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花小蝶】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修仙之师傅保护我》 作者:万灭之殇 修仙之师傅保护我的内容简介…… 【徒弟X师傅】 腹黑徒弟推倒傲娇师傅的故事 修仙之师傅保护我的关键字:修仙之师傅保护我,万灭之殇,师徒,宠溺,修仙,下克上 第一章 九霄风皇 此为师徒前世的故事(九霄VS风皇) 看与不看都不会影响看正文 不过请放心的看,无虐,欢快的基调 装傻腹黑徒弟和冰山傲娇师傅的那些事 这里写出来纯属老万私心 后期小凤觉醒以后,就会改回原来的名字:九霄 毕竟是师傅替他取的名字,算不上剧透 前传不定时更新,么么哒,求收藏,求推荐,师尊万万岁 第一章 若非真的是从凤凰蛋里孵化出来的,估摸着还以为他这只黑漆漆的小乌鸦是从哪儿偷偷摸进了凤凰的巢里。 他是一只从凤凰蛋里孵化出来的乌鸦。 打小的时候,身边的兄弟皆是一只只羽毛鲜艳漂亮的凤凰,唯独他只有黑乎乎的羽毛。 他没有名字,凤凰世家的人并不喜欢他,视他为不祥之物一般总是避着冷淡着,即便是父母兄弟也不愿意与他亲近。 他倒也自得其乐,反正也没人愿意管他,他没事儿就飞到人间去溜达溜达,不过凡人似乎也不喜欢他这只黑漆漆的乌鸦,总说他是不祥之物。 这一日,听说是凤凰世家所栖息的凤凰山里来了两位尊贵的客人,小乌鸦费尽力气才偷听到这两位尊贵的客人是自从天地初始时便降临的双神,地位尊贵,法力高强,而且长得比凤凰世家的凤凰神还要好看。 小乌鸦见过凤凰神,在他刚刚破壳而出的时候。 他的父母也曾满怀期望地将他带到了凤凰神的跟前,他不记得当时父母和凤凰神的对话,只记得凤凰神的确长得很好看。 这世间还有长得比凤凰神好看的男人? 可惜小乌鸦没办法亲自验证了,凤凰山的其他凤凰们把他赶出了凤凰山,生怕他这只黑漆漆的小乌鸦突然出现在席间坏了凤凰山的名声。 他倒也不介意,想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离开了凤凰山,飞离了神界,来到凡间。 细碎的飘雪似沙似尘,阳光倒也明媚,一阵寒风卷来便似包着火的大雾似的弥漫开来,小乌鸦站在枝头突然瞅见那大雾里有个人的身影。 挺拔清瘦,气质超然,一头乌发墨似的披在身后。 他看得呆了,竟是差点儿从枝头上掉下去,脚下踉踉跄跄地踩了几下才有勉强站稳。 裹在细细树枝上的积雪窸窸窣窣地掉落了下去,细微的声响惊动了那背对着他赏雪的男人。 那男人转过身,抬起头朝他看了过来,自清澈双眼间洋溢的笑容胜过了冬天最温暖的明媚,小乌鸦的心骤然停跳了一拍。 这世间当真有长得比凤凰神还要好看的男人。 后来,他才得知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是当日莅临凤凰山的双神之一,名为风皇。 再后来,他便成了这人的徒弟。 “纵然是乌鸦之身亦有凌驾九天之心,从此之后,你的名字是九霄,是我风皇之徒。” 他跪在地上,额头贴地,沉沉喊了一声:“师尊。” 心里想着,九霄,哎哟,这名字真不错,不愧是师傅取的名。 抬起头来又见着师傅那静若寒潭的双眸正看着自己,小乌鸦心里一热。 不对,应该是九霄心里一热。 心中又想着,师傅真好看,若是能有师傅这样的人做妻子,让他去死也心甘情愿啊! 第二章 偷吃豆腐 “师傅……” 九霄甫一张口,那冷若寒潭的眸光就落在了他身上,他当即改了口:“师尊。” 九霄总觉得喊“师傅”要比喊“师尊”来得亲昵一些,好似无形中能拉近他和师傅之间的距离一般,可惜他这师傅历来讲究规矩。 纵然他已入风皇门下百年之久,他与他之间总似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冰墙,又似是横着一条沟一般难以跨越。 他是他的师尊,他是他的徒弟,也就仅此而已了。 见师傅偏过头不再看他,九霄如以往那般上前服侍着他师傅穿上衣裳,天衣无缝,玉带缠腰,即便是重复这样的动作已有百年之久,九霄却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腻味,谁敢跟他抢帮师傅穿衣服的工作,他绝对会和那人拼命。 在替师傅缠上腰间玉带的时候,九霄偷偷摸摸假装不经意地指腹抚过风皇的腰,即便是隔着一层又一层上等华贵的衣料,他也如同偷了腥的猫一样得意得不行。 最初的时候,九霄本本分分不敢动手动脚。 后来帮着师傅穿衣服的工作日渐娴熟,他便趁着替师傅整理着装的时候做些小动作,比如说在缠玉带的时候偷偷摸一下师傅的腰啦,在帮师傅整理衣服领子的时候偷偷碰一下颈子上冰凉的皮肤啦。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拿着木梳替师傅梳理头发,那乌油油的长发冰凉顺滑,未曾束起时垂落在他师傅的肩膀和胸前,衬得风皇那冷峻的面容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九霄,你有心事?” 身后的男子拿着木梳许久未曾有动静,风皇疑惑的一问。 他这徒弟跟随在他身边已有百年,百年时光于风皇而言不过白驹过隙,于九霄而言,却已足够当初的小娃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风皇恍然间发现,九霄长大了。 当年还只是一只绕着他飞来飞去的小乌鸦,都已经长得和他一般高了。 “师尊,我听说神界近来有些不稳。” 九霄随口扯了个话题,总不能直接说:师傅,其实我是在对着你发花痴。 说到花痴这事情,最让九霄遗憾的莫过于这百年来他从未看到他师傅展露笑容,若非他们初见时他亲眼见过风皇展颜而笑,他几乎要以为他师傅根本不会笑。 哎,冰山美人。 花了一百年的时间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偶尔碰一碰师傅,待他抱得美人归的时候,还得等到何年何月啊! 第三章 师傅香喷喷 要真这么等下去,估摸着等到海枯石烂那一天也等不到他师傅愿意接纳他。 冰山美人的外号不是白来的,放眼天下,谁能有他师傅好看?就算是风皇的兄弟东皇太一,在气韵上也输了风皇一截。 只可惜美则美矣,奈何是座冷冰冰的山。 就着短短的百年间,作为风皇徒弟的九霄就代他师傅收了不少的好东西。 今儿是魔界的魔尊送了条珍贵的黑龙来给他师傅当坐骑,他师傅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丢去镇守神界了。 明儿又是仙界的谁谁谁借着求学的借口到飘渺天地来,说是求学,还不是想看他师傅,哼! 天神本非凡胎,又如何知情爱? 六界中人似是达成了一个共识:风皇,无情无欲无感之神,本就是无感情的神,又如何能得到此人的感情? 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个镜花水月般无法触及的梦罢了。 可九霄不这么看,他见过他师傅笑,他笃定他师傅一定有感情。 正如同风皇百年不曾一笑一样,风皇也只是有感情而不曾表露罢了。 …… “九霄,不要勉强,师尊并不强求你去做这些事情。” 风皇冷若寒潭的眸光深处闪动一丝不忍,犹如天上流星一闪而逝。 九霄看到了他师傅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于他而言,这就足够了。 “师尊,不勉强。” 微微张了张口似是要说些什么,风皇看着九霄透着明亮光彩的双眸最终还是把将要到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 九霄是他的徒弟,是他信得过的人,这些事情交由九霄去做确实也是最为合适。 可那些事情……毕竟是见不得光。 九霄不在乎,不就是杀人吗?既然是他师傅让他去杀的人,那这些人肯定就该死。 …… 后来有一次,完成了任务之后他受伤回到了飘渺天地。 “九霄,你难道不问师尊,为何这些事情要让你去做,而不是师尊亲自动手?” 神界里并不缺少妙手回春之人,风皇大可以把受伤的九霄送去他处疗养,可九霄受伤皆是因他而起。 兴许是对徒弟的一丝情分,也可能是对九霄的一丝愧疚,风皇把九霄留在了飘渺天地,亲自替他这徒弟疗伤包扎。 “有徒儿在又怎能劳烦师尊?” 九霄满心欢喜地看着替他缠上白纱布的双手,师傅的手真是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皙白,指腹擦过他受伤的皮肤时便会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冰滑,好似冷玉一般。 他喃喃说着,竟然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师傅的手这么干净漂亮,哪里能染上那些脏兮兮的血。” 风皇只当九霄油嘴滑舌故意讨他高兴没有什么反应,九霄看在眼里,松了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担忧,当真是一座冰山。 他们挨得极近,以至于九霄闻到了他师傅身上的气息,香而软,竟是他从未闻过的味道。 “师尊,你身上的灵气好特别。” 风皇低着头继续为九霄包扎,语气平静:“你是天灵,为师是宝灵,你自然会觉得为师的灵气好闻。” 九霄脑子轰隆隆乱成一片。 第一个意识是:师傅竟然是宝灵? 第二个意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第三个意识是:其实受伤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四章 只一间上房 车帘掀起的那一刻,四周一片倒抽气声,惊叹声不绝于耳。 九霄恨不得把他师傅用绸缎裹起来不让任何一个人看见,引起一阵骚乱的风皇本人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淡定自若,将四周平民百姓纷纷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物。 这并非是风皇头一次来到人间,他喜欢凡间的风景,没事的时候总会自己一个人偷偷下到凡间,在无人的地方静静欣赏。 这也不是风皇头一次接触到凡人,只是以往他不是用法术改变外貌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就是刻意收敛气息将存在感降至最低让人无法觉察。 像今天这般,本尊降临人间,丝毫没有掩盖气息,还是头一次,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挤进客栈里,风皇以为大概是因为他本是神界中人与常人差异太大,九霄很想告诉他师傅:他们看你真的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而已。 当然了,这话九霄不敢说出来。 不知不觉,他们的师徒关系已经维持了近千年,但这还是他们头一次一同来到凡间。 九霄大着胆子提出去凡间体验生活,而风皇竟然也答应了。 店小二一副歉意满满的模样:“客官真是对不住,只有一间上房了!” 待师傅上了楼,九霄冲店小二眨了眨眼睛,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了过去:“备上好酒好菜,晚间的时候送热水上来。” 为什么会答应九霄同他一起到凡间来体验凡人的生活?等风皇去思考原因的时候,他已经率先一步答应了九霄的要求,兴许是徒弟那真挚而带有期盼的目光,也可能是多年来始终对九霄怀有一丝愧疚。 只是体验凡人的生活而已。 “师尊,你不吃饭吗?” 一桌子的好酒好菜,风皇却连筷子都没有拿起来过,他摇了摇头:“为师无须进食,你自己吃吧。” 九霄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笑道:“还好师尊你不吃这些东西,这客栈的饭菜一点儿都不好吃,等将来徒弟学了厨艺,再亲自下厨给师尊弄好吃的。” 风皇淡淡“嗯”了一声,便起身到床榻上闭目打坐。 “师尊,您要沐浴洗身么?” “不必。” “哦,那徒儿先去洗洗。” 身前没有了声音,只有水声隐约从远处偶尔传来,风皇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吸取天地之精华修炼至不灭之躯,无须如凡人那般进食也无须沐浴,多年来一直如此,刚才听到九霄的话也只是下意识的回了出去。 现在回头一想,既然此次下到人间就是为了体验凡人生活,他似乎不该屡次拒绝九霄,风皇心中略有些遗憾,只想着下一次再补偿九霄好了。 未过一会儿,洗得干干净净的九霄回到了房间,他双手双脚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榻,即便今天已经被师傅明着拒绝了两次,他仍是死不悔改厚着脸皮的对仍在打坐的男人开了口:“师尊,我帮你宽衣。” 这一次,风皇没有再拒绝九霄。 解了发上的玉冠,抽掉腰间的玉带,又将长袍挂在一旁的衣架上,九霄道:“师尊,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风皇看了看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差一点脱口就说他打坐即可,回头看到九霄直勾勾地看着他,并没有思考太久,很快风皇便点了点头,好歹像个凡人那样休息一晚。 第五章 睁眼说瞎话 双手交叠在胸前,面朝上身子躺平,风皇就这般闭目休息。 他刚刚阖起眼帘没有多久,身边窸窸窣窣的一阵轻微声响,紧接着便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挨了过来。 眼睛虽是闭着的,风皇却没办法入睡。 旁边的人是九霄,是他徒弟,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总不能让他的徒儿去睡地板。 只是……太近了一些…… 肩膀几乎是挨着肩膀,这般近的距离,即便是曾经与他同修的兄弟东皇太一,也未曾与他这般亲近过。 陌生的感觉,有些不适应,倒也不会太讨厌。 “师尊……” “嗯?”原来他的徒弟也还没睡。 “师尊,你这样睡不累吗?” 风皇睁开了眼睛,夜色昏沉,他偏头朝旁边的徒弟看了过去,九霄的半张脸沉浸在夜的阴影里,半张脸露在月光的映照下。 好近,近得让他可以感觉到九霄呼吸时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脸上似是被火灼烧一般。 蓦地,风皇的耳根子有些发红发烫,他眨了眨眼睛,维持着自己平稳的声音:“不累。” “哦。”九霄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一直盯着他师傅,那眼中的灼灼目光简直要把风皇给烫出两个窟窿来。 于危险的刀光剑影中不曾退却半分,于千军万马的乱战中中未曾丝毫胆怯,风皇却被九霄看得有些心悸,似是有蚂蚁在他心上爬来爬去一般,说不出的古怪。 硬着头皮未曾躲开九霄的灼灼视线,风皇不解地开口道:“你为何一直盯着为师看?” “师尊,我没盯着你,我面朝里睡,自然而然地就能看到你。”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九霄毫不逊色。 面上一愣,沉浸在夜色阴影中的风皇蓦地有些脸颊发烫,总觉得九霄这番话有些奇怪,但听着又很有道理。 “嗯,睡吧。” 回到了原位,仍是面朝上的姿势,然而左边的脸颊却在某个格外明显的目光注视下越发滚烫,似是要烧起来一般。 被九霄盯得难受,风皇最终侧过身,像九霄那样侧身躺着,只不过他是背对着九霄面朝墙壁。 九霄为他的新发现暗暗偷笑,即便是面对妖魔也不曾有半分表情的风皇,竟然在他的注视下害羞得红了脸颊和耳朵,最后甚至都放弃了最初的姿势改为背对着他睡觉。 他这师尊,只怕连为什么会面红耳赤都不清楚。 大着胆子,九霄慢慢朝他师傅的背靠了过去,直至他的胸膛贴上了风皇的脊背,那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风皇僵住了肩膀。 九霄顿时停下了动作不敢再冒犯,生怕风皇一个回头就直接把他揍飞回神界,他赶忙轻声开口:“师尊,睡不着么?” 风皇虽未回话,但肩膀明显又放松了下来。 风皇此时睁着眼睛注视着墙壁上的某个点,他的确睡不着,九霄几乎是贴着他的背,灼热的呼吸撩在他后颈的皮肤上。 太近了,太亲密了,却没有他想象中的不适和排斥。 甚至……后背被那片宽敞温暖的胸膛包裹着,竟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安稳。 没有过太久,风皇随着从他后背上传来的平稳心跳进入了梦乡。 隔天醒来的时候他先是觉得腰上有些沉,后颈的皮肤似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蹭来蹭去,待他回过身去的时候,睡在他旁边的徒弟也随之起身离开, 起身,如往常那般由九霄服侍他穿衣,当九霄的手指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腰间、手腕和后颈的皮肤时,风皇心中的怪异感更浓烈了。 或许他只是不习惯突然和人如此亲近吧。 第六章 爱你所爱 “师尊……”身后替他梳发的年轻男子突然感叹了起来。 “何事?” 透过铜镜看到了风皇脸上的不解,九霄突然有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他的师傅真的对凡人的情感迟钝的可以,这两天他总找着机会和借口去吃师尊的豆腐,若非是师尊对他极为信任,只怕根本不会允许有人与其同塌而眠。 “师尊,你以后若是来凡间一定要记得带上我。” “为何?” “因为师尊太好骗了。” “此话怎讲?” “……”看着风皇一脸的认真严肃,九霄顿时有些说不下去,他总不能说,师傅我不是说你笨,实在是你被人吃了豆腐都不知道。 “九霄?” 自己动手将发簪戴上,风皇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的徒弟。 “师尊,你可曾想过……有一天去体会凡人的情感。”他想让风皇体验的,不仅仅是普通凡人的生活,还有普通凡人的情感。 风皇眉头微皱带了几分担忧地看着他的徒弟,在开口说出后面那些话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到了心中莫名的酸涩:“你是不是爱上什么人了?” “嗯。” 九霄直勾勾地看着风皇,他想说:我爱上你了。 “师尊,我能去爱吗?”他仍然看着他师傅,目光专注而火热,似是要把风皇给看穿了一般。 眼瞳微张,风皇显得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甚至于展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只要你喜欢,并无不可。” “师尊,你笑起来真好看,平时应该多笑一笑。” 距离上一次他看到师傅的笑容是什么时候? 是一千多年前,他和他初次于人间的雪景中相遇时。 面上一愣,紧接着脸颊有些发烫,风皇呆了片刻之后才有反应过来九霄说的是什么,他下意识地又扬起了唇角:“平时无缘无故笑起来,莫不是让人以为生了病。” “那师尊对着我笑,我逗你笑。” 说着九霄就摆出个鬼脸来,看得风皇十分无语。 九霄目光灼灼地盯着风皇,心道:师尊,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我喜欢,想爱谁就爱谁。 第一章-我的胸口中了一剑 “我不服!我要讨说法!我要见阎王爷!我要求赔偿!” 阴曹地府里,一个小青年高举双手仿佛被琼瑶剧男主角附身一样嘶声呐喊。 阳寿未尽错被黑白无常勾了魂,等查明的时候他的肉身已经被装在棺材里“入土为安”,现在让他回去岂不是要被关在棺材里活活闷死,他才没有那么傻。 他要高声呐喊,他要维护自身权利,他要阎王爷赔偿他的损失! 阎王爷被吵得不行,行行行,你说,你不回去你想干吗? “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阎王老爷你就让我好好投个胎怎么样?”小青年乐呵呵地掰着指头,开始说起了他的要求: 第一,老爸要帅老妈要靓,这样他才能长得英俊潇洒; 第二,他要投生在一个超级有钱的家庭里,将来不用工作也不愁吃喝,做一只快乐的米虫; 第三,最好再给他配一个天下无双的美人,天天陪着他,形影不离; 第四,哎哟!我还没说完呢!谁在背后踹我?! “啊啊啊——” 发出堪比世界男高音的长长叫声,还没有来得及把他精心准备好的九十九条要求说完,就被阎王爷从背后一脚直接踹进了轮回池。 直到掉进了轮回池,他才突然想起来,咦,他好像还没有喝过孟婆汤? 啊哈哈哈哈哈,太好了,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忘记上辈子读过的书。 将来他就是含着钻石汤匙长大的富二代,领先同龄小伙伴二十年,称霸幼儿园,小学三连跳,风靡初高中,大学高富帅。 不用多久以后,他就会创立跨国公司,跻身世界五百强,登上时代杂志封面,迎娶天下无双的大美人,走向人生巅峰~~~峰~~~峰~~~! “小凤!你这是何苦呢?!”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妙龄少女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他心中一动,难道这是他的未来媳妇? 可是一睁眼,一股钻心的痛就从胸口传来,痛得他咬牙切齿,痛得他风中凌乱,就算是眼前有一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大美女,也没有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因!为!他!实!在!是!太!疼!了! 难道那臭阎王爷嫉妒他长得帅又有钱,故意让他刚刚重生就要滚回阎王殿去? 他!不!要! 他还没有来得及享受美好的米虫生活,还没有创立跨国公司,还没有登上时代周刊的封面,甚至连大美人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他往自己发疼的胸口望了过去,这一看差点让他两眼一翻直接晕倒,他的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剑,剑的一端在握在他手里。 他,用剑戳了自己的胸口。 开玩笑呢吧,阎王爷?! 他可是连打针都觉得会痛死的人啊,怎么可以让他用剑戳自己?! 咦,不过他拿着剑的手指怎么有点黑,怎么有点短,怎么还有点胖嘟嘟的。 “小凤,你怎么这么傻啊,就算你拿自己的心脏去救了那个男人,他也不会看你一眼的!”大美女又气又急,哭得梨花带雨格外动人。 不过大美女刚刚说了什么,他拿自己的心脏去救一个男人?救谁不好去救一个男人,他不要死的这么没价值这么憋屈啊! 啊,不行了,他要痛晕过去了。 两眼一翻,他松开了手就朝后倒去。 第二章-摘心 可恶的阎王爷,失误勾错他的魂就算了,他大人有大量就不追究阎王的失职了。 可是明明说好要让他好好投胎在一个大土豪家里,怎么没有变成新生婴儿,反倒是把他塞到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身上来了。 徐小凤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除了胸口疼以外脑袋也是一阵阵地胀痛,关于这个身体从前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样不停地在他眼前闪过。 当他彻底消化了这个身体从前的记忆以后,徐小凤简直欲哭无泪,只想大喊一声:阎王爷你害我! 说好的英俊倜傥呢? 徐小凤的双亲的确是闻名于世的俊男美女,可是作为一对璧人的后代,徐小凤不仅没有遗传到父母的半分俊俏,反倒长得又黑又壮。 要不是当年徐小凤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是个黑炭球,估摸着众人还以为这娃是从哪个山沟沟里捡回来的,基因变异也不带这样的啊! 说好的富甲一方呢? 徐家是宗政国的四大家之一,有权有势,可徐小凤虽是徐家第二十六代的子弟,也算得上是堂堂少爷。 但因为父母离开的早,母亲又不被徐家人喜欢,再加上徐小凤和其他徐家人比起来长得又难看,徐小凤这个徐家少爷从小就不受家里人待见,明明是个少爷却连件像样衣服都没有,这富二代当得憋屈啊! 说好的无双大美人呢? 就徐小凤这种外表粗糙不被人待见的苦命富二代还想有美人? 徐小凤倒是一直暗恋着一个大美人,可这个大美人乃是宗政国第一美男隆庆王爷。 男的!居然是男的! 可怜他上辈子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交到就被阎王爷勾了魂,这辈子居然半路投生在一个喜欢同性的黑炭身上。 喜欢男人也就算了,这徐小凤偏偏还是一个痴情种,平时没事儿就喜欢给隆庆王爷写情书,可人家王爷从来都没有回过徐小凤一封信。 哦,不对,是回了一封。 可信里写什么呢? 隆庆王爷得了怪病,国师说需要一颗对王爷纯净挚爱的心才能救活,否则不日之后隆庆王爷就会死翘翘。 结果就有了之前他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拿着剑戳心窝的那一段,可怜这痴情种最后死翘翘了都没能亲眼看到隆庆王爷一眼。 迷迷糊糊之间,徐小凤听到了他的旁边几个人讲话的声音。 “既然是小凤自愿的,国师就赶快摘了他的心送去给王爷吧,要不然待会儿小凤断了气心脏可就受损了,到时候影响到王爷的病情恢复那可是大事!”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几分阿谀奉承地低声说道。 影响王爷的病情是大事,摘了我的心就不是大事了?这都是些什么坏人啊! 不要啊,我不要被摘心啊,谁来救救我啊! 徐小凤欲哭无泪,他是遭了什么孽要受这种罪,可恶的阎王爷居然不讲信用! “得此纯净之心必能让王爷恢复如初,不过王爷是宅心仁厚之人,此前王爷就特别吩咐过,若是徐小凤真愿意把一颗真心献出来,王爷必定要保住他的性命。”另外一人徐徐说道。 不是吧,心都没了还能活?徐小凤暗自嘀咕。 那人继续说道:“这块白莲花美玉纯净无暇,能为徐小凤续命十年,待我摘了他的心以后就把美玉放入他的体内,他就能以此续命。” 十年?也就是说他只能活十年了? 徐小凤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顿时就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袭来,他疼得浑身都抽搐了起来,从未感受过的疼痛让他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感到自己的左胸膛空空如也,立刻明白自己的心被人给摘走了,眼眶湿湿的,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就流淌了下来。 与此同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被放进了他的胸膛里,温暖轻柔的气息瞬间包裹了他的身体。 恍恍惚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一道柔和的白光,如同天窗的开启,如清晨阳光的透射,豁然开朗的同时呈现无比的清凉之感。 心被摘除的剧痛迅速被掩盖,消失得干干净净。 徐小凤缓缓呼出一口气,好似回到了娘胎里一样觉得安稳又踏实,似乎是有人正轻轻抚着他的头发,拍着他的背,呵护着他入眠。 第三章-师傅-上 这是徐小凤第三次醒过来。 第一次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戳了自己一刀; 第二次恍恍惚惚之间被人给把心摘了,活生生一个恐怖片; 第三次,徐小凤清醒过来惊奇地发现他居然还没死,也没有在阴曹地府,就是身上难受的很,喉咙跟火烤似的发干,他试着张嘴说话,一出声就是沙哑无力的哼哼。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一个焦急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 徐小凤虽然脑袋晕晕乎乎的,不过这声音他倒是听得真切,一听就认出来是他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大美人。 那阎王爷还算有点儿良心,没有忘记他的第四个要求给他找了个大美人。 咦,不对啊! 随着对这身体记忆的慢慢梳理,徐小凤猛然发现这个正在看护他的大美人是他的堂姐徐小贝! 徐小凤顿时就在心里默默哭了起来,为什么徐家一个个的都是俊男美女就他长得又黑又壮,好不容易有个大美人还是自家亲戚。 就算这个时代的人热衷于近亲结婚,徐小凤也没办法对一个亲人产生什么特别的感情。 “水……”徐小凤渴得厉害,轻轻喊了一声以后,旁边的徐小贝立刻起身倒水去了。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纹绣着祥云繁复花纹的帘帐就映入了他的眼帘,徐小凤轻轻眨了眨眼睛,对了,他现在是徐家的少爷,只是这古色古香的漂亮帘帐并不是他记忆里他那简陋房间里的样子。 徐小凤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就往自己的心脏位置探了过去。 他的心! 在他的心脏位置缠绕着一圈圈的白纱布,他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噢,不对,他现在已经没有心了,徐小凤在心脏位置停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感觉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没有了心脏的关系,他血管里的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徐小凤顿时惊奇连连,人没有了心跳,没有了脉搏,竟然还能活着?他现在究竟是个活人还是活死人呢? 虽然从这身体以前的记忆里,徐小凤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就跟修真小说里讲的那样,有一批能上天入地的修仙者,还有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法宝和灵药,不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很神奇。 徐小贝端着水过来就看到了徐小凤傻愣愣的模样,她银牙一咬骂道:“后悔了?知道疼了?!现在心都被人拿去做药了,你后悔有什么用?人家连看都不会来看你一眼,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骂你傻吗?!” 徐小凤暗自委屈,他也不想啊,那讨厌的阎王爷也不让他提前醒过来,那样的话他才不会傻到拿剑戳自己心窝。 骂归骂,徐小贝还是小心翼翼地给徐小凤喂水。 喝了一些水以后喉咙好受多了,只是身上的伤还是一阵阵地发疼,徐小凤躺在榻上慢慢闭上了眼睛,听到徐小贝在他身边轻声叹气。 “小凤,你只剩下十年的命了,往后的日子里你就好好活,别再糟蹋自己了。这一次你舍命救了隆庆王爷,如今家里的人也不会再薄待了你。” 徐小贝后来又陆陆续续说了些话,徐小凤晕晕乎乎地也不知道徐小贝什么时候离开了,偌大的一个徐家,也就只有一个堂姐过来看了他。 恍恍惚惚之间,身旁好似浮现了层层叠叠的白色云雾,徐小凤一眨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满是云雾好似仙境一样的白色世界里。 第四章-师傅-中 “怎么这么多烟啊。” 徐小凤扑腾着两只手使劲儿往旁边挥了挥,伴随着浓雾的渐渐散去,他低头发现自己竟然是坐在一朵好大好大的白莲花上。 “哎呀妈呀,我这是成观音了还是善财童子?” 突然一个清洌悦耳,好似清泉玉石般的声音从旁边悠悠响起:“你既不是成了观音,也没有变成善财童子。” “谁在说话?” 徐小凤立刻朝四周望了过去,找了好一会儿以后,终于看到在他右侧方的不远处隐约有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奇妙的是,他脚下的白莲花跟一叶小舟似的载着他朝那个模糊的人影移了过去。 随着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徐小凤也慢慢透着朦胧的白雾看清了这个说话声音很好听的男人。 男子有着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犹如古潭般的朗目隐隐含笑,腰间一条天蓝色仙花纹角带,一身月白色散花锦长衫无风飘逸,周身似是有淡金色的光晕笼罩。 徐小凤顿时就看呆了,也不怎么的脑袋里就冒出了电影《霸王别姬》里的一句词: 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 此境非你莫属,此貌非你莫有。 “当真是……无双大美人!”徐小凤猛地一个激灵,他一拍手掌,指着这个好看的男人说道,“阎王爷终于没有骗我了!” 可是,怎么不是女的呢? 徐小凤又多看了这男人两眼,唔,不是女的也无所谓了,这人长得真好看。 “我不是无双大美人。”那人仍然是含着一丝浅浅的温和笑意,认认真真的说道。 徐小凤又是一个激灵,他又是猛地一拍手掌,恍然大悟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神仙!” 只有神仙才能长这么好看,这么的满身仙气儿直冒,电视剧电影里的仙人都这样,出场的时候仙气飘飘,满世界的白雾。 “仙人,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要控告阎王爷!” 哀嚎一声,徐小凤一下子就从莲花座上蹦了下来,三两步跑到了男人的身旁,膝盖一弯跪坐在了地上,死死抱着白衣男子的腿控诉起阎王爷的种种罪行。 “我活得好好的,那阎王爷却勾错了魂把我弄地府去了,害得我回不了阳间!” “回不来阳间就算了,说好让我投生在一个有钱人家里,结果现在的徐家有钱是有钱了,可是我连件像样衣服都没有!” “说好要双亲长得好看,双亲的确是帅哥美女了,可是我却又黑又壮,这根本就不科学!” 徐小凤一低头看到自己黝黑粗短的手指就想哭,结果就是抱着男子的腿哭得更大声了,又是一把鼻涕又是一把泪的:“仙人啊,你要为我做主啊!我现在连颗心都没有,这日子没法过呀!” 男子平静的问道:“你叫徐小凤?” 徐小凤用力点了点头,眨巴着一双水亮的眼睛仰头看着这个好看的男人:“仙人,要不你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就让我变得英俊帅气一点,再给我花不完的钱,我这人很容易知足的,无双大美人我就不要了,你看好不好?” “你想变得好看吗?” “想!” “你想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吗?” “想!” “你想有人给你出头保护你吗?” “想!” 白衣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浅笑道:“那你想做我徒弟吗?” 徐小凤眼睛一亮,死死抱住了男子的大腿:“师傅!” 第五章-师傅-下 从这身体的记忆里,徐小凤知道这个世界似乎很大很大,还有很多修仙的人。 一边抱着大美人的腿,徐小凤一边暗自乐呵,他知道了,他一定是被上天选中的幸运儿。 某点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男主角被阎王爷勾错魂不小心穿越到了一个异世界,一开始的时候资质平平,被人看不起。 然后要么是其实身怀绝技,要么就是捡到了什么宝物,然后宝物里通常还会变出一个大人物出来,男主角就在大人物的教导下默默发力,在众人毫无所觉地情况下突飞猛进,最后大放异彩,震惊天下! 没!错! 就是这个节奏! 他现在妥妥的就是某点风里妥妥的第一男主角! 很快他就会在师傅的教导下从黑又壮变成白又高,风度翩翩,潇洒万千,成为天下第一帅哥指日可待! 很快他就会在师傅的培育下练就绝世神功,拳打神仙脚踢魔王,称霸武林横行天下! 他,徐小凤,就是闪瞎众人眼的未来之星! 传说中富可敌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走哪儿都遭人羡慕嫉妒恨的某点男主角啊! “小凤,你想修仙吗?” “师傅,我想!” 没!错! 就是这样的台词,就是这样熟悉的对白,完完全全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没有被挖了心的苦难,怎能有得到宝玉师傅的机遇。 他明白了,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这就是男主角成神的必经之路! 徐小凤暗自感叹:阎王爷,是我误会你了,将来要是我成神了,我一定回到地府里把你的家砸得稀巴烂,以报你踹我之仇! 啊,不对,是踹我之恩! “修仙之人讲求根基也讲求机缘,既然你我因缘际会于此,我自当倾尽全力带你入修仙之途。” “嗯嗯!”徐小凤用力点了点脑袋,他知道,接下来师傅应该说他资质不行了。 “小凤,你且起来看一看旁边。”男子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徐小凤的脑袋。 “是,师傅!” 徐小凤立马擦了擦眼泪鼻涕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顺着师傅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师傅的手指头上,骨节分明,又干净又好看。 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好黑好粗好短,活像刚刚抓过煤炭球似的。 “师傅,我以后的手指头也能和你的一样好看吗?”徐小凤皱着个苦瓜脸,这某点男主角还真不是好当的。 师傅只是淡淡笑了笑,轻柔温和:“以凡人的说法,越是修为高深者,色相越是美好,上仙界之人看凡间所谓最美者,也就和林中野猴差不多。” 徐小凤一听眼睛顿时闪闪发亮,脱口道:“难怪师傅长得这么好看!修为肯定很高很厉害了!” 眼里的笑意多了半分,师傅缓缓道:“我自万年前便将一缕残魂附身古玉之中,如今古玉已经和你融为一体,我也因此被唤醒,这便是你我的师徒之缘。” “小凤,你看。”师傅手指一扬,手心里一颗白色的种子缓缓飞到了半空中,“修仙如树之成长,这种子便是修仙之本,是为凡间万物,无论是人亦或者是走兽,皆有修仙的机会。” 白色的种子忽然在半空中变换出了好几颗,纷纷洒落在了地上,一些种子还未破土就已经蔫了,一些种子虽然破土扎根,却长得矮矮小小的。 第六章-万中挑一 “虽然人人皆有成仙的机会,却并非人人都能成仙,树之成长在于根,修仙之本在于灵根。” 师傅再一次手指一扬,刚才撒下去的种子已经成了一个个树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长为一棵大约有半人高的小树。 “灵根又分为天灵根,真灵根,伪灵根和异灵根。”师傅问道,“小凤,你可知你具有何种灵根?” 徐小凤点了点头,从这身体的记忆里他了解到,灵根就相当于修真的资质。 灵根又名五行灵根,即: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 其中修真最佳的灵根为天灵根,所谓天灵根就是具有单一属性的灵根,如:火灵根。 身具天灵根的人数百年里只出一个,修仙之时,从开始直到进入结丹期都没有任何瓶颈,水到渠成直接突破,修仙速度比较快。 再次一点的就是真灵根,这样的灵根具有两到三种属性,常常是一主一辅,或者是一主两。 基本没可能的就是伪灵根,灵根有四到五种属性,修炼速度极其慢,估计都还没有筑基完成就已经老掉牙了。 还有一种特别的灵根,叫做异灵根,由两种或者多种五行灵根进行组合变异,比如:雷灵根,由火灵根和雷灵根组合加成而成。 异灵根比天灵根修炼速度慢一点,进入结丹期也有瓶颈。 用徐小凤的话来讲,天灵根就是法拉利,异灵根就是奥迪,真灵根相当于奇瑞QQ,至于伪灵根,大概就是拖拉机的级别吧。 那徐小凤自己呢? “师傅,我天生具有五灵根。” 灵根不是越多越好,相反,是越多越差劲。 如果说修仙是环球赛跑,谁能越过重重障碍跑到终点就算赢了,那他的五灵根相当于七八十年代风靡全国的凤凰牌自行车,还是已经使用了四五十年那种,连比赛资格都没有。 正因为如此,徐小凤从小就被人看不起。 他名字里的“凤”一字饱含着父母对他将来凤凌九天的美好期望。 可惜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这会儿的徐小凤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凤凰的影子,倒是挺像一只乌鸦,黑乎乎的。 “五灵根?五灵根也不错。”师傅微笑着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和天灵根一样,万中挑一。” 的确是万中挑一,不同的是天灵根是万中挑一的好,五灵根是万中挑一的差。 “师傅,那我还有修仙的希望吗?” 徐小凤暗自偷着乐,某点男主角都是这样的,要么就是天资超级好,要么就是天资超级烂,像他这种超级烂的,就是绝处逢生,天生与众不同。 用句诗来形容一下,那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人人皆有修仙的可能,你当然也有了,只要你乖乖听师傅的话,五灵根也能赛过天灵根。” 看吧!看吧! 果然被他说中了! “师傅~~~~~~~我一定好好听话!” 徐小凤扑通一下就抱住了师傅的腿,使劲儿蹭啊蹭的,他微微皱了皱鼻子。 师傅身上怎么有股香味儿,淡淡的跟莲花似的,真好闻,都不用买古龙水了,他以后肯定也会和师傅一样又香又帅。 “乖,好徒弟,那我们先让你变得好看一些好不好?”师傅笑着轻轻拍了拍徐小凤的脑袋。 “好!” “那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只吃一顿饭,每顿饭只吃青菜两颗。” “好!” 咦?咦?咦?! 等等,刚刚师傅说了什么? “师傅,就没有能让我立刻变成大帅哥的仙丹吗?”徐小凤泪眼汪汪,他会饿死的,他一定会饿死的。 师傅笑得温和:“有啊。” “真的?!”某人立刻眼睛发光。 某师傅一本正经地抬起了手掌:“为师现在就让你投胎去。” “师傅,不要啊!!!” 第七章-无良师傅 徐小凤是谁? 天生肤色黝黑,身具伪灵根毫无前途的废人。 从前除了徐家的人以外,就没有人知道这么一号人。 如今徐小凤可是出名了,痴情隆庆王爷,心甘情愿付出自己的一颗真心,这拿刀子剖自己胸膛的事情还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隆庆王爷是谁? 宗政国国君的亲侄儿,面容俊美,仪表堂堂,知书达理,被称之为宗政国第一美男子。 身具天灵根百年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不到二十就已经进入筑基后期,据说马上就要进入修仙的结丹期。 身怀天灵根的修仙奇才本应该轻松进入结丹期,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进入结丹期时竟然遇到了问题,导致差一点形神俱灭,需要一颗真心入药才能救活。 隆庆王爷在天下间花痴者爱慕者无数,可到头来能献出这一颗真心的居然是一个其貌不扬之人,徐小凤不出名就怪了。 徐小凤倒是很想扬名天下,可他想要的出名不是这种啊,你说要是对方是个绝世大美女就算了,居然还是个男人,让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师傅,我的这颗心还能要回来吗?” 徐小凤坐在台阶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草嚼啊嚼的。 自从把一颗心献给了宗政国伟大的隆庆王爷以后,徐小凤终于有了点徐家少爷的样子,从之前简陋的下人房里搬了出来,给安置在一处僻静的别院里。 除了他自己以外,徐家还给他安排了一些仆人负责照料他的日常生活起居,虽然比不上徐家的其他少爷小姐,但是和徐小凤之前堪称质朴的生活条件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徒弟,你吃进去的烤肉还能变成一只活猪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徐小凤的脑袋里响了起来。 徐小凤的师傅就是国师为了补偿他塞进他空出来心脏位置的一块玉,不过他的师傅并不是一块玉变成的妖怪。 按照师傅的说法,其实是一缕附在古玉上的残魂。 虽然师傅只是一缕残魂,不过徐小凤却觉得师傅的能耐不小。 像是,师傅可以直接在他脑海里和他对话,早上他赖床的时候师傅就会跟念咒一样在他脑海里不停地喊:徒弟,起床了。 比闹钟还管用! 不但如此,他的师傅还能控制他的身体,像是昨天他吃了两颗水煮青菜实在是饿得不行,就偷偷跑去厨房偷吃了烤肉。 结果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只能跟块木头一样站在烤猪肉旁边儿瞪眼看着流口水。 其实那猪肉做的都不好吃,烤得老了,可耐不住他肚子饿啊,晚上看到趴在横梁上的壁虎他都想吞进肚子里去。 第八章-炼气(一) 每天只吃一顿,一顿只吃两颗青菜,这折磨得徐小凤半夜睡不着直流口水的日子,硬生生在无良师傅的控制下度过了大半个月。 都说饿肚子是减肥的最好办法,这话还真不假,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徐小凤就已经瘦了一圈儿,虽然黑还是黑,但以前是黑壮黑壮的,这会儿好歹不会一眼看过去以为自己碰见了一根“会移动的大木桩”。 “为师看过你的身体,你之所以长得又黑又壮,其实是双亲身上遗留下来的毒素所至,原本在你长到三岁之前若是把毒素解了也能恢复正常,可惜错过了最好的时间,就算是灵丹妙药也没有办法。” 白雾氤氲,徐小凤盘腿坐在一朵大大的莲花上,他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能在梦里看到他的师傅。 “什么,师傅你看过我的身体?”徐小凤害羞地双手抱胸,朝不远处盘坐云雾之上的美人师傅嘿嘿笑了笑,“师傅你好坏。” 美人师傅微微抬眼,淡淡看了徐小凤一眼以后立刻闭上了眼睛。 “师傅,你是不是心虚地不敢看我啊?” “为师是怕半夜做噩梦。” “……师傅,有你这么又是打击我的身体,又是打击我精神的吗?”徐小凤一听差点眼睛一翻白,背过气去,他虽然皮肤黑了点儿,可是很滑啊,跟泥鳅似的! 啊不,是跟丝绸一样! “为师从不打诳语。”师傅一本正经的说道。 备受打击的徐小凤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用手指头戳着他底下的莲花:“师傅,那我还要减肥做什么,反正那个什么毒素也解不了,变成一个瘦竹竿也没办法变得和你一样好看。” 低低笑了两声,师傅说道:“对于凡人而言你身体里的毒素的确没办法解除,你只要遵循为师的法子慢慢修炼,待功力一步步提升之后,身体里的毒素自然可以一点点消除。” 徐小凤暗自腹诽,说了半天不就是变相夸自己厉害吗?这师傅老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可怎么看怎么一肚子黑水! “小凤,你在想什么呢?”某个师傅一脸和蔼的问道。 他想什么哪里能说出来,真要说出来以后估计连青菜都没得吃,得去啃树皮了!徐小凤傻兮兮地一笑:“师傅,我就是在想,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等你筑基之日,为师就告诉你。” 什么啊,连名字都不告诉他,徐小凤对什么筑基啊飞升啊完全没有概念,总觉得这些离他都太远了,他现在连修仙的门都没迈进去。 “师傅,可是我灵根那么差,要怎么修仙啊?” 这几天下来,师傅就只是不让他多吃饭,没事儿就睡觉进入梦境里,在梦境里就让他坐在这朵白莲花上,徐小凤完完全全摸不着头脑。 “你现在不是在修吗?”师傅解释道,“修仙第一步在于炼气,炼气在于定心神,采气,养气,运气以及最后的炼气。” “你的心虽然没有了,但福兮祸所伏,却也因此少了杂念的干扰,只要来到此幻境之中就能定下心神。” 徐小凤点了点头,又问道:“师傅,那采气呢?” 第九章-炼气(二) “凡人携带先天之精气,随着年龄增长,因物欲耗损而渐渐减少。精气不足便导致身体日渐衰弱,若要修仙便要学会采气之道,唯有体内精气充沛才能踏上仙途。” 徐小凤听到这里举起手来,兴奋的说道:“师傅,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师傅莞尔一笑。 “宗政国内有四大家族,其中现在的徐家就是四大家之一,四大家之所以称之为四大家,除了家业丰厚基业稳固以外,还因为四大家里出过有名的修士,”凭着脑海里这身体的记忆,徐小凤说话不带喘气的说道,“四大家凭着他们无法被动摇的威望占据了宗政国内四大最适合修仙的名山!这些名山上最适合修仙之人采气,师傅,我说的对不对?” 师傅点了点头:“不错,徐家的凤凰山,陈家的北望山,赵家的仙居山,以及公孙家的日月山,这四座名山仙气萦绕,灵气丰沛,就算是放眼天下也是极佳的修仙采气之地。” 凡人难以修仙成功的最大一个原因就是凡间灵气稀薄,如同一个天才若是没有后天的教育,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到了成人以后往往也会泯然众人。 一个易于采气的修炼宝地对修士来讲太重要了,正因为如此,四大家才凭借自己的权势将宗政国最好的修炼之地给霸占了,就是为了培养自己家族的修士,巩固自己家族的地位。 “师傅,可是徐家虽然有个凤凰山,但他们又不让我进去。”徐小凤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朝面若沉水的师傅望了过去。 徐家每年都会在家族中由已有小成的修士举行灵根测试,若是身具天灵根、异灵根或者真灵根就由修士带领进入凤凰山修习,一年之后若是有所精进就继续留在山中修习,若是没什么希望就回到家里来走经商仕途的道路。 徐小凤虽然天生长得难看,双亲又离开的早,但身为徐家的人他在很小的时候也进行过灵根测试,作为难得一见的修仙绝缘体果断连进凤凰山的资格都没有。 再加上为人有些呆傻,没有走仕途经商的希望,在徐家的地位连其他少爷身边的小厮都不如。 “小凤,你可知道哪里的灵气最为充沛?”师傅像是没听到徐小凤的话一样,自顾自的问道。 “当然是神界,”徐小凤眼睛一亮,嘴巴往上咧开来,“师傅,难道你要带我去神界?!” 六界之中,属人界的灵气最为稀薄,纵然有适合修仙的洞天福地,可是人间灵气最充沛的地方和仙界最差的地方比起来都相差很多,更别说神界那般无法触碰的存在。 “你现在的资质太差,去到神界只会因为身体无法承受过于充沛的灵气而爆体而亡。” 爆、爆体而亡? 徐小凤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师傅,那、那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师傅淡淡一笑:“凤凰山的灵气虽然差了一些,但勉强适合现阶段的你去采气。” 这漫不经心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嫌弃,被徐家当成至宝的凤凰山,到了师傅的口中就只有一个“勉强”的评价,徐家当初为了争夺凤凰山拼死拼活的修士若是听了师傅的话,大概会吐血三升倒地不起。 “可是师傅,徐家会让我去吗?” “为师自有办法。” 第十章-比武选拔(一) 徐家每年除了有灵根测试以外,还会有一个族内的比武大会,意在挑选出一批根骨极佳的练武奇才。 这每年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迈入修仙的行列,可最后或许连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比起高难度的修仙来,练武就成了大多数人的另一个最佳选择。 只需要通过家族内的选拔,就可以到凤凰山跟随师傅一起练武,他日便可以进入军中朝廷担任官职,荣华富贵自是不用愁。 下个月家族中会有修士从凤凰山回来,这就意味着这个月徐家子弟可以报名参加比武选拔大会了。 “都说一白遮三丑,这话真是不假。” 被众人遗忘的小院里,徐小凤正坐在房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真是黑,就跟从墨水里浸过似的。 就他这种模样冒充非洲人都没有人会怀疑。 “还徐小凤,改名叫徐乌鸦算了。”徐小凤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皱了皱眉头。 从醒来到现在,他已经在小院里待了整整三个月,每日足不出户除了打坐还是打坐。 师傅说修仙的人就算两三个月不吃饭也不会饿死,都是吸收那个什么来着? 对,天地灵气!日月灵光! 头半个月的时候,徐小凤真的以为他这辈子要做个饿死鬼了,每天一根青菜饿得他头晕眼花。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师傅教他的炼气法子有了成果,虽然还是会饿,但已经不会饿得他想要抱着莲花啃。 到了三个月后的现在,徐小凤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水平,就听师傅说等去凤凰山采采灵气,估摸着就可以到达炼气后阶,开始冲击筑基了。 这一个人三个月里每天只吃一根青菜,再大的胖子也会瘦下去,更何况徐小凤之前就只是有些壮而已。 虽然如今的面貌还没有达到徐小凤所追求的:玉树临风天下第一万人迷。 但是比起最开始的黑壮来,这会儿已经顺眼很多了,甚至于也不知道是不是炼气的关系,这气质都慢慢发生了变化。 “少爷,您真的要去吗?”说话的小丫头名叫翠翠,是院子里负责服侍徐小凤的丫鬟。 有点儿本事有点儿背景的丫鬟都去服侍大少爷大小姐了,翠翠这种刚刚来的,没什么背景,又没什么样貌本事的小丫头就被送到这儿来服侍徐小凤。 翠翠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心地却很好,知道徐小凤挖心救人的事情以后觉得她们家徐少爷实在是可怜,平时对徐小凤也是尽心尽力的服侍。 “当然要去了。”徐小凤不假思索的回答,师傅可是答应他了,如果到时候过了比武选拔,就准他美餐一顿! 他的烤鸭,他的烧鸡,他的卤猪蹄,他的松鼠鱼……可都在热情地向他挥手,渴望跑到他的小肚子里欢聚一堂呢! 徐小凤一脸期待,翠翠却是十分担心。 她之前就已经跟人打听过了,这比武选拔可是实打实的,往年还有人被打得骨断筋碎,她家少爷都已经没有心了,若是再被人打伤了可怎么办? 第十一章-比武选拔(二) 这徐家上上下下就没有几个人不是势利眼,就因为她伺候的主子是徐家不受喜欢的徐小凤,翠翠每次去帐房管事那边领粮食米布的时候都会被百般刁难。 别个少爷小姐都能有穿不完的锦衣华服,她几次恳求帐房管事对方都不肯给她一匹布,后来还是徐三小姐徐小贝出了面,才让她得了一套给少爷准备的新衣服。 倘若少爷在比武选拔里受了伤,只怕到时候不但会被他人耻笑,徐家的大夫都不会给少爷好好诊治。 只可惜徐小凤是铁了心要去,翠翠这做奴婢的也没办法阻拦主子 在自家的清逸轩里闷了整整三个月,徐小凤为了庆祝他踏出房门特地把翠翠给他带来的新衣服换上,他虽然黑了些壮了些,但是比起同龄的人来个子并不矮,这会儿身上一袭玄青色软烟罗夹袍,腰间绑着一根玄色金缕带,若是从背面望过去倒也有几分俊逸风姿。 翠翠亲自替徐小凤梳理好了头发,她家少爷的头发是真好,又黑又亮又顺,徐家的几个少奶奶整天寻着方子的保养头发都没有她家少爷的头发漂亮。 透过镜子悄悄看了徐小凤一眼,翠翠暗自念叨,小少爷虽然皮肤黑了一些,但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其实五官并不差,如今消瘦了下来,五官也慢慢变得更加立体清晰,倘若将来能白一些下来,肯定也是个俊俏的少年。 “翠翠的手就是巧,这头发我连绑都不会绑。”徐小凤笑着摸了摸自己绑在脑袋上的发髻,心里感叹这古人生活真不容易。 打点一番以后徐小凤带着翠翠一脸轻松惬意地离开了清逸轩,一边走一边四处观光了起来,这徐家不愧是宗政四大国之一,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水榭楼台,碧波清湖,和徐小凤上辈子去过的一些名胜古迹比起来毫不逊色。 “哎哟,快看,那不是徐乌鸦嘛!这傻子怎么跑了出来,难不成是知道今天隆庆王爷会到咱们徐家来?” “还真是,这傻子连心都没有了还记挂着隆庆王爷,当真是痴情的可笑。” “哈哈,的确可笑,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样,就算把心给了隆庆王爷,人家会看得上他吗? 不远处走来了一党人,为首的三个公子个个年轻俊朗,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如长得那般好,讽刺诋毁徐小凤的不堪话语让翠翠暗生闷气却又无可奈何。 这三个人都是徐家少爷,其中为首的名叫徐小逸,乃是徐小凤四叔的嫡长子,生得唇红齿白,高挑秀雅,在徐家年轻一代里素来有“第一美男”的称呼。 徐小凤对于几个人的轻蔑嬉笑并不放在心上,他都没有心了,想放都难啊。 淡淡扫了几个人一眼,徐小凤在脑海里回忆起这身体过去关于这几个人的记忆,徐小逸和他同龄,甚至还是同一天出生。 据说他俩出生那天天空中有如火一般的祥云笼罩,天降祥瑞,火色祥云化作神鸟凤凰绕空翱翔不止,惊得天下各大势力纷纷派人来打探消息。 都说徐家将来要出一个旷世修仙之才,连宗政国君都派人亲自送礼过来,可结果却并非徐家所想象的那么美好。 第十二章-比武选拔(三) 徐小凤的双亲自是徐家已达结丹水平的修士,按理说徐小凤作为传人应该有一定的修仙天赋,奈何徐小凤的双亲此前因战而身中剧毒,能把徐小凤生下来就算不错了,只是徐小凤虽然活了下来却成了一个资质平平,皮肤黝黑还有些痴傻的废材。 之后徐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徐小逸身上,徐小逸倒也不负众望,以双属性天灵根的资质成功进入凤凰山修行,现如今已是炼气后期,进入筑基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可这徐小逸说优秀是优秀,距离徐家所想象的天才还是差了那么不只一点点的距离,当年闹得满城风雨的凤凰祥瑞,到如今只怕没有几个人记得了。 至于在徐小逸旁边跟着的两个十多岁的少年则是徐小凤四叔的两个庶出子,其母并非出身大家闺秀只不过是当年随小姐陪嫁过来的大丫头,两人在徐家虽然是少爷可是出身摆在那里,论出身地位其实是比不上徐小凤的。 “四堂哥。”徐小凤一脸笑容,冲几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挥了挥手,“六堂弟,七堂弟,你们好啊。” 徐小凤话一出口,徐小逸他们就愣了一下,这徐小凤今儿个是怎么了? 不怪他们讶异,以往他们在徐小凤面前故意说徐小凤配不上隆庆王爷的时候,徐小凤总会气得大声嚷嚷,徐小逸从前就喜欢这么逗徐小凤,只要徐小凤被他们逗得主动动了手,徐小逸就会把徐小凤给揍一顿,最后再把过错推到徐小凤身上,反正先动手的人不是他们。 徐小凤纵然在徐家再怎么不受人喜欢,那到底也是徐家的少爷,就算欺负也不能太明显了。 今儿个徐小逸看到徐小凤就忍不住冷嘲热讽,三个月前徐小凤为隆庆王爷献上真心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徐小逸知道徐小凤傻,可没想到这人竟然傻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如今看到消瘦了不少的徐小凤,这心里是说不出的憋闷,看到徐小凤这个傻人就来气! 他们徐家,怎么会有如此废物? 可徐小凤今天不但不像往常那样动怒,反而还笑吟吟的和徐小逸他们打起了招呼,看得旁人是一愣一愣的。 徐小逸微愣过后,厌恶地看着面前这个丑陋黝黑的男子:“就没见过你这么蠢这么下贱的人,就算你把命给了隆庆王爷,隆庆王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更不会娶你这样一个丑陋之人进府!” “四堂哥你说什么呢,我是一男的怎么可能会嫁人?”徐小凤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语气轻柔听不出半点委屈生气来,这还是当初咋咋呼呼的徐家五少爷吗? 说来奇怪,从前徐小凤讲话都是捏着嗓子一样叽叽喳喳的,跟他的外号徐乌鸦一样,声音难听的要死,这会儿以平常人的语气,平平静静的讲话,声音倒也不像从前那样刺耳。 “哈,你如今还学会装模作样了?”徐小逸却是不相信徐小凤在清逸轩待了三个月足不出户,这会儿穿上新衣服一番打扮过后突然跑出来不是为了隆庆王爷。 “不错,不错,有长进,可是你也不要觉得你把你的心给了隆庆王爷,王爷就会……”徐小逸正打算继续打击徐小凤一番,徐小凤突然眼睛一亮,十分高兴的说道,“隆庆王爷也来了啊?在哪儿呢,快带我去看看!” 看到徐小凤这番激动的模样,徐小逸心中厌恶更甚,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癞蛤蟆妄图吃天鹅肉! “你们几个围着小凤干吗呢?!”一声轻喝,不远处疾步走来了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 身上是象牙白长袍,逶迤拖地墨绿绣花月裙,外边儿是一身葱绿色底孔雀纹羽缎纱衣,极美的鹅蛋脸上一双细长的柳叶眉微微上挑透着几分不容小看的气势,不正是之前徐小凤见过的三堂姐徐小贝。 第十三章-比武选拔(四) 徐家上一代总共有五个后人,长子徐老大做了修士无儿无女,次女外嫁,三子也就是徐小凤的父亲身亡,五女外嫁,唯一剩下的四子就成了如今的徐家当家。 徐老四膝下儿女满堂,共有二女四子,徐小贝排行老三,外表是大美女一个,至于性格嘛,用徐小凤的话来讲就是一个女汉子,和徐小逸一样身有双属性天灵根,如今修为应该到了炼气后期。 虽然修为不如自己同母所出的四弟徐小逸,但是作为家里年轻一代里唯一的一个女修士,唯一没有出嫁的女儿,徐小贝备受父母疼爱,加之自小就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女汉子,徐小逸他们还是有些怕徐小贝的。 这会儿见徐小贝冷着脸走了过来,徐小逸到了嘴边的骂人话又吞了回去,一脸纯良地笑着和徐小贝打了招呼:“三姐,我们就是问问徐乌……小凤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还不知道你们这群小子是什么人,都给我滚!以前你们欺负小凤也就算了,他如今已经这般可怜了你们还欺负他,你们还有良心吗?!”徐小贝抡起袖子来就要过来揍人,吓得徐小逸他们纷纷拔腿就跑,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 “三姐,你可真厉害。”徐小凤笑着给了徐小贝一个大拇指,徐小贝是徐家难得关心徐小凤的人,可惜平时基本都在凤凰山修行,极少回家便难以照顾到徐小凤。 “小凤,你怎么样了,那几个混球没有欺负你吧?要是他们欺负你了,你告诉三姐,我帮你狠狠揍他们一顿!”见徐小逸他们跑远了,徐小贝也懒得追过去,走到小凤身旁四处查看了起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徐小贝就惊讶地发现徐小凤比之三个月以前可是瘦了不少,徐小贝顿时就急了:“你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这几个月都过得不好?都是三姐不好,我当初就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在家里!” “没有,没有,这三个月我吃得好睡得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有个玉佩的关系,人也渐渐瘦了。”看着徐小贝担心的模样,徐小凤立刻撒了谎,他这三个月天天就吃两棵青菜,都快吃哭了。 虽然他如今没有心了,可看着三姐这么关心他,徐小凤感觉暖暖的。 “三姐,隆庆王爷是不是来了,他在哪儿呢,你带我去找他吧!” 一听到那个名字,徐小贝立刻竖起了两条柳叶眉,以为徐小凤是还记挂着隆庆王爷,气得不行:“你怎么还惦记着那人!非得把命丢了才行?!” “三姐,我这不是惦记着他,我是……”徐小凤话还没有说完,他想要找的人就出现了。 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热情的喊声:“哎!人在那儿呢,小凤你来得正好,隆庆王爷正打算找你。” 徐小凤顺着声音望了过去,通过这身体的记忆,他认得这中年男子就是他的四叔,也就是如今的徐家当家,徐老四和刚刚跑了的徐小逸等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簇拥着一个年轻男子。 那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犹如众星拱月般站在前头,身上穿着一件天蓝色雨花长袍,腰间一根赭色卷云纹腰带,一双杏子般的凤眼微微上挑,眸光中透着几分孤傲,面容俊美气宇不凡。 “那就是隆庆王爷?”徐小凤指着那男子问旁边已经看呆了的徐小贝,语气里带着几分失落。 第十四章-比武选拔(五) “那就是隆庆王爷?”徐小凤指着那男子问旁边已经看呆了的徐小贝,语气里带着几分失落。 听到徐小凤的话,徐小贝这才赶紧清醒了过来,想她已经是修为到了炼气后期的修士,本以为已经断了六根,没想到今天看到隆庆王爷竟然还会迷失了心神,实在是不该。 一边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回到凤凰山好好修行的同时,徐小贝惊讶地发现痴恋隆庆王爷的徐小凤非但没有和她一样被隆庆的外貌迷住,反而还一脸失落。 隆庆王爷多年前曾拜访过徐家,徐小凤对隆庆王爷一见钟情,天天日日给隆庆王爷写情书,整个宗政谁不知道徐家有个痴迷隆庆王爷的丑陋少爷,可这么多年来隆庆王爷只回过一封信,一封向徐小凤讨心救命的信。 不管这男子外貌如何俊美,才华如何横溢,徐小贝对隆庆王爷都产生不了什么好感。 她原以为徐小凤看到隆庆王爷会激动得忘乎所以,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比她还要镇定,徐小贝愣愣地点了点头:“小凤,看到隆庆王爷你难道不高兴吗?从前你可是一直都想看到他。” 徐小凤努努嘴,他看到这个什么隆庆王爷干吗要高兴,什么宗政国第一美男,他还以为长得多好看,和他师傅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徐小贝上前万福道:“爹爹,王爷。” “小凤见过王爷,四叔。”徐小凤也规规矩矩地作揖,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这般的场景不仅让徐小贝大吃一惊,更是让徐老四和隆庆王爷等人也惊讶不已。 徐小凤对隆庆王爷的痴迷已是人尽皆知,怎么这会儿竟然会表现得这般镇定?而且坊间一直流传徐家五少爷自小黑且壮,样貌丑陋且呆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拉不出门的废柴。 可今日一见,隆庆王爷却发现这个给他写了好几年毫无文采情书的少年,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么不堪。 徐小凤人虽然是黑了一些,不过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臃肿粗壮,且举止落落大方,声音悦耳动听,哪里像是个痴傻的人? 不过,丑倒是真的。 脸上黑漆漆的远远看过去连五官都看不清楚,唯一能看清的也就是一双过于明亮的眼睛了,这晚上冒出来估计能把人吓着。 此前对于这样一个丑陋愚笨之人竟然献心救了自己还有些觉得羞耻,如今看了徐小凤本人,倒是让隆庆王爷好受了一些,起码不是个傻人。 想到待会儿自己要说的话,隆庆王爷心里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小凤快过来,王爷有话要告诉你。”徐老四一脸慈爱地朝徐小凤招了招手,这番景象看在徐小凤眼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好笑,他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徐老四对自家哥哥留下来的唯一骨头非但没有爱护有加,反而一直置之不理,知道徐小凤的心可以救隆庆王爷的命,为了和隆庆王爷拉关系,不仅没有阻止徐小凤献心,反而还在摘心的时候催促国师快一些。 徐小凤当时虽然有些神志不清,可是他还记得徐老四的声音。 徐小凤这一笑让隆庆王爷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心想,莫非这少年果真还是痴恋自己,先前的镇定大方都是装出来的?真是没想到,这少年看着本分竟然还有这分心思。 第十五章-比武选拔(六) “哦。”随意应了一声,徐小凤走上前来,却不大愿意过于接近徐老四他们,停在了距离隆庆王爷六七步远的地方就不动了。 人群里的徐小逸死死盯着徐小凤,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当场把徐小凤给千刀万剐了,觉察到徐小逸过于明显的敌意眼神,徐小凤心里大感莫名其妙,这个徐小逸是不是神经病啊,没事儿瞪着他做什么,再瞪,再瞪我让我师傅揍你! 他正想着回去要给师傅告状的时候,就听隆庆王爷开口问他:“你就是……徐小凤?”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漠。 “这府里没人比我长得黑了。”徐小凤也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一旁的徐小贝“噗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怎么不知道她的四弟竟然还有如此幽默的一面,莫非心被挖走以后人也变得正常了? 徐老四瞪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一眼,见隆庆王爷略显尴尬,赶忙圆场:“黑怕什么,咱们徐家有珍藏的养颜丹,几颗下去就能慢慢养白了。” “四叔,我要变白做什么,又不是要嫁人,啊不,又不是要结婚。”徐小凤暗自腹诽,有养颜丹你不早几年给我两颗,就看着我黑乎乎的到现在,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猛地一惊,徐小凤赶忙抱住了自己的胸口,紧张地对隆庆王爷道:“你们干吗,拿了我的心还不够,还想要我的肾还是肺?” “小凤你胡说什么呢!王爷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徐老四一声呵斥,见隆庆王爷面色微冷,赶紧解释道,“王爷宽厚仁德,看你痴情一片甘愿以命换命,特地在身体恢复以后立刻到我们徐家来,为的就是感谢你当日的救命之恩!” “哦。”原来不是为了要他的内脏啊,徐小凤轻轻瞥了那俊美的王爷一眼,一脸认真,“王爷既然要报答我,那你能不能把我的心还给我?” 隆庆王爷被徐小凤的话给惊了一下,当下尴尬地道:“这……心已入药,不能还了。” “小凤!”徐老四这急得,恨不得过去给徐小凤两巴掌,可这会儿他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冷眼对徐小凤呵斥道,“你可知王爷今日前来是特地看你来的?你以前闹着喊着的要嫁给隆庆王爷,如今王爷看你痴心一片,打算接你入府做侧妃!” 徐老四说完这话,隆庆王爷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以他二十岁修为就入结丹期的速度来讲,放眼宗政国上下,年轻一代里无人是他的对手。 且隆庆出身高贵,琴棋书画样样俱全,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又是宗政第一美男子,以他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反观徐小凤,出身尚可,可奈何天生痴傻容貌丑陋,诗词歌赋样样不会,琴棋书画无一精通,若不是献出了一颗真心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隆庆王爷一辈子都不会看徐小凤这样的废材一眼,更别说纳徐小凤为侧妃了。 “我不要。”徐小凤又冒出了一句让众人惊愣不已的话来。 第十六章-比武选拔(七) 男妃这种在徐小凤上辈子显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在这个世界却很稀疏平常,当今宗政国国君的后宫里就有几个男妃。 这一次徐小凤献出自己一颗真心救了隆庆王爷的浪漫爱情故事早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再加上如今徐小凤只剩下十年寿命,如果隆庆王爷毫无表示的话必然会被天下人看不起。 为了自己的声誉,也为了宗政皇朝的脸面,隆庆王爷不得不有所表示,而他所做出的表示就是亲自拜访徐家向徐小凤提亲,为的就是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可哪里能想到,这个痴迷自己多年的丑人竟然一口回绝?! 隆庆王爷顿觉脸上无光,一看王爷脸色越来越难看,徐老四厉声训斥道:“小凤,你简直胡闹!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一旁的徐小逸心中也是气得不行,这只乌鸦竟然敢拒绝隆庆王爷的提亲,分明就是耍的欲擒故纵的招数。 这徐乌鸦有什么好的?论相貌,论资质,论才学,样样不如他,就因为献出一颗心来就可以进隆庆王府,黑乌鸦跃上枝头成凤凰,让徐小逸很是愤恨嫉妒。 眼珠子溜溜一转,徐小逸煽风点火地指着徐小凤骂道:“小凤,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王爷喜欢的很,以前也是心心念念哭着喊着地要嫁进王府,如今王爷都已经答应让你进王府做侧妃了,你怎么还么扭扭捏捏的?” 徐小凤小小的有些不爽,这个徐小逸真是讨厌的很,说了一堆不就是想说自己心机重,为了进隆庆王府不择手段,现如今还欲擒故纵吗? “强扭的瓜不甜,王爷又不喜欢我,没必要为了报答我就和我结婚。”徐小凤暗暗吐槽,师傅说过除非是双修的情况,不然一个修士如果和别人做那种事情很容易损害修为。 这个隆庆王爷是个修仙的,就算他成了王妃进了王府也是活守寡的命,而且还是个侧妃,这哪里是报恩,分明是让他活受罪。 “你说真的?”隆庆王爷狐疑地打量着徐小凤,在没有看到这人以前,他对于徐小凤的认知都是从他人口中得来的,原以为是一个和其他俗人一样让他厌烦的疯狂爱慕者,现在来看这人倒是十分镇定,不像传闻中的痴傻。 隆庆王爷本来就不想纳什么侧妃,一来他是修仙之人不可能和人发生关系,二来……这徐小凤长得也实在太磕碜了,若是真的成了他的侧妃,他回去还不得被朋友们笑死。 如果徐小凤真的不想成为他的侧妃,倒是一件好事。 “真的!比珍珠还真!”隆庆王爷不想娶徐小凤,徐小凤更不想成为什么侧妃,就这什么王爷的长相还没有他师傅的万分之一好看,看着也不会像师傅那样对他好。 虽然不想成隆庆王爷的侧妃,这心脏也要不回来了,徐小凤也不能让王爷白来一趟,他眨了眨眼睛,搓了搓手指头,笑呵呵的说道:“王爷既然要感谢我,不如给我点钱吧。” 徐小凤这话一出口,众人再次愣住了,尤其是徐老四差一点就口吐鲜血,隆庆王爷提出来要娶徐小凤的时候,他就盼着靠这桩婚事和隆庆王府搭上关系。 现在好了,这婚事算是毁了,徐小凤不当有钱有势的王妃,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向隆庆王爷伸手要钱!这让他的颜面何存?! 第十七章-比武选拔(八) 徐老四指着徐小凤喝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我又不是球怎么滚回去?”徐小凤一脸认真的说道。 这一句话差点没让徐老四两眼一翻气晕过去,这个以前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笨蛋小子什么时候竟然学会顶嘴了? 一旁熟悉徐小凤的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这还是从前那个呆呆傻傻的徐乌鸦吗?怎么自从没了心以后突然之间就变得正常了? 徐小贝在旁边看着是又高兴又伤心,高兴的是徐小凤终于变得正常了,伤心的是徐小凤只剩下十年的寿命。 “爹爹,小凤只怕是没了心导致性情有所变化,”徐小贝迤逦走出,对隆庆欠身道,“王爷就看在小凤是为了王爷才变成如今这模样的份上,千万不要和小凤计较。” 徐小贝这一下子就把隆庆给推到了道德的位子上下不来,隆庆纵然心里有怒气也不会真的和徐小凤生气,想到这人是因为自己才变成如今这样子,隆庆王爷也有了一丝不忍,出声道:“徐当家不要动气,小凤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他若是不想进我的隆庆王府就不要勉强他,我此行前来就是为了亲自感谢小凤的救命之恩。” 话音一顿,隆庆王爷想到自己不用娶一个黑漆漆的丑媳妇回家,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大大方方地对徐小凤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多少钱,只要本王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你。” 徐小凤顿时两眼放光差一点张口就说“来个两三亿”,话到了嘴边又赶紧收回来,他对于这个世界钱的概念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地方用的货币叫元,并不了解一元钱的购买力是多少,这要是和美刀什么的一样,两三亿不是一笔小数目,可万一要是和什么津巴布韦一样的购买力,他还不得亏了。 “我这个人特别相信王爷,王爷说出来的话肯定不会有假,”不急着要钱,徐小凤笑着说道,“要不这样,等比武选拔以后我们再谈这件事情,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 隆庆点了点头,这里毕竟还是人多了一些,谈钱这种事情还是私下再谈比较好,倒是看不出来徐小凤竟然还能考虑到这一点。 “那小凤先行告辞了。”行了一礼,徐小凤带上侍女翠翠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等徐小凤离开了,旁边有人好奇的轻声说道:“后天才是比武选拔的日子,莫非五少爷是要去报名的?” 众人哪里想得到,那徐小凤还真的是跑去报名了,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徐家,这下子徐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徐小凤这么一个出了名的废柴竟然要参加比武选拔了。 往年的徐家比武选拔就十分热闹,今年隆庆王爷来访将会亲临现场观看比武,再加上现如今“声名大噪”的徐小凤居然也要参加比武。 第一天比武召开之时,徐家的比武场内可谓是人山人海。 一些人是来瞻仰宗政国第一美男子的姿容,另外一些人则是纯粹来凑热闹,等着看徐小凤出丑的。 第十八章-给点儿教训 徐家上上下下千号人,除了徐家的少爷小姐们其他人也能参与选拔,尤其是对于一些下人的孩子来讲,若是能选上去凤凰山习武,将来就能跳脱最下层的身份跻身中上层,若是幸运的话还有可能走上仕途享尽荣华富贵。 因此每一年的徐家比武选拔要比条件苛刻的灵根测试参与的人更多更为热闹,此次参加比武选拔的人共有四十二人,第一场选拔将四十二人分为二十一个组,采取一对一淘汰制的方式选出二十一人进入下一场比赛。 徐家的比武场上共有五个擂台,为了节省时间,每一次都有五个组同时进行比赛,率先被打下擂台的就算是输了。 每一个擂台边上都有徐家在军中任职的子弟在旁观看,另有一名来自凤凰山的修士进行裁判。 徐小凤由于报名去的晚,被排在了第五个擂台的第三组,此时选拔还未正式开始,徐小凤坐在擂台底下的椅子上两眼无神,别人以为他是在发呆,实际上他是在和他的师傅交流。 “师傅,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是赢了比赛我就不用吃青菜了,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徐小凤在脑海里和他的师傅对话。 他师傅现在就是一缕附在了古玉上的魂,古玉如今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也就是说师傅现在附在了他的身上,徐小凤不用说话就能和他师傅交流。 【嗯,吃什么都可以】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徐小凤脑海里响了起来,平静之中隐约透着几分淡淡的宠溺。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师傅你可得说话算话,其实师傅啊,我做菜可好吃了,”像是想到什么,徐小凤好奇地问道,“师傅师傅,我如果吃东西的话,你能和我一样有感觉吗?” 【不能】 徐小凤顿时有些失落,闷闷不乐地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让师傅尝尝我做的菜呢。” 脑海里传来几声浅笑,师傅说道【你有这份心为师就很高兴了】 徐小凤在这儿两眼无神的发呆和他脑海里的师傅聊得开心,偶尔蓦地呵呵呵地笑两声让旁边不知道真相的人是看得连连摇头。 是谁说徐小凤的呆傻好了的? 怎么看都像是不但没好反而还更傻更呆了的样子。 在众人都不注意的角落里,徐小逸冷冷瞥了眼不远处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发出傻呵呵笑声的徐小凤,回过头来,他看着面前卑躬屈膝的年轻男子,厉声道:“待会儿你只管打他,给我狠狠他!” 徐丁只是徐家的一个普通仆人,原本也没打算报名参加徐家的比武选拔,那天徐小逸确认徐小凤真的报名参加了比武选拔以后就让徐丁也去报了名,暗中做了手脚让徐小凤和徐丁分到一组。 徐丁低着脑袋说着是,又不免有些担忧地轻声问道:“四少爷,可要是把五少爷打伤了怎么办,隆庆王爷这也在旁边看着呢,会不会……” 徐小凤毕竟救了隆庆一名,徐丁生怕王爷一个生气把他的脑袋给割了。 “你这蠢货!隆庆王爷什么人?王爷千金之躯哪里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徐乌鸦,按着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就算徐乌鸦那废柴死了徐家也不会替他流一滴眼泪,你只管让徐乌鸦受点儿罪,给他点儿难堪!”徐小逸眼里闪过一道厉色,训斥道。 徐丁连连点头:“是!是!小的一定办妥!” 第十九章 他相信师傅的话 不多时比武选拔就正式开始了,得知徐小凤会在第五擂台的第三组进行比武选拔,不少人都纷纷聚集在第五擂台边上等着看徐小凤上台。 普通的徐家子弟就在比武擂台底下站着看,像徐家的少爷小姐们也就不能和普通人一样在底下站着了。 徐家的比武擂台旁边设有两层楼高的看台,站在看台上居高临下,能把五个擂台上的比武情况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这一日,徐当家亲自陪着隆庆王爷登上了位于二楼的看台,除此之外,徐家只要是个能叫得上名号的人也都纷纷登上了二楼,越是离隆庆王爷和徐当家近,就是在徐家的地位越高。 往年的时候这台上台下从来就没有徐小凤的位子,纵然身为徐家的少爷,徐小凤却从没有享受过身为少爷的待遇。 没有和徐小逸他们凑在一起,徐小贝跑到了距离第五擂台最近的位置上,眼含担忧地望着坐在擂台底下正在傻呵呵发呆的徐小凤,这心里是又气又笑。 都这个时候了,徐小凤还在傻乐些什么呢? 比武选拔很快便开始了,第五擂台上第一组的两名弟子同时跳上了有两米高的擂台,四周一阵掌声吆喝,徐小凤也不和他师傅聊天了,赶忙朝台上看了过去,像个普通看客又是拍手又是叫好的。 这每一年的比武选拔里除了有第一次参加的,也有往年被淘汰下来的,每次被选去凤凰山习武的名额太少了,哪一次不是争得头破血流? 第一组的两个人恰好就是上一年被淘汰下来的,两人一上擂台就立刻打了起来,你来我往,呼吸之间,拳风猎猎而响,一人力大无比,每一拳每一腿挥出去都能带动一阵风声响起。 另一身形矮小的少年虽然没有此人的力量,却是身形灵动似山中灵猴,左闪右躲,硬是没有让大个子打中一拳,这番比武让台下的徐小凤看得乐不可支,比看武打明星的动作电影要有趣多了。 可惜小个子始终没能取巧取胜,最后被大个子一掌打中了胸口,呼啦啦一下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了擂台,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顿时口吐鲜血晕死了过去。 “这么狠啊。”徐小凤禁不住咧咧嘴,这一拳要是打在他身上还不得把他打碎了。 “少爷,要不我们回去算了,你看他们打架打得真可怕。”跟在徐小凤身边的翠翠是看得心惊胆战,这要是待会儿她家少爷挨打了怎么办?她还不得哭死。 “我才不怕呢,翠翠你待会儿好好看着!” 徐小凤会武功吗?他当然不会了,拿拿锅铲炒炒菜他倒是会,可是让他去打架,他连花拳绣腿的功夫都没有。 这三个月师傅就只是教他静心调气,说是要排除身体里的浊气和毒素,至于什么绝世武功压根儿就没碰过。 不过徐小凤却不担心,师傅说过不会让人欺负他,就一定不会让人打伤了他。 他相信师傅说过的话。 第二十章 师傅,帮我! 前两组很快就结束了,这比武比徐小凤想象中的要快,可没有武侠小说里那种大战三天三夜都分不出胜负来的情况,最多也就是十多分钟就能分出胜负来。 “少爷,千万要小心啊!”翠翠紧张得直哆嗦,紧紧咬着牙千叮咛万嘱咐。 “放心吧,我不会让人打到我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来,黑乎乎的徐小凤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擂台走了去。 一时间不少人在底下传开来:“快看,徐乌鸦要上擂台了!” “哎呀,待会儿肯定会被打伤吧。” “这下子估计不只是傻了,还要残了。” 徐小凤在徐家的地位如何,此时听听旁边家丁和下人们的谈话就知道了,若是换了其他少爷,这些徐家的下人敢如何堂而皇之地讨论徐小凤吗? 可若是没有徐家少爷小姐们的放纵,这些下人又如何敢如此放肆地称呼徐小凤为徐乌鸦的? “都给我闭嘴!五少爷哪里是你们这群下人能堂而皇之讨论的?”徐小贝常年在凤凰山修行,一年可能一次都回不到家中,此时若不是亲眼看到徐家下人们如此放肆的态度,她都不知道小凤在徐家竟然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徐小贝一声轻喝吓得徐家的家丁下人们纷纷把嘴巴闭上,这徐家三小姐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第五擂台这边传来的纷乱很快就吸引了徐当家和隆庆王爷等人的注意力,只是当众人望过去的时候便又立刻笑声阵阵。 那擂台太高了,又没有台阶,徐小凤哪里爬得上去,众人只见他站在擂台底下抬手够了够,够是够着,可就是爬不上去。 就这样的人也能参加比武选拔? 隆庆王爷看了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心里对徐小凤的厌恶更多了一些,这人若是娶回了王府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笑话来。 徐小凤也不急,发现自己爬不上去就回头把椅子搬了过来踩了上去,翠翠赶忙扶着椅子,踩着椅子徐小凤才有勉强爬上了两米高的擂台。 “这擂台弄这么高做什么,也不弄个台阶。”抱怨了两句,徐小凤轻轻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这可是他唯一一件好看的衣服,弄脏了他可是会心疼的,就算没心也会疼。 徐丁就看着徐小凤艰难地爬上了擂台,这脸上立马就笑出花来,假惺惺地上前拱手道:“五少爷,既然是比武咱们就不讲究身份了,待会儿要是打疼了您,您可得包涵包涵。” 视线越过徐小凤,徐丁不经意地和不远处的徐小逸对了一眼。 “你刚才是飞上来的还是和我一样爬上来的?”徐小凤瞅了眼徐丁的背后,没看到椅子。 “回少爷,小的是飞上来的。”徐丁话里多了一分得意,看着徐小凤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轻蔑。 徐小凤哦了一声,连忙在心里喊道:“师傅师傅,这家伙看起来很能打啊,你赶快出来帮我啊!” “五少爷,请了。”徐丁也不和徐小凤多耽搁,话音一落抡起拳头就直接朝徐小凤冲了过来。 拳头带风,气势不小,若是一拳打在徐小凤的脸上还不得打开了花。 翠翠吓得哭了起来,赶忙蒙住了眼睛不敢去看,看台上的众人也是连连摇头轻笑,取笑这徐小凤真是没事儿找事,活该被人打。 徐小贝握紧了拳头不忍去看,可是过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她想象中的惨叫声,四周安静一片,她立刻朝擂台上看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天眼 徐丁卯足了劲儿朝徐小凤一个拳头抡过去,那拳头明明看着就要打到发呆的徐小凤脸上了,一眨眼的功夫,徐小凤却突然之间从他眼前消失了。 不单单是徐丁愣在了原地,四周的人也是纷纷愣住了,一个个地赶紧低头用力揉眼睛,他们没看错吧,怎么徐小凤突然一下子就从徐丁面前跑到徐丁的后边儿去了? 平静如水的眼底飞速掠过一丝寒光,徐小凤,或者说徐小凤的师傅静静站在了徐丁的身后,毫无温度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长剑刺得徐丁脊背一阵阵发凉,心底莫名其妙地涌现出恐惧来。 徐丁慌忙转过身,赫然发现这徐小凤竟然跑他后边儿去了,可徐小凤是什么时候跑到他后面去的?他怎么完全没看到? 心里的恐惧让徐丁想让徐小凤尽快从他眼前消失,徐丁大吼一声,再次抡起拳头朝徐小凤打了过去。 徐小凤这会儿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觉实在是奇怪,他明明还有意识却可以感觉到他的师傅在控制他的四肢移动。 从心窝的位置涌出阵阵暖意来,这些温暖的细流似乎夹带着师傅的力量迅速控制住了他的身体四肢,徐小凤发现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徐丁的一举一动,外人看似快速的动作这会儿在他眼里就成了电影的慢放一样,一帧一帧地展现在他眼前。 【修仙之人能修得天眼,天眼一开,看尽世间,他日待你的修为够了,人间再快的速度在你眼里也会变得极为缓慢】 师傅一边替徐小凤做着讲解,一边就往旁边一站避开了徐丁的拳头,整个过程缓慢而清晰,让徐小凤是看得惊叹连连。 徐小凤再一次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徐丁的拳头,似乎是不想让徐小凤碰到徐丁,师傅控制着徐小凤的身体只是一味的避开,并没有想和对方直接对打。 这般一次又一次地避开,连续几次之后被当作猴耍的徐丁都快崩溃了,这会儿早已经累的气喘连连,再看徐小凤,竟是用一双平静得让人胆寒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宛如中了魔障一般,徐丁无法移开他的视线,眼睛像是被黏在了徐小凤的目光上一眼,一幕幕可怕的画面骤然撕裂开他的脑袋疯狂涌入。 燃烧的火焰,无数怨灵的嘶吼,来自于无边深处的罪孽画面让徐丁这个普通人瞬间疯了。 “啊——”难以承受地狱罪孽的徐丁大吼一声,竟然是七窍流血直接倒在了地上,眼里没有任何焦距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嘴里颤声哭喊着,“不要,我不要下地狱!” “师傅,他这是怎么了?”徐小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奇的在心里问道。 【只是让他看一看他死后将入的森罗景象罢了】师傅温声道。 “师傅,那我以后死了会下地狱吗?感觉很可怕啊。”看着徐丁疯疯癫癫的模样,徐小凤虽然没有心了,却蓦地胸口一凉,莫名的有些说不清的紧张。 【傻徒弟,你以为地狱也是人人能下的吗?你想去,人家还不会收你】 或者说,敢收吗?师傅淡淡一笑,若是不怕被他再用神之火焚烧三千年,可以一试! 第二十二章 大获全胜 “胜出者,徐小凤!”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声,只有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客。 徐小凤,这个徐家出了名的蠢货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赢了? 旁人甚至都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高头大马的徐丁就这么直接躺在了地上口吐鲜血,神志不清。 别说是普通人了,就连旁边的徐小贝等人也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第一轮比武下来只剩下二十一名弟子,徐小凤顺利进入下一轮的比武选拔,这个结果是比武选拔之前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想到的。 第二轮,二十一名弟子将分成七组,每组三名弟子分别进行比武,最后获胜的七人即可成为到凤凰山习武的弟子。 如果说第一次比武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巧合,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呢? 当徐小凤一脚把扑过来的对手踹到擂台底下的时候,他扭过头朝不远处高兴得快哭起来的翠翠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比了一个剪刀手。 这在徐家出了名的废柴五少爷,竟然成了七组中第一个获得前去凤凰山名额的弟子。 知道自己能去凤凰山了,徐小凤也不管旁人是怎么看他的,是讶异,是好奇,是疑惑,还是害怕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就想去给自己弄点吃的。 “少爷,往年的时候只要能被选上去凤凰山的弟子就可以在晚宴上有一席之地,少爷不去吗?” 徐小凤带着翠翠径直回了他的清逸轩,他拉了把板凳坐在书桌前,穿越重生之后头一次提起笔来。 这世界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原来所处的世界是个平行世界,虽然这年代似乎对不上号来,不过文字语言却和他上辈子所在世界的一模一样。 徐小凤一边吩咐翠翠磨墨,一边无所谓地笑着说道:“我才不去,这吃饭也要吃个心情,看着那群人我心情能好吗?再美味的食物到了嘴里也就跟吃草似的没什么滋味。” 翠翠被徐小凤逗得笑了起来,别人都说五少爷痴傻,她怎么觉得五少爷比其他少爷小姐都要聪明不少呢? 翠翠磨好了墨,看着徐小凤娴熟地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个端正的字,翠翠才突然反应过来五少爷竟然会写字了。 她也就是刚刚进的徐家,对于徐小凤的认知都是从别处听来的,翠翠从前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徐小凤不会读书写字,今日一看,徐小凤不但会写字还写得一手好字。 翠翠暗暗在心里骂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人整天对外散步她们家五少爷痴傻无能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翠翠顺着徐小凤所写的字看了过去,她早年跟着私塾先生读过几年书,这字还是能认出来的。 翠翠一边看一边念道:“带皮肉,花椒,八角……少爷,您写这些做什么呀?” “做饭吃啊。”天知道徐小凤这会儿有多想吃肉,他把写好的材料单子递给了翠翠,“你就按着单子上的给我准备好材料,不够的就去伙房拿,伙房的伙计要是不给你东西,你就告诉他们等着本少爷把他们房子给拆了。” 第二十三章 徐大厨 做下人的不敢多问,翠翠拿了徐小凤写了满满一页的材料单子就跑伙房去了。 往常的时候伙房的人都不舍得给翠翠什么山珍海味,今儿个从比武场传来消息,废柴五少爷突然发威连挫数人,已经得了去凤凰山的资格。 待翠翠再去伙房的时候,伙房的伙计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翠翠不理不睬,翠翠要什么他们就让她去拿什么。 翠翠提着满满一篮子东西回了清逸轩,徐小凤赶忙跑过来帮着翠翠把篮子提了过去。 “万万使不得!少爷、少爷让翠翠来吧!”翠翠被徐小凤吓了一跳,他是主子她是奴婢,哪里能让主子替奴婢提东西的? “有什么使得不使得的,我一个大男人还能看着你一个小姑娘搬东西不成?好了好了,别和我提什么主子奴婢的,既然你在我身边做事听我的就是了,明白?”徐小凤跟打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堆话,翠翠嘴巴又笨虽然心里觉得不妥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反正徐小凤如今就是她的主子,她就听主子的话。 “翠翠,你会做红烧肉吗?”徐小凤低着头把带皮的五花肉用菜刀切成麻将块的大小,再用清水洗净了控干水分,摆放在旁边儿备用。 他这个人上辈子就喜欢下厨,下厨房就喜欢自己弄不喜欢别人给他帮忙,这不,徐小凤自己在厨房里忙活着,翠翠就被命令在旁边看着不许帮忙。 翠翠晃了晃脑袋:“少爷,红烧肉是什么?” 不是吧,这世界竟然没有红烧肉这等美味?!徐小凤一听连连摇头,他从过去的记忆里只知道这地方的饭菜非常一般,人们对于菜品的追求就跟上辈子的英国人似的,能吃且吃,没多少讲究的。 幸好这地方该有的食材都有,该有的调味品也有,就是搭配不出好吃的菜肴来。 “那你看好了,少爷我给你弄一道美味的红烧肉!” 嘿嘿一笑,徐小凤把切好的葱姜下了油锅,手里的一把锅铲子上下翻动,不一会儿一股浓浓的香味儿就弥漫了整个小厨房,翠翠闻着这香味儿就差点流口水,心里惊奇的不行,可没想到伺候了五少爷三个月,五少爷除了喜欢吃青菜以外竟然还会炒菜! 把料炒香了,徐小凤把之前切好的肉块下锅翻炒,待五花肉变色之后将肉和料一同抄出锅。 “少爷,好了?”翠翠的两只眼睛就跟黏在了红烧肉上一样移不开了,这肉怎么这么香呢? “还早着呢!” 往锅里倒上一瓢水洗干净了,徐小凤重新往锅里倒上些许油,小火,抓上一把冰糖洒了进去,一边用锅铲子冰糖铲碎了不停搅拌起来,一边解说了起来:“这冰糖刚刚化了的时候还不能把肉倒进去,等看着冰糖开始冒小泡了才能倒进去。” 眼看着冰糖融化了开始冒小泡,徐小凤把之前炒好的肉连同炖料一起倒进了锅里左右翻炒,吃了糖的五花肉从原本的清淡立马裹上了一层诱人的色泽。 眼看着五花肉都上色了,徐小凤依次把生抽、老抽、料酒等等佐料按比例倒了进去,随后又拿过一边早就准备好的开水倒进去直至没过所有肉。 “翠翠,让火大点儿!” 这地方没有液化气也没有电磁炉,就只能手动调节火势了。 翠翠忙不迭地把火转大,水烧开了以后徐小凤站在大铁锅旁边儿把冒出来的血沫给捞了起来,动作又快又老练。 完了转小火,加盖焖煮一小时,加盐调味,再煮半小时左右。 揭开锅盖来,徐小凤往香喷喷的肉里倒上一勺蜂蜜,这不但能增添口感还能让肉色更透亮好看。 接着又让翠翠转大火,好让肉都把最后的汤汁给全部吸收了去,徐小凤忙不迭地拿着锅铲子上下翻炒,这速度要快,否则就得黏了糊了,待五花肉都染上了漂亮的红色,立马起锅! 第二十四章 徐式红烧肉 “味道怎么样?”徐小凤一脸期待。 作为下人的翠翠哪里敢和少爷一起同桌吃饭,徐小凤一句“你不是说我是少爷吗?我让你坐下就坐下”,翠翠只得听命。 心里感动五少爷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她区区一个下人竟然能有幸与少爷同桌,这放在其他人身上,甭管你是谁身边最得宠的下人,做主子的也不可能让你和他同桌。 翠翠夹了一块五少爷亲手做的红烧肉,先是小小地咬了一口,尝到了滋味以后突然就瞪大了眼睛。 “少爷,翠翠能要碗饭吗?”一边说着,翠翠还一边砸吧着嘴。 徐小凤乐得合不拢嘴:“这红烧肉最下饭了,来来来,盛饭!” 他喜欢做好吃的,更喜欢别人吃着他的饭菜露出喜欢的模样来,这比他自己吃了好吃的还要高兴许多。 翠翠忙不迭地盛了两碗饭,和自家的小少爷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一开始她还有些矜持,后来见徐小凤似乎并不在乎餐桌上的礼仪,她也跟着徐小凤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好吃!真好吃!少爷,翠翠自打从娘胎里出来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小姑娘脸颊被饭菜塞得鼓鼓的,一边大口吃着一边还不停地夸奖徐小凤,把徐小凤高兴得不行。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肉香也不怕院子深。 徐小凤烹饪的红烧肉,那股让人流口水的香味儿顺着风就从清逸轩的院子里飘了出去,隔了好远都能隐隐闻到那股香味儿。 这不,有一个人就被红烧肉的香味儿给勾了过来。 “小凤,你在房间里做什么呢,爹爹今日在城中的松鹤楼设宴款待王爷,快和我一起去!”三小姐徐小贝带着自己的侍女直接走进了清逸轩。 别的少爷小姐那门口都有人守着,哪里像徐小凤这样的,整个清逸轩就只有翠翠一个侍女。 三个月以前其实清逸轩还有其他下人,可那些下人一看自己跟的竟然是一个呆傻的少爷,全部都找借口一个个地离开了,结果只剩下了翠翠一个人还始终守着徐小凤。 “三小姐。”吃得满嘴油的翠翠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赶紧给大步走进来的三小姐行了一礼。 “三姐,你来得正好,快来尝尝我的红烧肉!”徐小凤丢下了碗筷三两步跑到了徐小贝的身边,这徐家对他最好的就是三姐了。 “五少爷。”徐小贝身边的侍女莺莺朝徐小凤行了一礼。 莺莺先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她刚才可是看到翠翠和徐小凤一桌吃饭了,而后就被桌子上的饭菜给吸引了过去。 桌子上摆了好几样看着就可口的饭菜,尤其是那红烧肉,红红亮亮的,香味儿诱人,单单是闻着就能让人流口水! “你怎么就自己吃上了,自己做的?味道能有松鹤楼的好嘛。”虽然心里想的是把徐小凤带过去大吃大喝一顿,可徐小贝一看到那红烧肉就有些走不动了,闻着那味儿就坐在了饭桌边上。 翠翠机灵地赶忙又拿了一副碗筷过来,止不住地夸她家少爷:“三小姐,您快尝尝五少爷做的这红烧肉,味道可好了!” 第二十五章 不知来历 “是吗?那我得好好尝尝了。”徐小贝也不客气,接过碗筷就给自己夹了一块红烧肉,看到红烧肉的肥肉时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这肉闻着实在是香。 她先是像翠翠那样小小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立马抬起碗来:“来碗饭!” 除了红烧肉以外,徐小凤还额外烧了几个小菜,一份酱茄子,一份手撕包菜,还有一碗白菜汤,全部都是下饭的好菜。 徐小贝一吃上就放不下碗筷了,那什么松鹤楼和徐小凤的手艺比起来真是差得太多,反正去了松鹤楼也不会受人待见,徐小贝干脆就坐着不想动了。 一旁的莺莺何时看过自家小姐吃饭吃得这么爽快,真有那么好吃吗?她看着也都觉得饿了。 “莺莺也过来坐下,我们四个人正好凑一桌,这吃饭还是要人多才好。”徐小凤笑着说道。 哪里有下人和主子一起同桌吃饭的,莺莺连连摇头:“奴婢、奴婢不敢!” “五少爷让你过来坐下你过来就是了,还不快谢恩。”徐小贝低声笑了笑,她生性开朗豁达,加之常年在外修炼,并没有把家里的规矩特别放在心上。 一看徐小贝发话了,莺莺朝徐小凤道了一声谢便和翠翠一同坐了下来,这些年在徐家也跟着吃过不少好东西,可是一尝到徐小凤烧的菜,莺莺顿时惊为天人,难怪三小姐吃得那么开心,这菜味道真是好。 四个人有说有笑,两碗饭下肚以后徐小贝终于饱了,她暗自责备自己怎么就一下子吃了那么多。 “小凤,你什么时候都学会下厨了?”徐小贝很是好奇地问道,“还有今儿个在比武场上,你使的那是什么武功?” 没等徐小凤回答,徐小贝就说出了她自己的疑虑,皱眉道:“今天在比武场上众人都看到了你的表现,三姐虽然高兴你进了选拔,还会武功了,可若是不把武功的路数说清楚,只怕家里的人不会放心。” 徐小凤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了,可能是王爷给的那块玉的功劳吧,自从那块玉跑进了身体里,我好像会了很多东西,脑袋也清醒了。” 几句话就把原因归到了隆庆王爷的那块玉上。 徐小贝没有去怀疑徐小凤的话,徐小凤的变化是从那件事情以后开始的,目前看来这也是唯一能解释得清的理由了。 “三姐,你知道那块玉是什么来历吗?”徐小凤装作随意的问道。 刚才烧菜的时候徐小凤试着和师傅交流,只是往常“有求必应”的师傅却没有什么回应,后来徐小凤干脆在等红烧肉烧好的间隙里跑到幻境里去找师傅,可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以外他连半个人影都找不到。 或许,可以趁着师傅不在的时候偷偷打听一下。 徐小贝皱了皱眉,努力想了一会儿,说道:“只听说是一块能让人续命十年的玉,具体是什么来历我也不清楚,不过这玉并不是隆庆王爷所有,而是国师拿出来的。” 若不是国师主动送上这块玉,徐小凤这会儿哪里能坐在她面前。 只是对于国师为什么会这么做,徐小贝也是有些奇怪,毕竟国师平日里是一个极少插手他人事情的人。 第二十六章 风皇-上 夜晚的城里都不见得能看到几个人影,更何况还是远离城镇的郊区。 近年来时常有妖魔肆虐,普通百姓早已经习惯了在入夜时分便不再外出的生活。 只是又是谁,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空旷无人的城外? “主人。”一个男子虔诚地跪在了地上,他干净整洁的额头贴着满是灰尘的地面,尽管华贵的衣袍上沾染了灰尘也没有让他在跪下去的时候有丝毫犹豫。 臣服。 毫无保留的臣服。 如果此时徐小凤在这里,他大概会微微有些惊讶,因为他记得这个男子的声音,当初为他把古玉埋在心脏位置的那个人。 男子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双手握成拳头死死抵着地面,以至于双拳所在的地方都深陷下两个坑。 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滴落,面色发白,仿佛被鲜血涂满的双眸里勉强残留着一丝清醒。 在男子的前方站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人影,落在男子身上的目光毫无温度。 “嗯。” 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听不出半点的情绪。 “主人,我——” 话音一顿,声音好似被人卡住了喉咙一样再也说不出来,一阵阵黑色的雾气开始不停地从跪在地上男子的身上冒了出来,犹如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迅速缠上了男子的四肢,直至将男子彻底淹没。 从始至终,站立着的人影都只是静静看着。 前一刻还跪在地上的男子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浓重的黑雾缠绕在他的身体四周,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臣服。 只剩下愤怒,嘲笑,以及毫无温度的邪佞笑容。 男子开了口,刻意压低的声音带有和夜色相溶的磁性:“我亲爱的兄弟,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附身在文良的身上,你只是为了见到我,然后告诉我你很想念我吗?”双手背负在身后,师傅平静地看着面前被附身的仆从,或者,应该说是他的兄弟。 “我当然很想念你了,过去的九千多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想看到你这张美丽却又让人厌恶的脸变得扭曲,我始终期待着有一天你这虚伪的表情能碎裂崩溃,风皇。” “一如既往的幼稚,可笑,任性。” “呵呵呵——我们可是兄弟,从天地初始便同时降生于世的兄弟,你嘲笑着我的幼稚,我的可笑,我的任性。风皇,回头看一看你自己,你何尝不拥有和我相似的弱点呢?” 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萦绕在他周身的黑雾在半空中变幻出一只乌鸦的形状来,宛如活生生的乌鸦一样,黑色的小乌鸦在半空中飞来飞去,随后扑腾着翅膀朝师傅飞了过去,却在就要靠近对方的时候瞬间化为云烟,消散得干干净净。 “这么狠,难道你不爱你的小乌鸦了吗?” 男子微微偏过头,打趣地看着在他不远处好像戴了一个面具,始终面无表情的风皇,眼里聚集的怒意燃烧得越来越疯狂。 “呵呵,看我这记性,差一点就忘了那小乌鸦可是你身边最为得意的武器,告诉我,风皇,爱上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武器是什么感觉?” 第二十七章 风皇-下 “东皇。”微微加重的语气,念出了附身仆从之人的名字,也透着几分淡淡的警告。 “哦——”故意拉长了声音,东皇嘲讽地轻声笑了起来,“我们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天尊风皇,也会动怒了吗?仅仅是因为我提到了你那不愿意回想的过去?” 一阵阵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郊区,微微抬起下颚的男子一步一步地朝风皇走了过来。 “我亲爱的兄弟,这可不像你,强大如你不应该沾染凡人的情感,你已经变得不像你了,那只扰乱了你心境的小乌鸦早已经死了,死了便是死了,又何必让他再回来?” 手指轻轻搭上了男人的肩膀,东皇注视着这个冷漠之人的侧脸,低声呢喃:“就算他回来了,万一回忆起从前的种种,你觉得……他是会爱你这个虚伪冷漠之人,还是恨你呢?” 这话仿佛刺中了风皇的痛处,男人眼神一冷:“同为兄弟,我纵然杀不了你,也不介意再让你闭关修养万年。” 平静如水的话音刚刚落地,一股无形的凛凛杀意轰然间顺着风皇的身体朝四周震了去,前一刻还萦绕四周的黑雾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遥远的风中传来了一个男子越来越远的狂妄笑声。 附身之灵一消失,文良的身体便失去了控制朝着仍然站在原地的风皇倒了去。 一瞬间恢复了自我意识,还有些恍恍惚惚的文良睁开眼睛便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 这一个他从没有机会认认真真看过,从未想过能靠近半步的男人。 而此刻他的手竟然贴着对方的肩膀。 脑袋里轰的一片空白,文良竟然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忘记了反应,直至风皇淡淡瞥了他一眼才惊觉自己的举动有多危险。 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瞬间推开重重跌落在地上,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硬是把涌到了口腔中的鲜血给吞了回去,文良跪在地上不敢再抬头看男人一眼。 “主人,请饶恕文良的逾越!” 额头重重磕在了地面上,他已经准备好承受最糟糕的结果,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主人?”轻轻喊了一声,毫无回应。 慢慢抬起头来,四周空无一人,先前还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看来是捡回一条命了。 松了一口气的男子脱力地直接瘫在了地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仿佛还有那已经消失了的男人的温度。 简直像是在做梦,他竟然碰了风皇的肩膀吗? 恍惚间不自觉地大胆地回忆起先前极为靠近那强大男人的一幕,还未来得及去慢慢体会消化,脑海里猛然间出现了风皇对他的淡淡一瞥。 风皇的目光中只有冷漠,以及那一抹让他无法忽略的厌恶。 在那男人的眼里,他也不过是一只蚂蚁般的存在罢了。 若是让风皇觉察到他的一丝异动之心,只怕,下一次就真的是形神俱毁的结局了。 “徐小凤,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那人……这般专注于你?” 第二十八章 好吃 【不需要多余的感情……你不需要一丝一毫的情感,爱也好,恨也罢,都是阻碍你涅槃的绊脚石】 【想要成为我身边永远的凤凰,就要抛弃一切属于凡人的低劣情感】 【小凤……】 猛地睁开了眼睛,房间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徐小凤隐约看到自己旁边似乎有个人影,还未来得及去细看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凤,做噩梦了?” “师……师傅?!”这声音徐小凤可熟悉的很,前一刻还有些迷糊的徐小凤立刻清醒了过来,像是不确定一样抱住了在他身边的男人,左右上下摸来摸去,“师傅,真的是你?我没有听错吧?” “傻徒弟,当然是我了。”低低一声笑里透着几分宠溺,师傅在床边坐了下来随手一弹,房间里的灯火便亮了起来。 借着光亮,徐小凤果然看到了他平时只能在梦里看到的男人,一模一样,他心里一喜,又像是不敢相信一样在师傅脸上揉来捏去:“原来我没有做梦,师傅你原来是个人啊。” 别说是在他脸上捏来揉去了,何人敢碰他一根头发?师傅笑着拉开了徐小凤乱捏的手:“反正不是鬼就是了。” 知道徐小凤在好奇些什么,师傅便自己解释了起来:“你师傅神通广大,你现在看到的我乃是本尊之外的身外化身。” 原来是化身啊,难怪可以一会儿跑到他脑子里一会儿跑出来,阅读过不少小说的徐小凤立刻就自以为是的明白了师傅的话。 突然想起了什么,徐小凤顿时神色一喜,三两下从榻上跳了下来,一边低头把鞋子套上,一边说道:“师傅,我带你去吃我做的红烧肉!”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徐小凤抓着师傅的手就往外跑,师傅也跟着徐小凤跑到了厨房里。 站在一旁,师傅就看到徐小凤掀开锅盖从里面端出了一碗红如琥珀的红烧肉,徐小凤把红烧肉放在了一旁,跟只小兔子似的跑去拿来两副碗筷,得意洋洋的说道:“师傅,快来尝尝我做的红烧肉,翠翠和三姐可喜欢吃了。” “这些女孩子平日里矜持得不行,今儿个饿了好几天一样吃个不停,要不是我提前盛了一碗藏起来,估计早就被她们扫光了。” 把碗筷放在了小木桌上,抬头见师傅还站在一旁,徐小凤一边暗暗感叹师傅真人和梦里一样好看得不行,一边走过去拉着师傅的手把人按在了椅子上坐好。 “我原先还在想,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师傅吃不到多可惜,没想到师傅这么厉害还能还能身外化身,”像是想到了什么,徐小凤带了一些紧张地问道,“师傅,化身能吃饭吧?” 红烧肉?看起来色泽诱人,闻起来也很香。 这些凡人吃的食物他从未碰过,对凡人来讲可能是难以抵挡的美食,在他看来却毫无吸引力,更别提摆放在他面前的还是一碗看起来油乎乎的肉。 以他的修为根本不需要进食,只是看到徐小凤那双带着期盼好似一只小鹿般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宠爱融化在唇角溢出一丝浅笑,师傅点了点头,答道:“可以。” 眼里藏着的担忧在听到了师傅肯定的回答以后立马成了夜晚绽放开来的花火,在微弱的烛光下透着璀璨的光,徐小凤迫不及待地往师傅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还没等对方品尝,就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起来。 “一斤肉,三钱盐,纯酒煨之,真正的红烧肉吃到嘴里不油不腻只有香,入口的瘦肉都能化了,而且这红烧肉在焖烧过程里还不能常起锅盖,不然肉质走了油,味道都进汤里肉就不好吃了……” 徐小凤絮絮叨叨地就讲了一大堆,手舞足蹈的高兴模样让师傅很想笑出来。 低头看着碗里的一块红烧肉,师傅拿起筷子夹起来送进口中,入口的瞬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油腻恶心,只有一股香味儿在口中弥漫开了,确实是如徐小凤所言,肥而不腻,连瘦肉都能化在了口中。 “师傅,好吃吗?”徐小凤眼里一片期盼。 “好吃。”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 第二十九章 无线电操控 要不是第二天徐小凤揭开锅盖发现他昨夜一直热着的红烧肉不见了,他还以为昨天晚上只是做了一个梦。 在前往凤凰山习武之前,师傅给徐小凤放了个大假,这段时间只需要在夜间睡觉的时候到幻境中入定打坐,其他时间都不要求徐小凤一定要在屋子里待着修炼,这可让徐小凤高兴坏了。 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也有三个多月了,可除了前几天有在徐家的豪华庄园里溜达溜达,徐小凤是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跨,连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都不知道。 反正要三天以后才会启程前往凤凰山,这几天正好出去转一转,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城市风光,感受下风土人情什么的,顺便也可以买点儿东西好带到山上去。 【你想出去玩?】脑海里一个声音问道。 徐小凤没有瞒着师傅,打定主意要出去以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师傅,想到昨儿个晚上师傅既然可以化身,那应该也可以陪着他去逛街吧? 就是不知道师傅会不会答应他了。 【你把那贴身丫鬟叫过来】 虽然好奇为什么师傅要把翠翠给喊过来,徐小凤还是照着做了。 翠翠刚刚进了门,徐小凤的身体就突然被控制住,不由自主地朝翠翠走了过去,在翠翠给他低头欠身的时候,手就被师傅控制住轻轻在翠翠肩膀上碰了一下。 一瞬间徐小凤感到身体的自主权又回到了自己手里,再抬头看的时候翠翠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那还算好看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半分小鹿斑比一样的天真,只剩下沉沉冷冷的寒潭水。 难道、难道师傅…… 【走吧】 “咦,师傅你没变成女的啊?”一听到脑海里的声音,某人的声音立刻显得略失望,徐小凤还以为他师傅跑进了翠翠的身体里。 唔,不过这种设定越想越带感是怎么回事? 【你在胡想些什么,为师只是暂时控制住她的心智而已】 “哦……” 虽然师傅没能变成翠翠,不过徐小凤觉得没差。 大概是师傅控制了翠翠的关系,徐小凤总觉得这会儿走在他身边的人是他师傅,连带着这走路的步伐都变得稳健了不少,慢慢朝着嚣张的方向发展。 反正有师傅在身边,没人能欺负得了他,哎呀呀,这种小霸王的感觉真是好。 “师傅,要是我被人打了,骂了,你会一直帮我吗?”徐小凤决定还是提前问一问。 【师傅自然不会让旁人欺负你,可师傅也不能时时刻刻守着你,到了凤凰山好好修行,知道吗?】 “师傅最好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得了保证的徐小凤高高兴兴地带着好似一个古代版终结者的翠翠离开了清逸轩。 一边走着,徐小凤一边揉了揉鼻子:“师傅,虽然我觉得你能直接和我脑内沟通挺炫的,不过就我在这里自言自语总感觉有点儿傻。” “挺炫?你的词儿用的倒是奇怪,现在这样还觉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吗?”一旁的翠翠突然开了口,平时如莺啼似的清脆声这会儿在师傅的控制下徒然就变得轻柔了起来。 徐小凤暗暗竖起一个大拇指,他的师傅就是厉害,直接无线电传输操控了,猛! 第三十章 师傅万岁 徐小凤高高兴兴地和翠翠,啊不,应该是被师傅控制的翠翠走到了徐家的门口,将要走出门的时候,门口两个护卫瞪大了眼睛看着徐小凤。 “少、少爷您要出去?” 就徐小凤这一身的黑皮,就算没见过徐小凤的人也能认出来这黑皮少爷是谁。 “怎么,我不能出去?”徐小凤不记得他有被禁止外出啊,虽然从记忆里他知道自己过去十多年里从没有跨出过徐家的大门一步。 “当然不是。” 这不就得了,徐小凤往门槛上一跨,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有模有样地就离开了徐家。 徐小凤离开以后,门卫赶忙朝府里跑了去,虽说徐家的少爷小姐们可以自由出入,可刚刚出去的人是徐小凤啊!过去十多年里基本没出过门的徐五少爷! …… 徐小凤对这个徐家所在的地方了解的不多,只是知道这地方名为徐家城,至于是什么意思也就不用多说。 徐家城和徐小凤想象中的倒也差不多,怎么着也是宗政国四大家族之一的主城,肯定不会像棒子剧的王都一样破破烂烂的跟个小村子似的。 柏油马路虽然没有,但这铺在地上的青石砖却很是美好,偶尔从绿荫下走过颇让徐小凤有一种徒然变身文艺青年的感觉。 清新的空气,四周一片鸟语花香,风景好似江南般富有诗情画意,只可惜手边没有个相机,不然还能假装误入桃花源拍张照来着,可拍了照又怎么样,微博发不了,微信也没有,但好在身边有一个能陪着自己瞎溜达的人。 “师傅,那个、那个……我能问你一些事情吗?”还没等师傅回答,徐小凤就急着解释了起来,“我就是觉得吧,咱俩也相处了那么久了,可是我对师傅你了解的挺少的,就是想稍微了解一下师傅,要是师傅不方便说就当我啥都没说,哈哈。” 自顾自地解释了一番,末了还干笑两声。 这有些诚实傻气又有些熟悉的模样倒是让师傅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借着翠翠的身子,师傅淡淡一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只需问便是。” 得了师傅的允许,徐小凤喜笑颜开,黑漆漆的一身皮更是衬得一双眼睛好似阳光下玻璃珠似的明亮剔透:“师傅,既然你现在是身外化身,那岂不是有本尊?” “是。”师傅倒也不避讳,直接答了徐小凤的问,“你好好修行,将来你我自然有相见的时候。” “现在不行吗?” “时机未到。” 好吧,师傅这么说自然有师傅的道理,徐小凤心里暗暗想着,师傅的本尊必然是超级很非常厉害的。 一想到有这么个牛叉的师傅罩着自然,徐小凤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恨不得双手叉腰挺着肚子得瑟地迈着外八字走两步。 不过这再得瑟的人也有肚子饿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皮,徐小凤眼巴巴地看着旁边的翠翠:“师傅,这天这么热,我们走了好了一会儿,想必你也饿了,要不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顺便吃点东西?” 喝杯茶是假,吃点东西才是真的。 师傅登时轻轻瞪了旁边一副可怜样的徒弟一眼:“为师不饿。” 一听这话,徐小凤失落得都快摆出一副委屈脸了,师傅不饿,可是他饿啊,他不要再吃青菜了,再吃下去他怕自己从黑皮变成青皮儿,他只想做个能飞来飞去的仙人,不想变成肌肉大汉绿巨人。 “你自己贪吃就贪吃了,还找借口,”顿了顿,看着徐小凤那双满是期盼的大眼睛,师傅嘴角一扬,“走吧。” 师傅万岁!要不是这会儿站在他旁边的是翠翠,乱亲小姑娘不太好,徐小凤直接就抱上去啃了! 第三十一章 炮灰,你好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徐小凤寻思着要去哪一家酒楼吃饭,远远地瞅见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比旁边的房屋装修得都要漂亮。 店家挂在外面的牌子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松鹤楼。 松鹤楼,这名字有点熟悉啊,不就是三姐那天提到过的,徐家宴请隆庆王爷的地方吗? 既然是宴请王爷的酒楼,想必这里的大厨应该功夫不错。 想着待会儿就能吃到各色的美味食物,徐小凤的小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直响。 迈开步子大步走进了松鹤楼中,守在门口的店小二见有人来了赶忙迎了上去,抬头一瞅见跟个黑乌鸦似的徐小凤顿时愣了一下,心里念叨着:哎呀妈呀,这人怎么晒得跟个黑炭似的。 “客官,两位?”好在这店小二也算是在松鹤楼待过几年的人,各色人士见过不少,见了只黑乌鸦也暗暗压下了心里的惊讶,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的衣着打扮,一边陪着笑脸。 人虽然黑乎乎了一些,不过看旁边居然还有个妙龄姑娘陪着,衣服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店小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 管他黑脸白脸,吃饭能付得起钱就行了。 “嗯,两个。” 徐小凤自踏进松鹤楼就开始四处打量起这酒楼,朱门绣窗,古色古香,细节处精巧别致,放大了看那颇有气派。 松鹤楼就算不是徐家城里一等一的酒楼,只怕也是数一数二的吃饭好地方。 “二位若是要寻个清静,可往楼上雅间请。”看人下菜的店小二用他那双火眼金睛悄悄看着徐小凤的反应。 看这少年左右看来看去的模样显然是头一次到松鹤楼来,只是少年眉宇间不见胆怯紧张,倒是有几分这年纪少见的沉稳闲适,店小二阅人无数还是头一次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看到过这份大气。 再看少年旁边的女子,虽说身着一身丫鬟衣裳,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配饰,可往旁边一站自有一股说不清的气势。 店小二暗暗心惊,连丫鬟都这般深藏不露,眼前这黑乎乎的少爷出身定是非富即贵。 “雅间好,我喜欢清静的地方。”徐小凤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人多人少他倒是不在乎,不过和师傅在一起聊天的话还是坐雅间好。 “这位少爷想必是头一次到咱们松鹤楼来,松鹤楼共有东南西北中五栋楼,少爷您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五楼中的南楼,要说风景最佳,最为僻静的地方还属西楼,要不小的带您去西楼?”店小二试探性的问道。 这一次不待徐小凤说话,一旁的“翠翠”略一抬眼,带了几分厉色地道:“还不带路?” 明明只说了四个字而已,店小二却觉得对方的一句话压得他有些不敢抬头,当下弯了腰道:“是是是,二位里边请。” 徐小凤随着店小二穿过松鹤楼南楼的门床马道,他以为出了门会是一个大院子,没想到倒是直接走上了一道飞桥。 出了南楼便能看到松鹤楼的中楼,中楼屋顶为歇山式十字脊,以飞桥和连廊连通周边各楼,明暗相通,设计得精巧别致,整楼又呈现磅礴大气之感,要不是上辈子徐小凤也去过不少名胜古迹五星酒店,头一次进来估计得惊了又惊。 走过飞桥与连廊之后便到了西楼,西楼虽然与他们刚才进来的南楼相距不算远,可是论装修的豪华程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要说刚才的南楼是四星级酒店,他们这会儿在的西楼就是豪华五星了。 踏进西楼的一瞬间,徐小凤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他出门好像没带钱。 “哎呀,我没有看错吧,那不是徐乌鸦吗?!” 一个带有惊讶嘲讽语气的声音在不远处炸开来,徐小凤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四五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公子哥儿正朝他这边看过来,其中指着他说话的正是那天和徐小逸在一起的徐小六和徐小七,徐家的两个庶出子。 第三十二章 搓搓搓 楼上笙歌管弦,楼下刺耳挑衅。 “还真是徐乌鸦!”徐小七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放肆地指着徐小凤就哈哈笑了起来,那抽风的模样让徐小凤很想劈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装了猪脑子还是装了一个神经病发射装置。 “真是晦气啊,出门吃个饭都能碰到这丧门星!” “看看这个傻子,黑乎乎的看着就让人没食欲。” 徐小六咋咋呼呼地就冲徐小凤他们身旁的店小二呵斥道:“西楼也是这种人能进来的?!还不快把这丧门星给丢出去!” “这……”店小二一阵为难,可没想到旁边这位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徐家五少爷,又暗暗感叹,这五少爷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黑得跟只乌鸦似的。 徐小凤瞅了瞅对面的几个人,整日沉浸在声色犬马中的几个公子哥儿不是瘦的跟竹竿儿似的,就是胖得跟个猪二哥似的。 徐小凤又低头瞅了瞅自己普普通通的身板儿,又瞅了瞅自己黑乎乎的肉拳头,再看了看徐小六他们边儿上站着的几个保镖。 思来想去,他决定不自己动手。 正面打怎么看都打不过,徐小凤没有挨揍的爱好,可也不想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开,他朝旁边一脸平静的翠翠瞅了两眼。 做师傅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弟被人骂而无动于衷呢? 【想说什么只管说出来,想做什么只管做,有师傅给你撑腰】 嘿嘿,徐小凤等的就是这句话。 “这松鹤楼是你开的吗?本少爷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徐小凤立马回击了过去,“看着你们几个猪头三才是真的倒了我的胃口,哎哟,这待会儿都得少吃两碗饭啊,哎!” 徐小六和徐小七以往可没少欺负徐小凤,虽说之前见识过徐小凤的变化,可在他们的固有印象里徐小凤就是个不入流的东西,可以任凭他们欺负打骂的呆子,可没想到竟然回了嘴。 不想在友人旁边丢了面子,徐小六和徐小七这两个没读过书的笨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嘴,当下干脆骂了起来。 “狗屁东西,还敢顶嘴?!哎哟!” 徐小六才刚刚指着徐小凤骂了一句,突然就感到左脸火辣辣的疼得厉害,踉踉跄跄地就跌坐在了地上,一阵头晕目眩。 鼻子里什么热热的流了下来,徐小六手背一抹竟然看到了鲜红的血,当下气愤地朝面前的女子指了过去,气得声音直发抖:“你、你这个贱婢竟然敢打我!” “你敢打我哥,臭丫头!”一旁的徐小七在微愣过后抬起手来就要朝翠翠打过去。 “翠翠”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一把握住了徐小七的手一个反折,就听到清脆的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徐小七登时脸色惨白哀嚎着哭了起来:“手、我的手!” 徐小六冲旁边呆住的几个狐朋狗友和保镖连声骂道:“你们还看着做什么,把这丫头给我往死里打!” 不待几个保镖上前来,“翠翠”走过去直接一脚踹在了其中一人身上,后者抱着肚子“哎哟”一声直接晕倒了过去。 那几个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到徐小凤身边的婢女冷声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徐家五少爷也是你们几个不入流的混帐东西能欺负的?” 明明只是个婢女,眼神跟冷刀子似的硬是吓得几个人不敢上前一步。 “翠翠”冷冷朝徐小六和徐小七瞥了一眼,唇角微扬不无讥讽地道:“不过是两个拿不出门面的庶出子,还敢在徐五少爷面前叫嚣?今日只是给你们一点小惩戒,他日若是再敢出言不逊,就不是断手这么简单了。” “翠翠”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寒光吓得徐小六和徐小七这两个温室里长大的公子哥儿差点当场尿了出来。 一旁的徐小凤乐得不行,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指着快被吓破胆的几个人哼道:“还不快滚!别在这里碍眼!” 徐小六和徐小七忿忿不平的在保镖的扶持下狼狈离开,几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慌慌张张地就要跑开,可还没拔腿呢就听到徐小凤又喊了一声:“等等!都站住!” 几个人差一点就哭了。 他们也就是仗着徐小六和徐小七狐假虎威,虽说都是城里有钱的人家,可和徐小凤徐家五少爷的身份比起来那就是云泥之别,别说是这会儿徐小凤揍他们一顿,直接宰了他们也没人敢吭气。 “五少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计小人过,饶了我们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实在是“翠翠”刚才雷霆般的声势把他们给吓坏了。 “饶了你们也可以,”摸了摸下巴,徐小凤一脸贼相嘿嘿嘿地把手伸了出去,一双大眼睛贼亮贼亮的,就冲几个人搓了搓他的拇指和食指,抬了抬下巴,“懂了没?” 几个公子哥儿面面相觑,这个手指搓来搓去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三章 少爷请笑纳 徐小凤搓得手指头都快冒烟了,这几个笨蛋怎么还是一脸完全不明白的模样:“这个!这个啊!” “这个?”几个公子哥儿不明所以,干脆都学着徐小凤开始搓手指头,结果就是几个人围在一起搓啊搓的,差一点就让旁边的店小二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手指头搓来搓去是怎么个意思? “哎呀!非得我明说!”这鬼地方的人怎么这么落后,连如此简单的暗示都看不明白,徐小凤也不管了,干脆张口说道,“钱!精神损失费!” “哦哦哦!小的明白!”几个公子哥儿恍然大悟,一边暗暗心惊原来搓手指是要钱的意思,一边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些票子来递了过去。 要钱无所谓,别要了他们的命就是。 “五少爷请笑纳!” 一旁的师傅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徐小凤居然直接跟人要钱,眼里渗出几分笑意,嘴角一扬,“翠翠”朝几个公子哥儿淡淡扫了一眼:“还有呢?” 既然他的徒儿要钱,做师傅的顺便帮帮忙好了。 女罗刹一开口,几个公子哥儿吓得一阵腿软,他们可不想被一脚踹死,瞅着“翠翠”冷冷盯着他们的可怕模样,公子哥儿哆哆嗦嗦地把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都拿了出来双手奉上。 徐小凤乐得不行,还没吃着美食,看到眼前这色泽漂亮的玉佩指环差点就流了口水,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拿去卖的话估计能卖不少钱。 “不错不错,你们几个倒是挺上道的,有前途!”一边乐呵呵的说着,徐小凤一边把票子往自己兜里塞。 几个公子哥儿赶忙应着,只想着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是是是!” “你们这样的人才跟着徐小六徐小七那两个不争气的小混蛋身边简直就是浪费,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混?”眼珠子溜溜一转,徐小凤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小说里主角穿越过来那都是要收跟班的,他当然不能免俗了。 听到这话,几个公子哥儿纷纷抬头望向徐小凤,能跟他们又要钱又说出这话的人会是个呆傻? 这几个人都是徐家城里大户人家的少爷,虽然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可谁不想将来继承家业发大财。 可徐家的大少爷大小姐他们高攀不起,正因为如此,只能退而求其次跟着徐小六徐小七这两个没地位的庶出子。 论地位,徐小凤当然要比徐小六徐小七高多了,可是、可是他们也听说徐小凤在徐家连个下人都不如。 现实所看到的徐小凤和印象里的废柴徐乌鸦同时在几个公子哥儿的脑袋里碰撞,撞得他们头晕眼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万一要是跟了徐小凤把徐小六和徐小七惹恼了,他们今后也担待不起啊! “五少爷早已经被选中三日后即将前往凤凰山修行,更是隆庆王爷的救命恩人,五少爷看得上你们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气,还不快跪下谢恩!” 也不管这几个公子哥儿是不是愿意,“翠翠”直接上前往每人膝盖上踹了一脚。 几个公子哥儿没了主心骨似的纷纷跪在地上,他们实在是被“翠翠”吓得快要肝胆俱裂,颤着声喊道:“多谢五少爷赏识!” “男儿膝下有黄金,行了行了,都赶快起来吧。”徐小凤也吓了一跳,他只是想收几个跟班以后好办事,可没想让他们全都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正准备上前搀扶的时候,一旁的“翠翠”走过来拉住了徐小凤,徐小凤只能停下来。 “都下去吧,少爷用得着你们的时候自然有办法找你们。” “哎,等等,这些玉你们都拿回去。”徐小凤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把钱还回去,只把玉佩宝石之类的玩意儿给了几个公子哥儿,几个公子哥儿面面相觑不敢伸手去接。 “少爷让你们收下就收下。”罗刹一开口,几个公子哥儿不带犹豫地直接将玉器都收了回来。 第三十四章 我丑的只剩下钱 厅堂过道,与那阁子雅间都挂着珠帘绣额,装饰得雅致温馨,若是到了晚上点上灯火,必然是一片灯火摇曳灿若星海,梦幻又浪漫。 这外边儿看着好看,里边儿更好看,书画楹联,颇有韵味,不愧是松鹤楼中最为华贵的西楼,这般的地方怕是单单有钱也难得进来。 “五少爷,前几日贵府宴请王爷便是在这西楼上,可惜您当时不在,小的今日才没有将您认出来,您可不要见怪。” 松鹤楼果然不一般,连个店小二都这么会说话,徐小凤只是咧嘴笑了笑没说啥。 掀开珠帘在雅间内落座,窗临潺潺溪流远眺可见绿竹成荫,风起风落,似有管弦丝竹之音从远方飘来,甚是空灵。 这地方好看归好看,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徐小凤摸了摸肚子,也没有点菜的耐心了,反正他身上的钱应该够付了,便佯装大土豪似的说道:“拿手菜、特色菜还有什么镇店菜都上几个,哎呀,饿死我了。” “行,小的这就去。” 店小二离去之后,徐小凤对一旁站着的“翠翠”招了招手:“师傅,这会儿没人了快来坐下。” 空气中突然荡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徐小凤就看着跟变魔法似的,一股白烟从他的胸口里冒了出来在旁边的位子上化成了一个美得不食烟火的男子。 看看师傅那宛若白玉般的皮肤,再低头看看自己的黑熊爪子,不知怎么的,徐小凤的脑海里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你美得不食烟火,而我却丑得只有钱。 徐小凤告诫自己不要嫉妒,千万不要嫉妒师傅的美貌,一边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腰包,瞬间感觉好多了。 “师傅你这招真厉害,我以后也想学。”简直狂拽酷霸炫。 风皇抿唇一笑:“等你以后修为有了精进,自然就会了。” “不过师傅,以后能不能不要让那几个人跪在地上磕头了,我老觉得别扭。”刚才师傅的举动让徐小凤稍稍有些讶异,他一直以为师傅是个十分温柔善良的人,没想到刚才那么猛,又是踩人又是踹人的,当真火辣! 张口将要说出一句“不过是几只碍眼的蚂蚁”,风皇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改口道:“若是不给他们一点下马威,今后就算成了你的属下也难对你有敬畏之心。” “小凤,师傅知道你是一个相处随意的人,但倘若你真的有心发展自己在徐家的势力,在天下间的势力,须知等级森严上下分明才能稳固基业。” 轻轻挠了挠脸颊,徐小凤双手撑在红木桌上抿起嘴来,师傅说的这些他都懂,可懂是一回事儿,自己做是一回事儿。 上辈子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哪里会有让别人给他下跪的时候,刚才突然见那几个公子哥儿给他跪着磕头让徐小凤很是别扭。 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他从前所待着的地方,虽然才醒来三个多月,可这三个月多月的时间足以让徐小凤更深刻地看清这世界弱肉强食的规则。 就算他是徐家的少爷又怎么样,没了亲生父母的庇护,在这徐家连个下人都不如。 徐老四不好好待他就算了,还任由着他挖了心去奉承隆庆王爷。 这世界毫不掩饰他们对利益和强权的热切追求。 所谓仁义礼义道德,估摸着这世界还真没有这种说法。 “嗯,师傅教训的是,小凤知道了。”看着旁边笑靥如花的师傅,徐小凤心头一暖,还好他有师傅。 “师傅,你以后会一直带着我吗?”才相处不过三个月而已,徐小凤就有些离不开他的好师傅了。 第三十五章 黑暗料理 要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本来就很难,要找一个对自己真心好的人就更难了。 外人都说徐小凤傻,可他傻吗? 翠翠对他好有大半的原因在于他是她的少爷,徐小贝对他好那是因为他们是堂姐弟,可有谁知道这身皮底下早就换了一个人呢? 徐小凤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师傅,师傅也对他好,可这种好和其他人不一样,师傅让他觉得真实,让他觉得舒服,让他感到依恋。 最重要的是,每一次他望向师傅的时候,师傅总会朝他看过来,那双眼角微扬的眼眸平静如水,好似从湖底就映出了徐小凤这个人来。 虽说有些奇怪,可就像是他们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一样。 “傻徒弟,师傅当然会陪着你。”风皇笑着指了指徐小凤的心,“师傅这不是一直都住在你心里吗?” “可师傅不是还有本尊吗?万一将来师傅跑本尊里去了,这天地茫茫的,我到哪儿去找你呢?”双手捧着脸颊,徐小凤笑得像个傻乎乎的小黑熊一样,他是越看越觉得他师傅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嘴角向上扬起小小的弧度,气色极好的双唇间隐隐露出白齿,长长的眉梢好似渐渐隐没在云雾中的远山,双眸虽然平静如水却没有半分死气沉沉,顾盼生辉四个字就是最好的形容。 “你若是怕将来找不到我了,想不想和为师一起合修?” 徐小凤还未来得及去问什么是合修,一阵清脆铃声在雅阁外边儿悠悠响起,紧接着便是店小二的声音:“徐公子,可需要上菜了?” 知道在外边儿喊喊再进来,这细节处做的倒是不错,徐小凤越来越喜欢这松鹤楼,刚才和师傅一番交谈后心情愉快,便带了几分高兴的喊道:“上了,上了!” 这合修什么的,可以边吃边谈嘛。 以店小二为首的几人自雅阁外迤逦而进,对于雅阁里突然多出一个人这事情店小二好似没看到一般不闻不问,这就更让徐小凤喜欢了。 “一飞冲天!”只听那店小二跟唱歌剧似的开始报菜名。 一飞冲天,这名字好!听着就像吃了这道菜就能立马飞升一样,就是不知道是个什么菜,莫非是鸟兽? 还真被徐小凤给猜中了,只是待松鹤楼美女服务员把菜端上来的时候,徐小凤感到空气中有一颗无形的卤蛋淘气地钻进了他的口中,要不然他怎么会跟噎了一样。 “这、这就是一飞冲天啊,果、果然很厉害。”可惜身边没有手机,不然徐小凤相信他要是拍下来发到微博上去,不说百分百,那是百分之两百要上热门排行榜。 只见一个点缀花花草草的白瓷盘子里,一只被拔光毛煮熟了的小土鸡,死不瞑目一般瞪大了眼睛昂首挺胸,两个鸡翅膀呈现展开状,好似下一刻真的就要……一飞冲天了。 这就是松鹤楼的拿手菜?一只造型诡异的白斩鸡?! “二龙戏珠!” 两条被剥了皮的蛇缠绕在一起,蛇头中间摆着一颗名贵的夜明珠…… “三足鼎立!” 一个青铜鼎造型的盘子里放着三个烤猪蹄。 “四山五岳!” 青菜!居然又是青菜!四根青菜各自摆放在盘子的东南西北方向就是四山五岳了。 “六六大顺!” 六根长长长到噎死人的宽面条,好吧,这地方好歹还有面条不是? 第三十六章 理直气壮 徐小凤这身体的原主人从前每天就吃些粗茶淡饭,他大概知道这诡异的世界虽然和他原来所在的世界有相似的语言文字,但是在食物上的发展却天差地别。 可没想到,这宗政国的饮食比传说中盛产黑暗料理的腐国还要可怕。 这里可是松鹤楼啊,徐家城内数一数二的顶尖酒楼啊,这些可都是松鹤楼里的拿手菜啊! “七窍玲珑!” 一堆鸡心。 “八面威风!” 八个看似价值不菲的白瓷小碗里,各装着一小撮面条被抬了上来。 “九九归一!” 一瓶酒。 菜上完以后店小二便带着一水的松鹤楼美女服务员离开了雅阁,正如来的时候一般轻巧自然。 徐小凤看着这一桌子古怪的菜色喉结上下滑动,他不是饿了,他就是有些心塞。 “这些菜色看起来的确不如你弄的好。”师傅仍然一脸的淡然,相比起“初来乍到”的徐小凤,在这个世界待了许久的风皇对面前这些吃不死人的食物早已经习以为常。 风皇几乎不曾食用凡人的食物,一来是他不需要,二来是真的没有什么吸引力。 这地方比不得徐小凤上辈子待过的世界,虽说飞禽走兽各类山珍海味样样俱全,但古往今来妖魔鬼怪时有肆虐,各地纷争战火不断。 老百姓只求能填饱肚子,至于这些食物要如何烹饪得精致美味,那样的追求也是建立在自身富足安乐的基础上,若是连命都难保,哪里还有心思研究菜色。 久而久之,锻炼出了老百姓对于食物无比低的要求,普通人家但求吃饱,若是权贵势力,也就是食材方面的选择多一些,盘子精致漂亮一些,仅此而已。 听完了师傅的解释,徐小凤这会儿明白了,敢情这地方的人追求的都是食材的特殊性和盘子的奢华。 明明该有的佐料都有,就是烹饪不出真正的美味来,难怪那天他弄的红烧肉让三姐徐小贝感动得快要流眼泪。 既然菜都点了,不吃白不吃,徐小凤拿起筷子试着夹了一块鸡肉,额,太老太柴,差评! 他又夹了一块烤猪蹄,味道也还行,可是烤得太焦了,不好吃。 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徐小凤只觉得可惜,他当下就把店小二给喊了进来,店小二听完了徐小凤的要求以后登时就愣在了原地。 “徐公子,您、您的意思是您要亲自下厨?!”店小二在松鹤楼干了好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有客人要把菜重新加工的。 “莫非是这菜不合您的口味?” 这还用说吗,不合口味是一方面,这满桌子的菜弄得如此平淡在徐小凤看来完全就是浪费食材,暴殄天物,最重要的是这些菜可都是他花了钱的! 徐小凤坚持要亲自把菜都回锅重做,店小二左右为难之下只得表示这事情他做不了主,需要向西楼的管事进行禀报。 没过一会儿,店小二就跟着两个冷着脸的男子走了进来。 为首的两个中年男子一胖一瘦,瘦高个儿一身石青色缎面绸衫,面色略有些发黄,凹陷的眼窝里好似嵌了两个发灰的死鱼眼,唇角向下耸拉着活像是有人欠了他三千万一样。 跟在瘦高个儿后面的是个五大三粗的胖子,腰上系着围裙,眼睛跟两个烧红了的火炭球似的死死瞪着徐小凤,好似只要眨眨眼睛就能喷出火来把徐小凤给烧成煤灰,看样子应该就是松鹤楼的掌勺了。 “听说徐五少爷觉得我们松鹤楼的饭菜难吃,要自己掌勺,莫非阁下觉得你弄的饭菜比我弄的好吃?!”连声招呼都没有,胖子扯着粗嗓子就朝徐小凤吼了起来。 徐小凤回答得理直气壮:“是啊。” 第三十七章 色厉内荏 没料到徐小凤竟然承认得如此直接,胖厨子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西楼管事站了出来,下撇的嘴角微微一勾,带了几分轻蔑地笑道:“徐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可知道那日隆庆王爷便是在我们松鹤楼西楼用的饭?” 徐小凤歪了歪脑袋:“知道啊,可是这和你们弄的饭菜难吃有什么关系?” “我看你这傻小子就是来找事——额!”胖厨子指着徐小凤就是一顿骂,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惊出了一身冷汗,翠翠如同鬼魅一般突然之间出现在了胖厨子的身旁,五爪似钩扣住了胖厨子的喉咙,好似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立即让胖厨子身首异处。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言的师傅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翠翠在他的控制下冷声道:“且不说我们家公子是松鹤楼的客人,就凭着你这伙夫也敢对我们家少爷不敬?!”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胖厨子和西楼管事同时面露惊愣之色。 徐家的人他们当然不敢惹,这两人之所以敢对徐小凤大呼小叫就是看徐小凤在徐家没什么地位,父母双亡背后也没有人撑腰,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徐小凤给放在眼里,哪里知道旁边会突然冒出一个气势凶狠的女子来。 “你、你们敢在松鹤楼闹事?!”西楼管事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有些被惊到,但也没有因此被吓到,他眼神更为凶恶地瞪向了徐小凤。 色厉内荏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倒是很适合。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就是觉得你们的饭菜不好吃想重新下锅炒炒,又没有说不付钱。亏你还是个管事的,知道啥叫服务业吗?我付了钱没有得到我想要的服务,提个要求咋了,又不是要拆了你们松鹤楼。” 徐小凤不满地哼了哼,反正他师傅就在旁边,他才不怕这帮子店大欺客的家伙。 “我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师傅自己开了口,“且让小凤将这一桌子的菜都回锅一遍,二位亲自尝一尝不就知道我们是不是在存心闹事。” 直到师傅开了口,西楼管事和胖厨子这才猛地发现雅阁里居然还有一个人,两人同时脊背一凉,下意识地感到有些奇怪,怎么从刚才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完全没有发现这个奇怪男子的存在? 似乎仍然想强硬的拒绝这个提议,可是却被某种无形的压力如同扣住喉咙一样,西楼管事答应了风皇提出来的提议。 “等等!”徐小凤高高地举起手来,他闪着一双灿若星辰的漂亮眼睛,眼底深处毫无掩饰地显露出他那精打细算的小算盘,“若是我炒出来的菜比你们弄的好吃,就不代表我们是在无理取闹,而是你们服务不周,到时候今天的饭菜钱你们可不能收了!” 师傅一听差点低头笑出声来,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静静看着徐小凤那兴奋的模样,好似回到了许多年前最初看到这只小乌鸦的时候,当年的小乌鸦也和今天的徐小凤一样,精打细算,看见银子就两眼发光发亮。 第三十八章 失落感 松鹤楼宽敞的伙房里挤满了不少人,估摸着是之前徐小凤和西楼管事的争吵声太大了一些被旁边的人听了去,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是在松鹤楼里吃饭的人都知道徐家出了名的笨蛋少爷要亲自下厨挑战松鹤楼的大厨。 不少人都怀揣着好奇心跑过来凑热闹,四周的窃窃私语不曾停歇,带有好奇与戏谑的目光并没有让徐小凤胆怯后退。 他熟练地拿起锅铲将一道道菜重新倒进铁锅里上下翻炒,不时地将四周让人眼花缭乱的佐料随意洒进去,就像是在此之前这样的事情他早已经做过千百遍,熟悉的不得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十道菜全部回锅完毕。 白斩鸡切成块翻炒成了香味浓郁的麻辣鸡,淡而无味的青菜加了蒜蓉便立马有了另外一番滋味,徐小凤还特别烧了一个番茄鸡蛋面汤好配面条。 四周的人还没有亲自品尝这些菜肴便已经被这未曾闻到的香味给吸引得快要流口水了,西楼管事一脸的不可置信,胖厨子面红耳赤只是盯着那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发呆。 直到徐小凤说让他们来尝一尝,胖厨子才有走过来用筷子夹起一块麻辣鸡肉塞进口中。 “怎么样?你倒是说啊!”西楼管事见胖厨子只是瞪着两个铜铃似的眼睛话也不吭一句,就干脆自己上前吃了点看起来最糟糕的青菜。 菜一入口他便发现自己口腔中的味觉跟开了闸似的疯狂跑了出来,只觉得这前几十年吃过的青菜和牛羊吃的青草没什么区别。 菜肴,这才是真正的菜!这他妈以前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好、好吃!”不知道是哪个贪吃的食客偷偷尝了一口,大呼惊艳的同时竟然抱起一个盘子转身就跑,其他见状也纷纷挤过来尝鲜。 瞅见一堆人跟丧尸见了新鲜人肉一样朝自己的方向跑过来的时候,徐小凤真是吓得不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手腕被人一握,身体瞬间离开了地面,待他再一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松鹤楼了。 徐小凤站在僻静的巷子里耸拉着个脸,抱着他的胸口哀嚎了起来:“我的菜啊,一口都没吃呢!” 这破地方的人怎么那么恐怖啊,不就是几个菜嘛,跟没吃过一样就冲了过来,好吧,那些家伙估计过去几十年里吃的都是恐怖料理。 师傅低声一笑拍了拍徐小凤的脑袋:“回去吧。” 蓝天上挂着的大太阳让徐小凤不想再走一步路,他抱着风皇的手抿着嘴唇:“师傅,你刚才那招太帅了,一下子就从松鹤楼里出来了,不过你有办法让我们一下子回到清逸轩吗?” 这算是什么,激将法? 风皇想上去敲打敲打这只狡猾的小乌鸦,只是从手上传来的温暖让他选择做一些让自己更愉悦的事情。 “算了,迁就你一次,过来抱好。”风皇一把拉住了徐小凤,还没有彻底长大的少年顺势扑进了师傅的怀里,一点儿都不勉强,低着个脑袋估计还在偷笑。 徐小凤贴着师傅的肩膀轻轻闻了闻,虽然只是化身,但抱着的感觉和一个真实的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师傅身上淡淡的气味和他想象中的有点儿不一样。 原本以为会是暖暖的,可其实是有点儿冷冷的味道,一种明明从没有闻到过,却又感觉像是在很久以前感受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到了。” 徐小凤还未来得及去感受更多师傅身上的气息,随着师傅的一声话,他刚才还抱着的男人突然就化成一缕烟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徐小凤抬头看了看,眼前熟悉的房屋让他知道原来已经回到了清逸轩。 刚才那一瞬间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呢? 第三十九章 前往凤凰山 三天以后,徐小凤收拾好行囊便随着其他六人一同踏上前往凤凰山的道路,临出门的时候,翠翠哭得像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那叫一个肝胆寸裂又撕心裂肺,两只眼睛肿的跟两个桃子似的,古有孟姜女哭长城,今有翠翠哭围墙。 “哭哭哭!哭什么哭,本少爷最讨厌哭哭啼啼的人了,从今天以后你就不是徐家的人了!快滚!快滚!” 徐小凤突然发疯地冲着翠翠就是一顿喊,翠翠“哇——”的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徐小凤的腿,后来还是被徐小凤给赶出了徐家,不少围观的人一个个摇着脑袋感叹徐小凤的疯病是一点儿没好,竟然把唯一一个对他不离不弃的丫鬟给赶出了徐家。 就现在这世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离开了徐家会遇到些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把翠翠给赶出去了以后,徐小凤又跑到了将要离开的隆庆王爷面前伸手要钱,听说徐小凤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三千万元,向来面白如银月的隆庆王爷脸都黑了,碍于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写了个票据之后就气得离开了。 世人的心天生就是偏的,偏着出生高贵又才貌无双的隆庆王爷,至于用三千万换取一颗心脏是贵了还是便宜了,却没有多少人会去细想,只怕在众人看来,用徐小凤这样一个徐家的废柴来换得隆庆王爷的续命,那便是徐小凤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停翻转的车轱辘碾压过凹凸不平的道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有时候徐小凤都在想这马车该不会下一刻就要散了吧? 他有些难受,马车上下颠簸得厉害,一开始他还一直趴在窗户边儿看外面的风景,后来才发现原来坐马车可以如此煎熬,这马车板子硬梆梆的都没有一块用来缓冲的软垫子,徐小凤挪了挪他那坐得快要长蘑菇的屁股。 两腿盘好,闭目定神,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幻境之中。 像往常那样,徐小凤在幻境里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盘腿坐在一朵白色大莲花上,四周白茫茫一片空无一人,虽然看不到师傅的人,徐小凤却能感觉到那股淡淡的冷香。 闻着这气味让他感觉好多了,他闭上眼睛在莲花座上开始炼气修炼,从一开始只能入定十多分钟到现在几乎可以整天整夜,虽说徐小凤不知道这个炼气到底有什么用,但这样的进步倒是让他对修仙多了几分信心。 只是这会儿他却很难心无杂念,总是想起翠翠那可怜的哭声来。 “你的选择是对的,徐家有你得罪的人,翠翠一个人留在徐家必然会因为你而引火烧身。” 仿佛永远都透着平稳与冷静的声音让难以入定的徐小凤立刻睁开眼睛来,师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盘腿坐在了他的对面。 风皇看着面前兀自眉头微皱陷入思考的少年,如今的徐小凤从外表上看不过是十五六岁的稚嫩模样,外人说他是疯了傻了,可那双澄净的眼里分明透露出胜过众人的清明。 风皇蓦地心头一动,突然想到前世的小乌鸦也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虽然时常是傻傻笑着的,后来是仿佛抽离了所有情感般面无表情的,但那双眼睛里渗露出来的明亮光彩从没有变过,徐小凤一如既往的善于伪装,这男子能将四周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却又不让其他人发现。 只是到了此刻,他才发觉这一点。 “我舍不得翠翠,她是真心对我好的人,可若是让她一直留在徐家等着我,那我就是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她,这个时代的姑娘,好好嫁人有个好归宿,有个疼她懂她的丈夫,将来生儿育女,合家团圆才是最好的选择。” 徐小凤想着想着便勾起了嘴角,他也想有个温暖的家,可如果不好好修炼续命的话,活不过十年又有什么用呢?人还是得靠自己。 第四十章 突破炼气 由于只是在凤凰山习武而不是修行,徐小凤一行人在抵达凤凰山之后在山脚下的徐家营地里住了下来,而被选上修行的徐家子弟则由其他人带到山上去。 身处凤凰山,却没有登上凤凰山的资格。 尽管如此,即使只是在这座巍峨高山的山脚下,徐小凤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飘荡于空气中,闻起来格外清甜的香味儿。 它们萦绕在他的齿间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怀念起儿时在乡下坐在家门口的日子,小土狗趴在他脚边懒洋洋地晒着肚子,他捧着个打了补丁的小碗,里面盛着妈妈给他削好切成小块的甘蔗,甘蔗水在牙齿的咀嚼下流淌清甜可口的汁水,那日子清淡却也让他十分满意。 这些闻起来味道很不错的香味儿应该叫做灵气,不过徐小凤总觉得像是某种信息素,大概是费洛蒙之类的? 他曾经观察过旁边的一些人,他们并未像他这样清晰地感受过飘荡于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灵气,几个和他一样第一次来到凤凰山的人只是说这里的空气好,然后就没了。 徐小凤想,这大概是因为这些人真的没有修行的资质,纵然可以感觉到些许灵气的存在却没办法将它们吸纳,只是身为“百年难得一遇废柴”的他就跟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突然就能感觉到灵气的存在了,明明刚刚来到凤凰山的第一天他还和其他人一样没多少感觉。 这事情得从昨天说起。 来到凤凰山已经快一个星期了,就跟武侠电视剧里的一样,他们每天天不亮就得早早的起来到旁边劈柴挑水,中午吃过饭睡个午觉休息一会儿,下午就是精心打坐的时间,完了晚上天凉一些就开始学习基本的招式。 一开始徐小凤还以为自己隔天起来肯定腰酸背疼腿抽筋,走路都得跟螃蟹似的只能横着走,结果第二天七个人里只有他生龙活虎,腰不酸腿不疼,这时候徐小凤才终于体会到之前连续三个月被师傅逼着炼气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 而就在昨天晚上,他一如往常地在进入睡梦之后于幻境中打坐炼气,突然一下子,空气中飘荡着的属于师傅的冷香气息骤然变得浓郁了起来。 徐小凤猛地惊醒了过来,然后就是今天他发现自己可以感觉到凤凰山上飘荡着的清甜灵气了,他不禁暗暗惊叹,原来灵气竟然是有气味的。 “师傅,你是说我现在已经进入炼气阶段了?” 白茫茫一片的世界里听不到一丁点儿的风声,沉静却又不会让人心慌意乱,宛如母体一般让人感到安稳与温暖的幻境之中,徐小凤趁着午休时分在幻境里找到了他的师傅。 “能感受到灵气,就意味着你已经突破自身的缺陷成功进入炼气阶段,小凤,从今日开始你便是一名真正的修仙之人了。” 早在昨天夜里徐小凤突破自身瓶颈到达炼气阶段的时候,风皇便立刻觉察到了。 灵气的感知与散发是双向的,当徐小凤进入炼气阶段并且能够感知到他弥漫在幻境之中属于自己的灵气气味时,徐小凤自身也开始发散独属于他自己的灵气气息。 那气息对于风皇来讲太过于熟悉,埋在了久远的记忆里任由时光洒落一层层的灰尘,不曾消失,只是短暂的隐藏了起来,连同那些风皇不愿意去过多回想的记忆一同封存在内心深处。 直至那熟悉的气息再一次唤醒了沉眠在风皇记忆深处的情感触动,时间洒落的灰尘被轻而易举地吹落散开,记忆连同着气息如同小蛇一般缠绕上了风皇的手腕和脚踝,越收越紧,露出带毒的牙来发出滋滋的声响。 他静静看着因为进入炼气阶段而显得格外好奇和兴奋的少年,如今的徐小凤太过于年轻,如同一颗种子刚刚被他埋入松软的泥土里,他不介意等待,他喜欢看着这颗曾经惊艳了天下的种子破土发芽,在他的培育之下生长出繁密的枝叶来。 总有一天,种子会成为苍天大树,小乌鸦也能浴火重生。 空气里不仅仅有风皇自己本身的灵气气味,如同一个弱小而又调皮的孩子一般,有另外一股不属于风皇的气息正在幻境中试探着缓慢扩张领土,它闻起来像是太阳底下烘烤过的被子,透着阳光的温暖和风的清爽。 第四十一章 灵气的区分 灵气都是有灵性的,风皇本身的灵气控制着这片虚无的幻境,无声地宣示着这片土地属于风皇。 他太过于强大以至于徐小凤身上刚刚产生的灵气只能蜷缩在徐小凤的周身不敢轻易逾越,弱小的灵气大胆冲击强者的灵气只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 风皇试着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如同一个真正的师傅一样引领着徐小凤身上的灵气慢慢适应。 看似乖巧柔弱的灵气在风皇的引导下很快露出了它凶狠贪婪的一面,徐小凤身上的灵气迅速霸占了风皇空出来的领域,肆意发出诱人的气息。 风皇缓缓闭上眼睛佯装入定打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四处弥漫着徐小凤身上独一无二的灵气气息。 每一个修仙者身上的气息都是独一无二的,但不是每一个的气息都闻起来那么清甜美味。 于风皇而言,徐小凤身上这萦绕着阳光和温暖,同时又藏匿在深处若有若无的,浓郁甜美如夏日浆果流淌汁液般的气息,才是他最喜爱的,最想念的,也是最想得到的。 初生的灵气里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婴儿的味道。 风皇眉头微皱,他不能再放任自己吮吸属于徐小凤的气息,心境的动摇在此时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小凤。”他缓缓开了口,承担起作为一个师傅应该负的责任,比如说教导徐小凤如何控制他自己身上的灵气。 情感从来就不是风皇的弱点,冷静和理智迅速占据上风淹没了那一抹骤然勾勒在心底的遐想。 “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灵气。” 修仙断七情六欲只是一些修士为了集中精力修行,并不意味着就能从此不再有七情六欲。 只是和普通的凡人相比,外貌已经不仅仅是勾起修士们内心悸动的先决条件。 灵气,这是让所有修士又爱又恨的存在。 身具灵气意味着从此打开了修仙界的大门,它如同影子一般缠绕修士周身直至修士灭亡而消亡,除非你死了,否则永远摆脱不了灵气的存在。 “灵气共分三种,属性自你进入炼气阶段时便已决定且终生无法改变。” 第一种名为人灵,绝大部分的修士会在进入炼气阶段时获得人灵属性的灵气,它们闻起来如同河水一样平淡,对于修行的加成也没有多少; 第二种名为天灵,少部分的修士可以有幸获得天灵,在天灵的加持下修士往往能获得人灵修士数倍的成效; 第三种名为宝灵,这一类修士往往拥有资质最差的异灵根和伪灵根,即使突破了炼气阶段,修炼也是所有修士里最为缓慢艰难的,古往今来,鲜有宝灵修士得道成仙的例子,数量比天灵修士还要稀少。 天灵和宝灵持有者可以通过合修来达到效果更好的修炼,与人灵无法进行合修修炼。 风皇需要特别提醒徐小凤的是:“你的灵气属于宝灵,宝灵所散发的气息对每一个修士来讲都有极致的吸引力,尤其是天灵修士,为了得到你这个新生的、尚且柔弱的宝灵修士,他们会因为你而杀死拦在他们面前的每一个人。” “啊?”徐小凤张大了嘴巴,他、他没听错吧? “争夺我?”徐小凤指着他自己露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宝灵修士虽然拥有和天灵修士一样的天赋,但他们大多和你一样身具修炼资质极差的伪灵根,能突破瓶颈达到炼气已然是人中龙凤,往后修炼越发艰难困苦,除非可以找到一个天灵与之合修。”顿了一下,风皇抬了抬眼皮,道,“除了有修炼的吸引力之外,用凡人的话来讲,宝灵修士于其他修行者,身上的灵气如同魔之惑一般能迷惑他人。” 像徐小凤这般新生且弱小的宝灵修士,只需要往凤凰山上一扔,也就跟把一只美味的小鸡丢进狼窝里差不多。 越是强大的修士,身上的灵气就越是浓重,也越懂得如何控制自己身上的灵气。 徐小凤只能庆幸他们的营地里没有一个真正的修士,四周没有一个修仙的,普通人根本没有能力感受到他身上的灵气。 刚刚踏入炼气阶段的徐小凤现在所拥有的宝灵灵气也十分微弱,还不足以让凤凰山上的那群修仙的感觉到。徐小凤也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如师傅说的那般可怕,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他可不想成为其他天灵修士修行路上的一个工具。 可是要怎么掩盖自己身上的灵气呢? 徐小凤可不觉得他能够一直隐瞒下去,毕竟他向来相信师傅的话,而师傅那天又说得那么可怕,什么过去有不少宝灵修士因为缺少身后势力的庇护而被别人抢了去当作修炼的器具外加玩具,什么就算背后有势力也会被家族逼迫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之类的。 随便想一想就让徐小凤觉得恶心,虽然早就知道修仙是个危险行业,没想到还是如此没节操的行业。 总有办法能让他掩盖住身上的气息,亦或者是给身上的宝灵灵气做一层不错的伪装,徐小凤下意识地就去找过他那无所不能的师傅,结果师傅居然只是恶劣地说了一句“为师只是化身,身上没有能抑制你气息的宝物”。 好吧,从师傅身上敲诈法宝的希望落空了,幸好师傅那个大坏蛋还是告诉了他抑制灵气的办法——炼丹。 众人已来到凤凰山脚下快要三个月了,这三个月以来徐小凤每天都和其他人一样习武练功,虽说“声名在外”,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向来遵循“日久见人心”的不变准则。 徐小凤个性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前世今生积累下来的阅历足以让他成为一群少年里最受欢迎的伙伴,再加上徐小凤掌握着一种能把最简单的食材烹饪得如同人间美味般的超凡能力,这三个月下来,他早已经从最开始的“徐家废柴少爷”,成了如今“值得信任的伙伴”。 这种改变让徐小凤越来越喜欢现在的生活,徐家虽然有不少混蛋,但目前来看好人也不少,日子固然忙碌却也充实,整天和几个兄弟嘻嘻哈哈玩闹在一起也不用担心他们觉察到他的宝灵身份,倒是让徐小凤想起了从前学生时代的夏令营。 夜晚的时候,几个孩子总会在帐篷旁边儿烤着火,数着星星,神情紧张地谈论着各自学校流传已久的鬼故事。 过去和现在并没有多大区别,几个少年趴在帐篷里窸窸窣窣地偷偷说着话。 “听说水妖靠吃人为生,她们长得比徐家城里最漂亮的姑娘还要迷人。” “就是一个水妖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只要给她一剑她就死定了。” “她的头发是不是跟海藻似的又长又多,缠住你的双手双脚把你拖进水里去把人活活闷死?” 黑暗里一双大眼睛眨了眨,旁边的几个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徐小凤!你来了能不能先吭一声,想把我们吓死啊!” 徐小凤这黑不溜秋的,在晚上根本看不清模样,只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乍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某个只有眼睛的鬼魂一样吓人。 被呵斥了一番的徐小凤咧嘴一笑又露出一口大白牙,很快加入到了同伴之间的夜谈里:“看我把你们吓得,就这样还敢去杀水妖啊,不过看你们谈论水妖谈论得那么开心,到底有没有人见过真的水妖?” 徐小凤在旁边坐了下来,几个同伴追问他大半夜跑哪儿去了,他嘿嘿笑着从怀里拿出了几个喷香的烤番薯立刻把同伴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烤番薯是假的,炼丹才是真的。 这几天徐小凤已经开始跟着师傅学习炼丹,炼丹这事情可没办法在梦境里完成,偶尔他会趁着夜色浓重的时候跑到附近去偷偷和师傅见面,顺便烤点儿吃的带回去以免让同伴怀疑,这办法一直很有效。 几个人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谈论着水妖,近年来时常会有妖魔鬼怪窜出来,水妖并不算是特别厉害的妖怪,他们之所以会谈论到水妖是因为今天早上的时候教头给了他们一个任务。 其实说是任务也不算是真正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几个愣头青跟着山上的修士一起到附近的村子里探查水妖,徐家可不指望他们几个小雏鸟能把水妖降服而不受伤,到时候真正出力的还是修士,他们也就是过去打打下手见见世面,增加点儿实战经验。 第四十二章 香味 几个人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谈论着水妖,近年来时常会有妖魔鬼怪窜出来,水妖并不算是特别厉害的妖怪,他们之所以会谈论到水妖是因为今天早上的时候教头给了他们一个任务。 其实说是任务也不算是真正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几个愣头青跟着山上的修士一起到附近的村子里探查水妖,徐家可不指望他们几个小雏鸟能把水妖降服而不受伤,到时候真正出力的还是修士,他们也就是过去打打下手见见世面,增加点儿实战经验。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在围绕着水妖进行讨论,比如说水妖离开水太久就会变得虚弱,一个个长得都很漂亮能迷惑人,比较怕铁器一类比较正经的话题,只是谈着谈着话题就开始往深夜档的方向偏了过去。 十五六岁正是男孩子们青春勃发的年纪,对于有些敏感的事情他们显得既青涩又好奇,这就跟徐小凤上学时候的宿舍夜谈一样,除了谈篮球谈游戏以外,自然免不了谈论女孩儿。 徐小凤就坐在旁边听着他们几个人讲,同样的话题他都已经听了一个多月了,这群家伙一开始会说起徐家的哪个丫鬟长得最漂亮,哪个丫鬟路过时身上香喷喷的,甚至还在说是不是女孩儿天生都是香的。 徐小凤撇撇嘴,他可不喜欢那些人工制造出来的香味,要说香的话他还是喜欢师傅身上那淡淡的冷香,仿佛生长在雪山之巅冷风中不知名的花一样。 在徐小凤出神的想着师傅的时候,这群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就开始谈论他们没见过的,比如说徐家城里那些烟花场所和水妖一样会勾人的男人女人们。 一开始徐小凤还觉得有些别扭,一群男人在这里讨论另外一些男人的面貌身姿,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他差点忘记这世界连男人和男人都可以结婚,而且三个月以前他还“不知好歹”的拒绝成为美男子隆庆王爷的侧妃。 果然,这群兴奋的小雏鸟又谈到了隆庆那个白痴。 “隆庆王爷真不愧是我们宗政国的第一美男子,那天见了确实是惊为天人。” 啊呸呸,和师傅比起来差太多。 “听说修仙的都是越长越好看,真羡慕啊。” 师傅的修为肯定很高深,不然怎么会长那么好看。 “有什么好羡慕的,修仙的为了保住灵气的纯正不泄都不能结婚的,就算长得好看也没用。” “可不是也有成婚的修士吗?” “不是每一个修士都有机会找到合修的同伴,不过我以前听我哥提过,这世界上有一种修士叫宝灵修士。” 快要睡着的徐小凤在听到“宝灵”两个字的时候立刻回过神来,他瞪大了眼睛头脑无比清醒,师傅虽然告诉过他一些宝灵修士的事情,但提到的并不多,兴许能从同伴的口中得到更多关于宝灵的认知。 “什么是宝灵修士?”徐小凤佯装毫不知道的样子问道。 “好像是突破炼气之后修士的一种,实际上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我哥说,宝灵修士不但比一般的修士长得好看,而且身上有股味道还特别好闻。”回答徐小凤问题的人是个长得结实的英俊小伙,叫徐小牛,年纪和现在的徐小凤差不多,早在来到凤凰山脚下之前就已经在家中习武多年,家里有个在军中的哥哥。 “说得好像你闻过似的。” “我没闻过,可是我哥闻过,当时在战场的时候来了一个修士,虽然离得他们可远了,但那味道特别好闻,我哥可不会骗我!” “能有翠花儿好闻吗?” 翠花就是几个人之前提到过的身上香香的丫鬟。 “肯定比翠花好闻多了!”徐小牛提着嗓子说道。 有那么好闻吗?徐小凤试着低头闻了闻自己,没啥感觉啊,不过普通人也能闻到宝灵修士身上的味道,师傅都没有告诉过他。 正想着的时候,徐小凤突然发觉徐小牛朝他凑了过来,跟小狗似的在他旁边皱着鼻子闻了闻:“小凤,你是不是偷藏吃的了?” “我哪有!”徐小凤本能地往后退了退,故意拉着衣服抖了抖证明自己的清白,“你看,你看。” “是吗?我咋觉得你身上香香的。”徐小牛揉了揉鼻子,见徐小凤身上没有藏吃的也就没有在意,继续和其他同伴争执究竟是宝灵修士好闻还是翠翠好闻。 徐小凤趁机独自一个人回到了房间,徐家这样的大家族并不缺钱,自然也不至于在住宿的事情上玩抠门,他们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这对徐小凤来讲倒是一件好事情,明天是休息天,整顿一番之后,在后天便会和山上的修士一起启程前往附近的村子对付水妖。 炼制隐藏灵气的丹药迫在眉睫,大部分的材料在凤凰山上都能找到,现如今他还差最后一味药材,一颗来自妖怪身上的灵珠。 第四十三章 挖坑做饭 隐在群山中的天空翻着鱼肚白,暖色的晨光尚未驱散夜色的微凉。 拉了拉挂在身上的厚实披风,徐小凤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他低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座下正在低头啃草的马的毛发。 他们将要去的小村子离凤凰山不算远但也不近,众人早早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整装待发,现在只差与凤凰山的修士汇合就能启程了。 等了一会儿以后从一条山道上传来由远及近的凌乱马蹄声,四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人朝他们这边行了过来,徐小凤偏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他的三姐徐小贝,赶忙抬起手来打招呼,徐小贝也瞅见了徐小凤,策马直接到了徐小凤的身旁。 戴着手套的女子拉住缰绳放慢了马匹的速度,不至于和徐小凤他们撞到一块儿,看到这数月未见的弟弟,徐小贝一张艳若桃花的小脸登时溢出明媚四射的笑容来:“小凤,这几个月过的可还习惯?” 旁边的几只小雏鸟们何时与徐小贝这般明媚动人又地位尊贵的女子共处过,这会儿见了徐小贝和徐小凤这对姐弟聊得笑声连连,是又羡慕又嫉妒。 揉了揉鼻子,感受着来自他人的艳羡目光,徐小凤策马与三姐一同赶路的时候也不忘聊上几句,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最看重的感情排在首位的必然是亲情。 这一世虽然父母早逝,徐家对他也不好,但好在有三姐一直给予照顾。 这一次出行前徐小凤并不知道凤凰山上会派什么人下来,此时见了三姐徐小贝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只说是在山下过得很好,兄弟们和教练对他都很好,比在清逸轩舒服多了。 徐小贝听了连连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银铃般的笑声:“本家虽然有吃有喝,可是哪里比得上在外面逍遥快活。” 一缕晨光剥开了随夜色离去而渐渐变得淡薄的云雾,透过茂密的树荫打在马蹄踏过的林间小道上,徐小凤随着马匹上下颠簸,虽是一脸的黑漆漆却能看得出来气色不错,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更是明亮得将四周的晨光都衬得黯淡了下去。 徐小贝一看就知道徐小凤没有骗她,知道弟弟在凤凰山过得好她一直悬在心头的大石也随之放下了,只是一想到徐小凤只能再活十年这心中就泛着酸涩异常难受。 “小凤,那水妖说厉害不厉害,说不厉害却也厉害,到时候到了那边你可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靠近有水的地方,明白吗?” 这一次下山其实一开始没有徐小贝的事情,徐小贝放心不下徐小凤便主动请缨。 徐小凤心知三姐对自己的关心,蓦地就有些眼眶泛热,在点头答应对方好好保护自己不拖后腿的同时也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若是三姐遇到了危险他必然全力以赴相救。 随着晨光渐渐升起,林间的鸟鸣声窸窸窣窣不断,马蹄踩过地面留下一片灰尘,空气里隐隐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清凉和香甜,只是众人骑行较快也没有放在心上。 中午时分一抹艳阳已是高高悬挂空中,地表像是一个蒸笼一样不断散发着热气,水妖只有在傍晚太阳落下之后才会出现,众人倒也不忙着急匆匆的赶路,实在是热得不行了就在阴翳下歇息,静待阳光不是那么毒辣之后再继续启程。 徐小凤他们七个练武的早已经习惯了火辣辣的太阳倒是没什么关系,可修士一个个都是细皮嫩肉的哪里能受得了这艳阳,一下马就一个个坐在树荫下喝水歇息。 “小凤,你也过来坐下休息一会儿。”徐小贝靠着一棵大树的树根坐了下来,她拿出香巾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就看到一个黑糊糊的身影在林间跑来跑去的,手里拿着一些树枝。 “三姐,我不累。”徐小凤咧嘴笑了笑,将和其他人捡来的柴火放在一旁,徐小牛早已经在地上挖了一个坑。 徐小贝觉得好奇便跑了过来:“小凤,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挖坑做饭。” “挖坑做饭?” 徐小贝还没见过有人做饭是挖个土坑的,今日出来他们各自都带了干粮,吃起来自然是没滋没味也就勉强能饱腹。 修仙之人虽然不讲究吃喝,可在没有修成仙之前也还是一个人,想到几个月以前徐小凤那可口的红烧肉,就算是徐小贝也忍不住吞咽口水,顿时觉得兜里的干粮成了难以下咽的毒药。 “几位师兄先休息一会儿,等下我们一起吃叫花鸡。”徐小牛颇有礼貌地向其余三位修士拱手,可没想到却碰了壁。 第四十四 我的鸡腿呢? “叫花鸡?你们莫非是把我们当成叫花子了不成?!”语带愠怒,一年纪和徐小凤他们差不多的年轻修士抬高了下巴很是不屑地看着徐小凤众人,面色略黄,一脸的倨傲。 “哎,何必与这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另外一个大脑门儿低低笑了两声,连看都没有看徐小凤他们一眼。 徐小牛有些尴尬地笑着揉了揉头发,今日看徐小贝一直和徐小凤聊得开心自在,他差一点忘记了修仙之人大多性情高傲:“抱歉抱歉,打扰二位了。” 徐小凤撇撇嘴,这哪儿都能看到一群眼睛长脑门儿上的家伙,他大概能感觉得出来,这四个修士里黄脸小子和大脑门儿应该是和他一样勉强爬进了炼气的门,徐小贝比他们厉害一些炼气中期的样子。 至于另外一人,徐小凤朝不远处看了过去。 还有一个修士从一开始就闷声不说话跟个闷葫芦一样,倒也不是说那人和另外两个倨傲的毛头小子一样高傲得不想理人,那人的孤僻和高傲是从里到外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并不会让徐小凤觉得讨厌,就像是那人生来如此。 “小凤,你别理会那两个笨蛋,他们不吃我们吃。”徐小贝有些小激动地搓了搓手,少了两个人和他们抢吃的她更高兴。 “三姐,那人是谁呀?”徐小凤后知后觉地朝远处打坐的年轻男子抬了抬下颚。 徐小凤得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啊?” “似乎是师傅他们认识的朋友,好像叫怀光,这一次路过凤凰山要去捉水妖,师傅便拜托他带上我们去见见世面,不过他这人奇怪的很,从来都不开口说话。” 神秘的人总能吸引别人更多的目光,徐小凤在等待叫花鸡出土的时候偶尔朝那神秘的怀光看上两眼,模样普普通通气质略有些冷锐锋利,单单凭着灵气也感觉不出对方的修为来,反正比他们都厉害就对了。 “小凤,你这叫花鸡可真香啊。”凑过来闻了闻,徐小贝顿时食指大动,她才不管什么要尽量吃素,自打吃过徐小凤的红烧肉,她就再也没办法拒绝任何从徐小凤手里弄出来的佳肴了。 今儿个知道身边会有修士,徐小凤谨记师傅的话特意在出门的时候在身上抹了点儿花香,连弄饭菜也是弄香喷喷的叫花鸡,就是怕被人认出来他是个宝灵,现在来看应该没人觉察到。 叫花鸡出了土之后香味四溢,原先不齿和徐小凤他们坐在一起的两个修士也被这香味儿勾得时不时偷偷睁开眼睛朝他们这边看,隐约还能看到喉结上下滑动却又装镇定的滑稽模样。 徐小凤拧下一个鸡腿来,他故意拿着香喷喷的大鸡腿朝黄脸和大脑门儿那边瞅了瞅,那两人估计还以为徐小凤是要送鸡腿过去,徐小凤一抬脚两个人就伸直了脖子,哪知道徐小凤下一步就直接拐了个弯儿朝神秘修士的方向走了过去。 “额……这位大哥,吃鸡腿吗?” 对方是盘腿坐着的,徐小凤不想站着好像自己很居高临下似的,就干脆也坐在了地上,反正地面上干干净净的只有一层树叶,这地方唯一能让徐小凤感到欣慰的就是空气好了,除此之外他还是想念上辈子丰富多彩的生活。 这人果然和三姐说的一样不吭气,徐小凤特意过来送鸡腿一半是真心一半是故意找个借口打量打量对方。 在对方没有开口回答之前,徐小凤可以名正言顺地盯着对方看,至于为什么会对这个叫怀光的修士感兴趣,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晚上的时候要对付水妖,不吃点东西没力气,我们这些小跟班估计出不了什么力气,到时候全靠你了。”简而言之,徐小凤的意思是保护我们全靠你了。 也不知道是鸡腿飘荡在空气里的香味儿实在是诱人,还是徐小凤这番话过于厚脸皮了一些,三姐口中“从来不说话”的神秘修士竟然睁开了眼睛。 平凡无奇的相貌却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怀光甫一睁开眼睛徐小凤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人虽是气质冰冷但目光并不会冻得让人难受。 徐小凤把鸡腿往前送了送:“很好吃的。”他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行为很像是一个拿棒棒糖诱拐小孩儿的怪叔叔。 怀光似乎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平静的目光落在徐小凤黑漆漆的脸上有那么半秒钟的停留,很快便往下稍作打量,视线虽有些明显,倒也不会让人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别看我这么黑,我可是天天都有洗澡,身上干净的很。”徐小凤以为对方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黑的人,觉得他黑漆漆脏兮兮才犹豫着要不要拿鸡腿。 “怀光大侠,你要是不吃那我就自己吃了啊。”观察的目的达到了,反正对方没有拿鸡腿的意思,徐小凤准备把这只香喷喷的鸡腿塞进自己肚子里来个完美的拥抱。 “多谢。” 咦,他手里的鸡腿呢? 第四十五章 水妖 徐小凤回到了原位坐下,一边啃着鸡肉一边偶尔朝怀光的方向瞄上两眼,看着那人也和一个普通人一样啃着鸡腿,他心里便笑开来,谁说修士就不能吃肉了? 所谓酒肉穿肠过,修仙之心恒久远。 他现在要吃肉,以后不管修成个什么样也要吃肉,看着怀光将一个鸡腿吃得干干净净的,徐小凤后来献殷勤地又拿着一些鸡肉蹦达了过去。 吃饱了以后,徐小凤干脆就坐在了怀光的旁边,层层叠叠枯黄的树叶成了最舒适的坐垫,手肘撑在膝盖上杵着下颚,徐小凤轻声笑着说道:“怀光大侠,鸡肉还好吃吗?” 修士把鸡骨头上的最后一丝肉咬进了嘴里,听到了徐小凤的话以后点了点脑袋。 “怀光大侠,我出门的时候带了不少清洗好的食材,等晚上解决了水妖以后我们可以吃一顿更丰盛的,”注意到怀光因为他的这句话神情一动,徐小凤眨巴着眼睛,几分精光从眼底露了出来,笑着说道,“不过有句古话叫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想要什么?”人虽然长得普普通通,声音却十分悦耳,像是炎炎夏日里藏在山涧阴翳里的清泉,有些凉凉的,却不会显得冷漠。 够直接,徐小凤喜欢。 “我听说妖怪的体内都有一颗灵珠,灵珠晶莹剔透比夜明珠还要光泽莹润,怀光大侠四处除魔卫道想必宰杀过不少妖怪,区区一颗灵珠对你来讲应该不是那么重要,咱们打个商量,我给你做饭,你把那水妖的灵珠给我,怎么样?” 这颗灵珠徐小凤势在必得,先前他也想过寻求师傅的帮忙,只是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要劳烦师傅的话未免让徐小凤有些心里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事事都去求师傅,那让他觉得自己太没用。 若是让徐小贝他们知道徐小凤竟然和一个高深莫测的修士讨价还价,只怕一个个都要惊得目瞪口呆,但徐小凤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什么等级什么身份都未曾深入过他的心里,他骨子里仍然是一个自由的人,不会轻易把人看低了,更不会轻易看低了自己的身份。 怀光盯着徐小凤那张黑糊糊的脸看了一会儿,这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尚有些稚气未脱,可若是看眼睛却看不到一点这年纪该有的稚嫩和青涩,藏在眼底的锋利光芒竟是让怀光心中一颤。 “好。”怀光平静地应了一声,得了允诺的徐小凤高高兴兴地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和其他人一样闭上眼睛打坐等待正午的烈炎收敛起它的些许高温。 整片林子很快便安静得只能听到树叶的呼吸声,凉风拂过树梢带来窸窸窣窣的低语,一股几不可闻的清甜香味儿宛如一条优美畅游的鱼儿摆动着尾巴萦绕而来,鼻翼微张,闭眼打坐的怀光在吸入这缕清香的同时皱了皱眉头。 他睁开眼睛的一条缝朝徐小凤的方向瞥去一眼,目光里掠过一丝怀疑,再次闭眼,干脆直接闭气打坐,免得那缕若有若无的香甜始终萦绕在他鼻息间挥之不去。 …… 中午在林间休憩避开了过于炎热的烈阳之后,众人再一次启程,在傍晚太阳尚未将其所有的光热藏起来时抵达了那藏匿着水妖的小村子。 尽管太阳还没有落山,村子里的村民大部分都已经将自家房门牢牢关上,徐小凤他们并不想打扰当地人的生活,在从村长那里询问了一番之后,众人甚至连村子都没有进去就朝着村子附近的小林子行了去。 一缕金橘色的光线透过林间缝隙落在了徐小凤的额头上,他低头将鞋子牢牢绑好,又握了握挂在身侧的长刀,他往旁边看了看,徐小牛他们都已经把马栓在了林子入口的树上,大概都是第一次参与猎杀妖怪,不管是徐小牛还是三姐他们都略显紧张。 这紧绷的氛围倒是让徐小凤想起了当年高三进入高考时候的场景,那会儿天真的以为只要过了可怕的高考,以后就再也没有能难倒他的事情,后来才知道自己简直就是天真的可笑。 不管今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今日的猎杀水妖和曾经的高考一样,都是必须跨过去的坎儿。 所有人里大概也就只有怀光仍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那人隐在林间阴翳下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连呼吸都没有的雕塑,徐小凤只觉得怀光的模样成了一团模糊的烟看也看不清。 就在徐小凤他们都准备好的同时,怀光往林子迈出一步,徐小凤突然明白过来怀光刚才一直都在等他们。 修士的身体素质和一般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考虑到修士如果被突然袭击可能会反应不过来,徐小凤和徐小牛他们七个人分别围绕在三姐他们四周,怀光则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这片林子过于安静了,甚至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 尤其是当太阳落下山,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了他们的身后时,整个林子瞬间就成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透着一股寒冷刺骨的阴森。 偶尔有凉风拂过树梢发出好似水妖低语的浅笑,身体本能地因为这些潜在的危险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徐小凤走在最后面,背后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鞋子偶尔踩在了地上的枯枝上发出骨折一样清脆的断裂声,声音久久不曾散去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悄悄跟着他一样,徐小凤甚至能感觉到有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后背上。 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让徐小凤自己都不清楚的激动,血液好似在血管里开始沸腾起来了一样,想要撕碎什么…… 【小凤】 一个熟悉而温和的声音及时安抚了徐小凤血液里怪异的沸腾,这声音仿佛母亲轻抚孩子额头的手一样轻柔,一直绷着的肩膀随之放松了下来。 今天一整天徐小凤都没有感觉到师傅的存在,虽说师傅这会儿的一缕意识寄存在了他空缺出来的心脏位置里,但是时间久了以后徐小凤渐渐能感觉得出来,师傅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清醒着。 当师傅有意识的在那块古玉里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徐小凤可以感觉到一股温暖滋养着他空荡荡的心脏,若是师傅没有在,那地方便是冷冰冰的。 仿佛春日暖流般的气息顺着心脏的位置慢慢朝着他冰凉的四肢涌去,无声无息地驱散了先前让人感到紧张的未知恐惧,明明是连月光都隐在了浓密的云雾里,徐小凤却觉得四周亮堂堂一片。 这便是师傅回来了,说不出的安稳和满足。 徐小凤下意识地将左手按在了他的心脏位置上,感受着一股热流窜出了他的胸口如同汨汨流淌的温水轻轻舔舐着他的掌心,他打开了自己的意识和师傅交流了起来。 【师傅,我已经和那个修士谈好了,待会儿他杀了水妖以后灵珠归我】徐小凤止不住的得意,像是一个考试得了一百分的孩子一样想要得到大人的夸奖。 徐小凤还未来得及去得到师傅的夸奖众人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四周仍然是寂寥一片听不到半点声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一样。 徐小凤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怀光停了下来,三姐他们也跟着停了下来。 变化就在一瞬间,在这一瞬间来临之前徐小凤清晰地听到了湿答答的水声,仿佛是从树叶末梢滴落下来,又像是隐藏在地面的杂草里,无声无息地,缓慢地接近。 惊恐的喊声如同锐利的刀刃划破了黑暗之中胶着的寂静,徐小凤跟着被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原本站在他右上方的伙伴在他眼前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坠入了黑暗之中,尚没有等他出手一道白光就在他的身旁炸开。 脱离了危险的同伴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徐小凤松了一口气,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朝不远处朝他们这边投来目光的怀光望了过去。 刚才同伴差一点就被水妖给拖走了,怀光救了他们,徐小凤意识到他们其实是怀光的累赘。 “留在原地。” 怀光沉稳平静的声音虽然不带一丝感情,徐小凤却明显地感觉到众人紧绷的情绪在一瞬间得到了安抚,平日里总是听着妖怪的故事,真正见了才发现这些妖怪比故事里的还要让人害怕。 “设阵!”不愿意成为怀光的负担,徐小贝等三个修士在平静下来之后迅速做出了反应,即使不能帮上忙也不能拖后腿。 女子一声轻喝,三个修士纷纷默念口诀,伴随着一道温暖的柔光,一个法阵被设在了他们的四周成了天然的屏障。 有什么冰凉的液体突然打在了额头上,徐小凤仰起头,越来越多的雨滴打在了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和手上。 第一章 十年后 【十年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秋天的关系,往昔繁华热闹的徐家城里似乎多了那么一些萧条的意味。 垂落在街边的绿树枯黄了叶子,一片染了一半秋黄的树叶气若游丝地垂着脑袋,从春日的嫩芽至夏日的挺拔,终是熬不到寒冬那一天,一阵萧瑟的秋风轻拂便折断了颈子,轻飘飘地左右摇摆着飘落了下来。 “驾!” 由远及近的马蹄似杂乱的擂鼓声击打着大地,挑着担子的行人慌乱地往旁边避开差一点把脚上的草鞋给丢了,凉秋似是夺走了人们的精力,往日的骂骂咧咧如今也只剩下习以为常地怒瞪。 四五匹高大的骏马从路中央奔驰而过扬起阵阵恼人的沙尘,骑在马上的人一个个包裹得严实,满身风尘似是从远方而来。 那一片将要落在地上枯黄了一半的叶子被卷入了骏马奔驰的队伍里,仿佛波涛汹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无助地被推来卷去,直至最后带着一身残破轻飘飘地落在了一个男子素白的掌心里。 两根白白净净的手指捻着枯黄树叶的叶柄,不知何时出现在路边的男子身上披着尚未洗去风尘的披风长袍,遮挡了头发颈子只露出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睛来。 朝远去的马队深深看了一眼,男子转过身跳上马背时听到了旁边挑着担子路人的抱怨声:“哎,徐家如今是一年不如一年,听说都快保不住四大家族的位置了,只怕再过上几年徐家城就该改名了。” 另一人却不这么认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到刚才那几个人了吗?说不定就是徐家找来的,再过上一阵子就是十年一次的四大家族大会,我敢肯定徐家肯定会有动作。” 两个市井小民聊着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人争吵得十分激烈,不知道身边何时出现了一个牵着马的外来客,也不知道那外来客何时走了,空气里隐约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甜。 十年的时间不至于让曾经四大家族之一的徐家破败却也足够人们看出她的衰弱。 若说这十年里徐家城里还有什么未曾改变,大概就是这徐家城里的松鹤楼了。 十年前宏伟典雅城中一绝,十年后仍然是那般的恢宏热闹,徐家的势衰并未影响到松鹤楼半分,不管日后徐家城是否会变了主人改了名,都更改不了松鹤楼在徐家城乃至宗政国的地位。 原因说来简单,倒不是因为松鹤楼背后什么神秘势力,而是从十年前开始松鹤楼就突然变更了自家的菜谱,熟悉松鹤楼的达官贵人们再也没有从菜单里瞅见什么“一飞冲天”这一类只有一只白斩鸡的“珍贵菜肴”,仿佛一夜之间,松鹤楼的大厨们都被仙人施了法似的纷纷变出了让客人们流连忘返大呼好吃的美味佳肴。 松鹤楼能稳固至今并且在宗政国各处扎根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她家饭菜好吃,且找不出第二家比松鹤楼更好的。 牵着马的男子站在了松鹤楼的门口,长长的裹满风尘的长袍披风把他包裹得像是一个端午节的粽子,只露出几根白白净净的手指和一双过于透亮的眼睛来。 男子站在门口往松鹤楼里头探了探脑袋,虽然看不到面部表情却可以从眼睛里猜出来这男子此刻应该是撇着嘴的。 四大家族的会议轮流在各家城中举行,今年恰巧轮到了徐家城,像松鹤楼这种城中最好的客栈,大部分的客房只怕在去年的时候就被其他三大家族给包了下来,剩下的客房应该不多,否则松鹤楼里也不会人山人海挤得跟个什么一样。 男子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他突然眼睛一亮,不少人在得知客房已经满了以后就悻悻然地离开了松鹤楼转而去寻找其他的住处了,不过有三男一女还站在松鹤楼里,一个店小二面带崇敬地在旁边说着什么。 男子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狡猾,他记得这四个人,就是之前在大街上骑着马横冲直撞的那几个。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几个人的腰间,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佩带着一把看起来很值钱的长剑,有捆绑得整齐漂亮的剑穗,剑柄和剑鞘上都雕刻着繁复精致的日月花纹,他认识那花纹,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公孙家特有的标志。 正如凤凰图案是徐家的特有标志一样,其他三大家族也有着各自的标志。 眼珠子像是狡猾的狐狸一样溜溜一转,男子就这么把马丢在门外直接走了进去,松鹤楼里的店小二以为这人也是来询问住房的,陪着笑脸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位客官,本店的客房都满——” 剩余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店小二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拉下了一直遮盖口鼻的围巾,也不知道是被这男子俊朗的面容给惊着了,还是被空气里突然弥漫的陌生香甜给迷晕了。 男子听了店小二的话以后故作失落地垂下了眼角,脸上虽然没有太大的表情,但是语气里却难掩失望:“店家,真的没有了?” “我、我……”店小二突然发现他的舌头被人打了个死结,莫名其妙地没办法像对着其他人那样对着这个客人说出拒绝的话来。 还好旁边有人把店小二从困境里拉了出来,那三男一女中最为挺拔的男子主动站了出来,带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的略有些讨好的微笑:“在下公孙庄,这位朋友,若是不嫌弃可以住我的房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男子带了几分警惕地望向这个好心的名叫公孙庄的人。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话里容易被人误解的意思,见对方面露几分警惕,公孙庄急忙解释道:“我们四人皆是来自公孙世家,一共订了四间房,公子若是没有地方住我可以把我的房间腾出来。” “你我萍水相逢互不认识,这怎么好意思。”嘴上是这么说着,男子的双脚仍然停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萍水相逢也是缘分,若是能因此与阁下结交才是我公孙庄的幸运。”公孙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男子的反应,像是很怕对方突然露出不高兴的样子或者是生气一样,这副模样让旁边的二男一女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大师兄吗? 平日里严肃认真如同顽石巨树一样的大师兄,竟然在隐隐讨好一个陌生的男子? 公孙庄的坚持和主动稍稍让男子有些讶异,眼眸中闪过的些许惊讶都不需要去伪装就能自然流露出来,眉头微皱片刻犹豫之后,男子缓缓点了点头:“那便麻烦了。” 公孙庄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男子回头看了眼他那乖乖停留在门外的马,公孙庄刻意示好一般的提议道:“公子一身风尘,不如早一点到房间歇息,若是信任在下的话,余下交由我打理便可。” 说完这话以后又发现自己是不是太过于主动了,向来稳重的公孙大师兄竟然带了几分忐忑地看着这个陌生,却浑身流露仿佛雨后草原上尚未从花瓣上滴落的雨水清香灵气的男子。 在这陌生男子还在松鹤楼外面的时候公孙庄就感觉到了这男子身上的灵气,那若有若无萦绕在心尖儿上,似是有人拿了一根鹅毛在他心尖儿上挠痒痒一样的淡淡灵气,气息淡得几乎可以忽略,却意外的挠人。 直至这男子走进松鹤楼里拉下用来遮挡风沙的面巾时,那淡淡的灵气顿时就变得浓郁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很不正常,但理智根本无法控制他本能地想要对陌生男子示好的举动。 “早就听闻公孙世家嫉恶如仇,正气凛然,今日一见才知道闻名不如见面,”男子的话语很好的缓解了先前的尴尬,丝毫不担心公孙庄会把他的马给偷了,男子淡淡一笑道,“那就麻烦公孙兄了。” 这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公孙兄”恰如一颗石子投进了公孙庄的湖心里荡起无边无际的水纹,直至那男子离开了公孙庄才在师妹的瞪眼下醒了过来,只是往常还会对着师妹表露疼惜宠爱的大师兄现下还在脑海里回想着那男子离开时说的话——在下姓凤。 第二章 天不怕地不怕 绷着一张脸到了房间里,直至店小二出去确认四周没有其他人了,先前的男子这才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在房间里设下了法阵,不管他笑得多大声外面的人都听不到他这过分夸张的笑声,否则该有人认为松鹤楼里位置最好的西楼里住进了一个疯子。 “师傅,师傅你刚刚看到那个家伙的样子了没有,哎哟我去,笑死我了!” 徐小凤笑得直接倒在了房间里的矮榻上,一改之前的温文儒雅,毫无形象地一脚踩在矮榻上,一脚搭在一旁还一晃一晃的。 对于自家徒弟这种堪称“随性自我”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的另一个人,也只是在化身成人时笑着看了徐小凤一眼。 风皇走到了窗旁将窗户推开好让房间里的熏香散去一些,他不喜欢这种被制造出来的香味。 挺拔沉稳的男子双手背负在身后,透过窗户将目光投向远方隐在山雾中的墨色山脉,十年的时间对他而言不过眨眼之间,却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不一样的人而变得分外特别,分外珍贵,也分外甜美。 上一世的错,这一世他绝对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平静的眼眸染上了万年寒冰般冷硬的光芒,在回过身的望向徐小凤的时候,这些冷硬无情无声无息地化成了一池春水,温柔得能把人给融化了。 “真不打算继续掩藏自己的灵气?” 毫无形象躺在矮榻上的年轻人得意洋洋地扬起了唇角,活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一样,声音却异常冷静:“师傅,我记得你说过在修仙界人们对宝灵修士总有很强的歧视,就像是宝灵修士天生低人一等一样。” “那是他们的愚昧、虚伪以及恐惧所带来的歧视。”缓步走到了桌旁,风皇拿出两个白瓷茶杯来。 就如同总有一些人喜欢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他人来显示自己的“高道德”一样,修仙界里也有许多愚昧无知的修士因内心的虚荣和恐惧将宝灵修士指责为“低人一等”的存在。 那样扭曲的时代,风皇亲眼看着它诞生,看着歧视如同病魔一般肆虐,他无视着,冷漠着,人间的生死都不能唤起他的半分情绪,更何况还是人类对自身所进行的等级划分,偶尔有的,也只是淡漠的嘲笑罢了。 宝灵修士的修炼速度的确是最缓慢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宝灵修士是天生的弱者。 如同搭积木一样,天灵修士之所以能提升的那么快只是在于他们只用两块积木搭建一层,而宝灵修士却得用五块积木来搭建一层,同样的时间和速度下,宝灵修士理所当然的搭建得更慢一些。 前期的缓慢让曾经的宝灵修士备受蔑视。 只是到了修仙后期,宝灵修士稳固根基带来的好处会越来越明显,天灵修士开始提升得越来越慢,越来越危险,宝灵修士则可以维持着他的速度和平稳,在后期渐渐将其他修士超过。 而一旦一个宝灵修士遥遥领先其他天灵修士之后,他便不会再被天灵修士所吸引。 徐小凤在过去的十年里从他师傅那里听到了很多关于那段历史的描述,比如自私的天灵修士为了防止自己被宝灵修士赶超而强制性的将宝灵修士困在自己的地盘,迫使后者成为他修炼的一个工具甚至于一个玩具。 并非所有的天灵都是自私之人,凡人的历史上曾有过天灵与宝灵相濡以沫的事例,只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大多不得善终,不是被身后的家族逼迫分开就是死于强硬无情的规则之下。 如今这时代仍然存在宝灵修士,只是一来没有多少人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他人修炼的工具,二来也不是你想成为宝灵就能成。 总而言之,能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并且豪不掩盖自身宝灵灵气的人,估计也只有徐小凤这么一个仗着背后有师傅撑腰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了。 第三章 冒酸水 徐小凤承认自己有点儿义愤填膺,尤其是从师傅那里撬到了不少关于可怜的宝灵的故事,他就是要招摇地显示他宝灵的身份,就是要撕碎修仙界虚伪不平等的规矩。 “不要问我的名字叫什么,我叫红领巾。” 舒舒服服地在过于宽敞奢华的房间里洗了一个热水澡,徐小凤换下了那身故意弄出来的风尘仆仆的衣服。 一边哼着让师傅听不懂的歌儿,徐小凤一边在镜子面前自恋地照来照去,一般的修士都喜欢简简单单的衣服,徐小凤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宝灵修士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修士。 在审美方面徐小凤还是差了一些,不过好在他有个无所不能的师傅,天蓝色古香缎裰衣整整齐齐服服帖帖地穿在他身上,上好的质地和手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件看似简单的衣服只怕价值不菲,更别提那些藏在手绣和衣摆间的金银丝手工纹绣,再披上一件半透明的飘逸罩衫,比起传统意义上的修士,徐小凤更像是某个高深莫测的富家贵公子。 只不过富家贵公子身边的人不是一个书童或者仆人,而是一个比起徐小凤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俊美男子。 一共六个人坐在松鹤楼西楼的雅间里,看着被鱼贯端上来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徐小凤的心情变得更好了一些,终于不是十年前的黑暗料理了,虽然他对于这顿饭是由他来出钱还是耿耿于怀。 徐小凤十分努力地让自己的视线离开这些美味佳肴,坐在他和师傅对面的是公孙家的四个年轻修士,被称为大师兄的公孙庄年纪比他大上一两岁的样子,另外两个男的约莫二十上下,唯一的妹子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 除了偶尔偷瞄他的公孙庄,另外三个人自从进来以后好像眼睛就被黏在了徐小凤身边的师傅身上,血液仿佛被点燃了一样,徐小凤很想跳上桌子挡在师傅面前冲这几个家伙大吼:看什么看,师傅是我的!再看我抽死你们! 噢,对了,还没有介绍。 忍着从胃里涌出来的酸涩和不爽,徐小凤想要张口说“这是我师傅”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另外一番景象:“还没有来得及介绍,这位是我的师兄,单名风,清风的风。” 师傅变成了师兄,这番与计划相差甚远的言论虽然没有引起稳坐如山师傅的怒瞪,却也让风皇稍稍看了一脸得意的徐小凤一眼,眼底渗出几分笑意来,习惯了小乌鸦越来越放肆举动的师傅也只是在心里一笑而过。 风皇平静地坐在徐小凤的身边,仿佛一座有生命的石雕一般保持着他习惯的淡漠与无形中散发的“生人勿进”气息,他并不是非得和徐小凤一起现身。 公孙家的这几个修士估计还没有反应过来徐小凤是传说中的宝灵,只是如今的徐家城里聚集了太多的修士,终会有人透过灵气分辨出徐小凤的身份。 几个人一番客气的介绍之后终于能动筷子了,修士虽然很少进食但终究是个没有丧失味觉的人,估摸着公孙家的几个修士也是头一次到徐家城来,一个个吃上了松鹤楼的菜肴就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徐小凤给几乎没有动筷子的师傅夹去一块豆腐,略显亲昵的举动无疑吸引了公孙庄等人的注意。 公孙庄说不清为什么他心里有些冒酸水,只是对徐小凤这位师兄的敌意才刚刚冒头就被某种无形的威压给狠狠摁了下去,拿着筷子的手竟然有一丝颤抖。 一个来历不明的宝灵修士很容易引起他人的窥伺,虽说徐小凤可不觉得有人能伤害他,但就像是师傅说的那样,苍蝇多了也烦人,一身华贵的打扮至少可以让某些人以为徐小凤身后有什么强大的势力,然后碍于隐藏的危机不会冒失的动手。 徐小凤身后可没有什么神秘势力,他就一个神秘师傅,不过就这么一个师傅也足够他大着胆子在一群宛如猛虎雄狮一般的天灵修士面前,跟只开屏的孔雀一样高傲地蹦来蹦去。 第四章 师傅你是宝灵吗 “师傅。” “嗯。” “师傅。” “嗯?” “师傅。” 终是从手中捧着的书籍里抬起头来,风皇朝自家莫名其妙一直唤着他的徒弟看了过去,徐小凤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整个人侧身斜躺在矮榻上,一条腿随意垂落矮榻边,另一条腿踩着矮榻雕刻花纹的红木扶手。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风皇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语气镇定:“别贪凉。” “我又不会生病。”有一下没一下的跟踩鼓点似的踩着红木扶手,徐小凤杵着下颚直勾勾地望着他的师傅。 十年的岁月甚至没有在师傅的眼角留下一丝细纹,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师傅,就像十年来的每一天一样,看着师傅如青山的眉,如水波的眼,如挺拔山峦的鼻梁,幽谷蔷薇般的唇…… “师傅,要是有一天我变得比你老怎么办?”徐小凤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嘴唇,如今说师傅是他的师兄都没有人怀疑,将来要是他一直老下去而师傅还是这副年轻俊朗的模样,估计那会儿也没人会认为他是师傅的徒弟了。 我皱纹爬满脸而你仍然青春如旧,额,想想就可怕。 十年前的徐小凤是个黑乎乎的小煤球,个子还没有到风皇的肩膀,曾经的小乌鸦现如今已经成了一个能与风皇比肩的挺拔男子。 越来越像,越来越像风皇记忆里的那只沉默不言的小乌鸦。 没有柔美可人的外形,乌鸦的面容似是被寒冬的风刃削过一般棱角分明,一双清澈的双眼仿佛万年寒冰下流淌着的水,冷冷的,冰冰的,仿佛一把能将天地劈开的利刃。 “师傅?”徐小凤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里滋生出几分不悦来,他头一次发现师傅竟然会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出神,师傅这会儿在想着谁呢? 他们虽是相处了十年,但这十年里大部分的时间徐小凤都在修炼,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因机缘巧合来到这异世界的普通人,若不是因为那一块古玉他不会活到今天更不会遇到师傅。 师傅一直在他身边又仿佛离他很远,远得像是他在地面上而师傅在遥远的九天苍穹之上,看也看不到,碰也碰不到。 终究只是本尊的一缕化身,说不定哪天突然就不见了。 到时候他要到哪里去找师傅呢?若是要到遥远的他无法触碰的天上,亦或者是万丈深海的海底,没有本事的话哪里也去不了。 修仙最初只是好奇,只是为了活下去,如今呢,似乎更多了一分想要和师傅在一起的念想。 回过神来的风皇并没有错过徐小凤脸上一闪而逝的纠结,嘴角一扬,风皇低声笑道:“听起来不错。” 撇撇嘴,徐小凤瞅着风皇哼哼:“师傅,该不会你其实已经老得满脸皱纹须发皆白,所以才用一个漂亮的化身来糊弄我吧?” “为师长得不好看,你就不想做我徒弟了?”风皇闻言略一挑眉,他知道徐小凤喜欢盯着他看,在此之前对于外貌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好看的皮囊凡人都喜欢。 徐小凤嘿嘿笑着揉了揉鼻子:“不管师傅本尊长得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徐小凤,有话直说。”干脆放下了手里凡人书写的无聊书本,从刚才开始风皇就觉得徐小凤欲言又止的明显要话要问他。 过去的十年里,只要是没有在修炼的时候,徐小凤就喜欢缠着他问东问西,今天居然变得矜持起来了? “师傅,你说过一个人的灵气在得道飞升之后也不会改变,那是不是意味着宝灵修士成了仙也还是会有宝灵的灵气?” 风皇点了点头:“是。” 徐小凤眼睛一亮:“那师傅你也是个宝灵吗?” 在过去十年的修炼和学习里,徐小凤已经学会去辨别各类妖魔鬼怪的气味儿,包括分辨修士的灵气,那天初到徐家城的时候他就知道公孙庄是个天灵修士。 师傅一直告诉他,宝灵修士若是控制好自己的灵气可以去无声无息的影响一个天灵修士,那天公孙庄的表现让徐小凤对灵气有了更深的认识,他没有想到实际上宝灵对天灵的影响和控制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厉害。 第五章 兄弟 徐小凤能感觉到师傅的灵气气息,像高耸入云的雪峰之颠上的一棵劲松,冰凉的,如水一般清澈却又藏着寒冷的利刃,大多数时候只是简简单单的山的味道,隐在远方云雾里被模糊了的色块一般透着清凉和不真实。 他猜想这可能是因为师傅是本尊化身的关系,只能隐约感觉到师傅的气息,却难以拨开云雾看清楚,更感觉不出来是哪一种灵气。 这种始终雾里看花一般的感知,大概就是让徐小凤时常感到他的师傅会是一个随时消失的幻影一样的原因所在。 比起外貌来,灵气更能影响一个修士。 “不是。”师傅平静的回答了徐小凤的问,“若是用灵气划分的话,应当算是天灵。” “天灵?!”徐小凤眨了眨眼睛,眼瞳里飞快地掠过一丝紧张,“师傅,那你的宝灵呢?”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有一个宝灵?”徐小凤的心思可逃不过风皇的双眼。 “师傅你不是说天灵到了后期……” 风皇打算直接打消徐小凤的疑问,解释道:“我的确是和一个修士修练过,”这话一出来他就看到徐小凤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就跟一只被主人冷淡的小狗狗,他接着说道,“他是我的兄弟。” “兄弟?!”徐小凤第一次知道他师傅还有个兄弟。 “曾经一起修练过,现在没有。”风皇简单解释了一下,虽然实际上东皇和他并非凡人意义上的“兄弟”,只是一同在天地间诞生而已。 脸上的紧张渐渐消失了,徐小凤松了一口气一样的哦了一声:“师傅,我都没有听你提过你有兄弟。” “我和他已经分开很久了。”师傅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如果可以,他倒是想一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他那疯子一样的弟弟。 鉴于“十年”对师傅来讲只是眨眼的时间,徐小凤对“很久”这个形容词稍感惊讶,起码也是上千年了? 不过这种先酸后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不会是在吃师傅兄弟的醋吧?徐小凤兀自纠结的时候突然听到师傅说道:“明日我不化身随你一起去,能应付?” 师傅的话解了徐小凤心里的尴尬,他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宗政四大家族的聚会向来只有四大家族中的人才能参与,徐小凤虽然实际上是徐家的人,但他还不想早早的就暴露自己的身份,背负上一个徐家的身份并不会比现在的自由身来得方便。 外人想要混进去也很简单,只需要有四大家族中人的邀请就可以,这个邀请甚至都不用徐小凤主动暗示,无形中被宝灵灵气影响的公孙庄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想要得到宝灵修士的注意,能有献殷勤的机会就不会放过。 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精致的玉牌把玩在手指间,这就是他明日混进徐家的入场券。 伸了个懒腰,徐小凤收敛他那糟糕的躺姿盘腿在矮榻上坐定,一缕秋日的清风从敞开的窗外吹拂起他的一缕发丝,先前还坐在窗户旁看书的男人已经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只有一本翻开了一半的书静静躺在椅子上。 深吸一口气,徐小凤屏息凝神准备进入幻境修炼,师傅或许不在那里,但是那里有师傅留下来的气息。 思绪尚未进入幻境之时,徐小凤想起刚才师傅说过的话,如果师傅的本尊是一个天灵,将来若是他和师傅的本尊遇见了…… 他也能像影响公孙庄那样影响师傅吗? 第六章 飘渺天地 虚无缥缈的世界里云雾萦绕,一缕缕宛如薄纱般的云雾时而变幻成肆意畅游的鱼儿,时而变幻做翩翩蝴蝶,安静的,无声的,存在于这一方天地之中,静静守护着已在此休养万年之人。 一缕神识自凡间穿破层层叠叠的云海直冲九霄,虚无缥缈的一方天地好似地震一般轻轻颤了颤,那一抹神识最终化为一丝细如针的金光刺入了男人的眉心之中。 一丝黑雾自眉心散开来,风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黑雾随即消散得无影无踪。 “天地法则,无人可变。人可抹杀却难以回天,逆天改命为一只小小的乌鸦续命十年,除了耗损你的修为,让你恢复得更慢以外对你有什么好处?”嘲笑讽刺的声音回荡在飘渺天地之间。 缓缓畅游的云鱼好似被滴了墨汁一般瞬间成了乌云一般的黑,尾部剧烈的抖动之下,被污化的鱼散做一团黑雾。 阖起的眼眸缓缓睁开,不染情绪的目光里那团黑雾最终化作一个熟悉的人影,飞扬跋扈的姿态不管多少年都没有变过。 “东皇。”平静得仿佛书院里朗读书本的声音点出了对方的身份,与他同出天地的兄弟。 金棕色的眼瞳里是放肆的目光在男人身上随意打量,嘴角蓦地一扬,低沉沙哑的声音仿佛炎炎烈日里吹过沙漠的风声:“如何,想我了?” 话语间的挑逗并未让风皇流露半分不悦,似是早已经习惯了对方不痛不痒的恶劣话语。 “是啊,想杀了你。” 先是一愣,东皇随即仰头大声笑了起来,震得飘渺天地仿佛要崩塌了一样摇摇欲坠,突然之间停止了笑意,东皇太一目光一凛,冷冷道:“真是可惜了,你这一辈子都杀不了我,倒是你那小乌鸦,我想杀多少次就杀多少次!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护他多久!” “所以才是‘想’,不是么?”似乎是懒得理会这个时不时就在自己面前抽风的双生子,风皇连看都没有看东皇太一,兀自休息一样的阖上了双眸,“至于小乌鸦是不是你能杀就杀,试一试不就知道。” 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那抹黑雾化成的人影须臾间出现在了风皇的身旁,几乎要挨上了男人的脸颊,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醒了一只栖息在花蕊中的蝴蝶:“你真的爱上他了?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不过是生生世世的承诺,你我同蒂而生,本就该相守至死,只有我才配得上……” “好。”没想到风皇竟然一口答应。 只可惜还没等东皇太一回过神来,又听到那男人用平稳的语气把后面的话说完:“只要你自废修为。” “你——”愤怒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幻化成人影的黑雾就突然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风皇不想在他休息的时候还有一个疯子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个没完。 将飘渺天地的法阵进行了一番加固,以免再让某个开始活跃起来的疯子再度趁虚而入,待完成之后风皇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就算稍有虚弱也不该如此,掐指一算果然是糟糕的日子要来了。 世间万物皆有其弱点,他也不例外。 没有谁是永恒的强大,没有谁是无坚不摧。 虚弱期比预想中的早来了近九十年,想必应该是他用自身灵气强行为徐小凤续命带来的副作用。 师傅薄唇微抿,这对于他来讲倒也不算是什么问题,他的一缕神识仍然可以依附在徐小凤的身上,只是虚弱的本尊必然会带来虚弱的化身。 东皇太一的话不会是说说就算,那双生子纵然和他一样暂时无法离开休养之地也会暗中派人对小凤不利,只不过太一怕是要失望了。 想到这十年里刻苦修炼的小乌鸦,向来面部缺少表情的风皇也不自觉的在嘴角扬起一丝欣慰,重生之后的小乌鸦比上一世拥有更高的天赋。 …… …… 【如果师傅是一个天灵,他也能吸引师傅吗?】 徐小凤承认他一开始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坏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仿佛汪洋大海一般无穷无尽的肖想: 他的师傅会被他的灵气影响,然后像公孙庄那个笨蛋一样对着他傻笑吗? 师傅肯定不会傻笑,徐小凤根本就没办法想象师傅傻笑的样子,但是他脑海里已经不由自主地描绘出一幅师傅温柔含笑的模样,那笑容大概会像是隐在远方云雾里的山和海,模糊不清,让人想要拨开。 他的师傅会像公孙庄一样不知不觉听他的话吗? 徐小凤顿时有些喉咙发紧,就跟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一样呼吸困难了起来,幻想他那冷峻高贵的师傅会乖乖听他的话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徐小凤庆幸这会儿师傅没有在那块古玉里,不然要是让师傅觉察到他的这些非分之想,估计他又要被师傅惩罚了,过去的十年里他可没少挨揍。 当然啦,师傅不会亲自动手,只会罚他三个月里每天只能吃青菜萝卜,要么就是把他丢进幻境里和无穷无尽的妖魔鬼怪打来打去直到他累得差点儿灵气枯竭而亡。 “凤公子,风先生今天没来吗?” 公孙庄简直就像是一只发情的公鸡一样不停地在徐小凤身边转悠,徐小凤原本不想和这群家伙一起到徐家来,奈何公孙庄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他不放,要不是师傅说过这几个人还有利用的价值,他直接想一脚踹在这个家伙的大脑门儿上。 风先生,风先生,我师傅和你很熟吗? 在心里把公孙庄给骂了个遍,徐小凤尽量维持着他的客气,也没有刻意掩饰他的冷漠:“我师兄有事。” 公孙庄是对他有用,但还没有有用到需要他可以演戏讨好的地步。 看得出来公孙庄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徐小凤暗自觉得好笑,估计这家伙把他师傅误以为是情敌了,他倒希望是这样。 进了徐家以后,凭借着自己对徐家的熟悉,徐小凤很快就把忙于和他人打招呼的公孙庄甩开了。 漫步走在十年前他生活了三个多月的地方,偶尔从身旁路过的徐家家丁见了他无不是恭敬万分地低头行礼,其中不乏他当年见过的一些对他投予蔑视的家仆。 徐小凤觉得很是可笑,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把他认出来。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徐小凤对自己如今的长相还是挺满意的,十年的潜心修炼让他彻底将原本身体里的毒素全部排出,因为毒素导致的黑色皮肤也渐渐转变成了正常的肤色,再加上师傅的悉心教导,自己本身的勤于练功,徐小凤已经从当年圆滚滚小煤球成了如今的玉树临风。 顺便一提,玉树临风这四个字是他对自己的评价。 “徐家这排场比起十年前的陈家可是差得远了,此次竟然连客房都没有安排。” 走在树荫间的青石小道上,正打算偷偷去清逸轩看上两眼的徐小凤突然听到了林后传来几个人的小声讨论,他放轻脚步停了下来,得益于十年来的修炼,五官感应比一般人要强得多,他可以清楚的听到林子后面几个人的声音。 “自打十年前凤凰山的灵气之源一夜之间枯竭殆尽,徐家是越来越不行了,等着取代徐家地位的人可不少,听说这一次徐家还特别让贵妃娘娘将隆庆王爷请了过来,这是要给天下人示威呢?不过徐家难不成以为凭着他们在宫中的一个贵妃就能维持住四大家的地位?”一人很是不屑的说道。 四大家族能有今天的地位凭的不是自家女人在宫中有多受宠,恰恰相反,是自家的地位决定了进宫女子的受宠程度。 对宗政的贡献,自身的势力,才是四大家族立足宗政的根本所在。 但就像这几人说的一样,凤凰山的灵气一夜之间枯竭无异于砍了徐家的一条腿,宗政王对于此事更是一直耿耿于怀,灵气说枯竭就枯竭了还查不出半点原因来,宗政王能不生气吗? 凤凰山可不单单是徐家的,是宗政王准许了交给徐家的,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宗政王的! 躲在不远处的徐小凤低头捂着嘴偷乐,真不好意思,凤凰山的灵气之源被师傅拿走之后在过去的十年里已经被他吸收干净了。 第七章 旧地故人 本就偏僻的清逸轩在失去了主人的十年里未曾有人到访,更无人清扫,一片片染了秋霜的落叶随性地散在蒙了一层灰尘的地上,安安静静的,似是不怕被人打扰一样沉睡着。 到了寒冬落雪的时候,这些枯枝落叶终会被飘落下来的白雪覆盖,暂时掩盖了满地的寂寥荒凉。 徐小凤足尖一点宛若一只蝴蝶一般悄无声息地轻飘飘落在了屋顶上,他淡淡扫了眼曾经生活了一段时间的清逸轩。 曾经的徐家对他可不好,亲眼看到今日徐家的衰败并不能勾起他的半分动容,说到底徐家的衰败和他有着脱不了的关系。 “十年了,也不知道小凤此时在哪里,他若是活到了今天也该长得比我还高了吧。”哀伤心痛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无法拜访宛如鬼屋一般的清逸轩里,纵容不再有十年前的甜美俏丽,徐小凤还是立刻就认出了对方。 三姐! 一身简单的白衣衬得如今的徐小贝更为清逸脱俗宛如仙子一般,修仙之人大多衰老缓慢,十年的岁月放在一个普通女子身上是不愿意触碰的利刃,放在徐小贝身上却成了一朵朵增添风姿的花儿,亭亭玉立而不失风骨。 “时至今日我们也没有找不到五少爷的尸……五少爷吉人有天相,肯定还活着!”相比起徐小贝的清灵悦耳,此时出声的明显是个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却有着一块钢铁般的沉稳厚重,一听就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躲起来的徐小凤透过树叶缝隙偷偷看到了三姐身边的男人,他禁不住咧起嘴角来,竟然是徐小牛那个小子!看他一身戎装打扮,莫非已经在军中就职了? 来到徐家之前徐小凤就想过说不定他可以见到三姐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了,看他们还好好的徐小凤便安心了下来。 说起十年前那件事,其实徐小凤的记忆并不深刻,模模糊糊的好似做了一个梦。 他记得那天突然下起了漫天大雨,三姐他们慌慌张张在四周设下保护法阵,水妖掀起水流将他们团团围住,那妖怪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厉害太多,原本一个个怀着去帮忙的人都成了拖后腿的,学到的本领法术在真正的妖怪面前都成了摆设,身边的人不是呆若木鸡就是失去了理智变得一片慌乱。 徐小凤记得他似乎被水妖拖进了水里,三姐他们的呼喊声从水面上传了过来显得格外不真实。 有血,有喊叫声,有不停击打水面的雨滴,明明心脏的位置空空一片他却听到了自己仿佛擂鼓一般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有什么东西要在自己的心脏和血液里爆炸了…… 他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又长又真实的梦,他在梦里变得跟个西方神话里的恶魔一样,背上有巨大的黑色翅膀,一根根羽毛在他的掌控中成了一片片无坚不摧的利刃,它们如同狂乱而不受控制的暴风雨一般肆意席卷大地。 他听到了无数的哀号声,天上下起了血,他仰起头来,那雨滴落在了他的额头上是温暖的,是红色的,尝起来是铁锈一样的腥味儿。 【小凤,醒醒】 他觉得他快要触碰到了一直被隐藏起来的某种真相,但很快那些杀戮、血腥以及混乱突然就消失了,昏暗压抑的世界里从天上破开了一缕强烈的金色光芒,那些如同晨曦一般看似温柔实则无坚不摧的金色光芒一缕缕地拨开厚重的云雾打在他的额头上,最终照亮了他的世界。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到师傅坐在床边看着他。 哎…… 手掌贴在了心脏的位置,徐小凤思虑片刻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翠绿色的小瓶,拧开瓶盖以后倒出了一颗药丸丢进口中,这能帮他减少身上的宝灵灵气。 大概是触景思人,徐小贝和徐小牛在清逸轩逗留片刻之后已经离开了,徐小凤从屋顶上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地上。 第八章 徐家的宝灵修士 如何在人群中将自己隐藏起来,对于一个修士来讲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十年前的时候师傅首次在松鹤楼出现就已经给了徐小凤一个完美的展示,有师傅必有其徒弟,徐小凤这会儿也只是学着师傅很好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四周没有人特别注意到这个英挺俊朗的男子,徐小凤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席间,听着从湖面上传来的宛如天籁之音一般的悦耳歌声,磕着瓜子喝着小酒,百无聊赖地想着师傅这会儿又跑哪里去了。 他倒是想一直和师傅在深山里过着隐居不出的日子,每天种种菜浇浇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惬意倒也满足。 可谁让他只有十年的命呢? 徐小凤朝不远处围坐一桌的几个人望了过去,四大家的家长分别落座不知道在谈着什么,和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一男一女。 女子身穿一件宝蓝色团花黄玫瑰纹样软烟罗交领通袖鸡缎子袍,逶迤拖地紫罗兰色印花月季花挑线裙,身披天蓝色暗纹刻丝柿蒂纹烟纱彩晕锦。丰亮油厚的黑发,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填花蜻蜓簪,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镶金翡翠玉镯,腰系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整个人灿如春华,富贵异常,想必就是徐家嫁入宫中的贵妃娘娘了。 贵妃身边的男子身披玄青色平素绡蟒袍,腰间绑着一根玄青色师蛮纹角带,一头长若流水的头发,身材颀长,面容姣好,甚至比身边的贵妃娘娘还要养眼得多,不就是十年前的那个隆庆王爷? 按理说隆庆王爷如今也该有三十多岁了,看那模样却和十年前差不多,只怕这个宗政第一美男子的修为早已经突破了结丹境界。 那六个人笑吟吟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外在的掩饰再怎么好也掩盖不了空气里那股子虚伪的味道,徐小凤很想仔细听一听他们在讲什么,可惜的是隆庆明显在四周设了一个隔音法阵,倘若他贸然行事的话只怕会被隆庆发觉。 罢了,听不到这几个人的谈话也可以听听其他人的。 旁边的人不是在悄悄谈论着隆庆王爷的美貌,就是在感叹徐家如今真的是落魄了,这一段时间里用来招待宾客的饭菜据说都是由松鹤楼提供的,他们的每一个碗筷和杯子上都印着一行字——松鹤楼友情赞助。 不少头一次到徐家城的人纷纷讨论起这个松鹤楼又是什么组织,后来才弄明白原来是一家酒楼,据说要趁着这十年一次的四大家族聚会打响名气,好为以后到其他家族的地盘上开业做准备。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松鹤楼这免费的午餐送的很值得。 徐小凤满意地端起酒杯小饮了一口,醇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反正从隆庆等人身上暂时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朝徐家人的席位悄悄望了过去。 尽管今日有不少修士在场,但是清逸出尘的女子仍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只可惜徐小贝一脸冰霜生人勿近的气质硬生生让人不敢过于靠近她,只是和旁边已经变得高大魁梧的徐小牛偶尔低声说着什么,皱着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开来。 耳朵突然动了动,徐小凤在乱糟糟的人群里听到了两个人的低语声。 “听说徐家今年又有了一个修士。” “有了又怎么样,徐家的凤凰山早就没有了灵气,他们很难培养出厉害的修士,大部分也就是安安乐乐的到百岁,然后像个普通人一样入土为安。” “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隆庆王爷怎么可能会千里迢迢的从王都赶赴徐家城,以王爷如今的身份,贵妃娘娘可不一定能请得动。如今徐家的地位岌岌可危,他们除了拉拢隆庆王爷别无他法,不过就算十年前徐家曾经救了隆庆王爷一命,没有利益的事情隆庆王爷也不会去做。” “可这和徐家的修士有什么关系?” “听说那修士是一个宝灵。” 第九章 胜过灵丹妙药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徐小凤离开徐家回到了松鹤楼,还在门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师傅的气息,几乎是立刻的,他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来,目光在房间里扫来扫去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 穿过前厅,徐小凤在书房里找到了他的师傅,他就知道师傅喜欢待在书房里,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书随意品着,当他进来的时候便会抬起头来暖暖的看他一眼。 “师傅!” 徐小凤笑得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风皇一看就知道徐小凤今天有所收获,否则这小子早就该耸拉着个脑袋了。 都不用主动去问,风皇知道以徐小凤爱显摆的性格肯定会主动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 “一个宝灵?”当徐小凤提到今日在宴席间偷听到的对话时,一直没有太多表情的师傅眼眉微动,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 “小凤,说说你的看法。” “十年前凤凰山灵气枯竭,不但让徐家失去了她成为四大家族之一的根基,也让宗政朝廷对徐家有所不满,若是如此下去,徐家早晚会从四大的位置上被他人顶替,而失去了四大的位置也就意味着徐家从此失去了朝廷的支持。徐家从前得罪的人可不少,他们很清楚一旦没有了朝廷的支持就算不会立刻分崩离析,日后也会被人慢慢清算。” 说了一堆,徐小凤最后眼睛发亮的给出了一个结论:“徐家只能有一个选择,在失去了凤凰山之后必须寻找一个强大的力量来维持朝廷对他们的重视,这个力量可以是一个厉害的法器,一件神兵,也可以是一个强大的修士。” 可惜,徐家并没有朝廷看得上眼的神兵法器,这些年来也没有出现一个真正意义上强大的修士。 以往徐家还可以凭借着凤凰山灵气丰沛的优势不断培养修士,如今凤凰山灵气枯竭这几年修士提升的速度大幅度降低,徐家对朝廷的贡献越来越少,朝廷又怎么可能会继续把四大的位置留给一个没用的家族。 徐家只能寻找外部力量的支持,毫无疑问,他们看上了隆庆。 “隆庆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王爷的尊贵血脉让隆庆在朝廷里占有一席之地,天灵修士的身份让隆庆在修仙界有一定的地位和威望,只要得到隆庆的支持,徐家就可以占据四大家族的地位。” 徐小凤分析得头头是道,风皇满意地颔首道:“你说的没错,只是隆庆并不会轻易和四大家族合作。” 宗政国里谁不想得到隆庆的支持,四大家族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没少拉拢隆庆,可就算是十年前徐家舍弃徐小凤救了隆庆一命,也没有真正得到隆庆的支持。 修仙之人讲究六根清净,这隆庆倒是真的做到了薄情寡义。 “隆庆身为天灵修士前期修炼突飞猛进,可是到了后期平稳性和速度会慢慢降下来,他虽然是个王爷,但到底是个修士,金银财宝他肯定不稀罕。”倒了一杯茶,徐小凤双手端着恭敬地递到了风皇的手中。 “徐家可以在失去凤凰山的十年里依然维持着四大家族的地位,估计隆庆也出了份力,隆庆不可能一直帮着徐家,徐家想要继续得到隆庆的支持就得拿出点让隆庆觉得值得的礼物,而这个礼物就是宝灵修士,师傅,我说的对不对?” 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一闪一闪地流露出迫切的目光来,风皇禁不住低低一笑,抿了一口清茶:“天赋天灵根之天灵修士,从修炼初期至结丹期间没有任何瓶颈,一切如水到渠成般顺利,可是过了结丹期之后就如逆水而行,想要得到快速提升必须借助外力或者丹药的加持。” 话音一顿,师傅深邃的眼底晦暗不明:“对天灵修士而言,一个能让他快速提升修为的宝灵修士胜过世间一切灵丹妙药,如果徐家真的出现了一个宝灵,对隆庆而言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手指摩擦着白玉茶杯莹润的边缘,风皇低头吹了吹漂浮在碧绿水面上的几片茶叶:“若是我没有记错,宗政国已经近二十年没有出现过一个宝灵。” …… …… 纵然徐家有意将宝灵作为筹码换取隆庆的支持,也不意味着其他得到消息的势力不会对这个宝灵出手。 连徐小凤都能在席间偷听到徐家有宝灵修士的消息,更何况是其他人?虽然不知道是谁把徐家的秘密武器给泄露了出去,徐小凤首先得把那个宝灵查出来。 习惯性地揉了揉鼻子,徐小凤在到楼下用饭的时候果然又见到了明显一直等着他的公孙庄,瞅见那人一看到他就两眼发光的样子,徐小凤暗暗冷笑两声,装作不在意地走了过去。 公孙庄自然是走过来客气地一番招呼后,愧疚又惋惜地道:“昨日本想陪着凤公子在徐家转一转,没想到人太多和公子走散了,连凤公子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实在是我的失职。” 徐小凤笑着和对方客套了两句,像昨天那样和公孙庄等人骑马到了徐家,只是今天明显和昨天不一样,公孙庄没有再理会其他家族的那些试图和他攀谈的人,公孙庄身旁的几个属下很好地隔开了能打扰到他们的人。 这多多少少让徐小凤有些不爽,他还想今天探查下徐家有没有将那个宝灵藏在徐家。 还好,今天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徐家没有宝灵的灵气气息】 脑海里回响起师傅一如既往冷静的声音,徐小凤还没有回应,他的师傅又说道: 【可能是利用丹药将气息隐藏了起来,也可能是藏在徐家外的某个地方】 似乎是沉吟了片刻,师傅继续说道: 【不要乱来,我四处看看】 心脏的位置突然失去了一股熟悉的温热,徐小凤意识到他师傅的神识已经暂时离开了那块保住他性命十年的古玉。 “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凤公子和风先生师承何门何派?”公孙庄果然忍不住问了。 才认识几天啊就认识这么久了?暗暗吐槽一番,早就料到这些人会询问他的来历,徐小凤边走边说道:“公孙公子莫要见笑,我十多年前无依无靠之际被师傅捡了回去,说起来应该是无门无派,如今正值乱世,便和师兄一同下山历练历练,途径徐家城听闻此次四大家族在此聚首,就好奇的过来看一看。” 省得公孙庄东问西问,徐小凤干脆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儿的全部说了出来。 好在公孙庄也识趣的没有继续询问徐小凤的来历,倒是在听到徐小凤说下山是为了捉妖历练时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叹气道:“这些年各地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妖魔鬼怪,我曾经听师傅说几百年前偶尔出现的妖怪都是些小妖,可最近这几十年来,这些妖魔鬼怪是越来越厉害了,凤公子和风先生修炼的同时也不枉斩妖除魔,实在是令在下敬佩。” 徐小凤瞅了公孙庄两眼,这人痛心疾首的模样倒不像是装出来的,公孙家的人比徐家的还是要好一些,至少从接触过的人来讲是这样。 既然都聊到了斩妖除魔这个话题上,师傅也不在,徐小凤趁机说道:“不知道公孙公子可知道十年前在凤凰山附近的水妖?” 公孙庄点了点头,徐小凤既然都说是下山斩妖除魔来了,肯定也会对相关的事情有所了解,他并未过多怀疑,顺着徐小凤扯开的话题说道:“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虽然一直在日月山修行,但是也听师傅提过此事。” “徐家的人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妖怪,没料到那水妖竟然法术高强,那日一共去了四个修士七个武士,水妖虽然死了,可是徐家的五公子徐小凤却从此下落不明。” 公孙庄说的过于简单和模糊了,徐小凤暗自猜测这人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就只知道这么点。 他没打算就此结束这个话题,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狡猾,徐小凤状似自然的故意说道:“说起来的确很奇怪,那水妖将徐家五公子拖入水中之后没了声响,等再浮起来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身体里的灵珠也不见了,而且隔天凤凰山的灵气突然之间枯竭,倒是让我有些好奇这两件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徐小凤满意的从公孙庄脸上看到一闪而逝的惊愕表情,他刚刚所说的那些并不是一般人能清楚的细节。 第十章 天灵气息 不要说是宗政国这二十年里没有出现过一个宝灵,整个天下这二十年里就没有出现几个宝灵,倘若徐家手里真的有一个宝灵修士,只怕徐家想要的就不仅仅是保住四大家族的地位了。 野心不小,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掌控的能耐。 神识幻化成人,将自身的存在感将至最低,风皇闲庭散步一般地走在徐家也无人会偏头看他一眼,虽然尚不清楚徐家将那宝灵藏到了哪里,但如果小凤打听来的消息是真的,那宝灵肯定在徐家停留过,哪怕只要停留过片刻就能留下些许宝灵的灵气。 那一抹宝灵残留的灵气就如同茫茫大海里的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普通人毫无所觉,一般的修士也难以发现。 远离了热闹的流水席,风皇渐渐走到了一处熟悉而又僻静的地方,这个位于徐家最为偏僻的院子——清逸轩。 “嗯?”喉咙间一声低沉的疑惑,风皇最终停留在了清逸轩的院子里,双脚在布满灰尘和落叶的荒凉院子里站定,他朝外伸出一根手指,秋日阳光的照射下隐约有一缕淡色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光,如同丝线一般牵引着他的指尖。 那宝灵竟然是曾经来到过此地吗? 莫非和小凤有所关联? 手腕翻转掌心自眉心一抹,平滑的皮肤上似是被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开了一条细长的没有血痕的细线,如同匍匐在太阳身旁沉眠已久的神兽刚刚苏醒了一般,一只金色的竖眼缓缓睁开,刹那间整个小院都被金色的光芒所笼罩。 空空荡荡的清逸轩里隐隐约约出现了几个模糊的身影,如果是徐小凤在旁边,估计会热情的鼓掌大呼:师傅,你的天眼还会放电影啊! 好在徐小凤不在,否则肯定会被揍一顿,看着院子里出现的几个模糊身影,风皇眼神一动,平静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居然是她。” …… 此时的徐小凤正努力地维持他作为一个彬彬有礼的修士模样,时刻保持着亲和却有距离感的微笑,这还是过去十年里他从师傅身上学来的,堪称完美复刻版。 偶尔和对方说上几句话,在不过分透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说一些模糊的话语,虚虚实实,对于研读过古代历史书籍的徐小凤来讲倒也不算特别困难,只怕实在是累人乏味。 公孙庄带着他见了公孙家的几个人,其中三个是徐小凤此前在松鹤楼就见过的,公孙庄的几个师弟师妹,另外两个人则是公孙家的长辈。 几个师弟师妹明显是用来缓和气氛外加充当记者的,整个喝茶的时间里,两个长辈只是温和的笑着,偶尔说一些不痛不痒不会让人感到戒备的话语,但是公孙庄的几个师弟师妹却可以仗着年轻不懂事不停的问他一些问题。 若是过火了,也可以用“年幼不懂事,凤公子不要介意”的万金油理由搪塞过去。 不就是想打探打探他吗? “师傅闭关修炼,师兄便带我下山历练一番。” “我和师兄没有其他师兄弟了,若是将来师傅想要再收徒弟的话,我也能当师兄了。” 这都快赶上人口普查了,徐小凤暗暗在心里祈祷,师傅只有他这一个徒弟,千万不要出现什么师兄师弟。 谈及这个师兄弟问题的时候,徐小凤突然想起来师傅并没有和他提过其他人,是因为没有其他师兄弟还是师傅只是没有提呢?待会儿师傅回来了,可要记得问一问。 末了,公孙庄提议一起到松鹤楼吃饭,徐小凤婉言谢绝,只说是待会儿还要和师兄见面,不如下次再谈。 公孙庄等人倒也没有强行阻拦他离开,几个人一番客套之后,徐小凤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徐家,公孙庄等人也跟着离开了徐家,他和另外一个长辈一同坐上了一辆停靠在门外的马车。 “师傅,那凤公子是不是宝灵?”才刚刚上了马车,公孙庄两眼发亮迫不及待的问道。 须发皆白的长者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最优秀徒弟的问,眉头拧成了连绵起伏的山川一样,待听到了马车轮子碾压地面的吱呀声响之后,才慢慢悠悠地出了声。 “他身上的确有宝灵的气息,只是……” 话音一顿,老者眉间的沟壑变得更深了:“为师感觉到他身上还有天灵的气息。” 第十一章 闭关期 公孙庄顿时瞪大了眼睛,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沙哑,就像马车轮子压过青石路发出来的声音:“莫非这位凤公子已经是融合过的宝灵?” 除了第一天的异常,公孙庄在之后和徐小凤的接触里很少能再次嗅到那股若有若无,仿佛雨后林间阳光洒落的清凉气息,他不太能确定这位神秘的凤公子是否就是传闻中的宝灵,也探不出来对方的修为深浅,只能找机会请师傅出马。 得知自家徒弟遇到了一个有可能是宝灵的修士之后,公孙庄的师傅立刻让徒弟安排了他和徐小凤的见面,也就是刚才的品茶闲聊。 公孙庄的师傅缓慢地摇了摇头,迟疑地道:“那灵气倒不像是融合过的,小庄,你且多和这位凤公子联系联系,切记不要太过突兀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对方既然能隐藏自身的灵气必然知道宝灵意味着什么。” “第一天初到徐家城,那凤少侠没有隐藏自身灵气的行为算得上是胆大,今日我看他进退有度举止沉稳,不是一个冲动蠢笨之人,敢暴露自己的宝灵身份不怕惹麻烦,只怕他的师傅不会是寻常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隐居于深山之中的修士不计其数,四大家族里纵然有不少修士,但他们绝大部分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而存在,和一些真正一心修仙的修士比起来还是有所差别。 老者捋着长须,对公孙庄沉声问道:“小庄,你既然见过那凤少侠的师兄,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公孙庄面上一讪,他在公孙家乃至于四大家族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修士了,一个神秘的凤公子他没能弄明白对方的修为深浅,更何况是凤公子的师兄呢? 随着师傅的问,公孙庄努力回想那日在松鹤楼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小庄?”徒弟脸上的惊愕神色被老者尽收眼底。 “师傅,我、我竟是不记得那人的模样了。”公孙庄如实回答,微颤的声音像是被石子投入起了涟漪的湖,再也平静不下来,他可是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能力,竟然会忘记一个前几天才见过的男人。 老者面上一沉,眼中的凝重更添几分:“看来这对师兄弟确实来头不小,能让你见过却又记不起来模样,只怕这位凤少侠师兄的修为要比你高深得多。” 沉吟片刻之后,老者说道:“你且按兵不动,暂时以接近观察为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声音低沉了几分,“若是我没有猜错,从那宝灵的灵气气息来看,那位凤少侠,只怕就快要到闭关期了。” “闭关期?”公孙庄听得一头雾水,他们这一代对于宝灵的认识无外乎是从师傅们偶尔的闲聊中窥得一二,真正的宝灵是什么样子的根本不知道。 老者耐心的给自己的徒弟解释道:“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世间万物相互渗透也在相互转化,阴阳相和,相生相克。” “天灵与宝灵就是这般的关系,他们相互吸引相辅相成,却又互为克制……” “师傅,那宝灵的闭关期到底是什么?”想到自己师傅那源源不断的教学,急于满足好奇心的公孙庄不得不打算他师傅的话,以免他们回到了松鹤楼他师傅还没有讲到重点。 “天灵和宝灵有着超出其他修士的修炼天赋,与之相应,他们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你身为天灵,应当知道天灵每隔一段时间会有脾气暴躁难控的时候,宝灵也有这样的时期,只是和天灵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宝灵在这个特别的时期里会变得情绪低落敏感。” 第十二章 师傅的闭关期 “师傅,我知道我每隔一段时间会心情烦躁且那段时间内修为大增,宝灵也是如此?”公孙庄仍然记得他经历的第一次天灵特殊时期,如同走火入魔了一般变得烦躁不安,甚至连修为也在短时间里得到了剧烈的提升,只是基本上过了七天之后他就会恢复正常,修为也回复到正常水平,这之后只需要潜心修炼就能得到与平日相比双倍的提升。 正是他人所没有的特殊时期,让天灵一次次地得到提升,最终轻易地将普通人灵赶超。 “宝灵和天灵一样在经历闭关期之后修炼可以有显著的提升,只是在闭关期间,天灵会突然之间功力增强变得更容易走火入魔,而宝灵则会陷入虚弱功力大大减少,这个时期里二者一般都会选择闭关不出。” 公孙庄顿时明白了他师傅的意思,若是那凤公子真的是一个快要进入闭关期的宝灵,只需要看看几天以后凤公子是否如平时一样出现,还是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徐小凤回到松鹤楼的时候并无意外地在房间里看到了他的师傅,却又在看到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他师傅平时总是规规整整的,衣服干净而整齐,一头长发盘起梳理得一丝不苟,今日这如夜色一般的黑发却柔顺地披散在肩膀和身后,倒是显得那张总是沉稳到有些没有人味儿的俊美面容接了点儿地气。 “师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和往常一样走到了桌旁,徐小凤熟练地取出两个茶杯来往里面倒上清茶。 这两天徐小凤总觉得师傅有些不对劲,最明显的就是往常师傅喜欢待在他心脏位置的那块古玉里,可昨天的时候师傅基本都维持着化身的形态。 徐小凤当然不是讨厌师傅化形了,他巴不得天天能看到师傅以此时的模样和他待在一起,只是和往常比起来,连续两日都没有回到古玉里,而是耗费法力维持人形让徐小凤本能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他还没有傻到直接开口问,徐小凤将其中一杯清茶递送了过去,一边讲着他今天和公孙庄等人的接触,一边注意观察着师傅的一举一动,反正他平时就是喜欢盯着师傅看,师傅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安安静静地听着徐小凤唠唠叨叨着。 作为一缕神识铸就的本尊化身,化身对本尊的影响微乎其微,可本尊对化身却有着最为直接的影响。 风皇静静靠在垫了软垫的桃木椅上,半敞着的窗户源源不断地将凉秋的冷风迎进了屋子里,它们轻柔地抚着他的额头和肩膀,让他得以更好地控制住自己开始松动的情绪。 毫无疑问,本尊此时已经陷入了闭关期。 第十三章 翠翠的孩子 巍峨巨山一般屹立不动的情绪开始经历山崩地裂的晃动,看似完美的世界正经历着一场末日般的摧毁,山摇地动,电闪雷鸣。 上天是公平的,不管你是人是妖还是其他什么,只要仍然生存于这世间就不得不遵循天地法则,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越是接近天地的力量就越是需要与天地抗衡。 越是法力高深,经历的闭关期就越是凶猛可怕。 若是往日,风皇会选择乖乖的在他的飘渺天地待上一段时间,只是此次的闭关期来得突然而又迅猛,他不能把徐小凤一个人丢在人间不管不顾,只是一个闭关期而已,虽说突然崩裂的情绪和骤然减少的功力让习惯了掌控的天尊有些不舒服,却也并非不可控制。 只是…… 徐小凤此时已经把下午与公孙庄等人接触的详情全部讲完了,这会儿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目光坚定而又带着探究的意味,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徒弟喜欢盯着自己看,可受到闭关期影响情绪敏感得如同一只在丝线间飞舞的蝴蝶一样,平日里可以坦然无视的目光瞬间就从清风化为了能把人灼伤的岩浆,竟是让风皇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 更别提徐小凤还是一个天灵。 闭关期的天灵如疯魔般躁动不安,强烈的渴求来自宝灵的安抚; 闭关期的宝灵何尝不是无法抗拒来自天地的法则,自心底渴望一个天灵的灵气包裹,以驱散心底的不安与敏感。 风皇无坚不摧如磐石般的定力足够让他在闭关期内面对一群天灵都不为所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受到天灵灵气的影响,如利刃割肉,有的人不会呼喊疼痛只是因为擅长忍耐疼痛罢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受制于天地法则之人。 “师傅?” 他就说师傅这两天不对劲,看吧,不但连续两天都化身待在房间里喝茶休息,这会儿竟然发呆了。 他师傅发呆了,出神了,在过去的十年里完全是从没有出现过的事情,若不是此时徐小凤亲眼见到了,他甚至以为今后的岁月里他也不会有幸看到师傅发呆的模样。 那双如同凉夜林间倒映细碎星辰湖光的眼眸亮了一下,风皇就像是没看到徐小凤眼里的好奇和讶异一样,用接下来的话成功把徐小凤的全部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徐家确实有个宝灵,今日为师虽未查到那宝灵的所在,却通过天眼看到了他的样子。”指腹轻轻摩擦着茶杯上的青花釉纹,风皇的声音沉稳如昔,若是足够仔细却也能发现一缕缕在平静湖面上无声无息漾开的水纹。 徐小凤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师傅的声音上,紧接着就听到师傅提到了一个他熟悉的名字。 “那宝灵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他的母亲你认识。”风皇淡淡朝徐小凤看了一眼,“你昔日的侍女,翠翠。” 第十四章 共骑 十年前徐小凤考虑再三,在离开徐家之前把翠翠赶出了徐家,就是怕翠翠和徐家沾上太多关系误了今后的路。 无论如何,徐小凤也没有想到翠翠的孩子竟然是个宝灵。 “那孩子不过七八岁,按理说就算通过了测试有修仙的资质,也不该那么快就突破炼气。”徐小凤自己都是在师傅的栽培下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突破炼气阶段,可是一个脱离了徐家寻常女子的孩子,怎么会那么早的就成了一个宝灵? 徐小凤的疑问也是师傅的疑问,看来此事并不简单。 然而单单凭着这件事和翠翠扯上了关系,徐小凤一定会追查到底,他现在很担心翠翠的安危,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翠翠。 当天夜里,二人一同离开了松鹤楼。 “师傅,要保持化身吗?”徐小凤牵着马站在松鹤楼后门的小巷子里,从山里出来的时候他们只带了一匹马,师傅肯定是不喜欢和寻常人一样顶着太阳迎着风尘策马奔腾,此前一直都是徐小凤负责骑马,师傅就回到古玉里歇息。 徐小凤以为今天也是一样,可是看师傅站着不动的样子似乎是不想回到古玉里? “嗯。”平静的应了一声,师傅翻身跃上了马背,低头朝徐小凤看了一眼,“愣着做什么,上来。” “哦。” 今天师傅的反常行为已经很多了,徐小凤开始有些适应了。 他随后也跃上马背坐在了师傅的后面,不待坐稳,风皇两腿轻拍马肚,骏马便如离弦的箭一样飞驰了出去。 惯性之下,徐小凤慌忙搂上了师傅的腰,掌心下的触感一如记忆里那般带着细微的凉意,顺便暗暗感叹下师傅的腰真细,不知道本尊是不是也是一样的。 飞扬的发丝跟猫爪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他的脸颊和鼻尖,差一点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徐小凤反应过来师傅的头发还是披散着的,待坐稳之后他松开了搂在师傅腰上的手,将师傅的头发捋成一束用一个碧绿的玉环束了起来。 “师傅,你是不是生病了啊。”两旁的房屋在夜色里飞一般地向后移动,成了模糊的灰色和白色,替师傅打理好头发以后,徐小凤双手再次抱上了师傅的腰,下颌搁在了师傅的肩膀上。 兴许是离得太近的缘故,往常只有在幻境里才能嗅到的清香这会儿也能闻到了,仍然是那如雨后树林般的清爽气息,淡淡的,能洗尽一切污秽般的干净气息。 “化身不会生病。”风皇回答得干脆,被徐小凤紧紧贴着的脊背似是被晨曦包裹着一般温暖,自从和东皇太一分开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和一个人,还是一个天灵如此接近过,无论本尊还是化身。 虽说化身对本尊的影响微乎其微,只是在闭关期内所有的情感都被极致的放大,又加上远离了天灵灵气近万年,这会儿被徐小凤这么贴着难免勾起几分心弦波动,他都快要忘记了闭关期时和天灵待在一起时的安稳是什么样的感觉。 所幸徐小凤此时的灵气仍然十分微弱,不足以使他产生动摇,反而还能让他的心静下来。 但也仅限于这么依偎着,即便他现在只是一缕神识,风皇也不想回到那块此时被天灵灵气包裹着的古玉里。 第十五章 实战演练 化身不会生病,可是本尊会啊。 本尊受伤的话化身会受到影响,相应的,如果本尊生病了,化身也会相应的有所表现。 这些可都是师傅教给徐小凤的。 看师傅一脸的镇定似乎并没有把这两天的反常放在心上,徐小凤稍稍安心了一些,就算师傅的本尊真的生病了也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待他们找到翠翠以后回到松鹤楼里再仔细和师傅谈谈此事。 回顾过往,徐小凤对师傅是绝对的信任,只是师傅对于他自己的身份总是三缄其口让徐小凤捉摸不透。 月上梢头,徐家城虽然因四大家族的到来而比往日更为热闹,但徐家城的城边地区仍然和平时一样显得十分安静。 “下马。” 徐小凤从马上跳了下来,双脚才刚刚落地,他的面前落下一个白色身影,师傅将缰绳随意往马背上一丢,他顺着师傅的视线望了过去。 他们停在了一个小巷子的入口,昏暗的夜色里小巷子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声响,只有几盏从平房里渗漏出的灯火透出几分人气来。 “师——” 唇上一凉,徐小凤刚刚开口就被师傅捂住了嘴,温热的唇不意外地轻轻磨擦过师傅冰凉的掌心,似是吻上了一块良玉一样。 带着湿热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响起:“翠翠在巷子里右边第五家,你去把她救出来。” 咦,师傅你怎么知道的?徐小凤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去。”松开了手,师傅也从徐小凤身旁退开了两步,摆明了不会跟进去。 好吧,徐小凤明白了,这是一个实战测试。 “等我好消息!”凑到了师傅身边,徐小凤也学着师傅那样在耳边说了一句,随后转过身如同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原地。 宛若一片从树梢飘落的秋叶一般,徐小凤无声无息地轻轻落在了巷子里的第四间房屋屋顶上,他往空中一抓手里多出来一片落叶,轻轻一吹,这片落叶便被送到了第五家的屋顶上,并没有就此落下,落叶似是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一样滑落至一旁,并未落在第五家的院子里。 哈,果然设了一个法阵,幸好他够谨慎,若是冒冒失失地直接过去肯定会被里面的人发现。 摸了摸下颚,徐小凤一边悄悄地将法阵切开一个边角,一边思考他刚才是不是眼花了,他就只是在师傅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师傅耳朵就红了吗? 果然不对劲,师傅什么时候竟然成了一个这么敏感的人了,明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从来都不会面红耳赤的,莫非是发高烧了? 凡人肉眼所不能见的法阵被切开了一个角,徐小凤在进入之前又在房子四周加上了一个法阵,他往破开的边角钻了进去立刻听到了人声,估摸着屋子里的人觉得有法阵在很安全,讲话的声音还挺大。 “这女人留着始终是个麻烦,若是被三大家族的人发现了可不好,反正这女人已经没用了,待我离开之后你们把她给处理了,记住,要处理干净!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留下!” “是!” 徐小凤听得心惊胆战,这些家伙竟然是要杀了翠翠灭口,还好他来得及时。 屋子里一共三个人,一个修士两个武士,倒也能对付得了,两个武士不是问题,倒是那个修士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屋子里的三个人讲完话以后,那修士转身离开了屋子,徐小凤趁机溜进了屋子里没等那两个武士开口就敲晕了,随手拿出准备好的面巾蒙上。 此时那名修士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徐小凤先前在外面设下了法阵,修士登时就觉察到了异样,一转头就发现一个蒙面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何人?!”心中一惊,修士还未来得及念咒语就被徐小凤一脚踹在了肚子上重重撞在了门上直接晕了过去。 “居然是你啊,徐小逸。”拉下了面巾,徐小凤呵呵笑着走上前又朝晕倒的徐小逸身上踹了两脚,徐小逸身为徐家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居然被他一脚就踹晕了,难怪落魄成现在这样。 刚才徐小凤就感知到了徐小逸的灵气,普普通通的人灵,十年前是炼气的阶段,十年后居然连结丹都没有突破,虽说失了凤凰山的灵源也不至于这么没长进。 没有再去理会徐小逸,徐小凤迈着流星大步走进了屋子里,果然在一个小房间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翠翠。 “翠翠?”喊了一声没什么反应,徐小凤往翠翠鼻下一探,知道对方只是单纯的被迷晕了以后顿时松了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徐小凤正准备把昏迷的翠翠先带走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不对劲,仿佛就是那一刹那之间被某种未知的危险狠狠拉扯着神经,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手,而就是这一步之遥让他躲开了袭向自己的利爪。 刚才还陷入昏迷没有知觉的女子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眼瞳呈现如同毒蛇一般的翠绿色,虽然是翠翠的外表却露出徐小凤陌生的狠毒表情。 “哟,小哥如此敏捷倒是让奴家大吃一惊。”连声音都是矫揉造作,从蜜罐里头捞出来一样甜的让徐小凤觉得恶心。 “你不是翠翠,翠翠在哪里?!” “小哥,我就是翠翠啊,不信你摸摸看。”女子斜躺在床榻上莹莹笑着,这笑声蓦地让徐小凤想起了十年前水妖的歌声,就这么一个晃神,女子柔若无骨的手悠悠朝他伸了过来,纤细的五指骤然间成了枯藤一般狰狞丑陋的利爪直接朝徐小凤的心脏抓了过去。 “啊——” 指尖才刚刚碰到徐小凤的胸膛就好似被烈焰灼烧了一般刺骨的疼,女子翠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和疑惑,喉间发出刺痛人耳的尖锐喊叫转身就要逃跑。 回过神来的徐小凤暗自责骂自己的出神,毫无保留地释放自身灵气,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浓稠如凝胶,差一点就要跑到门口的女子身形一顿眼露冷笑:“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修为不浅!” “啧,你这树妖还想挖我的心脏,这么狠毒肯定本体长得丑,皮肤跟老树皮一样又皱又枯,哎呀呀,光是想想就可怕,一把年纪了好好在你的老窝里待着,非要跑出来吓人,”徐小凤悠哉悠哉地走到了门口,嘴巴跟喷毒液一样毫不留情,“大婶,听过这句话没,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人可就不对了。” “好你个小子嘴巴如此恶毒,他日我一定拔出你的舌头!” “什么叫恶毒啊,别无赖我,我这是实事求是,诚实一种美德嘛,不过你这种老妖怪是不会懂的啦。”徐小凤用灵气在树妖的身上构建了一个无形枷锁,威胁道,“你最好老实交代,你怎么会扮成——” 树妖突然张口喷出了一阵粉尘,徐小凤再怎么反应快还是不小心吸入了些许,几乎是一瞬间整个人仿佛被火烤着了一样滚烫炙热,犹如身陷油锅一般。 忍耐着身上的剧痛,徐小凤彻底被这该死的树妖激起了怒火,清澈的眼瞳里骤然浮现的浓重杀戮气息让挣脱了灵气束缚的树妖呆愣在原地。 明明身上已经没有了枷锁,明明只要抬脚就能离开,可是身体四肢彻底不听使唤了一样完全无法动弹,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顺着脚底直冲脑门,树妖的脑袋里空空一片,被这突如其来的滔天冷酷杀意钉在了原地。 干裂发白的嘴唇上下翕动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她要死了。 这是她唯一的意识。 只是一个修士而已,为什么,为什么竟然有这么重的杀气? 如末日笼罩在大地上层层叠叠的浓重乌云,冰冷刺骨的杀意化为了无形的枷锁。 何谓绝望? 这就是。 “小凤,醒醒。” 一个身影挡在了女妖的面前,刹那间好似云雾拨开,前一刻几乎让她窒息的压力骤然消失,身上一轻,女妖下意识的就要逃跑,可惜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模样,只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冷气息两眼一闭直接晕倒在地上。 第十六章 打晕你 热,好热。 徐小凤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睁开了眼睛,四周是茫茫不见尽头的黄色沙漠,几块突兀的石头被高挂的烈阳烘烤得龟裂。 某种激烈的情感在他血液里疯狂叫嚣,他甚至能听到它们尖细刺耳的叫喊声,那声音让他烦躁得头痛欲裂。 他想要捂住耳朵,可是根本不管用。 “师傅,师傅……” 好似有一口锅在煮沸他的鲜血一般,徐小凤急切的想要平息身体里的燥热,他需要帮助,他想他的师傅。 思绪被烘烤得开始冒烟儿,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跑进了地狱里,很快就要被这无所不在的太阳给烤成一缕烟儿了,到时候他师傅连他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找不到。 一阵凉风轻柔地吹拂在了他的面颊上,徐小凤瞬间感觉身体四周的炎热降了不少。 害怕这突如其来的凉爽离他而去,徐小凤下意识地就抓住了什么,指腹所触碰到的冰凉让快要炎热到窒息的徐小凤欣喜若狂,他不顾一切的张开双臂将这冰凉牢牢锁在怀里。 他的脑子成了阳光下融化成一滩粘稠的冰淇淋,他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什么,但它就像是一块从万里海底挖出来的寒冰,不停的冒着让他得到解脱的寒气。 整个人都压在冰块上的徐小凤变得越来越不满足,他开始在冰面上蹭来蹭去,鼻息间宛如雨后林间泥土花草散发的清香沁人心脾而又令人上瘾,他想要更多,不只是皮肤表层的凉快,他的血液还在沸腾,还在冒泡儿。 起初的时候这块寒冰还乖乖地任由徐小凤抱着,在徐小凤开始不安分地蹭来蹭去,甚至有乱摸的意向时,这冰块居然挣扎了起来。 徐小凤气急了,他都这么热了这冰块还动来动去的,动什么动,给我好好躺着! 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徐小凤一张嘴就朝冰块咬了下去,他非得咬下一块碎冰含在嘴里才行,嘴唇和牙齿没有碰到想象中的冷硬,恰恰相反,居然是柔软紧绷的。 还没来得及去细想为什么冰块会是柔软的,徐小凤脑袋一疼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徐小凤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头大象踩着跳了舞,然后身体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碾压过。 好吧,这个异世界没有卡车。 “翠翠!” 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紧绷的神经如同满弓的弦一样几乎要绷断了,昏迷前的画面仿佛走马灯一样飞快地在他脑海里飞过,翠翠,树妖,还有…… “她没事。” 熟悉的声音让徐小凤好似被施了法术一样安稳了下来,额头上是师傅微凉的手掌,徐小凤下意识地抓住了师傅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师傅,我……” “翠翠被女妖附体,你中了她的毒花粉。” “师傅,那翠翠……” “为师已将女妖驱离,翠翠没事。” “师傅,你……” “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师傅!那毒是怎么解了的?”徐小凤憋着一口气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虽然当时有点儿意识模糊,可是徐小凤记得他中毒时候的感觉。 浑身滚烫都快要被晒成人干儿了,要不是摸到一块冰估计他早就脱水而亡,对了,那冰咬起来还是软的。 一边寻思着,徐小凤一边抬头朝已经坐到了窗旁桃木椅子上的男人望了过去,师傅仍然是披散着头发,少了几分严肃倒是多了一些慵懒的味道,此时单手杵着椅子扶手撑着下颚,也没有看着他,就是颔首半垂着眼帘似是在休息一样。 奇了怪了,师傅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有人味儿了? 是他眼睛花了还是师傅生病了,总感觉师傅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一样。 “打晕。” 咦,刚刚师傅说了啥? 第十七章 吸引 化身可以不用吃饭睡觉洗澡,那师傅怎么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呢? 徐小凤靠在浴桶里转了转他酸痛不已的脖子,起来的时候身上粘粘糊糊的别提多难受了,师傅虽然对他好可是却有点儿懒,就比如昨天夜里都把他抬回来了都没有伸手给他擦擦身上的汗,让他这么捂了一夜。 这让他想起几年前他到了炼气后期快要突破筑基的那段时间。 修行可不仅仅是整天待在灵源里吸收灵气,徐小凤琢磨着修行就跟吃饭一样,你要长个子当然要吃饱,可也不能整天吃完就躺着不动,那还不得消化不良变成个胖子。 一开始的时候,师傅喜欢在幻境里变幻出各种妖魔鬼怪痛殴自己的徒弟,除了不会真正的受伤以外这人在幻境里也是会疼的。 等徐小凤渐渐的从黑胖子长成了白高大以后,幻境里的妖魔鬼怪基本上已经奈何不了徐小凤了。 到炼气后期那会儿,为了让徐小凤这个天生的伪灵根能突破炼气到达筑基,师傅直接把徐小凤丢到了一座山里美名曰实战演练。 那次他遇到了一只吃人的虎妖,就跟演了一次美国版本的血浆恐怖片一样,徐小凤在把虎妖揍死以后自己也淋了一身的血,要不是此前在幻境里已经熟悉了虎妖的习性,也见识过了各类堪比R级恐怖片的场面,否则徐小凤就该直接在山上吐死了。 杀死虎妖之后他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肋骨断了两三根,左腿骨折,背上还有虎妖留下来的深可见骨的利爪痕迹,若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他师傅倒好,看他惨兮兮的模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把他带到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药桶里,把他丢进去以后就不管了,虽然没过两天徐小凤就又活蹦乱跳了。 至此以后徐小凤算是见识到了他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师傅的另一面——毫无生活常识且根本没有照顾人的意识。 换好衣服出来,徐小凤又一次惊诧得瞪大了眼睛,披散着头发的师傅从靠窗的座椅上转移到了平时属于徐小凤地盘的矮榻上,这让徐小凤想起了CCAV1每周六下午六点准时放送的节目《寻宝》里,某一期他偶然看到过的羊脂白玉睡佛。 单手撑着脑袋,丝丝缕缕的黑发似是光滑的绸缎一般自然垂落,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腿上。 面容平静好似一轮悬在夜色里的秋月,侧躺的身体是起伏连绵的青山,若不是偶尔因为呼吸而轻微起伏的胸膛,估计会被人误以为是大自然神工鬼斧下的一尊艺术品。 他师傅居然在瞌睡吗? 化身需要睡觉吗?化身当然不需要睡觉,这还是他师傅亲口告诉他的,肯定不会错。 那么一个化身为什么会需要睡觉?师傅也说了,化身受本尊的影响,本尊累了困了受伤了虚弱了就会引起化身的虚弱和困顿。 眼睫微微一颤,前一刻还侧卧在矮榻上的男人后一刻已经站立在了徐小凤的面前,平静的声音一如既往:“走吧。” 眼瞅着面前的男人就要转身离开,徐小凤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了师傅的手腕,纤细却不柔弱,冰凉得好似一段让收藏家为之倾倒的冷山玉。 在被握住手腕的瞬间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风皇表面上维持着他惯有的如同神祗一般缺少人味儿的平静。 “何事?”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也不见得有多温柔,却因为本尊闭关期的影响多出了些许风皇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属于凡人的情感。 过去徐小凤所见到的师傅纵然是温和地笑着的,近在咫尺,也犹如远在天边不可触碰的神祗一般缺少真实感。现下明明站在他面前的只是师傅的一个化身,徐小凤却好似透过这两天不太正常的师傅看到了一个真正的风皇。 无法抑制地在脑海里描绘出一幅师傅本尊的模样,是和化身长得一模一样有着柔顺的黑发和骨节分明的手指呢,还是会拥有化身所没有展现的本尊所真正拥有的气韵? “师傅,你是不是病了?”风皇是个好师傅,他教导徐小凤在外人面前收敛起自己的本性佯装成他的温和与恬淡,比起过分张扬的聪明,一个沉稳内敛的性格更容易得到他人的信任。 徐小凤也是一个好学生,他学会了师傅的沉稳和镇定,不管脑袋里翻江倒海一样的胡思乱想着什么,至少在表面上仍然维持着他的自然冷静。 “很明显?”没有挣脱开徒弟的触碰,风皇有些烦恼地略微皱了皱眉头,他从徐小凤这两天盯着他的表情里已经可以想象自己的变化。 闭关期自然是会有变化的,即使强大如他也无法逃脱的天地法则,只是以往他都是一个人在飘渺天地闭关修行慢慢熬过去,他没有真正看过自己闭关期的模样,更没有人告诉过他自己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其实这并不会给他造成多大的烦恼,待闭关期过去之后他仍然是他,不会有任何改变,让风皇停下脚步的是徐小凤眼里过于明显的担忧。 徐小凤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犹豫着轻轻点了点脑袋,嘴里跟含着一颗糖似的语气模糊:“师傅,我担心你。” 头一次,风皇笑了。 向来缺少真实感好似一副美好画卷的面容由此漾开了一圈圈生动的水纹,拨开了笼罩在表面的云雾一般露出了这个男人真正的情感。 不再是习惯性的得体的半个微笑,也不是仿佛完美面具一般的客气笑容,刹那间,徐小凤觉得窗外有柔和的阳光撒在了他们的头发上、眉心以及唇上,握着的手腕也变得温暖了起来,好似真的有鲜活的血液在皮下流淌而过。 “为师即日出关,在此期间有些变化罢了,无碍。” 徐小凤顿时眼睛一亮,更加握紧了师傅的手腕,嘴角向上扬起止不住的高兴喜悦:“师傅,那我能看到真正的你了?!” 他从十年前就盼着能看到真正的师傅,不是说师傅的化身不好,可就跟视频聊天和真人面对面对话的区别一样,他想看到真正的风皇,一个活生生的人。 得知师傅没有生病而且说不定很快就能和师傅本人相遇,徐小凤从出了松鹤楼一直到他们抵达徐家城西城的一个普通宅子时都是咧嘴笑着的,让师傅不得不在下马的时候朝自家好像傻了的徒弟脑袋上拍了一下,才让徐小凤勉强回过神来。 …… …… 风皇没有随着徐小凤进屋,他就在院子里静静站着。 微凉的秋风扬起几片飘落地上的枯叶,打着转儿地在他脚边徘徊,藏了半个身子在白云里的太阳懒懒地洒落柔和温暖的光。 男子闭上眼眸打开自己的感官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粒粒黯金色的阳光洒在了他的脸颊和手背上,他仿佛看到了一颗颗阳光融进了他的皮肤里,温暖着他的血肉。 闭关期带来的不只是疲乏和功力衰弱,还有五感与情绪的无限放大,即使只是化身也可以清晰地感知来自四周的风、光、飘浮在空气里的尘埃、以及树叶的沙沙声响,以及他无法忽略的来自于空气中不断飘荡着的天灵灵气。 温和的天灵灵气似是一只只无形而又五彩缤纷的蝴蝶,不停地在他的意识里煽动翅膀播洒星尘一般的诱人花粉,因着闭关期的影响,风皇比任何时候都能清晰地感知到来自徐小凤身上的天灵灵气。 它们尚未完全成型,如同天地初开时的混沌,你能隐隐知道它的强大,却无法看清它的模样。 即使只是一个尚未成熟的天灵,对一个闭关期的宝灵来讲也是危险而诱人的,当徐小凤握住他手腕的时候,他的血液流动得比往常更快,心跳好似雨夜的惊雷,又像是战场上的轰隆擂鼓,风皇清楚地感觉到了那一刻自心底油然而生的渴望。 想要让这尚且无法对他构成危险的天灵握住他的另外一只手腕,想要更为靠近一些,只是在这些意识开始扩散并且付诸行动之前,风皇硬生生地压制住了自己的欲念。 纯当作修行好了,风皇这么想着。 第十八章 毒舌 徐小凤是什么人? 十多年前他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十年前他是徐家一个被挖了心脏当作弃子的五少爷,现如今,他是一个仪表堂堂英俊不凡却会张口喷毒液的修士。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翘着二郎腿背靠在椅背上的修士双手抱在胸前,配着嘴角噙着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酷笑意,若是再来一副墨镜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意大利黑手党,只不过前提是得换一身量体剪裁的定制黑西装。 他双目炯炯地盯着面前被困在法阵里的树妖,毫无预兆地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徐小凤指着树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这些妖怪怎么都跟玩cosplay的玩家一样,就不能正常点儿吗?你看看你的双手和双脚,让我想起了一句诗,我念给你听听。” “枯藤老树昏鸦,怎么样树妖,是不是和你很配?”徐小凤特意低头盯着树妖的双脚打量了起来,如此无礼而又直接的观察让树妖气得浑身发抖,更别提徐小凤口中满是故意戏谑的话语,“我敢肯定你现在还是一个单身,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双脚这么奇葩的女子,你的鞋子得要定做吧,不对,你平时肯定是光脚走路的,就跟砍柴人背着的柴火拖在地上一样,咯吱咯吱乱响,能把三里以外的人都被吓跑了。” “道貌岸然!”树妖狠狠瞪了徐小凤一眼,幽绿的眼眸里满是浓烈的杀意。 这可对徐小凤不管用,一来他脸皮够厚,二来他还没心。 所以徐小凤搓了搓他的下颚,一脸的微笑:“道貌岸然?莫非妖怪都喜欢把修士当作正人君子?” 凡人里有好有坏,修士如此,妖魔鬼怪也如此,徐小凤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道德高地上,他不指望别人道德高尚也不想自己变成那样的一个人,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里的正义英雄们大多不仅憋屈得可怜还往往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悲情式的英雄,饶了他吧,他徐小凤就是一个唐突异世的小人物。 那形状姣好的双唇里仿佛有说不尽的形容词和句子,本以为这男子是要拷问她的,她在内心深处鄙夷着每一个试图从她口中敲出真相的人,无论他们如何苦口佛心或者威胁谩骂,乃至于使用各种残忍的手段,她都已经做好了宁死也不松口的准备。 可是这个昨日中了她的毒的修士从进来到现在除了不停拐弯抹角地羞辱她以外,根本就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 没有问她是谁,没有问为何她会附身在那个叫翠翠的女子身上,甚至都没有生气恼怒的模样。 只是一脸心情愉悦地不停打击她,她都不知道这个俊朗的修士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词句。 树妖不怕被折磨也不怕死,可却难以承受徐小凤的言语挑衅,偏偏徐小凤还真就喜欢这种精神攻击。 第十九章 好好反省 “还记得我们昨天夜里说过的话吗?树妖同志,我是真心劝你好好在大山里待着好好修炼,你看看你现在,身体是树藤的样子,四肢和柴火有什么区别,七八十岁老人布满皱纹的手都比你来得好看,你说你的脸长得再怎么好看有什么用?男人见了你只会扭头就跑,女人见了被吓到晕倒,小孩儿见了该哭着回家了,老人家见了还不得提早驾鹤西去。” 痛心疾首一样地用力拍了拍膝盖,徐小凤摆出一副教导处主任的模样,态度真诚,舌头跟利刃一样闪着寒光:“我是不知道一棵树有没有性别区分,但是你好歹修练成了个姑娘的模样,拜托你稍微有点儿做女人的自觉,行了,今天话就说到这里,你好好反省反省。” 气急了的树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徐小凤,若不是四周有困住她的法阵,只怕这会儿她早就用真正的毒液把这毒舌修士给溶了。 “哼,随你耍什么花招,我什么都不会说。” “啧,别这么自信好不好,你知道你让我想起什么吗?”徐小凤拉了拉衣摆从椅子上起身,他想起上辈子有一次在酒店坐电梯遇到了一个女明星,根本就是很自然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自作多情地立马戴上墨镜把头扭朝一边,和现在的树妖多像啊。 徐小凤轻声笑了笑,眼里的无奈和不屑十分明显:“就算你想告诉我,我还不一定会相信你的话。” 树妖警惕地看着徐小凤,她并不相信这个俊朗男子的话,如果真的不打算从她这里套话又何必一直留着她不杀,又为何特别来找她问话?她没有那么傻。 “你的那个男人……”侧身对着树妖,徐小凤佯装看着墙壁上结成的蜘蛛网,眼角余光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刻意瞅了眼树妖,女子幽绿眼眸里毫不掩饰的讶异和慌乱被他尽收眼底,灵气感知之下,徐小凤清楚地听到了树妖一瞬间速度加快的心跳声和血液沸腾的声响。 说出来的话语可以是假的,一个人的身体反应却很难去伪装,尤其是一个远离人群的孤独的妖怪。 人,这一个字。 对大部分妖魔鬼怪来讲始终是过于复杂了,尽管这个字只有区区两笔而已。 徐小凤从踏入小房子看到树妖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树妖除了能玩点儿妖法以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凡人身上的圆滑世故,没有凡人所特有的复杂和狡猾。 尽管这树妖一直装得很厉害,在徐小凤看来就和初高中青春期里的小孩儿一样,总喜欢装出一副狂拽酷霸炫的模样,硬碰硬除了让双方都难受以外并不能让他得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能选择其他的办法了。 徐小凤和师傅暂时住在了这个小院子里,松鹤楼人多口杂把树妖搬回去不现实,把树妖一个人丢在这里他们更不放心,更何况还要照顾翠翠。 妖魔附体会消耗人身上的精气,所幸树妖附在翠翠身上的时间不长,翠翠除了因为身体虚弱一直昏迷不醒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第二十章 记忆 “这些年她过得不错,有一个疼爱她的相公,结婚不到两年便有了一个儿子,小名小五,一家人男耕女织孩子乖巧,变故发生在数月之前,”风皇侧坐在简陋的床榻旁,两根修长的食指分别轻轻触碰翠翠的太阳穴,他两眼放空缓声叙述他从翠翠记忆里窥见的过去,“她的相公被迫征兵离家,就在她的男人离开不久以后,她的孩子小五去了私塾就再也没有回来,很快她便被徐家的人软禁了起来。” 双手从女子太阳穴上松开,一缕缕与翠翠有关的记忆也随之从他的脑海里抽离,风皇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似是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若不是翠翠一直昏迷不醒,他不会轻易探测他人的记忆,尤其是凡人的记忆,充满七情六欲,会因为相公的一个亲吻而心跳加速脸颊泛红,会因为孩子的咿呀声感动得心头温暖,亦会因为家人的失踪和离开而惶恐不安,心碎伤悲。 在触碰记忆的时候,这些纷繁杂乱的情感亦如开闸的洪水一样把风皇给淋了一遍。 “看来那孩子的确是个宝灵,否则徐家也不会费心费力地故意让翠翠的相公离开又把翠翠给软禁起来。” 就冲着那孩子是翠翠的,徐小凤说什么也得把那孩子给找回来,毕竟那孩子才八岁啊,本该是享受来自父母疼爱的年纪却因为他人的私欲而被迫与家人分开,更别说待那孩子成人之后会遭遇何等的对待。 一个被从小圈养的宝灵必然得不到他人真心的栽培,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个天灵身边的修炼法器,被困在一方天地里再也没有了自由,永远都看不到自己的家人,直至最后被天灵彻底控制成了一个工具,一个玩偶。 “待她醒来以后,我会让人将她带离徐家城暂时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她的相公我也让人去找了,到时候便会让他们夫妻相聚。” 从床榻边起身,风皇径直走向了屋外,像是这间小小的屋子里燃烧着令人窒息的火焰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感受秋风拂面的清凉。 “要陪着她吗?”走到了门口,风皇突然就停下了脚步,虽然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淡淡的关切。 “不了。” 徐小凤三两步跟着师傅离开了房间,他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好,不多时院子外边儿就来了两个陌生的男子,熟门熟路地直接走了进来,徐小凤见师傅毫无反应就知道这两个人是来接翠翠的。 为了不引起注意,翠翠被打扮成生病的模样,半是昏迷地被那两个男子带走了,整个过程里和他们没有半点交流,就像都把彼此当成了不存在的空气一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关于文中出现的宝灵和天灵,我给大家梳理一下 首先是目前文中出场人物的灵气属性: 【宝灵】风皇,目前伪装成一个天灵; 【天灵】徐小凤,因为心脏部位有师傅灵气充盈的古玉,身上就沾上了师傅的宝灵灵气,目前被误认为是个宝灵,实际上是个天灵,但他本身不知道; 其他的天灵还有:宗政隆庆(王爷)、公孙庄(公孙家大师兄) 然后是二者在修炼上的不同: 初期修炼速度:天灵》》》》》人灵(普通修士)》》》》》》》宝灵 中期修炼速度:天灵》》》宝灵=人灵 后期修炼速度:宝灵》》》天灵》》》》》人灵 合修之后:宝灵+天灵》》无限大》》》》人灵(只有宝灵和天灵可以合修) 最后是灵气的吸引力: 你可以把灵气想象成费洛蒙香水 人灵的灵气没有味道,跟白开水似的 第二十一章 禁术 有些问题徐小凤一直都没有开口问过,比如:师傅你的一缕神识为什么会寄存在一块古玉上。 又或者是:师傅,你本尊是不是什么大门大派的头头,不然怎么会经常冒出来好多跑腿的。 如今的徐小凤除了知道他师傅的名字以外,对于师傅的其他事情都不怎么清楚,尽管他们明明一起生活了十年,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他在等,他知道终有一日随着他们更漫长的相处,他们会越来越了解彼此。 庆幸,一般修仙的活得都很长。 “早知道师傅你有读取别人记忆的能力,我就不用去试探那树妖了,直接把她拉过来读一读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她。” 小院子里除了仍然被困在法阵里出不来的树妖以外只有徐小凤和风皇两个人,徐小凤知道自己师傅的习惯,不喜欢有外人在他起居的地方过多停留。 徐小凤亲自下厨弄了几个家常小菜,一个地三鲜,一个手撕包菜还有一个菌子鲜汤。 一张有了些年岁的斑驳小木桌摆放在院子里树藤结下的树荫里,徐小凤把饭菜依次在木桌上摆放好,拿来了两套碗筷。 经由徐小凤出手的饭菜格外喷香诱人,比之松鹤楼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平日里化身的五官较为迟钝,现下却因为闭关期的关系变得敏锐了起来,风皇很少吃东西,他依靠吸取天地灵气维持本身灵气的纯净,不管是他的本尊还是化身早已经脱离了如凡人一般依靠进食维持生命的阶段。 偶尔耐不住徐小凤的死缠烂打也会坐下来陪着徐小凤吃一些饭菜,如今日这般。 “师傅,喝碗汤。”这十年来徐小凤算是摸清楚了师傅对食物的喜好,风皇基本上不碰肉也很少吃东西,偶尔喝一些茶水,或者是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子,当初他竟然让师傅吃下了一块红烧肉,如今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师傅也不是完全不喜欢这些,像野生菌做成的鲜汤师傅就很喜欢,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徐小凤没事儿就在山上采摘野生菌,这东西宗政国的人没吃过也不会吃,到了七八月份雨季过后,漫山遍野的都是一朵朵开得正好的野生菌,有一次他弄了一个野生菌的火锅,平时动筷子只吃一口的师傅竟然也喝了好几碗汤,从那时候徐小凤就知道他师傅喜欢野生菌子。 经由最朴素天然的食材熬制的鲜汤,在入口的瞬间便弥漫开最质朴的滋味,风皇缓缓咽下,放大数倍的味觉让他头一次深刻地感觉到了野生菌鲜汤里属于雨季的味道,仿佛雨后的晨曦,又似压在翠绿树叶上的露珠。 “师傅,你什么时候也教教我读心术?” 小呷了一口,将盛了鲜汤的瓷碗搁下,风皇舔了舔残留在唇上的些许汤汁,带了些许警告的意味瞪了眼徐小凤,他的徒弟正瞪大眼睛盯着他看,心里暗叹徐小凤过于积极好学,风皇故意压低了声音:“你可知读心术乃是修行之人所忌讳的禁术?” “啊?”徐小凤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惊讶于师傅刚才不经心的舔唇,还是惊讶于刚才师傅使用了禁术。 第二十二章 自作多情 那两片因为被热汤温暖而染上了深红的唇瓣上下翕动,声音都变得鲜活了起来:“读取他人的记忆等同于经历了不属于自己的生活,无论是情感还是情绪都会随之受到影响,修仙讲究精心凝神不被外物所干扰,若是不小心读取到一个精神力较为强悍之人的记忆,很有可能会损害自身精气神,更甚者导致走火入魔形神俱毁。”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额头,风皇看到徐小凤脸上的震惊更浓了几分,他扬唇笑道:“还想学么?” “那师傅你刚才岂不是使用了禁术?”震惊过后,徐小凤的眉头皱成了一团,愁云密布仿佛暴雨风的前奏。 “翠翠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对她使用不会对为师造成什么伤害。”若是以往,风皇只会简单的解释两句,这会儿却因为感觉到了徐小凤的忧虑和隐隐的生气而主动解释了一番。 风皇伸手过去将徐小凤仍然皱着的眉头抚平:“你担心我?” “师傅,我可是你的徒弟,我当然会担心你了,就算你很厉害但禁术毕竟是禁术,多多少少会有影响。”抓住了试图抚平自己眉头的手,仍然和记忆里一样透着没有人气的冰凉,徐小凤握着师傅的手连连叹气,“师傅,我知道你那么做是为我着想,翠翠虽然昏迷不醒,可是醒过来以后我们仍然可以从她口中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没有那么做,是知道如果我们那么问她了,无疑又会伤害那和家人离散的女子,师傅,你对我太好了。”握着师傅的手更为用力了,徐小凤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着师傅的手,想让这双冷冰冰的手暖和起来。 “不,我只是怕麻烦。”抽回了自己的手,师傅端起面前的汤碗,在品尝前平静的说道,“不想听到女子喋喋不休的啼哭而已。” “师傅你不是因为关心我才使用禁术的啊?”声调立马提高了,徐小凤哭丧着一张脸失落地连连叹气,就连从树梢上飘落下来的一片枯叶都比他来得有精神,这会儿好似有大大的四个字压在了徐小凤的头顶——自作多情。 吃过午饭以后,徐小凤一边蹲在院子里洗碗,一边把他的想法告诉了一旁坐在树下乘凉的师傅。 他猜测那树妖多半是受人指使,原因可能和一个男人有关系,之前徐小凤故意在树妖面前提起了“你的那个男人”,他没忘记树妖在那一瞬间流露出的紧张和慌乱。 “你怎么知道树妖会和一个男人有关系?”听了徐小凤的叙述之后,师傅好奇的问道,他斜靠在一把长椅上单手撑着脑袋,就像在松鹤楼里侧卧在矮榻上的姿势一样,慵懒却不失自身气度,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在师傅身上就有了某种宗教般的仪式感。 把碗筷在清水里晃了晃,徐小凤用力往地面上甩了甩水:“我猜的,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他的确是猜的,以前的小说和电视剧里女妖往往都和“情”字扯上关系,他就随口瞎说,还真被他说到点子上了。 “收拾一下准备出门,”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师傅径直朝关押着树妖的房门走了过去,“等我片刻。” 第二十三章 我的兄弟 说是片刻,还真的就是片刻。 徐小凤把洗好的碗筷放回了厨房,等他收拾收拾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恰巧师傅推开房门从关押树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师傅,那树妖有说什么没?” 站在门口,风皇摇了摇头:“她笃定若是她开口说了出来必定会让她心爱的男人受到伤害,这些妖魔就是这般,一旦爱上了就连命都不管不顾。” 徐小凤无奈的一笑,若说是那树妖可恶吧又觉得这女子实在是痴情得可怜:“师傅,那树妖你打算怎么处置?” “暂时软禁起来,以后说不定会有用到她的地方。” 长长的衣摆随着师傅好似尺子量出来的稳重步伐扬起又落下,好似一片片行走的云朵一般最终在徐小凤的身旁停了下来。 徐小凤还没能从师傅一如既往平静如水的脸上窥见些许蛛丝马迹,就听了师傅的声音:“我有一个兄弟。” “嗯,师傅你之前提过。”徐小凤记得,师傅从前和他的兄弟一起修练过,但似乎已经分开很久了,就是不知道怎么突然一下子师傅又提起那人来了,徐小凤对师傅的兄弟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如果师傅主动提及的话他会认认真真的听下去。 风皇往屋外走了出去,生怕跟丢了,徐小凤没来得及去牵马就赶紧跟了过去。 远离城中心的城郊在萧瑟的秋风里不见人烟,整个小巷子里也就只有他和师傅两个人,徐小凤低头看着师傅的步伐,衣摆下的双脚每次都走出的距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就跟用尺子量过似的。 “我和他虽然是兄弟,但和凡人的兄弟并不一样,我们以天地为父为母,自天地初开时便降临人间,经历诸多磨难与长久修炼之后算是小有所成。”师傅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情绪,如同一个旁白在叙述着不属于他的故事。 师傅你这样的算是小有所成,那我这样的得怎么算? “师傅,你们后来怎么没联系了?”徐小凤好奇的问道。 没有立刻回答徐小凤的问,沉默着往前走了大概五六步以后,风皇才又开口继续讲了下去:“他做了让我无法原谅的事情,自此之后,道不同不相为谋,曾经的同修终成互不相容的敌人,小凤,记住他的名字。” 徐小凤还未来得及去消化师傅的那句“互不相容的敌人”,就听到师傅说了一个人的名字:“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徐小凤在牙齿间咀嚼着这个人的名字,好似多读两遍就能跟读心术一样得知这人和师傅的过往。 “我猜测他便是幕后指使。”更震惊的,来自于风皇后面所说的话,“自从与我分开之后,他便去了妖界。” 第二十四章 演技爆发 “师傅,难不成你的兄弟,那个什么东皇太一想要对付你?!”徐小凤惊讶出声,无论怎么样都没想到幕后操控树妖的人竟然有可能会和师傅有关系。 “一半。” “一半?” “一半对付我,另外一半的原因,他想杀了你。”风皇并无保留,早一点让徐小凤知道有个强大的对手潜伏在黑暗里无时无刻不想要了他的命,也能让徐小凤提高警惕有个面对各类突发状况的心理准备。 小乌鸦不是一朵生在花园里备受关爱的鲜花,上辈子不是,现如今也不是。 风皇想要弥补他过去对小乌鸦犯下的过错,想要保护这一世的小乌鸦不受生命危险,并不意味着他就要建立一个坚固的牢笼把徐小凤关起来,他会亲自培养徐小凤,亲自带着这男子踏上修仙之途,直至小乌鸦涅磐重生拥有与东皇太一对抗的能力,拥有与天地相抗的一颗钢铁之心。 “杀了我?我都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他认识你。” “师傅,那他要杀我做什么?”徐小凤有留意到,师傅只说了东皇太一对他有杀心,并没有说那个太一会对师傅自己下手。 “因为你是我徒弟,”几缕发丝轻柔地贴在脸颊,风皇的嘴角若有若无地向上微微一勾,他将一直望向前方的目光暂时转移到了身旁徒弟的身上,平静的声音也藏不住含笑的情绪,“后悔成为我徒弟吗,小凤。” “哇——师傅,做你的徒弟危险性也太高了,单单凭着化身哪里能保护我,”知道阴影里有个强大的家伙想要了他的命,徐小凤不见半点儿紧张慌乱,反而是笑嘻嘻地三两步跑到了稳步向前的师傅身旁,亲切地揽上了师傅的肩膀和手臂,“师傅,什么时候本尊才能出现啊?” 一根手指头伸过来不客气地直接戳上了徐小凤的脑门儿,风皇用力一推把这个跟章鱼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年轻男子推开:“等你快死的时候。” 巷子里传来一个年轻人可怜的哀嚎声:“师傅,你好狠的心啊!” 刚刚才被推开的年轻人又小跑着凑了过去,也不管师傅是不是愿意就又圈上了师傅的手臂,上等柔滑丝绸包裹下的手臂没有丝毫人的气息和温度,徐小凤却像个偏执狂一样总想把化身的手臂染上凡人的温暖。 “师傅,你弟弟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就因为我是你的徒弟?”徐小凤圈着师傅的手随着师傅往前走着,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姿势过于亲密又或者会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他低着脑袋学着师傅稳步向前,目光掠过风皇自然垂落向内弯曲的手时突然很想握住。 也就是想想罢了,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估计师傅就不会是一根指头戳在他脑门儿上,该是一拳把他送上九天了。 考虑到今后他们不可能永远都待在一起,而徐小凤终会有遇到太一的那一天,是时候告诉徐小凤一些关于太一的事情,风皇开口道:“这些年来他一直栖身妖界,东皇太一本性残酷,为人自傲,蔑视六界,自诩为神。” “听起来是个自大狂。”徐小凤撇撇嘴,还是一个有实力的自大狂。 “这便是他的弱点,过于自大,目中无人,虽说他拥有自大的资本,这也仍然是他的弱点。” 有风迎面而来,垂落在肩膀胸前的发丝向后肆意飞扬,风皇的声音比之先前硬了几分,像是一座直入九天的巍峨高山,也像是蓝空下沉稳的大海:“我会保护你的。” 徐小凤咧嘴笑了,嘴角扯得高高的,不安分地一阵挤眉弄眼,整个人都快要挂在风皇的身上了:“师傅,那你可要好好的保护好我啊!” 不管师傅的那个兄弟,叫什么东皇太一的在暗地里计算着什么,也不管徐家和其他三大家又在谋划着什么,这初次交手的第一战里徐小凤和他师傅才是真正的赢家。 他们救出了翠翠,知道被徐家藏着捂着的那个宝灵是翠翠的孩子。 一个八岁的孩子有可能是突破炼气的宝灵吗?有可能,只是可能性太低了,这样的疑虑不管是谁都会有,他们可以肯定徐家定会让隆庆亲自与那宝灵见上一面。 隆庆本身就是一个天资卓越的天灵,一个骨子里渴望着宝灵的天灵。 现如今的问题是,要怎么接近一个高高在上,在宗政国里宛如神祗一般存在的隆庆王爷。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隆庆,是个天灵,是个天灵都逃脱不了对宝灵灵气的痴迷和渴望。 所以看似困难的问题其实又很简单,简单的只需要徐小凤像平时那样含着几分内敛的笑接受来自公孙庄的邀请,一起来到徐家为他们这些修士准备好的仿佛仙境一般的池塘边。 凉秋为渐渐落魄的徐家增添了几分无声的萧瑟,徐家的一砖一瓦看起来都和十年前没有多大区别,可这种渐渐残破的感觉是你只要走在徐家就能清晰感觉到的,即使徐家动用法术将一池的荷花维持在盛开的状态,你也能从池塘边垂柳泛黄的柳叶上嗅到几分破败。 和前几天不同,今日的徐家只有修士才能进来,这一下子就少了不少人,四大家族各自只有不到十名修士来到徐家城,就算加上各自邀请的修士好友,整个池塘边也就是六十人不到。 身着标有各自家族纹绣的修士们或者在树荫下席地而坐谈天论地,或者在一张刻画了棋盘的石桌上拧紧了眉头斗智斗勇地与他人下棋,或者宛如神仙眷侣一般在池中央悬挂着白纱的凉亭里弹琴品茶,又或者三三两两并肩走在池塘边低头交流着各自修行的经验,间或发出一两声和凡人没有太大区别的笑声。 这地方足够宽敞,宽敞到只要离开了一个人其他人就能轻易发现。 “实在是可惜,听老朽那几个小徒讲,凤公子的师兄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原本还想着今日能有幸一见。” 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发出带有惋惜的轻笑,公孙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名为徐小凤的年轻修士,他试着探测对方的修为深浅,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的灵气一团模糊如同清晨弥漫在水面林间的雾气一般,竟是无法看出对方的修为深浅。 他在人间历练数百年,像徐小凤这般刻意隐藏自身实力的修士也见过不少,虽然有些讶异倒也没有让他过于惊诧,只是在心里颇为好奇,这对身份神秘的师兄弟为何会来到徐家城,又是为了什么而来,莫非也是为了徐家那宝灵? 恰在这时,公孙海敏锐地觉察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大徒弟有些不对劲,公孙庄平稳的灵气突然一下子就变得颤抖了起来。 “待回去我一定公孙先生的话传达予师兄。”徐小凤才不会说他师傅这会儿已经回到了他心脏位置的古玉里,左胸口充斥着绵延不断的温暖,属于师傅神识的气息从没有像此时这般让徐小凤感觉真实又深刻, 【假装头疼无力】 才刚刚想着师傅,师傅的声音就在徐小凤的脑海里飘荡,仿佛电影《加勒比海盗》里人鱼蛊惑水手的歌声一样。 头疼无力?徐小凤脑子里第一时间就跑出了前几日师傅在松鹤楼乏力的模样来,他在喉咙间溢出一声轻柔似落叶飘零的哼声,模仿师傅乏力的模样,单手抚上了额头的时候微微垂下眼帘,好似下一刻就要睡着了一样。 徐小凤给自己卓越的演技点了个赞,要早知道他演技还不错,说不定上辈子还可以去当个演员走走红地毯什么的。 几乎就在一瞬间,一股浓郁到让人无法忽略的奇异香味从徐小凤的身上朝着四周弥漫开了,残破萧瑟的秋日仍悬在几片愁云身后,这突如其来的香味在刹那间驱散了徐家透着破败的霉味儿。 它们闻起来清新怡人,好似雨后还湿润着的泥土和花草; 它们闻起来又甜美诱人,好似女子清晨用纤细手指从树上采摘下来的红果子捏碎了一般,流淌下来的汁液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 它们闻起来又过于遥远,仿佛这气味本该属于九天之上不可触碰的天神,透着浓重的威严与禁欲。 第二十五章 师傅诚不欺我 这过于特别的香味儿让徐小凤自己都吓了一跳,让他忍不住怀疑这味道真的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是师傅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 肯定是用了一些特别的手段,至少徐小凤可以肯定他的灵气绝对不会闻起来有庄严肃穆的感觉,这和他本身的气质过于相悖,一个人的灵气应该是和他本身的气质相近的,灵气等同于修士身体的一部分,一个人如果是个妖魔鬼怪,它的灵气闻起来就绝对不会是像神仙那样的飘渺怡人。 徐小凤兀自抚着额头做虚弱状,心里却一直想着另外的问题,此时散发的灵气里肯定有师傅本身的气味。 手腕突然一紧,有人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小似是要捏碎了他的骨头一样。 徐小凤装作受惊的模样朝扣住他手腕的公孙庄望了过去,这位仪表堂堂风度不错的修士此时双眼发红,沉静双眸里已经不见了平日的半点稳重,只有不停跳跃着好似一团团燃烧剧烈的火焰在其间闪烁。 师傅诚不欺我,虚弱期的宝灵灵气对天灵当真是毒药对瘾君子一般无法抵挡的诱惑。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公孙庄这会儿如同彻底变了一个人一般,双眼发红气息不稳,身上浓重的灵气如同一把把锋利的长剑在他们的四周布下一个危险的法阵,警告着其他修士尽快离开这片地方,否则这个天灵修士将会大开杀戒。 “小庄!”公孙庄的师傅公孙海并非一个天灵,人灵虽然也能感觉到徐小凤身上突然爆发的宝灵灵气,多少也会受到影响,但并没有天灵那么无解。 有着多年修行经历的公孙海几乎是在公孙庄握住徐小凤手腕的那一刻就往公孙庄的后颈上敲了一下,闷哼一声,公孙庄眼睛一闭倒在了石桌上,手却仍是紧紧扣着徐小凤的手腕不放。 “公孙先生……”演戏演到底,徐小凤压低了声音,眉宇间流露自然几分虚弱和歉意来。 公孙海带了些责备的眼神盯了徐小凤一眼,一个陷入虚弱期也就是闭关期的宝灵会引起多大的效应这修士难道不知道? 只是看徐小凤眼带愧疚的模样似乎也不像是故意的,公孙海暗自心惊,他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去思考为什么徐小凤会突然陷入虚弱期,比起这种已经发生的事情来,公孙海更震惊于这个凤公子竟然真的是一个宝灵修士。 一个年轻的、气度不凡且修为不浅的宝灵。 “对于今日之事实在抱歉,在下……在下身体不适只能先回松鹤楼了。”徐小凤大概是做不成演员的,刚才让他装虚弱已经是他的最大限度了,估摸着是师傅也知道他没办法在几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滑头面前演戏演得天衣无缝,这会儿徐小凤虽然说着话,身体却是被师傅控制着。 现在徐小凤知道为什么师傅今天要回到古玉里了,敢情就是为了帮他把戏演足免得穿帮。 身体四肢、话语以及面部的细微表情都在师傅的控制之下,如同前几日被树妖附体的翠翠一样,这会儿徐小凤仍然是徐小凤但实际上只是披了一层皮的师傅。 第二十六章 护草使者 徐小凤被这个发现吓了一跳,这并非是师傅第一次控制他的身体,以往师傅控制他身体时的表现无外乎镇定还是镇定,至于虚弱什么的根本想都不敢想,他就没指望过在他那高雅沉稳的师傅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属于凡人的表情,更别提现如今这种虚弱的展现。 “徐小凤”算是把一个宝灵在闭关期的虚弱表现展现得淋漓尽致,沉静的双眸里暗藏着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低垂着眼眸尽量避开身边每一个人的注视,双手费劲地握成拳挣脱开了已经昏迷的公孙庄的铁钳。 徐小凤,或者说是师傅在抱歉之后便从石桌旁起身,往后踉跄了两小步身形摇曳仿佛下一刻就会虚弱得倒在地上。 旁边的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显得十分无措,陷入了他们所不能理解的震惊里只是盯着徐小凤看,任由那越来越浓郁的芬芳麻痹了思绪,仿佛陷入了无法挣脱的泥沼一般失去了自我意识。 “公子身体不适一个人孤身回去只怕不妥,在下宗政隆庆,不如让在下送公子一程?” 温柔得能让每一个怀春女子怦然心动的声音,带着几分对待绝世珍宝般的小心翼翼,不用回头去看,徐小凤都知道这人是谁,他和师傅的计划毫无疑问的成功了。 马车的轮子碾压在青石板铺成的平坦道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粗糙声响,这可真是一辆奢华的马车,过于宽敞的车厢里铺着精致柔顺的丝绸垫子,在他的脚下还有一层柔软的编织繁复花纹的毯子。 徐小凤虽然不能控制他的身体,但仍然能感觉到这些奢华织物带来的良好触感,更别提车厢里还有提神醒脑的熏香。 公孙庄可不是当时在徐家的唯一一个天灵,宗政隆庆无疑是刚才在徐家里最为强大修为最高的一个天灵。 按照师傅的说法,天灵对宝灵的灵气感知比常人要敏锐上百倍千倍,在公孙庄都被他身上的宝灵灵气搞得神志不清的时候,隆庆王爷还能维持住自身理性颇有风度地提出送他回松鹤楼就算很不错了。 马车直接从侧门驶进了松鹤楼的西楼,徐小凤看着他被师傅控制的身体在马车刚刚停下的一刻就掀开帘子跳了出去,他们才刚刚出去就看到已经跳下马走到马车旁的隆庆,这家伙的面上带着几分惊讶,肯定是没想到一个在闭关期的宝灵竟然还能手脚利索地从马车里跳出来。 徐小凤简直想翻白眼,他现在虽然没有在闭关期,可是也知道宝灵在闭关期里只是会情绪低落功力减退外加容易疲惫虚弱而已,又不是得了重病连走路都不会了。 这让徐小凤更加肯定,隆庆王爷要么是没有见过宝灵修士,要么就是见过的宝灵都脆弱得不成样子。 宗政隆庆坚持要送徐小凤回房间,徐小凤,或者说风皇也不拒绝,始终和宗政隆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句话也不讲,直至他们到了房间的门口。 “多谢王爷相送。” 直接把房门“砰”的一声用力关了起来,徐小凤发誓他没有看到屋外隆庆王爷的脸上有一丝一毫愠怒的表情。 第二十七章 演戏演到底 甫一进屋,原本设置在房间四周的法阵就起了作用,屋子里的灵气不会有一丝一毫飘落屋外,不知道还有没有站在屋外的隆庆王爷此时已经闻不到半点宝灵的灵气气息了,只是影响依旧。 比起徐家许诺的那个只有八岁的小小宝灵而言,此时在屋子里的那位宝灵身上所流露的气息足以让宗政隆庆付出任何代价去得到他。 关于这一点,重新得到了身体控制权的徐小凤可不知道。 徐小凤觉得他今天很舒服,从师傅的神识回到他身体里以后就有一种仿佛被春日融冰的涓涓细流包裹着的微妙感觉,精神气爽,空荡荡的心脏部位被某种晨曦般的温暖塞满,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满足得不行。 现下他还得继续扮演一个处于虚弱期的修士,至少持续七天的时间才不会让屋外守着的隆庆王爷有所怀疑,宗政隆庆或许不会一直跟雕塑似的在门口守着,但肯定会派人在屋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伸了个懒腰,徐小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试着呼唤了他的师傅,只是师傅虽然仍然在他身体里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反正师傅还在就行了。 徐小凤盘腿在床榻上坐定,他并不担心有什么人会突然闯进来,除非是师傅的那个弟弟叫什么东皇太一的亲自现身,徐小凤可不相信其他人有能力突破他师傅设下的法阵。 想到师傅之前曾提过的东皇太一,这四个字像一根根锋利的细针一样刺痛了他的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小凤闭上眼睛入定潜心修炼,从他到达结丹后期到现在已经有数月的时间,有时候仿佛要碰到了元婴的光芒却始终差了一些。 一步之遥,可能只需要一瞬间的功夫,也可能数年,数十年乃至数百年都无法突破。 可能只是过去了几个时辰,也可能已经过去了两三天。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会儿应该是清晨,更准确一点的话应该是黎明前夕的一刻才对,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连鸟儿都还没有苏醒过来,偶尔只有秋风吹动窗户发出的呼呼声响,月光隐在浓雾与层层叠叠的浅灰色云层里正打算盖上被子歇息。 再过上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远方如浓墨般抹开的山脉会被冉冉升起的红日抹上醉人的色泽。 徐小凤已经清醒了,在他睁开眼睛观察这个看似平常的黎明之前有一块冷山玉,亦或者是某个身体冰凉却呼吸平稳的人在他旁边。 差一点就脱口喊了躺在他身旁男人的名字,徐小凤跟活吞了一颗卤蛋一样半张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在幻境之中修行始终没有感觉到师傅的气息,原本以为师傅是不是又回到本尊里去了,没想到睁开眼睛后发现师傅竟然躺在了他的身旁。 第二十八章 睡美人 素白而骨节分明的双手自然交叉在小腹的位置,面朝上双腿并拢的姿势不像是一个人在睡眠,更像是某个庄严肃穆宗教仪式里的一个奉祀环节,除了鞋子有整齐地摆放在床边,在睡眠的时候风皇仍然穿着整齐一丝不苟。 莫非师傅的本尊睡觉时也是这样的?从日常的言行举止乃至于一个人最应该放松的睡眠时刻,他的师傅保持着一惯的优雅与自律。 徐小凤突然意识到,十多年来这是他头一次看到师傅睡眠时候的模样,在意料之中又让他有些失落,原本以为师傅至少也有松懈自然的一面。 单手撑在床榻上,徐小凤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地躺了下去,头轻轻压在了枕头上,徐小凤也学着师傅那样双手交叠在小腹上闭眼休息,可能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也可能只有那么两三分钟而已,没过一会儿某个年轻人就受不了了,这种过分规整的睡觉姿势让休息也成了一种煎熬。 跟个鬼鬼祟祟的小偷似的,他斜着眼睛朝旁边看了看,师傅好似变成了一尊精雕细琢的玉雕一样一动不动,徐小凤大着胆子往旁边挪了挪,直到他的肩膀碰到了师傅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间萦绕着雨后青草混着泥土的芬芳,徐小凤满意地进入了他难得的凡人睡眠时间。 徐小凤睡了一个踏实又满足的觉,没有梦也没有任何的干扰,醒来时他愣了好一会儿,师傅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他身边,包裹身体皮肤的云色绸缎自然垂落床榻,秋日的残阳透过窗户缝隙洒落,沉眠的男子缺少人气的面容被温柔的光线晕得柔和了不少,仿佛一个深陷沉眠等待被吻醒的神祗。 吻醒?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师傅好似被玫瑰雨露沾染过的薄唇,徐小凤被自己大胆的想法给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这可是他师傅啊,乱想什么呢! 脑袋好似被人用大铁锤敲打过一样嗡嗡作响,徐小凤三两下从床上跳了下来打算直接跑进了房间隔壁的浴室,可即使是在气温降低的寒秋里,冷水也洗刷不掉他盯着师傅嘴唇看时脑海里那一瞬间的绯色幻想。 干脆在冷水池里打坐屏息凝神,过了好一会儿那股属于年轻人的火燥才随着灵气慢慢消散开来。 徐小凤松了一口气,心里琢磨着他是不是这两天吃了什么上火的东西,还是树妖那天洒在他身上的毒没有解干净,不然怎么会对着师傅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要是让师傅觉察到了…… 徐小凤不敢想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心直窜脊椎,他肯定会被师傅抛弃的,这事情可不能让师傅知道。 待徐小凤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刚才还好像一尊玉雕一样躺着的男人已经醒了,师傅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似云雾一般轻柔飘渺的浅色长袍纹绣墨绿色的暗纹,连浓墨般的头发也一丝不苟地在头顶挽成发髻以一根翡翠绿的玉簪简单地束起,露出一截修长的颈子。 “小凤,过来。”师傅突然出声道。 徐小凤顿时心跳漏了一拍,完了,该不会是师傅发现什么了吧? 他放缓了步子,在风皇耐心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了过去,最终在距离师傅两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不敢再上前,师傅却突然倾身过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合修 “师傅,怎么了?”手腕传来的冰凉让徐小凤轻轻颤了一下,好似有电流顺着他的皮肤直窜脊椎。 “你这段时间尽量和我待在一起,我看你灵气稍有不稳应该是之前被树妖的毒素刺激到的原因,若是为师没有猜错,最迟在三个月内你就会遇到进阶元婴的瓶颈。” 徐小凤暗自吃惊,这几天他打坐修行的时候的确有感觉到自己的灵气有些怪异,但他一直以为是师傅动了手脚用来迷惑隆庆等人的关系。 自几年前进入结丹期以后,每当徐小凤闭目冥想时便会进入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和师傅所构建出来的遍布温暖与光芒如同仙境一般的幻境不一样,他自己的世界一片漆黑,仿佛三千乌鸦的羽毛涂抹搭建而成。 甚至于他的灵丹也是黑色的,一颗小小的如同黑色钻石般的光球就是他进入结丹期之后出现的灵丹,这颗灵丹是他的修炼本源。 以往的时候灵丹大多是平静得如同在沉眠,此时灵珠一反常态,正燃烧着夜色般的火焰不安分地在徐小凤的世界里跳动着,如同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兽,又像是黑夜里倒挂在山洞中的蝙蝠想要伺机吸血一般。 这激烈的活动频率甚至开始影响到了徐小凤的心境,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灵丹想要吸取力量以获得再一次的新生,只是无论他怎么在幻境中修行吸收天地灵气都没有办法让暴躁的灵丹安抚下来。 凤凰山的灵气之源在过去的十年里早就被他吸收干净了,凡间的灵气如此稀薄以至于根本无法满足徐小凤的需求。 所幸有师傅在身旁。 清醒之后,徐小凤同师傅面对面地盘腿坐在宽大的床榻上,别说是坐下两个大男人了,就算是四个成人也绰绰有余。 宽敞的床榻上垫着柔软顺滑的绸缎,半透明的薄纱松开了金色编织的结带自然垂落床边,偶尔因窗外的凉风而轻轻摇曳。 “聚精会神,进入冥想之后只需听着我的声音顺从我的引导即可。”风皇朝徐小凤伸出双手,洁净白皙的掌心好似两片厚薄适宜的玉片,莹润柔和。 徐小凤将自己的双手覆盖在师傅的掌心上,鼻翼微张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奇异的冷香涌入他的口鼻直窜心底乃至四肢百骸,恍惚间四周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看不到了自己也看不到师傅。 整个黑沉沉的世界里只有一颗如钻石般棱角分明的黑色灵珠悬浮在半空,宛如这小小世界里的统治者一般俯瞰着巡视着它苍凉空荡的领土。 不过一会儿,这颗黑钻石如同一个暴躁的君王一般又开始燃烧起熊熊烈焰,这些烈焰燃烧着徐小凤的精神,好似针尖儿一样不停刺痛着他的三魂七魄,胸口宛如有一团火焰想要喷发出来,无数负面情绪都在瞬间被放大:暴躁、烦闷、愤怒以及抓不住的渴求。 “控制你的情绪。” 火山濒临爆发之际,天空有金色的光芒破开了浓厚沉重的云雾,师傅如大海一般沉稳厚重的声音及时安抚了徐小凤暴躁的内心。 他在他的小世界里看到一缕金色光芒如同一条身形矫捷的鱼一样,绕着优美的弧度游荡到了灵珠的身旁,先前如同暴躁君王一般的灵珠立马安静了下来,它追逐在金色烟尘身后的姿态莫名的让徐小凤想起了赵老师的《动物世界》。 徐小凤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灵珠怎么跟一只发情的公鸡一样追着师傅的神识跑,他下意识地就想控制住自己的灵珠,在他的世界里,灵珠即是他,他也就是灵珠。 “不要克制,过来。” 低沉而柔滑如丝绸的声音让徐小凤想起了某个巧克力的广告,他就像一个贪吃的孩子一样拒绝不了巧克力的香甜,师傅的许可让徐小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的有些高兴。 他才刚刚放任开对灵珠本性的压制,灵珠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一样试图去抓住师傅的神识,那抹神识似烟似雾,在灵珠猴急又笨拙的跳动里缓缓四散成一张薄薄的由无数细微金色颗粒组成的网,轻柔地将调皮的灵珠包括其中。 那一瞬间,徐小凤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深渊,亦或者是万里海底。 柔软温暖的金色海水包裹着他的身体四肢,如同身在母亲怀抱里尚未出生的孩子,安稳,温暖,明媚,驱散了一切的负面情绪,不再有愤怒,不再有暴躁,只剩下让人沉溺其间的无尽满足。 从上辈子到现在,从未感受过的美好与满足。 …… …… 淡金色的海水似是被春日的太阳烘烤过一般柔软而温暖,它们像水母一样包裹着他,缠绕着他,那一瞬间他突然看到了仙界,或者是天堂之类的…… “凤公子?” 隆庆王爷的提醒让徐小凤回过神来,他望向身边神色温柔的男子给予淡淡一笑。 他和师傅一共在房间里待了七天,一个修士的闭关期长短不同,因人而异,七天是一个刚刚合适不会让人产生怀疑的时间。 那七天里的最后三天徐小凤在师傅的神识安抚下得以让他暴躁的灵珠安稳下来,直到现在他都还在回味着和师傅共同修行时难以言喻的满足。 徐小凤不禁去想,原来这就是合修吗?师傅以前也是这样和那个什么太一的一起修行的时候,东皇太一是不是也有此前他所感受到的每一种感觉? 一股浓烈的酸涩和不爽顿时在心底弥漫开来,徐小凤发誓他今天没有吃任何和老坛酸菜沾边儿的东西。 “恕我直言,凤公子可是宝灵之体?”面容虽是没有多大变化,气质比起十年前来倒是沉稳了不少,宗政隆庆神态放松坐在徐小凤的对面,他们的面前摆放着一些松鹤楼准备的清淡食物,七天都没有进食的徐小凤早就饿得不行了。 毫无意外,他在离开房间以后就遇到了宗政隆庆,一切都按着他和师傅的计划稳步进行。 徐小凤瞥了他身边空着的位子,红木桌上一共摆放着三套碗筷,缺了一个人的情况下他还不能动筷子填饱自己的肚子,这段空闲的喝茶时间无疑成为彼此了解聊天,或者应该说是互相试探的最好时机? “再明显不过了,不是吗?”徐小凤一声讪笑,就七天前他和师傅在徐家演的一出戏,现如今只怕四大家都知道徐家城里有一个年轻的还未与他人合修的宝灵修士。 隆庆比之十年前倒是沉稳了不少,戴着玉扳指的手指轻轻摩擦着玉杯的边缘,此时几乎感觉不到徐小凤身上的宝灵灵气,但并不妨碍宗政隆庆对徐小凤宝灵身份的认知。 没有一个未与他人合修的宝灵会在满是修士的场合里肆意发散自己的灵气,那日在徐家所发生的一切自然而然地被隆庆等人认为是一个意外。 “宗政已近二十年没有出现过一个宝灵,其他几国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即使没有合修也不会妨碍修士的修行,然而若是有了宝灵相助,身为天灵之体的修士必将拥有他人所无法得到的修行成果。” 细长的眉眼微抬,隆庆将徐小凤平静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已是了然,坐在他对面的修士知道一个宝灵意味着什么,不需要他过多复述。 “王爷不妨有话直说?”你那点儿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徐小凤嘴角勾抹一丝浅笑,不冷不热,清洌的眼眸中映出宗政隆庆面上一闪而逝的尴尬。 一个天灵会无缘无故地接近一个宝灵?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既然彼此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我只是好奇你为何会孤身一人来到徐家城,恰恰在这四大家族修士聚集的时候。” 细长的双眸中闪着耀眼如宝石一般的光,隆庆王爷在过去的七天里苦思冥想终于给他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解释,一个未曾与他人合修的修士来到众多修士聚集的徐家城,难道不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天灵与之共同修行? 第三十章 师!师兄! “王爷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我原本不想过早暴露,只是没想到近期因为修行快到瓶颈的关系导致闭关期提前了那么一段时间。”单手撑着下颚,漫不经心的语气丝毫没有暴露宝灵身份后的担忧。 徐小凤盯着摆放在他旁边另外一套精致的青花瓷碗筷,蓦地一笑,抬眼朝着隆庆扬起了嘴角,漆黑的眼眸闪着醉人的狡黠,“不过王爷说错了一点。” 注意到对方眼中闪烁着的狡黠眸光时,隆庆竟然有一瞬间觉得面前的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只是回顾过往,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个男子,如果他从前见过这位凤公子又怎么会没印象? “凤公子指的是?”隆庆很快就把那一瞬间的疑惑抛之脑后。 “我并非孤身一人。”话音未落之际,徐小凤突然偏头望向了雅间挂满水晶帘子的门口,透着漫不经心的眼眸里闪过毫不掩饰的喜悦,紧接着就站了起来。 隆庆眉头微皱,也跟着站了起来随着徐小凤的目光朝门口望了过去,素白的几根手指先是从帘外探进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略微向内弯曲拢起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串成的帘子,高挑挺拔的身形自帘后显现,颤动的水晶珠子在男人不染俗尘的面容上闪烁光泽。 “师——师兄!”徐小凤差一点脱口喊了声师傅。 比之在房间里的随意,风皇发髻上多了一个精雕细琢的玉色发冠,仔细算来,这还是风皇除了在松鹤楼与公孙庄等人见过一面之后真正意义上的露面。 七天的时间足够让隆庆乃至四大家族尽其所能地搜寻有关徐小凤的一切消息,只可惜让众人失望的是他们只知道这位宝灵姓凤,不属于四大家,也不知道师承何人,来自何方,甚至都不敢确定这位凤公子是孤身一人来到徐家城还是如传闻中那样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师兄。 徐小凤不知道在过去的七天里,若不是宗政隆庆一直派人守着,只怕早就有人按耐不住想要尝试着闯入房间。 一个宝灵的弱点就是闭关期,只要强行与宝灵融合彼此的灵珠,宝灵从此之后也不得不依附天灵。 难道宗政隆庆不想吗?倒不是宗政隆庆为人正直,不愿意趁虚而入,而是他不得门而入罢了。 房间的法阵可不是一个摆设品,宗政隆庆无法突破松鹤楼房间外的法阵,这便是为何宗政隆庆不敢乱来的关系,或许凤公子的修为不如他,可是凤公子的身边或者身后有让他们忌惮的力量。 此时的徐小凤也不知道,在过去的七天里可是有不少人意图强行抓捕一个不小心泄露了身份的宝灵,直到此时,他的师傅和他一同出现在徐家,在四大家族的眼前。 不再刻意降低存在感的风皇无须说一个字也无须显露身手,他站在那里就是无形的威压,是足以让四周每一个修士的灵气为之颤抖心生恐惧的神。 第三十一章 情敌 徐小凤瞅了瞅四周安安静静的诸位修士,又瞅了瞅一脸神色复杂眼中闪过嫉妒的隆庆王爷,这心里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郁闷。 师傅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借着暴露宝灵身份吸引宗政隆庆主意的同时又打乱了徐家的计划,一旦徐家失了冷静就容易露出马脚,原本倒是不需要师傅现身,只是谁让他现在将要到进阶的瓶颈不得不和师傅随时待在一起呢? 师傅又不愿意像以前那样回到古玉里,就只能和他一样现身了。 哎,徐小凤连连叹气,倒不是说他不想和师傅在一起,他巴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师傅待在一起,只是、只是他没想到师傅不再掩饰自己存在感亮相时会引来这么多人的注意。 他早就应该料到的,修士的确受灵气影响更大,师傅的出现也的确会让大部分人断掉在背地里耍小动作的念头,可这些聚集在徐家的修士说到底都是一些比普通人厉害一些的凡人而已,都长着一双能分辨美丑的俗人眼睛。 瞅着那些人跟见了神一样黏在师傅身上就移不开视线的模样,徐小凤真想把师傅的神识塞回古玉里,顺便大肆散发那个什么宝灵灵气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的师傅。 他的!他的!是他一个人的师傅! “小凤。”一股莫名的烦躁点燃了内心的负面情绪,觉察到徐小凤微妙变化的风皇轻轻握住了徐小凤的手腕,一声低沉的呢喃仿佛一场雨一样浇灭了试图燃烧草原的点点星火。 “师兄,我没事。”徒然恢复了理智,回想自己刚才竟然在一瞬间涌现出浓烈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徐小凤惊得差点出了一身冷汗,这瓶颈期果然很可怕,动不动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难怪师傅要一直跟在他身边了。 不经意地看了眼风皇和徐小凤握着的手腕,宗政隆庆维持着他表面上的温文儒雅,声音温润似一缕春风,右手微抬不失王者风范:“这二位乃是本王的朋友,凤公子。” 徐小凤适时地抱拳示意,不远处的公孙庄和公孙海一脸的青灰色,他们原本还想着在确认了徐小凤的身份后再做拉拢,可自从七天前的意外之后,一旦隆庆出手他们这些人便无可奈何了,谁敢和隆庆抢人? 公孙庄一直盯着徐小凤不曾转移视线,时而又看看隆庆,便只能郁闷地低头饮酒。 “凤公子的师兄风先生。”隆庆自然不会忘记介绍这个一出场就抢尽他风头的男人。 风皇可没有徐小凤那么给面子,面对隆庆和他人的目光岿然不动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更没有一点反应,本该是傲慢无礼的举动却意外地符合风皇超凡脱俗的淡漠气质。 宗政隆庆眼里一闪而逝的愠怒没有逃过徐小凤的视线,这个王爷估计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无视,碍于颜面又不好当场发作。 第三十二章 切磋切磋 徐小凤暗自偷乐,要不是这会儿旁边还有人,他都想立刻给师傅竖起大拇指,对待隆庆这种冷血势利的家伙就不该给什么面子,更何况他师傅的性格就是这样,对不在乎的人连看都不会看两眼。 想到师傅平日对自己的耐心和温言笑语,徐小凤满足得不行,只有他能得到师傅的特别对待。 “王爷不要介意,我师兄本性如此。”不过该的面子还是得给一些,徐小凤笑得一脸宠溺丝毫不像是在道歉。 得了台阶下的宗政隆庆只能咬牙把愠怒吞进肚子里,心里恨不得把故作清高的风皇揍一顿,表面上还得在徐小凤的面前维持着他的善解人意。 今日四大家族皆有到场,隆庆与徐当家徐老四同坐在首位,作为隆庆的贵客,徐小凤和风皇紧挨着隆庆坐在旁边稍下的位置,在风皇的隔壁是四大家中的陈家和赵家,他们对面则依次是徐家嫁入宫中的丽贵妃,徐家人以及公孙家的人。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徐小凤和风皇众人反应不一,真正的心思难以窥见,众人皆是静观其变。 不过今日注定无人能安安静静地待到宴席结束,四大家族聚会可不仅仅是几个长老凑到一起谈天论地来一番拐弯抹角的唇枪舌剑,若是如此还要修士来做什么?打着交流情感点到为止的比武切磋必不可少,实际上暗藏汹涌谁也不愿意垫底。 输了不仅仅是输了面子,赢了也不仅仅会赢得面子。 每一年的比武切磋皆由当代年轻弟子参与,如今在座的几个年轻修士便是待会儿要上场交流修行经验之人。 作为曾经的徐家人,徐小凤自然而然地会去注意他对面的徐家人,徐小逸和徐小贝是徐家会派出的两个修士,徐小逸是输是赢徐小凤才不在乎,最好是输得一塌糊涂颜面尽失,可他同时又不想他的三姐受委屈。 在凤凰山的灵源枯竭之后,不管是徐小逸还是徐小贝的修炼都变得缓慢了下来,徐小凤可以肯定徐家的两个弟子是今日在场所有人年轻修士里修为最差的。 再来是公孙家的一男一女,男的公孙庄不用多说,其修为在年轻一代里数一数二,女子虽不如公孙庄但也比徐小贝稍微好那么一些,不过这小妮子干吗一直瞪着他? 至于旁边的陈家和赵家也都是一男一女,修为不相上下无法立刻下定论。 右边的嘴角向上轻轻一扯,作为目前的局外人,徐小凤决定一边享用着美酒佳肴,一边欣赏欣赏这四大家年轻一代的表演。 几个若桃花般的妙龄女子鱼贯而出在偌大的比武台上站成一排,她们手中各自拿着一封加了红色封泥尚未被拆开的信件,信件里各有一张写了字的纸张,抽到相同字样的两个人便会作为彼此的对手。 “怎会有十人?”丽贵妃蓦地发出一声娇俏的惊讶声,纤纤细指从头到尾指着几个女子数了一遍,的确是有十个女子也就是十封信,可是四大家族不是每个家族派出两人吗? 第三十三章 挑衅 宗政隆庆手中拿着酒杯不动声色,一旁的徐老四捋了捋他那修剪漂亮的长须,笑得好似一个弥勒佛:“凤公子与风先生都是修士且气度不凡,想必不会介意与我们四大家切磋切磋吧?” 徐小凤勾了勾嘴角,暗自腹诽道,不就是联合起来想试探试探他们的底细吗?他瞥了眼面前的美味佳肴,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吃的东西。 “当然不会介意了,只是我师兄也要参与吗?”徐小凤歪了歪脑袋,这个什么切磋大会好像是年轻一代的比武吧?他的师傅看着年纪不大但实际上可比在座所有人的年龄加起来都活得久远。 “莫非风先生身体不适?”华贵的艳丽女子瞪圆了她那双满含春水的杏眸,涂抹玫瑰芬芳的红唇中溢出一声肉麻得让徐小凤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担心。 徐小凤不爽地朝丽贵妃瞅了两眼,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是什么,好歹也是个有妇之夫,从刚才他和师傅一出现眼睛就跟涂了胶水一样黏在他师傅身上都不带眨眼的,看看丽贵妃现在这副紧张的样子,他敢肯定要是她和师傅坐在一起,这会儿肯定大半个身子都趴在师傅身上了。 “不不不,贵妃娘娘多虑了,我和师兄自然是很乐意与在座各位切磋切磋的,此次我与师兄下山除了肩负除魔卫道的责任以外,也是想行人间路在凡间得以历练,若是能与诸位年轻俊杰切磋技艺那可是我和师兄的幸运,只是……” 话音一顿,徐小凤心里想的是你们何德何能和我师傅交手,不过他后面的话说出来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凤公子但说无妨。”徐老四笑得一脸得意,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都快要把那双暗藏狡猾的眼睛给淹没了。 徐小凤也是一脸的笑,笑得天真又坦诚,他朝旁边跟个天然玉雕一样的师傅看了一眼,语气漫不经心:“我师兄很久没有与他人切磋过,我怕他不小心失手伤了诸位。” 过于坦诚的话不带任何炫耀的暗示,却直白得让在场诸人有些尴尬和无语。 宗政隆庆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深色,目光一顿,他突然朝不远处的公孙家望了过去,从一开始就盯着徐小凤看的公孙庄毫无预兆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如炬,声如洪钟:“在下公孙庄,不知道风先生可还记得在下?” 作为回答,风皇朝公孙庄投去淡淡一瞥。 “在下于山中潜修多年,此次趁着四大家族聚会来到徐家城有幸碰到先生,若是风先生不介意的话可否与在下切磋切磋,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巨石一样砸在地上冒起带有敌意的烟尘来,公孙庄双眼似着了火一般死死盯着风皇。 徐小凤看看快要嫉妒得冒火的公孙庄,又看看他那一如既往冷沉如寒潭的师傅,虽然在心里恼怒于公孙庄对他师傅过于挑衅不尊重的语气,可实际上却很想看师傅出手,说来可能有人不信,过去的十年里他几乎就没有看到过师傅出手。 修行的时候师傅会在幻境里弄出不少妖魔鬼怪的幻影和他进行打斗,却没有一次亲自和他过招切磋。 第三十四章 指教了 有时候外出历练遇到他对付不了的妖怪师傅也会出手,可那都是在他被妖怪揍晕了以后的事情。 此时不管是徐老四还是宗政隆庆等人都在悄悄留意着风皇,这一日的切磋还未正式开始就被卷入令人期待的高潮之中,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般顺利,这期待已久的似乎能够探测这对神秘师兄弟底细的对决,甚至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好。” 薄唇微启,风皇举在两指间盛了半杯香茗的淡绿色杯子脱离了指腹的压力,化作一道模糊的绿光在眨眼之间停留在了公孙庄的面前。 一片枯黄的秋叶左右摇摆着轻飘飘地落在了比武台上,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停止了流动,没有喝酒聊天的轻声笑语,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乎其微。 那一杯只喝了一口的酒稳稳停在了距离公孙庄不到一指的地方,前一刻才挑衅一般提出了切磋要求的修士面色惨白,双眸慌乱地眨了眨,紧张而又无措地盯着这杯毫无预兆就出现在他面前的酒杯。 即使这不是什么兵器,只要打在了他的脸上也有死亡的可能,公孙庄头一次这般近的、真实的感觉到了死亡。 酒杯与那修长的手指间似是缠了一条无色的细线,风皇的两指略微向内弯曲,那盛着醇香酒酿的翠绿玉杯瞬间回到了他的手中,未曾有半滴酒液洒落。 “指教了。”低沉醇厚的声音轻然落地,白得没有血色的两指微抬翠绿色的酒杯凑到唇边,喉结上下滑动,醇香的酒液一滴不剩地落入口中。 …… ……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徐小凤知道他现在应该静坐修炼,只是每一次闭上眼睛他都没办法让自己静下心来,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将要进阶的瓶颈期,可从未像最近这几天一样总是心烦意乱。 要不是知道自己是一个宝灵修士,徐小凤都快以为他其实是一个正在经历闭关期的天灵,情绪起伏得像是暴风雨夜里的大海一样。 “师傅说,在他回来之前都要好好的在房间里待着不要出去。”单手撑着脑袋,徐小凤看着敞开的窗户第一百零一次叹气,静不下心来没办法修行,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又无聊,师傅出门也不带上他。 明明说好要尽量待在一起的,结果师傅居然一个人跑了。 好吧,师傅只是说出去一个时辰就回来。 徐小凤深吸了一口气往后一倒四肢八仰地躺在了床上,白色的帘帐成了一个个细小的色块,在他的视野里不停地移动着,如同乐高积木一样排列成了一个男人模糊的面容…… 情不自禁地朝头顶的帘帐伸出手去却无法触碰到,眨眼的瞬间那些色块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在徐小凤视野里的只是松鹤楼淡色的青纱帘帐,哪里有什么男人的面容。 “完蛋了,完蛋了!”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哀嚎了起来,徐小凤就跟被人揍了一样在床榻上来回翻滚,要不是这西楼的豪华床榻足够宽敞,他早就该滚到地上了。 第三十五章 幻想 “我这是思春了吗?就算是思春了也不该肖想自己的师傅啊。”哼哼唧唧了一番,徐小凤唉声叹气地抱住了柔软的被褥,轻轻用脸颊蹭了蹭被他卷成一团的被子,一些熟悉的气味在鼻息间弥漫开来,像空山雨后被打湿了的树叶,又像是寒潭中飘零的花瓣。 鼻翼微张,徐小凤抱着被子贪婪地吸了好几口,过去的七天里师傅的化身留在被褥上的淡淡气息让他回想起那一天他和师傅的合修,从未有过的满足与温暖激起了人的贪婪本性,一旦尝到了甜头就想要更多更多。 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温暖的被褥里,徐小凤死死抓着被他卷成团的被子,喉咙间时而溢出压抑而又沙哑的声音,混沌一片的脑海中不停闪过一个男人的片段画面: 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总是喜欢轻轻摩擦茶杯上的釉纹,他想握住它们,亲吻指尖; 狭长的眼总是半垂着如同蒙了一层无色的寒冰,不知道它们是否曾满含泪光又或者红了眼眶; 两片薄唇总是吝啬吐露话语,总是如同被花露沾染过一般红润,不知道它们是否如他想象的那般带有花的清香…… “我操!” 像是被雷电劈到一样,徐小凤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忍不住脏话出口立刻从床上翻了下来,手忙脚乱地朝浴室冲了过去。 “裤子,裤子!” 快要冲过去了又赶忙折回来从衣柜里翻出一条干净的裤子,风也似的直接飞进了浴室。 纤细的手指轻轻扶了扶鬓发,端坐于铜镜前的女子雍容华贵好似一朵绽放牡丹,她漫不经心地透过镜子淡淡瞥了眼身后面色沉重的中年男人,嘴角流溢一丝讥讽。 “若是十年前把徐小凤许给了隆庆,徐家今日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暗含训斥的冰冷声音哪里有白天的半点温婉动听,徐老四身子一颤猪肝色的嘴唇紧紧抿着好似两块石头一样,面前的女子虽是他的女儿但更是宫中华贵无双的丽贵妃,自从十多年前他强行拆散一对璧人将女儿送进宫的那一日开始,他和她之间的亲情便只剩下利益的牵连。 后悔吗?从不。 若是能维系家族的稳定与强大,牺牲区区一个女子所谓的幸福又如何。 徐家再怎么落魄也仍是四大家,把持徐家几十年的徐老四冷哼一声,沉声道:“徐小凤十年前就死了,再谈什么也无济于事,莫要老朽提醒贵妃娘娘,徐家若是倒了,娘娘在宫中的地位只怕也不保,我可是听闻陈家有意将女儿送进宫中。” 第三十六章 放开我师傅! 深知若是徐家倒了自己在宫中也会变得寸步难行,丽贵妃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冷笑,施施然拧开一盒花鸟纹珐琅彩,圆润的指尖从中沾取些许珍珠粉秘制而成的香膏在掌心里涂抹开来。 “这十年来若不是我在皇上枕边好言巧语,你以为徐家还是四大家之一?” “现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宝灵修士彻底打乱了我们的计划,隆庆王爷全然是被迷了心窍,想要拉拢隆庆只怕是难上加难了。”不愿再和丽贵妃争吵下去,徐老四直接把话题扯到了他所关心的事情上。 今日四大家族的切磋比试仍然历历在目,那凤公子的师兄风先生一出手便是震惊四座,徐老四虽然不是一个修仙之人但毕竟也是一家之长。 风先生自一出现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感觉徐老四很难去形容,明明看着像是一个人,可是却从对方的身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凡尘气息,修仙之人他不是没有见过,可还是头一次发现人世间竟然有这样一个不染尘埃之人。 这种感觉在风先生和其他人站在一起时更为明显,虽是与众人同在却宛如两个世界的存在,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偶然落入凡尘不可捉摸的神。 把徐家的未来拴在隆庆身上始终太过冒险,那身份不明的风先生倒是一个值得接触的人。 和丽贵妃的交谈算不上愉快,徐老四的目的仅仅在于让丽贵妃明白徐家不能倒,他紧皱着眉头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丽贵妃的房屋,思索着明天要不要派人去与那对身份神秘的师兄弟进行接触,一缕藏匿在阴影中的金色烟云无声无息地从徐老四身边飘过。 屋中,摇曳的烛火于窗棱墙壁上倒映一个忽明忽暗的人影。 手中持着桃木梳子的女子骤然一顿,睁大的眼眸死死盯着从铜镜中映出的一个人影,在她身后不远处靠窗的座椅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深夜打扰,还望贵妃娘娘莫要见怪。” “先生是何时来的?”眼中的警惕融化成了一池春水,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无心梳理散落在肩上的乌发,一双杏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铜镜里只能隐约看到一半身影的男人。 “刚刚。” 放下了手中的桃木梳,女子不满足只从铜镜中看到那人的身影,悠然转过身来,缓缓从矮凳上站了起来,三步一摇,裙摆曳地。 随着与那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终是在摇曳的火光里看清了对方的容貌,即使身在阴影中也如皎洁的月光般清冷明亮,丽贵妃指尖捋过一丝长发,含笑的眼眸轻柔地落在了男人的身上,自红唇间吐露出的声音哪里还有刚才面对徐老四时的尖锐冰冷,如同一颗熟透了的果子一般透着甜腻芬芳。 “风先生的衣裳如此单薄,不会觉得冷么?”抑扬顿挫的音调好似唱曲儿一般悦耳动听,若是一般的男子只怕早就沉沦于此。 圆润的指尖还未触碰到男人的肩膀,刚才还端坐椅中的人突然就消失在了眼前,丽贵妃面露惊诧,忽觉肩背一暖,一件挂在一旁的披风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赶忙转过身去,刚才还在阴影中的男人此时已经站在了桌旁,跳动的烛光映亮了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容,衬得男人的周身好似有一层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光晕,高贵而不可触碰。 五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披风的系带,丽贵妃竟在一瞬间油然而生一股自卑的情绪来。 “听闻徐家有一八岁的宝灵。”双手背负在身后,风皇不愿过多纠缠,一开口便说出了他的来意。 细长的柳叶眉微微一挑,丽贵妃迤逦上前,纤纤素手执起描绘山水的青花酒壶:“哎,你们这些修仙的三句话都离不开修行,有时候让我喜欢的紧,有时候又讨厌的很。” “先生,难道奴家在你眼里连一个八岁孩童都比不上吗?”双手送上一杯酒,丽贵妃红唇轻启三分风情尽在眉梢眼角,语气里满藏甜腻似花蜜般的撒娇。 “贵妃娘娘千金之躯,又何必与一八岁孩童相比?”眼角余光一瞥女子手中的酒杯,堪称不解风情的风皇两指一张,酒杯自女子手中飞落在他指间。 微微一愣,瞅着那杯飞落在风皇手中的酒杯,丽贵妃低声莺莺笑道:“奴家倒是奇怪,先生不是有一个宝灵师弟,怎么倒是对一个孩子感兴趣?” “贵妃娘娘虽不是修行之人,但身在四大家之中又怎会不了解修行之事?一个八岁的孩子尚未突破炼气便携带宝灵之气,这孩子放在徐家手中只能作为一个筹码,放在隆庆手中又不如我师弟有吸引力。” 执起酒杯,风皇仰头一饮而尽。 目光落在了男人上下滑动的喉结上,丽贵妃面色沉了几分:“先生想要那孩子?”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随手将酒杯一扔,玉杯稳稳落在檀木桌上不曾发出一丝声响,风皇淡淡看了女子一眼,没有温度的眼神却让在宫中争斗十多年的丽贵妃心头一颤。 这个男人,并不如表面那般温润。 “各取所需?先生又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唇齿间一声嗤笑,扶手桌面,丽贵妃轻声笑着往后坐在了矮凳上。 荣华富贵?皇上的宠爱? 人心,哪里有不变的。 待她年老色衰,又能剩下什么? “十年前凤凰山的灵源。”话音一顿,风皇从丽贵妃暗藏绝望的眼眸中看到了冉冉升起的火焰,那快意的复仇火焰充斥着女子的眼底似是要溢出来一般。 屋子里燃烧了一半的蜡烛流淌下鲜红色的滚烫蜡泪,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身影, “是我取走的。” 完蛋了!完蛋了! 冲洗过后的徐小凤推开了房间里的所有窗户,试图让屋子里萦绕不散的尴尬气味尽快散尽,之前是盼着师傅早一点回来,这会儿徐小凤只能在心里祈祷师傅慢一点回来,谁知道师傅会不会闻到床铺上那股子尴尬的味道。 想他徐小凤潜心修行十年,竟然也会有定力不足抱着沾染师傅气息的被子情不自禁的时候。 累极了一样地趴在窗户边,徐小凤真想仰天哀嚎,幻想的对象是谁不好竟然是师傅,就算长得很好看很帅很英俊用很美形容也不为过,可那是他的师傅啊。 “哎——” 一声长叹,徐小凤大半个身子挂在窗外跟垂死的蝙蝠似的一动不动,就让冷风把他吹成干尸好了,以师傅那么敏锐的洞察力肯定会发觉屋子里的异味,他恨不得变成一张薄薄的纸,被风轻轻吹,飘啊飘的飘走了。 “小凤……” 轻柔呢喃的声音顺着凉秋的夜风钻进了他的耳中,似是喷洒在了他的脸颊上一样,徐小凤顿时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着,师傅回来了?刚刚是师傅喊他吧? “小凤,救我……” 好似雨打芭蕉般轻轻颤抖着的声音顺着凉风一阵又一阵地抖落在他耳边,徐小凤紧紧抓住了窗棱,力气之大都把木头捏出了手指印。 是师傅的声音! 难道师傅遇到麻烦了? 印象里永远平稳不带情感的声音在此刻好似被人拨动了琴弦一般轻轻颤抖,余韵拨弄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师傅无力倒在地上的画面,那戴在师傅面上完美展现冷静的面具碎了一地。 骨节分明的手指被阴影之中的陌生男人紧紧攥在手里,俊美的面容似是因为疼痛而沾染细密如珍珠粉一般的冷汗,嘴唇被牙齿咬得鲜红滴血,那双宛如寒潭般的眼眸看着他,无助,脆弱,以及哀求。 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小凤,救救我…… 好像有些不对劲?徐小凤瞪大了眼睛,耳边回响过师傅离开时的话:不要离开房间。 可是很快师傅的身影又浮现在了徐小凤的眼前。 紧紧攥着师傅手指的位于阴影中的男人如嗜血的魔兽一般挑衅地用他那金棕色的眼睛看着徐小凤,他单手横在了风皇的腰间将人搂向自己,他嘲讽般地看着徐小凤,伸出如蛇一般的鲜红舌尖轻轻舔过风皇的手指尖。 “住手,太一。”风皇的眼中流露痛苦,压抑的声音碾碎了徐小凤的理智。 “放开我师傅!”似是被一把利刃刺中了心窝,紧绷的神经在瞬间被扯裂,徐小凤双目充血,不顾一切地朝那幻影冲了过去,纵身一跃离开了房间。 第三十七章 碎玉 一滴滚烫的蜡油顺着银色烛台滴落在冰凉的青灰石阶上,摇曳的火蛇吐着信子在粗糙的石壁上描绘出一男一女两个人的细长身影,黑色的影子往后越来越长,通往地底的未知黑暗里只有火舌舔舐沾了油的棉芯的滋啦滋啦声。 凉秋的夜里,这阴森潮湿的地道里更是凉意横生。 丽贵妃拢了拢在肩膀上的绝色披风,她时不时地朝后看去几眼,走在她身后的男子几乎不会发生一点声响,若不是眼角余光能瞥见墙壁上的人影,她都以为她的身后根本没有一个人跟着。 “风先生气质非凡不似我们这些苟活人世的蝼蚁,奴家很是好奇为何先生要见一个小小的宝灵。”兴许是觉得这一路太过于安静无趣,也可能是觉得鲜有机会接触像风皇这样神秘的男人,丽贵妃一边缓步下着台阶,一边试着和她身后的男人说说话。 “贵妃娘娘千金之躯又怎会是蝼蚁。” 丽贵妃红唇微扬浅浅一笑,宫中十多年勾心斗角的生活早已经洗尽了她身上的天真,她知道这个连全名都不肯透露的男人定然不会和自己说太多的话,也就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可也不代表她就会就此埋起她的好奇心。 “先生的师弟对先生很是依赖啊。” 身后的男人没有回应,丽贵妃继续说了下去:“今日切磋大会上先生一招撼众,先生莫非是没有留意到凤公子的眼神?即使是当年奴家初入宫中备受皇上恩宠时,皇上也未曾用那般喜爱深情的目光注视过奴家。 “财权双全的隆庆王爸身为一个天灵,对他最有诱惑的便是一个能助他修为精进的宝灵,隆庆王爷对先生的师弟可谓是势在必得,风先生就打算将自己的师弟与王爷凑成一对不成?依奴家看,凤公子喜欢的怕是……先生吧。” 似水的眼眸闪动着荧光朝身旁的男人望了过去,丽贵妃略有些失落,这男人竟然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冷静模样。 丽贵妃暗暗叹气这男人不可捉摸的同时又多了一丝仰慕。 “贵妃娘娘真会说笑。”风皇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 心知这位风先生不是她能用言语憾动的人,丽贵妃就不再多说,二人走了一阵后终于来到了一个铁门前,牢固的铁门外用一把拳头大的铁锁锁着。 “我有钥匙,只是门外设了法阵,奴家一介女子可破不了法阵。”拿着烛台往旁边一站,丽贵妃眼眸带笑,她答应带风皇到藏匿小孩儿的地方,只是这地方她可进不去。 徐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宝灵,虽说那宝灵似乎和普通的宝灵有些不一样,但作为他们现如今手里唯一的一个筹码,还不得好好看守起来。 看似强大的法阵在天尊眼里不堪一击,轻易地找到漏洞之后便在丽贵妃惊诧的目光里破解,至于那锁,无须丽贵妃寻找钥匙就在风皇的手里化作无数细微的尘埃。 “咯吱——” 在让人牙酸的铁门石板摩擦的声音里,铁门被缓缓推开,一间昏暗而又干燥冰凉的石室根本就不像是能让一个孩子居住的地方。 粗糙的墙壁上镶嵌着几颗勉强提供明亮的夜明珠,堪称简陋的石室正中央有一张看起来又冷又硬的青灰色石床,石床上摆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石棺。 这地方阴气森森,丽贵妃站在门口不愿意往里踏上一步,她偏头朝旁边的男人看了过去。 风皇擦过丽贵妃的肩膀径直走了进去,脚步落在冰凉的青石板上没有一丝声响,过于安静的房间里仿佛只剩下女子一个人的呼吸声,她轻轻握紧了铁门的边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轻颤抖,无关害怕,只是有些冷罢了。 “他们告诉我,这孩子被找到的时候就一直昏迷不醒,我们没有杀他。” 风皇走到了石棺的旁边,石棺并没有被盖起来,站在旁边就能看到里面的一切:垫着浅色丝绸柔软垫子的石棺里躺着一个面色发青的孩子,大约八岁的孩子双目紧闭的嘴唇发白,若不是鼻息尚有微弱的呼吸,看上去和一个死人无异。 一些记忆闪现在风皇的脑海里,欢声笑语的三口之家在回娘家的路上遇到了妖魔的袭击,孩子的父亲为了保护母子俩而死在了妖怪的利爪之下,勉强逃回来的翠翠和孩子身中妖毒,翠翠的记忆到此结束。 风皇没有把他从翠翠记忆里所看到的真相告诉徐小凤,他没有告诉徐小凤其实翠翠已经死了,翠翠的相公也死了。 “他还活着吗?”丽贵妃踮着脚尖往里看了看,她只能看到风皇宽阔挺拔的背影,她并没有自己的孩子,居于女人的天性,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几分对孩子怜惜的关切。 徐老四并没有在孩子的事情上隐瞒她,丽贵妃不再用她那甜的发腻的声音,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忍:“他的父亲被妖怪杀了,母亲中了妖毒一直昏迷不醒,徐家本来是去查看此事的,只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染有宝灵之气。” 这之后徐家便把孩子带了回来,可惜无论他们用什么法子都没能让孩子苏醒,更弄不明白为何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孩童会有宝灵灵气,这孩子身上的妖毒过于凶猛,结果徐家便将这可怜的孩子放置在这样一个阴冷的地方。 “隆庆可知道此事?”风皇静静查看石棺里不明生死的孩子,这孩子身上的气味有些奇怪,虽是有宝灵的气息但闻起来并不那么美好,甚至还有一点儿发苦。 “徐老四哪里敢让隆庆知道。”丽贵妃一声鄙夷的轻哼。 “他还活着,解了妖毒之后才能清醒。”眼皮突然一跳,风皇眉头微皱,徐小凤离开了他设在松鹤楼房间的法阵。 “那你能……”手臂一紧,一阵力道将丽贵妃拽出了房间门口,她只来得及听到一句“此事保密。” 回过神来就不见了那个男人的身影,丽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站在了石室的门外,那道铁门上的锁以及门外的法阵如同未被人触碰过一样保持完整。 虚虚实实分不清真假的幻影里,匍匐在地上的风皇乌发散落,鲜红的唇因为破损而流淌浓稠的血,他直勾勾地看着徐小凤,眼里满是期望,无声地呐喊着,呼唤着徐小凤。 “师傅!师傅!” 双目发红,徐小凤疯了一样地朝夜色下晦暗不明的人影冲过去,他伸出手尝试着要去触碰他受伤的师傅,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了。 “小凤……” 薄唇轻启,一声又一声呼唤着徐小凤的名字,那从风皇喉间溢出的、轻轻颤抖着的脆弱声音揉碎了徐小凤的理智,皮肤下每一根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仿佛沸腾的岩浆一般灼痛了他的身体。 是谁敢伤害他的师傅,是谁胆敢触碰他的师傅! 脑袋里乱哄哄的一片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喊杀声,刀剑撞击的钝响,烈火燃烧大地的痛苦喊叫,鲜血抽离人体的溅落声…… 它们揉杂在一起充斥着徐小凤的脑海,胸口凝聚一股又一股冷冽的杀意,他看到那个禁锢着他师傅的男人冲他露出森白的尖牙,锋利的尖牙刺入了他师傅的颈子里,鲜红的血似飘落的花瓣洒了一地。 “不——” 终于触碰到了,徐小凤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师傅,却在拥抱住对方的同时僵硬了身体,不对,没有他师傅的气息。 脑袋里有一瞬间的清醒,可还是晚了。 左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锋利的黑色五爪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残暴地扎进他的血肉里,撞断了他的胸骨一把握住了本该是他心脏的古玉。 “怎么回事?”变回原形的妖怪将它残忍的笑意凝固在了嘴角,没有捏碎它想像中脆弱又柔软的心脏却是碰到了一块冷硬的古玉。 滋—— 细微的声响意味着那块在徐小凤身体里留存了十年的古玉裂开了一条细缝,眼里的血红不曾褪去却是越来越浓,浓烈得仿佛吞没了天地的漫天大火。 意识到不对劲的妖怪瞪大了眼睛望向面前的男子,他只看到了黑与红两种颜色,黑得仿佛乌鸦的羽毛,红得好似地狱浓稠的血。 一阵钝痛撕碎了它的视野,妖怪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多了一个窟窿,它还看到自己的灵珠落入了面前凡人的手中。 在妖怪的刺耳的绝望呐喊里,灵珠在徐小凤的手里被碾压成碎末。 第三十八章 我前世欠你的 古玉破碎的一刹那,飘至半路的金色烟云瞬间化为人形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重重跌落在了冰冷漆黑的巷子里,手捂住口鼻,一口浓血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 风皇低头看着自己沾染鲜血的掌心,他的身体正在渐渐变淡,越来越稀薄,不久之后便会因为古玉宿体的破碎而随之消失。 “还好……只是古玉。”悬着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化身在一声低语之后散作一阵细碎的烟尘消失在了干燥漆黑的巷子里。 九天苍穹之上,一道金色的光芒如同一把利剑般破开了层层叠叠在夜空中的乌云,早已经熟睡的孩子无人觉察到窗外一闪而逝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光芒。 半睡半醒之间的夫妻嘟囔着莫非是要下雨了,却在“闪电”过后迟迟没有听到雷鸣声。 端坐于方案前的宗致隆庆猛地站了起来快速走到窗房,他用力将窗户推开却只来得及看到那抹金色光芒降落人间时留下的虚影。 眼睛一亮,宗致隆庆跃出窗外祭出挂在腰间的长剑,足尖轻踩剑身寻着光芒落下的方向奔去,虽已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待他抵达城外的林间空地时已经寻不到那抹金色光芒的半点痕迹。 冰冷的空气里凝结着一股妖怪的血腥臭味,宗政隆庆踩在飞剑上在原地绕了一圈,一个妖怪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目瞪园,眼瞳中尚且留着逝去前一刻布瞳孔的恐惧与惊诧,妖怪的身体上有一个巨大的窟窿,似是被烈火煅烧过一样还残留着阵阵浓烈的焦味儿。 宗致隆庆心中惊诧,这妖怪法力不俗若是他遇见了只怕也难说输赢,究竟是何人与这妖怪交了手,竟然仅仅凭着一招就摘取了妖怪的灵珠。 鼻翼微张,宗致隆庆很快嗅到了另外一股血腥味儿,不同于妖怪的腥臭,这股血腥味儿分明是属于一个普通人的。 不,或许不是普通人,应该是一个修士。 “天灵?!”宗致隆庆自飞剑上一跃而下,他半蹲下来俯下身从草地上沾取了一滴尚未干涸的血液,沾染了血液的指腹凑到鼻息下轻轻一嗅,一股让天灵讨厌的同类气息让宗致隆庆本能地皱起眉头。 天灵修士可不会喜欢另外一个天灵的气息,更何况还是一个处于闭关期的天灵。 莫非那杀了妖怪的修士不但是个天灵,还是一个处于闭关期的天灵修士?宗致隆庆暗自惊诧,他还从未见过有闭关期的天灵不好好闭关居然跑出来和妖怪对打的。 这妖怪虽然死了,只怕那天灵修士也受了不小的伤,否则也不会遍地都是那修士尚未干涸的血液。 宗致隆庆站了起来,那天灵修士在闭关期受了重伤必定会激起灵气暴增,灵气暴增或许能增加修为,可若是没有一个宝灵与之融合灵珠,控制住暴增的灵气,那天灵必定会因为承受不住灵气而爆体而亡。 他冷冷一笑,只是从此地残留的灵气来看,那天灵和他一样是一个尚未与宝灵融合过灵珠的天灵,如今这世间宝灵几乎成为了一个传说,那天灵修士受伤之重哪里能寻到一个宝灵。 就算真的撞了大运找到一个宝灵,普通的宝灵修士修为不够,根本没有办法和一个垂死重伤灵气暴增的天灵融合灵珠。 宗致隆庆跃上飞剑,死了也好,宗致国里不需要有第二个天赋异禀的天灵修士,这世间少一个天灵他就少一个对手。 只是刚才那道金光是怎么回事? 宗致隆庆眉头紧皱,仰起头来盯着仍然被乌云弥漫的夜空,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块破碎的古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空气中隐约有一丝若有若无仿佛空山雨后的清甜气息,被隐藏在浓烈的腥臭血腥气下无人觉察。 飞散的乌发无风而动。一袭白衣的男子双手抱着怀里滚烫的徐小凤轻轻飘落飘渺天地遍布四处的云雾之中。 手一抬,虚无缥缈的白色云雾渐渐散去露出一池温暖的清澈池水来。 风皇轻轻将昏迷不醒饱受暴增灵气折磨的徐小凤放入了池水中,污秽的血色很快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中弥漫开来,飘浮在半空中的淡色云雾受到感知一般飞速地冲进了被污秽了的池水之中,化为一条条摇摆着尾巴的金鱼将徐小凤身上流淌下来的血污吞进了口中。 不过眨眼的功夫,刚才已经变得一片污黑的池水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清澈,徐小凤破损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池水里生长出新的血肉来,折断的胸骨也恢复了原状,只是他仍然浑身发烫好似被烈火烘烤着一般皮肤发红,身体里的血液急速地流淌着,血管不堪重负地不停裂开细缝又因为池水而不停地修复。 身体不停破损又不停修复的过程让徐小凤宛如坠落在狱一般,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爆炸了,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在不停地被暴涨的灵气撕咬成碎片,又被一股湿润的力量不停的重组。 这样非人的疼痛让徐小凤疼得喘不过气来,他无意识地从干哑的喉咙里发出疼痛难耐的声音:“师傅……师傅……” 仿佛这两个字是支撑他熬过无尽疼痛的唯一希望。 “我在这里。” 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忍,风皇轻轻握住了徐小凤的手,破碎的古玉保住了徐小凤的命,然而受伤过重也激起了天灵在闭关期内猛涨的灵气。 他已无心去责备为何徐小凤不听他的话跑出了房间,此时此刻对徐小凤而言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机遇。 风皇不愿让徐小凤过快的拥有太高的修为,他原本只想陪着这只小乌鸦慢慢的修为,在凡尘间行走,在六界中行走,任岁月自他们身旁流淌。 然而世事难料…… 徐小凤无意识地紧紧抓着他的手,每一根手指都绞紧了一般不肯放开,力道之大甚至都让风皇有了一丝疼痛。 “若我是寻常人,只怕手指都已经被你捏碎了。” 轻声叹气,风皇用他没有被徐小凤握住的手轻轻抚上了年轻男子滚烫的额头,尝试着尽量缓解徐小凤此刻经历着的非人疼痛。 “再生池能助你重塑肉身,若是你能熬过去,自此之后便拥有异于常人的躯体。”嘴角流溢一丝的苦笑,风皇感觉他的口中尽是草药一般的苦涩,“前一世你尝尽苦痛在这再生池里重塑肉身,没想到这一世你还是难免经历同样的苦楚。” “师傅……” 徐小凤仍然无意识地反复念着,仿佛这两个字是他此生的救赎,能将他脱离痛苦与绝望的唯一绳索。 他死死抓着手里属于师傅的温暖,他将风皇的手拉扯到唇边,颤抖着轻轻摩擦着,试图让风皇手指上的冰凉驱散他身体里不停灼烧他血肉的烈火。 若是失去了这份温暖和气息,徐小凤被这疼痛逼得发疼,他会生不如死,他会坠入无边黑暗的深渊万劫不复。 “徐小凤——”自齿间反复咀嚼着徒弟的名字,短短的三个字却费尽了风皇所有的气力,终是下定决心看着在昏迷之中也饱受折磨的男子,风皇死死咬着他的嘴唇,直至本就鲜红的唇成了快要滳血的深红,“罢了,罢了!” “算我欠你的,就算是我前世欠你的!” 压低了身子,散落的乌发似垂落的帘帐落入了清澈的水中,宛如海草一般在池面上铺展开来,蜿蜒摇摆。 “哗啦——” 伴随着整个人都落入池中,一朵朵洁白的水花漾开一波又一波的水纹,它们将两个拥抱在一起的男子重重包围,畅游在池水中摇摆着尾巴烟云化为一条条鱼儿缠绕着他们的双手双脚。 沉敛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轻柔,风皇叹息之间贴上了徐小凤发白的唇,交叠在一起的男子双双沉入了池底。 水面渐渐平静了下来,整个飘渺天地只剩下一圈又一圈未曾停歇的涟漪击打着岸边,细小的水花洒落在岸边,浅浅的金色与如淡墨一般的灵气渐渐融为一体。 清澈如镜的池面上突然绽放一朵又一朵透着淡金色光晕的雪莲,墨色的莲叶缠绕其间层层叠叠,直至将整个池面铺满,美不胜收。 第三十九章 不记得了! 好了伤疤忘了痛。 当身体上的疼痛过去之后记忆里只有一个“痛”字,但具体是什么样的疼痛当事人再怎么回忆也不会有太多感觉,因为已经过去了。 当下徐小凤就是这种感觉,他隐约记得他被一个化作师傅的妖怪来了一抬猛虎掏心,但那还不是最疼的,印象里他似乎经历过血管一寸寸裂开又重组,肌肉被人撕裂又缓慢愈合,皮肤不停裂开又被缝合的非人疼痛。 只是那些疼痛的记忆,最终都被一波又一波覆盖在他身上的温暖池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徐小凤醒过来了,他坐在床上发呆,似乎有太多繁杂的记忆需要让他慢慢吸收,身边的一切仿佛是全新的,包括他的身体。 他还是他,可是又感觉有很多地方不一样了。 一些片段如同黑暗夜空里落下的闪电一样飞快地掠过他的脑海又消失不见,徐小凤尝试着去抓住它们,它们变得破碎又凌乱。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原本就很白皙的掌心此时变得像两块莹润的玉,它们似乎曾经触碰过一些美好的事物,光滑的,紧绷的,在他的掌心下变得滚烫,甚至还会一阵又一阵地青涩颤抖。 但是他记不起来那是什么了,如同有一堵坚硬的钢墙铁壁挡住了他柔软的记忆,任凭他横冲直撞也无法记起来什么,明明真相就在他脑子里,可就是看不到摸不到,除了一堵冷冰冰的墙壁和残留的美好感觉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小凤暗暗吞了口唾沫,他该不会在受伤昏迷的时候还在做和春天有关的梦吧? 似乎的确做了这样一个梦,他记得在梦里有一种被清澈温暖的池水包裹着的美好感觉,他是自由的,如同一条鱼一样畅游在水中。 淡金色的光粒洒落池中,它们似轻柔的夜风安抚着他的疼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拥抱着这些淡金色的光晕,它们在他怀里化为实体一样光滑而又美好,他的指尖描绘着它们的线条,凹陷处似是幽密的山谷,隆起处似是冰凉的雪山,它们连绵起伏成世间最壮美的山脉。 他在他的梦里化为了一只飞翔的鸟,他展开羽翼拨开了阻拦在他面前的山峰丛林,他寻找着隐秘在山林间的安居之后; 他在他的梦里化为了一把锋利的宝剑,他横冲直撞地劈开了横在前进道路上的巨石,他不顾一切地将锋利的刀刃刺入山脉最柔软的腹地: 他在他的梦里化为了一条吐着鲜红信子的毒蛇,他紧紧缠绕着滚烫的大地,在平整光滑的大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印子…… “醒了?” 熟悉的声音唤醒了还沉溺在梦境中的徐小凤,猛地快速眨了眨眼睛,已经坐在床边的徐小凤抬头朝走过来的男人望了过去,他像是被惊到一样呆住了,两只才刚刚恢复清澈的眼睛黏在了来人的身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面前的男人的确是他的师傅没有错,只是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没有了从前虚无缥缈仿佛会随时消失的不真实感,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被散着乌发的男人似乎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存在,若是用徐小凤的特别比喻,那就是全息投影和真人的区别。 不变的,大概是师傅从里到外无时无刻散发着的如同神祇一般的庄重与高贵。 不对,这庄重典雅的气息更浓了,浓烈到让徐小凤膝盖发软,若不是此时他是坐着的,估计早就直接跪下去了。 “师,师傅?”疑惑的声音满载着徐小凤心里的惊讶,还在发呆的徐小凤错过了风皇温柔眉眼中一闪而逝的诡异。 “你叫我什么?”已经直到桌旁的风后停下了脚步,深邃似海的眼底拨开了一丝丝水纹。 徐小凤像是被电击到了一样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直接就从床边滑了下来,双膝跪地,一脸惊恐地哀声恳求:“师傅,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私自跑出来,师傅你不要把我逐出师门!师傅,我再也不敢了,师傅你别不要我!” 身子一低双手压在了地面上,徐小凤干脆将额头抵在了手背上磕头认错,风皇的那一句“你叫我什么”让徐小凤错误地理解为师傅不要他了,吓得他门神无主赶忙认错。 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的徐小凤未曾看到风皇瞬间苍白了几分的脸色,自然也看不到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师傅里一瞬间的凝滞呆愣。 许久没有听到师傅的声音,徐小凤心都凉透了,一想到以后有可能再也看不到师傅了,徐小凤如同坠入万里寒潭一般浑身难受,似是被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难忍,他的声音变得颤抖了起来,额头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砸在冰凉的地上砰砰作响。 “师傅,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会胡来了!” 徐小凤磕头的声响让风皇回过神来,压下了心里窒息一般的抽痛感,风皇三两步上前想要伸手把徐小凤扶起来,双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他瞥见自己手腕上露出来的青紫指痕,如同一把冰冷刺骨的寒刃割伤了他的眼睛,风皇无声无息地收回了手,轻轻将袖子拉长了几分将手腕彻底盖住。 “若是要将你逐出师门,我又何必救你?” 退回两步,似是无力再支撑身体的重量,风皇单手撑在桃木桌上往后缓缓跌落在凳子上,平稳如昔的声音掩盖了一切暗藏其下的细微情愫,他向来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此时却显得有些可笑。 “真的?”松了一口气的徐小凤顿觉一直压在他身上的巨石被碾压成了粉末,一时间浑身轻松好似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知道师傅没有责备他之后咧嘴笑得像是一朵花儿一样,徐小凤从地上起来,看到地面上竟然有一个小坑,他惊讶地摸了摸自己连破皮都没有的额头:“师傅,我刚刚是不是把地面给磕出一个坑来了?我的脑袋怎么变得这么硬了?” 若是往常,风皇大概会淡淡一笑顺着徐小凤的话说上两句,只是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和我说一说,你还记得些什么?” 过于清冷的声音好似夹带着暴风雨前裹挟着乌云涌动的寒风,徐小凤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他暗暗叫苦,完蛋了,师傅虽然没有把他踢走的意思,可是看师傅好像心情很糟糕的样子。 好像回到了上一年级的时候,徐小凤乖乖地双膝并拢坐在床边,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把他还刻的事情给师傅说了一遍,从他在松鹤楼房间里听到师傅的声音,到他脑袋发晕冲出去被妖怪来了一抬猛虎掏心。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徐小凤果断隐瞒了他在房间里抱着被子蹭来蹭去,以及这之后昏迷不醒时做了一个奇怪又美好的关于春天的梦这件事,要是让师傅知道了就不是冷面训斥,就真的要把他逐出师门了。 徐小凤暗暗握拳,绝对不能让师傅知道他在梦里幻想和师傅滚被窝。 许久没有听到师傅的声音,徐小凤偷偷抬头朝师傅看了过去,靠坐在桌边的师傅不知为何披散着头发,面容没有之前那样缺少人气的苍白,好似晨曦间沾染雨露的桃花一般白里透红,整个人……整个人沐浴在从窗户缝隙里射进来的阳光里,好似在发光似的,头发和皮肤上都晕着温暖的淡金色。 徐小凤的目光悄悄落在了师傅的唇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怎么感觉师傅的薄唇比以往要丰润得多,似是被人啃咬过一样微微有些发肿,如同林间熟透了的红果子只要轻轻一咬就能溢出甜美的汁液来。 徐小凤暗暗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移开了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能再看下去了。 “这么说……你昏迷时到你醒来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完完全全都不记得了?”风皇在“完完全全”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似是用力嚼过一样。 “不记得了。”徐小凤还沉浸在嘴唇,红果子,汁液的余韵里没有清醒过来,下意识的张口就回答。 随意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向内屈起用力握成拳,又缓缓地松开恢复成自然,风皇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乖巧得过分的徐小凤,他压低了声音,略有些沙哑的道:“你先休息,待我沐浴更衣出来再谈。” “是。” 徐小凤回答完了才觉得不对劲,他没有听错吧? 沐浴更衣? 化身需要沐浴更衣? 等等!难道刚才在他面前的不是师傅的化身而是……本尊?! 第四十章 师傅的本尊 缓缓沉入盛满冷水的池中,晚秋的凉意透过池水爬上了男人的皮肤。 掬起一捧清水洒在自己的肩膀上,滚落的水珠划过遍布“伤痕”的皮肤直至落入水中漾起一丝细小的水纹。 风皇低头淡淡看了眼仍然残留着指印的手腕,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波动,若是让徐小凤把手指头伸过来,他会发现徐小凤的指印和风皇手腕上的无比契合。 昨夜的一切,竟是都忘了吗? 还未消肿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暗含愠怒的细线。 隔着屏风的浴池外突然传来了徐小凤一惊一乍的声音:“师傅!师傅!我进阶到元婴了!” 听着那兔崽子高兴得忘乎所以的声音,静坐在冷水池里的风皇面上又多了几分冰霜,他自诞生至今,即使当年与东皇太一合修时都未曾与对方融合灵珠,昨夜不但与徐小凤融合了灵珠甚至还……还做出了那等事情…… 有他数万年的根基在,就算是一头蠢的不能再蠢的猪也能突破修行瓶颈! 暗暗咬了咬牙,风皇眼神一冷在浴池外设下一个无形法阵,以免某个高兴的活蹦乱跳的死乌鸦不识好歹地跑进来。 徐小凤再怎么高兴的忘乎所以也不敢擅自绕过屏风跑到浴池里,他几乎是整个人趴在了屏风上,笑的没心没肺:“哈哈哈!师傅,师傅我发现我不但进阶到了元婴,甚至还到了元婴后期!” 昨夜一口一个“风皇”叫得亲昵,今日睁开眼睛就忘得干干净净。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揉了揉笑的酸疼的脸颊,没有听到师傅回应的徐小凤贴着屏风坐在了地上,可惜他没有透视眼,不然真想看看这会儿师傅在做什么。 “师傅,你没事吧?是不是因为救我又让你耗损修为了?”一个人总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修为大增,徐小凤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他师傅,救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师傅,陪着他一年又一年的师傅…… 手指轻轻摩擦着屏风,徐小凤在高兴过后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悄悄地深深吸了几口气,一想到师傅这会儿在屏风后面的浴池里,他就…… 不行不行,要冷静! “是祸也是福,你昨夜被妖怪袭击命悬一线,我将你带到飘渺天地于再生池中重塑躯体,因而你现在已经彻底脱离了凡体,一般的兵器已经无法伤害你丝毫,而昨夜你身受重伤激发身体潜能,在服用了我炼制的丹药之后一跃突破瓶颈到达元婴后期。” 徐小凤忘了的,风皇也不会主动告知。 从池中起身,柔软的衣裳将所有可见的痕迹全部包裹其下,手指将过长发想要盘起来,似是想到什么又放了下去,他的后颈昨夜被某个不肖徒弟咬过。 捋起额前两缕乌发往后用一根淡金色发带梳起,风皇撤去了法阵从屏风后走出时就看到整个趴在屏风上的徐小凤,他愣了一下:“你做什么?” 师傅怎么连洗澡都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徐小凤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要不是看到师傅的头发上还残留着几颗水珠,他都以为师傅是不是没有沐浴过,只是在里面走了一圈。 讪讪一笑,徐小凤都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看起来有多蠢:“师傅,你、你不是不用洗澡的吗?” 看起来不但忘记了昨夜的一切,连化身和本尊都分不清。 “你不是一直想看为师的本尊?”不再看徐小凤那张蠢到死的脸,风皇径直走向他习惯待着的靠窗的座椅,他才刚刚坐下,抬眼就看到一杯清茶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他的面前。 徐小凤弯着腰笑得两只眼睛都在发光:“师傅,喝茶。” 心里堆积着的怒意稍稍散去了几分,风皇在接过茶杯时指腹不经意地和徐小凤的手指擦过,一瞬间好似有电光花火在指尖跳跃直蹿脊椎,也是风皇的定力足够强悍才不至于手抖洒了杯中茶水。 只是徐小凤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没有风皇那过于可怕的定力,在碰到师傅手指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天雷给劈中了,浑身酥麻,紧接着膝盖一软又一次跪在了风皇的面前。 眼角斜上弯起一个不被人觉察的弧度,风皇任由自己的脊背靠在红木椅背上,他低头小小呷了一口清茶:“小凤,你这是做什么?” “徒、徒儿……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徐小凤总不能说,师傅,我刚刚被你电到了,直接整个人都电得浑身发麻膝盖发软。 就算他想说也说不出来,抬头就看到师傅略显慵懒地将白瓷茶杯送至红唇间,徐小凤何时见过这般放松的师傅?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人用大铁锤狠狠砸了一下,脑袋里只剩下嗡嗡嗡作响的声音,彻底当机了。 “你既然诚心认错,为师也不会再去追究,”指腹来来回回地摩擦着白瓷茶杯上的釉纹,徐小凤发呆的模样让风皇的心情好了不少,“要跪的话就跪着吧。” “是。” 徐小凤就真的这么一直跪着,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只有师傅偶尔翻书的声响,平静下来之后徐小凤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还活着,师傅也没有把他赶出去,这会儿甚至还是师傅的本尊和他在一起。 那么近,只要他抬起手来就能碰到真正的师傅,过去十年里他心心念念着想要看到的师傅本尊。 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让他心满意足呢? 若是能让他一直和师傅在一起,让他跪一辈子他都心甘情愿。 低着脑袋,没事儿做的徐小凤开始观察起面前会沐浴更衣,身上散发温暖,有血有肉的师傅。 长长的衣摆下隐约可以看到被白色长靴包裹着的双足,这靴子好似一层雪一样的皮肤附着在双足之上,完美的勾勒出线条优美的脚背至脚踝的弧度,这必定是只有素描大师才能画出来的曲线。 纤细却不柔弱的脚踝隐在飘逸的衣摆下若隐若现,徐小凤几乎可以想象脚踝往上细长有力的小腿,如冷玉一般的根骨上附着着线条优美的肌理,若是在掌心的包裹下必然紧绷有力,徐小凤开始佩服起自己的想象力,这想着想着就跟他好像真的摸过一样。 视线一路往上,黑漆漆的眼珠子悄悄移动着,在掠过长长的遮挡了一切的衣摆之后,徐小凤平视过去就能看到师傅靠在椅背上的腰和抬着书本的手指。 他还未曾看到过师傅动手打人,虽说师傅法力高强大部分时候都不需要像一个武士那样动手,但徐小凤知道师傅的体术惊人,要问他为什么,他也不知道,直觉吧。 反正师傅身材这么好,要是打起架来也肯定很好看。 “咚咚咚——” 徐小凤还在发着花痴,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 “风先生,凤公子,在下徐家徐小贝,今日家父碰巧来到松鹤楼,不知道二位是否有时间,若是尚未用膳可否赏脸小饮一杯?” 三姐?徐小凤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朝师傅望了过去。 从窗外散落的暖阳洒落在师傅的头发和肩膀上晕开暖色的光,不是第一次看到师傅了,可还是头一次离师傅的本尊这么近。 徐小凤终于知道本尊和化身的区别在哪里,这根本就像是大明星和模仿者之间的天差地别啊! 他恶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腿,在疼痛之下保持了理智才没有对着师傅花痴发呆。 “师傅,我突然觉得你还是用化身行走人间比较好。”撇撇嘴,徐小凤不怎么想让他以外的人看到师傅的本尊。 眼前一黑,不是晕过去了,而是有什么东西直接朝他脸上砸了过来,徐小凤哎哟一声捂着自己被砸疼了的鼻子和嘴巴。 “去告诉门外的人,我们收拾一下便去。” 就这手里的书本狠狠砸了徐小凤一下,风皇也不想用本尊行走凡间,毕竟太过于招摇显眼,可徐小凤也不想想是谁造成的。 古玉碎裂之后神识便没有寄存之地,而昨夜那一缕神识替徐小凤挡了一条命也让风皇有所受创,在天灵与宝灵融合了灵珠之后,最好的恢复办法就是合修,就算不是合修,也要尽量待在彼此的身边。 换言之,风皇需要本人待在徐小凤身边才能尽快地修补他损失的法力。 第四十一章 吃味 徐小凤多虑了,他所担心的众人和他一样对着师傅发花痴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虽说此时在座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往与徐小凤一同步入松鹤楼雅间的风皇身上,可与其说是被师傅的外貌风采迷住了,还不如说是被风皇本尊所流露的气度神采所震慑,不论是徐家的当家徐老四还是一身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都不约而同地从座椅上起身相迎。 人还是昨天那个人,外貌五官都不曾有丝毫变化,可在座的每一个人显然都从彼此的表情和眼眸中看出了不同,这风先生怎么一天比一天更有气势。 “风先生,凤公子,快快请坐。”徐老四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心中暗自嘀咕,这风先生竟然比圣上还要贵气上几分。 风皇掀起衣摆落座其中,长长的衣摆似九天而下的银河垂落地面,一时间雅间里一片安静无人说话,风皇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第一个开口破解尴尬的人。 徐小凤这就有些不爽了,这些人干吗一直盯着他师傅看。 他倒不是嫉妒师傅比他有气场,徐小凤就是不爽他等了十年才有看到师傅的本尊,而这些人才见过师傅没几天就看到了师傅的本尊,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砰!” 翡翠一般的绿玉瓷杯被粗鲁地砸在红木桌上,徐小凤的这个举动很快让他对面的几个人回过神来。 丽贵妃垂下眼帘抬起手以长袖掩面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一双美目顾盼神飞,打趣的对脸色难看的徐小凤说道:“凤公子这是吃醋了不成,可谁让公子的师兄长的比咱们宗政的第一美人隆庆王爷还要英俊呢?” “像风先生这般仪表堂堂气势不凡的仙人,若是此时不多多看两眼,他日公子和师兄离开了徐家城离开了宗政,只怕今后不一定有那缘分再相遇。” 纤纤素手执起酒壶,丽贵妃俯身说着略有些调戏意味的话语,一边替风皇和徐小凤将面前的酒杯斟满,一边左右来回地打量着风皇和徐小凤,那目光过于明显和直接,只是没有让厚脸皮的徐小凤和镇定的风皇感到不自在,倒是让雅间里的另外三人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从走进来开始,徐小凤脸上就只有两种表情,一种是像猛兽盯着敌人一样恨不得把他们都踹出去的瞪视,一种又像是眼睛闪闪发亮的幼崽一样小心翼翼地时而偷看着他身边的师兄。 原本他们就是把徐小凤和风皇当做是普通的师兄弟,这会儿经由丽贵妃的暧昧话语就觉得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个男人,似乎的确有那么一些怪怪的。 “咳咳!贵妃娘娘说笑的,二位不要介意。”徐老四试图驱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尴尬和诡异,他清了清喉咙,面上很快换上了一张严肃的面具,沉声道,“二位可知道昨夜徐家城外发生了何事?” 徐小凤眼皮一跳,在他开口之前,风皇请先一步出声:“徐当家不如直言?”平稳如昔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 “昨夜徐家城外发现了一具妖怪的尸体,那妖怪经由变色龙修炼而成有变换他人模样的本事,我们感到的时候那妖怪已经没了气息,是被人破开肠肚直接掏取灵珠而亡。”说话的人不是徐老四而是席间的另外一名女子。 从外表看去约莫二十上下的模样,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没有丽贵妃的风情万种却另有一番铿锵光彩,徐小贝心中诧异,在她对面的两个修士明显修为都比他高深,怎么可能会觉察不到城外有妖气? 心里虽然有所疑惑,但徐小贝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继续说道:“那妖怪少说也有千年修为,若是让我碰到了定是有去无回,现场虽然也有另外一人的血迹,可是仅仅凭着一招就杀了那妖怪,与妖怪对手之人修为只怕还在隆庆王爷之上。” 一边说着,徐小贝毫不掩饰地朝坐在他斜对面的男人望了过去,她眼里的怀疑一览无遗,如今徐家城里修为比隆庆还要厉害的修士,似乎也只有这位在昨日一招震惊四座的风先生了。 “我知道诸位在想什么,但城外的妖怪并非我所杀。”风皇语气坦荡,那妖怪当然不是他杀的,是他旁边的徐小凤杀的。 “斩妖除魔乃是好事,风先生又何必谦虚。”徐老四笑呵呵地说道,他显然不会相信风皇的话。 徐小凤撇撇嘴,拿起酒杯小呷了一口,道:“不是谦虚不谦虚的问题,没做过的事情又何必揽在自己身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徐老四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人,徐小凤虽然不觉得这些人能把他师傅怎么样,可人类最复杂的就是心,多疑又贪婪,他不想让他的师傅被卷入到这些四大家族与朝廷的利益纷争之中。 更何况现在的徐家城一片混乱局势不明,内有各怀鬼胎的四大家族和宗政隆庆,外有鬼鬼祟祟的各路妖魔鬼怪,徐小凤都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徐家城怎么会跑出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势力。 一想到昨天夜里他差点就一命呜呼,徐小凤更是加重了心中的警惕,师傅虽然没有说昨天是如何救了他的,可师傅的化身却是随着那块破裂的古玉一同消失了,徐小凤不笨,他猜得出来昨天他能活下来全靠着师傅。 这非但没有让徐小凤感到庆幸,反而让他越发心烦意乱。 一次又一次,为什么总是需要让师傅来救他?修为精进至元婴后期又如何,徐小凤深知自己和师傅的差距仍然如天与地那么远,然而修行这样的事情却是最最急不得的,徐小凤只能握紧拳头暗暗在心里发誓,他要变得更强,只有掌控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渐渐减少对师傅的依靠。 他不想成为师傅的累赘,终有一日,应该由他来守护他所珍爱的人。 至于现在,除了力量上的保护以外徐小凤有特别的维护他师傅的法子,那就是他的脑子和嘴皮子。 被呛声的徐老四瞪圆了眼睛愣了愣,前几天他也见过徐小凤,只是那会儿的徐小凤看起来和风皇差不多是一样的性格,温文儒雅,怎么才过了一天就长出了锋利的牙齿变得咄咄逼人了。 一直没有吭声跟个背景一样的徐小逸张了张口想要替自己的父亲挽回声势,可是一抬头就对上了徐小凤锐利的目光,心头一颤,最终还是没有胆量吭声。 徐老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就不明白为什么十年前还是徐家年轻一代翘楚的徐小凤,在十年后竟然会变得如此懦弱。 一股悲凉之意顿时自心底而生,就算徐家得了隆庆王爷的帮助又如何,如今的徐家一代不如一代,曾经的四大家族之首终会陨落被他人取代。 和坐在对面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凤公子比起来,徐老四悲哀的发现现如今的徐家竟是找不出一人能与之相比。 “昨夜小凤恰逢修炼瓶颈,我们一直在房中未曾出去,法阵隔绝外物故而也不知城外有何动静。”风皇面色不改的撒谎,平稳低沉的声音在他庄重不染尘埃气质的衬托下好似有某种法力一般,莫名的就让人下意思的去相信。 丽贵妃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浅笑,她故意歪曲了风皇的话,发出麻雀一般轻快的笑声:“哦,奴家明白了,风先生是与师弟整夜待在房中啊。” “没错。”徐小凤大大方方地承认,他悄悄朝旁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暗藏小动作话语的师傅看了过去,确认师傅并没有任何皱眉的厌恶表情之后,心里还沾沾自喜在口头上占了师傅的便宜。 估摸着是没想得到徐小凤会回答得这么干脆,少了几分乐趣的丽贵妃在低眉间浅浅一笑:“近年来凡间虽然偶有妖魔鬼怪肆虐,但大多是在人烟罕至的小村落里,如同徐家城这般的繁华城镇极少有妖魔出现,昨夜那大妖怪突然在徐家城外出现还伤了人,此事必然已经被传到了宫中。” 一脸严肃的徐老四跟着补充道:“在四大家族举手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法力高强的妖怪,此事可以说是对宗政的一个挑衅也可以说是一个警醒,就算不是为了挽回我们四大家族的颜面,也要将那些出没的妖怪的目的查出来才能给圣上一个交代。” 沉吟片刻,风皇缓缓开口:“实不相瞒,其实我与小凤最初是为追查妖毒来到徐家城。” 第四十二章 冷水澡 风皇编了一套大义凛然又合情合理的说辞,作为师兄的他带着师弟下山历练,途中遇到几个被妖毒侵害的偏远村落,师兄弟二人一路顺藤摸瓜循着线索抵达徐家城 恰逢徐家城举行十年一度的四大家族聚会,线索也突然之间断了,由于对徐家城不熟悉,二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便一直在暗中探查。 这番说辞若是从他人口中说出来难免让人生疑,只是师傅神色间一派自然,语气沉稳不见有任何异常,再加上本尊独一无二的庄重肃穆之气,人在席间颇有天神下凡让人不自觉敬畏的威严感,徐小凤扫了一眼雅间众人面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些人已经相信了他师傅的话。 徐小凤心里稍稍有些别扭们只有他知道师傅在说谎,他并非认为师傅是一个不会说谎的圣人,只是惊讶于师傅说谎时的完美掩饰,他现在知道师傅在说谎只是因为他了解真相。 历练是真,可他和师傅才不是为了什么妖毒来到徐家城。 师傅不会无缘无故说谎,此时不知道师傅心中计划的他贸然开口只会给师傅拖后腿,徐小凤干脆乖乖闭上嘴巴,只是心里的别扭却是越来越厉害。 他突然发现他根本分不清师傅的真话和假话,将来若是有一天师傅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和他说了假话,他分辨不出来怎么办? “风先生说的妖毒是怎么一回事?”徐老四的一双精光眼瞬间睁大了几分,在听到“妖毒”二字时他差点就跳了起来,尽管面上装着一副好奇的模样,心中早已经震惊不已。 藏在徐家石室里的孩子身中妖毒昏迷不醒,即使是个宝灵之体若是一直无法苏醒的话也毫无用处,面前的男子法力高强背景神秘,说不定也会有解救之法,就算没有解除妖毒的灵丹妙药,若是能从这位风先生口中探得更多妖毒的线索也是好的。 丽贵妃一双眉目流光溢彩,执起手中竹筷嗤嗤笑道:“你们也不要光顾着说话,这菜都快凉了。” 一边说着,丽贵妃灵巧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若白玉般的嫩豆腐,没有放进自己口中也没有落入面前的银碗里,他微微欠身稳稳当当地将一块完好的嫩豆腐送入风皇的碗里,眼角眉梢尽是成熟女子独有的媚人风情:“奴家猜,先生肯定喜欢吃豆腐。” 风皇就像屹立在远山巅峰、深海浓雾中的一尊名为“神”的雕像,庄严肃穆,神圣而又禁欲。 让人禁不住膝盖发软想要垂首顶礼膜拜的同时,又自凡人贪婪罪恶的内芯深处滋生想要揉碎这一切完美的邪恶冲动。 如在两山悬崖间独步钢索,虽是危险却又刺激得热血沸腾。 “哎呀,贵妃娘娘算错了,我师兄不喜欢吃豆腐,喜欢吃豆腐的人是我。”一只手蛮横地将风皇的碗抢了过去,徐小凤不顾他人的惊讶注视直接把自己的碗换给了风皇,当着丽贵妃的面跟个宣誓所有权的孩童一样,往师傅碗里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 虽说一脸漫不经心的笑容,徐小凤身上迸发出来的凶猛气焰却和“温和”二字丝毫沾不上边,身边修士的徐小贝和徐小逸在瞬间面色发白,心底横生出一股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 即便是身为普通人的徐老四和丽贵妃也明显地感觉到了徐小凤身上浓烈如火的敌意。 装作没有看到面前惊诧万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的徐家人,风皇面色平静地伸手轻轻覆盖住了身边徒弟垂在身侧握得太紧以至于青筋尽显的手,刹那间自徐小凤身上疯狂四溢的冷冽敌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前一刻徐小贝等人所感受到的猛烈敌意只是一个幻觉而已,可她的腿还在因徐小凤突然暴涨的气势而瑟瑟发抖。 风皇无声无息地释放属于他自己的灵气,它们温和如春日融冰之后的溪水,迅速掩盖了雅间里残留着的属于徐小凤满是警告意味的冰冷气息。 他不着痕迹地用眼角余光瞥了眼面色略有些发白的丽贵妃,或许今后这位贵妃娘娘是不会再当着徐小凤的面前言语调戏了。 尽管徐小凤忘记了昨夜它们之间交融灵珠的记忆,但他们合修的事实已成,彼此的灵气早已经在昨夜水乳交融时汇入了对方的身体之中。 一个是闭关期的宝灵,另一个同样是闭关期的天灵。 恰恰符合宝灵与天灵相互融合灵珠的条件。 自灵肉结合的一刹那伊始,他便是他的宝灵,他便是他的天灵。 正如万物需要呼吸需要进食,本能地追逐着生存下去的一切力量与机会。 结合之后的天灵与宝灵也随之产生此前不曾有过的本能,天灵会下意识地宣誓他对宝灵的所有权,不允许他之外的任何人过分靠近乃至于触碰他的同修者,如同一头随时都会亮出锋利獠牙的猛虎一般捍卫者属于他的宝灵。 徐小凤刚才的举动以及身上不自觉所散发出来带有警告意味的灵气,就是一个占有欲强烈的天灵所体现出来的本能。 风皇必须依靠他多年来修炼而成的强悍定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倒向徐小凤的本能冲动。 徐小凤如今是他的合修者,他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天灵,当他的天灵向他人霸道宣誓对他的所有权的时候,风皇讶异于他平淡如水的内心竟会升腾起万丈波澜,从未有过的喜悦与满足恰如从天而降的春雨绵绵滋润着他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转过身朝徐小凤展露笑容并与之相依相偎。 宝灵与天灵结合之后的影响力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他的身体里似乎藏了千军万马一般想要奔腾至徐小凤的身旁,风皇一边压抑着自己的本能,一边细细体验着这些繁多而又新奇的感受。 在大体摸清楚了本能的反应之后,风皇沉下心来,运用灵气在冲动如凶猛海啸般的本能四周筑造一层又一层坚固的壁垒,将这一切属于宝灵本能的冲动残忍的禁锢期间。 即便对方是徐小凤,风皇也没有屈服于本能的打算。 饭吃了一半他们就回来了。 丽贵妃等人没有强行留下他们二人,在徐小凤释放出极为不友好的灵气之后想必丽贵妃也知道自己踩了徐小凤的底线。 “师傅,我的背有点儿疼。” 将门阖上走入被法阵保护着的房间里,徐小凤立马从师兄改口成师傅,他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刚才哪里做错了,谁让丽贵妃老是故意在他面前调戏他师傅。 若是被调戏的人是他自己,徐小凤估摸着没有任何感觉,可换成他师傅他就百般不乐意了,以前的时候会不舒服,现在这会儿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如同是被放大镜放大了数百倍一样,强烈的让他根本忍不住。 再说了,他干嘛要忍? 师傅就是他一个人的! 像是要确认他心里所想的一样,徐小凤突然就窜过去直接张开双手牢牢抱住了他师傅。 如同着了火一样滚烫的双手触碰到冰凉丝滑的绸缎带来掌心似是被毒蛇信子舔过的酥麻感,徐小凤登时忍不住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就跟被电流窜过身体的每一条血管一样,无数细小的火花滋滋啦啦地在他的每一个毛孔里欢快地绽放。 奇异而又异常满足的感觉让徐小凤禁不住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吸气还好,一吸气就是被满满的清香甜腻所包围。 这些仿佛雨后空山混合了泥土、花瓣以及露水的冷香美好得让徐小凤浑身发抖,他似乎是瞬间跌入了一个名为仙境,也可能是桃花源的地方,毫无准备地被漫山遍野的花海所包裹,阳光洒满额头。 “徐小凤,你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 直至晴天一声霹雳,低沉沙哑沙哑嗓音的男子一把抓住跟个毛毛虫一样爬在他身上的徐小凤,直接把人从他身上拽开来。 风皇费尽了力气才有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徐小凤突然抱住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比徐小凤好受到哪里去。 浑身酥麻失了力气,差一点就想伸手回抱住他的天灵。 “师傅,你身上擦什么了,怎么那么香啊?”面上的失落与尴尬一闪而逝,徐小凤再怎么情窦初开那骨子里也还是脸皮堪比城墙的徐小凤。 装傻充愣准是没错的,徐小凤默默在心里念叨着另外一番话,以前也不是没有撒娇耍赖熊抱师傅趁机吃点儿小豆腐,可从未像今天这般跟触电了一样新奇美好,莫非这就是本尊和化身的区别? 瞅着师傅那薄薄的、形状姣好的唇,徐小凤忍不住的去想,随便抱一抱就电力十足,那要是亲一亲呢? 他突然觉得今儿个怎么变得热起来了,屋子里又闷又热的。 “师傅,我背一直疼,我先去洗个澡。” 这会儿轮到徐小凤洗冷水澡了。 第四十三章 四大封印 脱了上衣的男子露出宽且结实的肩膀来,藏在光滑皮肤下的肌肉展露出蓬勃力量的优美线条,如同屹立在天地间的广阔山脉,威武雄俊。 当年的小胖子,小矮个儿,转眼之间已经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成熟男子。 “师傅……” “趴着别动。” 两指探入腰间摸索出一个半指长的翠绿色玉瓶,风皇拧开了胭脂红的小瓶盖,指尖蘸上些许清凉芬芳如花露的透明药膏,并不算温柔地涂抹在徐小凤背上的伤痕上。 “我记得那妖怪已经被我杀了的,这背上的抓痕会不会是另外一个妖怪抓的,师傅,你当时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另外一只妖怪?” 刚才洗澡的时候徐小凤总觉得后背辣辣的生疼,扭过头去隐约看到了划破皮肉的几条鲜红抓痕,他以为是昨天夜里留下来的伤痕,奇怪的是明明胸口都已经完好无损找不到一点伤疤,怎么后背的小伤还在? 生怕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妖毒,徐小凤从浴池里出来就把这事情告诉了他无所不知的师傅,他受伤不要紧,万一他被妖怪控制了伤害到师傅怎么办? 指腹用力按压在了几条像是被猫抓过的伤痕上,风皇面无表情地用并不温柔的力道将药膏涂抹在鲜红的伤疤上,他昨天夜里怎么就不多抓两条。 “没有。” 暗暗咬了咬牙把尚且能忍受的疼痛给吞咽进肚子里,徐小凤没有任何抱怨反而很庆幸师傅对待他悲伤伤痕的粗暴,他不想承认当师傅的手指碰到他脊背和肩膀的时候他有了反应。 幸好这会儿是背对着师傅,徐小凤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那妖怪万一有个同伙可怎么办,它们估计会来找我们寻仇。” “无论寻仇与否,对方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我来的。”眼眉一挑,师傅将胭脂红瓶盖堵上药瓶,抬手“啪”的一声用力拍了拍徐小凤的肩膀,示意自家徒弟将衣服穿好。 背上凉凉的十分舒服,徐小凤回头悄悄看了眼背对着他走到一旁的师傅,拉过衣服三两下套上:“师傅,你知道它们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吗?难道是你的那个兄弟,叫什么太一的?” “有可能,却也不一定。”随手拉起衣摆往窗旁的红木椅上坐了下去,风皇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打着纹刻着鸟兽的椅子扶手。 他的仇家不少,东皇太一算一个,此外与其他各界的关系也算不上多好,只不过有胆量挑战他权威的并没有几个,只是知道他在凡间的人应该不多。 风皇瞥了眼正背对着他整理衣冠的年轻男子,这世间想要亲手杀了小乌鸦的人倒是很多,难保东皇太一会暗地里将徐小凤的真实身份散播出去,以他对太医的了解,这的确会是东皇太一做的出来的事情。 深邃如万丈海底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寒光,风皇倒也不介意让徐小凤多些历练的机会。 午后,晚秋萧瑟的凉风卷起一片片枯黄断裂的落叶堆积在树下,几片早已经腐烂了的叶子和泥土混杂在一起,徐家城的城郊笼罩在浓郁的腐败气息之中,即便是白天也没有丝毫明媚可言。 浅灰色的云堆积在天边,徐小凤抬头瞅了眼不见阳光的暗沉苍穹,在一片腐败的气息里闻到了一股暴雨将至的潮湿。 徐小凤习惯性的揉了揉他那挺拔的漂亮鼻子,双手抱在胸前假装自己是异世的福尔摩斯一样慢慢悠悠地来回踱步。 地面上仍然残留着昨夜他和妖怪打斗时留下来得血迹,一部分是他的,一部分是妖怪的。 靴子踩在堆满枯枝落叶的地面上发出碎裂的声响,脚步一顿,徐小凤停在了距离妖怪尸体大约五步的地方,昨天夜里差点要了他的命的妖怪此时已经现出原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曾经变换成师傅模样的妖怪由一只变色龙修炼而成,在凡人的衣服下是一具类似人的变色龙身体,有人的体型但外表却是变色龙的模样,浑身的鳞片已经因为死亡而成了死灰色,他是看来看去也没有看出个什么结果来。 一具尸体不会开口说话,徐小凤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这家伙想要他的命。 “变色龙这妖怪极其少见,能修炼到快成人形起码也有五百年以上的修为。” 徐家和其他三大家的修士也闻讯而来,徐小贝不知何时走到了徐小凤的身旁,她眉头轻蹙,一双美目紧盯着妖怪的尸首,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和徐小凤说话:“近些年出没在人间的妖魔鬼怪越来越多,已有不少人猜测是不是传说中的封印有所松动。” 传说中的封印? 徐小凤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他从未听说过什么封印。 尽管心里什么都不知道,徐小凤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我其实知道一些”的模样,淡定反问道:“三小姐觉得和封印有关系?” “我曾听家师提到过一些有关封印的传说,天地六界,神界、魔界、仙界、妖界、人界以及鬼界,各自为安,互不相扰。作为六界中最微弱的凡人占据着丰饶美丽的凡间,必然会遭到其他各界的不满,尤其是妖界与魔界认为卑微的凡人不配拥有凡间。” 徐小贝朝旁边的男子看了一眼,从徐小凤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她继续说道:“传说在久远之前曾经爆发过一场六界混乱,各界死伤无数,后来为了平息战乱杜绝妖魔对人间的窥伺,神界中有天尊在凡间设下四大封印,防止其他各界进入凡间。” 关于六界的事情徐小凤从师父那里了解过一些,比如想要轻松穿越六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各界入口处皆有重兵把守法阵封印,只是凡间的四大封印他还是听说。 “三小姐的意思是,如今凡间突然在各处涌现出妖魔鬼怪,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封印有了松动,以至于让妖魔趁机潜入凡间作乱?”徐小凤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朝四周搜寻他师傅的踪影,什么四大封印他可是完全不了解,但如果是他师傅的话就不一定了。 “传说终究是传说,是真是假无法确定,这也不过是在下的一个胡乱猜测罢了。”徐小凤眨了眨眼睛,问道,“凤公子怎么看?” “在下觉得三小姐考虑的十分周全,传说虽然是传说,但人间流传了多年的传说终归不是空穴来风,如果真的存在四大封印,三小姐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徐小凤看到他师傅了,要在人群里找到风皇是一件最容易不过的事情,即使把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那浑然天成的庄重圣洁也让风皇如同在一堆枯叶中屹立不倒的苍天大树一般十分显眼。 让他烦恼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固然大部分人都因为师傅周身散发着的“生人勿进”气势而不敢靠近,也阻止不了众人对师傅行注目礼。 明明有个妖怪的尸首就在这里,这些修仙的不好好过来观察,一个劲儿地盯着他师傅看什么看。 “凤公子……”身边传来女子迟疑又恳切的声音,徐小凤回头望向徐小贝,放柔了声音微笑着说道:“三小姐有事吗?” 这女子是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里对他最好的其中一人,徐小凤这些年来一直都有在想着徐小贝,他也不打算一直把自己的身份隐藏下去,只是师傅说过,恢复徐家五少爷的身份必然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现阶段还是暂时不要暴露身份的好。 轻轻咬了咬下唇,徐小贝秀眉微蹙,似是下了决心一般沉声说道:“凤公子与风先生既然是一路追寻妖毒至徐家城,想必一路上也遇到过不少妖怪,且在下看凤公子与风先生气势不凡,修为不浅,在下、在下有一些事情想去请教凤公子。” “三小姐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松了一口气,徐小贝比之十年前少了许多欢快天真的容颜上终于露出几分笑容来:“实不相瞒,在下有一个堂弟于十年前制伏水妖时失踪,他被水妖卷入了水中,后来那水妖的尸体莫名其妙的就浮出了水面,可任凭我们如何寻找,就是找不到小凤的身影!” 声音因痛苦的回忆而哽咽颤抖,徐小贝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目闪烁,泪光满是期盼:“凤公子,你觉得……我那堂弟还会活着吗?兴许、兴许他是被一个高人救了,不但活了下来甚至还被收为徒弟了呢?” 徐小贝眼眸中闪烁的光芒让徐小凤心中一惊,他差一点就忍不住想要上前抱着徐小贝说出徐小贝心里所想的话,大声告诉她:三姐,我就是小凤啊,我没死! 恰在这时,他们不远处有人以质问的声音冷冷道:“昨夜我在此见到了一块破碎的古玉,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这块古玉应该是十年前国师放入徐小凤身上续命所用。” 第四十四章 半信半疑 徐小凤第一个反应就是从一脸惊愕的三姐展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他没打算隐瞒徐小贝他的身份,但是也没打算想众人展露他的身份,尤其是这会儿宗政隆庆突然冒出来,手里还拿着那块伴随了他十年的古玉。 他的视线停留在隆庆王爷手中的古玉上,曾经完整的古玉此时已经变成了好几块,昨夜就是这块古玉,是他的师傅救了他一命。 若是昨天被妖怪捏碎了的不是这块玉而是他的心脏,只怕徐小凤这会儿早已经在地狱报到,又在和阎王爷讨价还价了。 徐小贝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已经离开她的身边朝风先生走过去的徐小凤身上移开,垂在身侧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已经死死握紧,她不得不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直至慢慢将心里的兴奋和喜悦压了下去,她才有朝隆庆王爷的方向行去。 “这块古玉的确是十年前国师亲手放入小凤身体里的,只是小凤在十年前就失踪了……”徐小贝面露愁容,她本就生得好似一朵芙蓉花般清丽可人,此时显露出几分伤心情绪来顿时让周围的男子心生怜惜。 有关徐家那位废柴五少爷的事情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有听闻,公孙庄安慰似的对徐小贝说道:“徐姑娘,人死不能复生,既然王爷在此地找到了这块古玉,说不定十年前凤凰山附近出现的水妖和这变色龙是一伙的,更有可能凤凰山十年前灵源消失也和这些妖怪有所关系。” 徐小凤暗暗一笑,要是这些人知道他还活着,十有八九会认为他和妖魔勾结在一起,尤其是宗政隆庆还那么讨厌他。 一想到这里徐小凤就想仰天大笑,要是以后让隆庆王爷知道他就是十年前的黑乌鸦徐小凤,现在视他如珍宝的隆庆王爷该是什么表情?那景象想想就让徐小凤觉得高兴。 隆庆王爷一开始没想得那么远,直至听了公孙庄的话以后他才有慢慢收敛起他质问的冷漠神色,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徐小凤还没有死,甚至还和那些妖魔有所关联,可是回头一想就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可笑。 徐小凤是谁?不过是一个呆傻的废物。 隆庆王爷往旁边不远处的徐小凤看了一眼,脑海里在瞬间竟然生出这位凤公子会不会是徐小凤的念头,他立刻把这个可笑又荒唐的念头否决了。 凤公子是人如其名,至于那徐小凤,不过是一只丑陋难看的乌鸦。 “凤公子有何看法?”隆庆放柔了声音问道。 此时的徐小凤身上已经没有了一点宝灵的气息,干干净净的犹如一个普通修士,徐小凤已经彻彻底底地度过了闭关期,要想得到一个宝灵最好得办法就是趁对方在闭关期时候的虚弱趁虚而入。 宗政隆庆多多少少有些失落,若是徐小凤一个人的话他倒有不少机会,可惜徐小凤身边还有一个实力深不见底的师兄。 怎么没事儿都来问我有什么看法,徐小凤转了转眼珠子,他往师傅的身旁站了站,彼此的肩膀几乎贴在了一起,这让他感到舒服和放松。 “我和师兄之前遇到过的妖怪大多是独来独往,在凡间因机缘修行而成的小妖,”他顿了顿,偏头望向不远处的变色龙尸首道,“倘若如果十年前突然出现的水妖和今日在徐家城外的这只变色龙是一伙的,以它们的修为来看,只怕是来者不善。” 众人沉默着纷纷点了点头,面上染上严肃的表情。 若这些妖怪背后有什么组织或者势力,就不单单是徐家城的问题,而是整个宗政国乃至于整个凡间的威胁。 凡人所在的世间,不会允许来自他界的威胁存在。 “适才徐姑娘偶然提到,传说久远以前神界在凡间留下四大封印一阻挡他界势力的进入,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在下的想法是,一切还是考虑周全,防范未然为好。”徐小凤就是对那什么四大封印特别感兴趣,就跟脑子里有个小鼓手在咚咚咚地敲个不停,督促着他去获得更多的了解。 一旁的风皇在听到“四大封印”是轻轻眨了眨眼睛。 “四大封印?我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难道真的存在?”公孙庄一脸讶异,若是别人说出来他可能会嗤之以鼻,但说这话的人可是这位凤公子。 公孙庄立刻偏头望向了他的师傅,宗政隆庆也随之收敛起几分自己的高傲,换上几分恭敬地向这位公孙家的老修士请教道:“公孙先生,四大封印的事情在下也只是听闻一二而已,不知道先生可知道此事?” 妖魔鬼怪突然频繁出现也是发生在最近几十年而已,开始的时候其实还尚且在控制的范围内,可是如今越来越多的地方冒出来越来越厉害的妖魔鬼怪。 这次四大家族聚会的目的之一就是商讨如何对付这些四处作乱的妖魔鬼怪,只不过前面几天众人都把精力放在了利益的你争我夺之上,毕竟对四大家族里的人而已,外面的妖魔鬼怪尚且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大的伤痕。 直至昨夜的动静,直至此时公孙庄和徐小凤的一番话才让四大家族稍稍紧张了起来。 目睹这一切的风皇不被人察觉地在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嘲讽,虽然对这些凡人所表现出来的自私和贪婪早已经习以为常,他也不会强迫自己去适应。 作为此时表面上看起来经历最老的修士,公孙庄的师傅公孙海绷着一张脸,至少从神情上来看他并不会认为此事无关紧要,他沉声道:“四大封印流传久远,即使是老朽也是从祖辈听闻而来,尽管书本上从未有过记载,但老朽仍然记得当年长辈讲述四大封印时留下的话。” 抬头缓缓扫了一眼众人,公孙海的目光在经过徐小凤时稍作停留:“四大封印由神界四大神兽镇守,若是封印失效,其他各界通往我们人间的大门也会由此打开。” 其后果,领人难以想象。 “说不定就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不一定是真的。”人群中有人带着侥幸心理自我安慰一般的说道。 也有人轻声笑道:“就算是真的,四大封印不是神界的人设下呢吗?若是封印出了问题,神界的神肯定会处理的。” 隆庆王爷眉头微蹙并没有说什么,他突然望向一直没有开口却始终存在感过强的风皇:“风先生对四大封印有何看法?” 徐小凤立刻竖起耳朵来,心里暗道,这些人终于问对人了。 “四大封印的确是有神界众人设下,也的确存在。”风皇的话一出口,四周顿时惊呼连连,没想到一个偶然的猜测竟然成真了。 公孙海惊讶之余也不忘问道:“风先生对四大封印了解多少?” “在久远之前,摄于神界天神神威,六界各自为营互不干扰,虽然偶有摩擦但维持在尚且稳定的平衡状态里,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之后妖魔鬼三界开始联合起来对凡间进行冲击,很快凡间就成了六界厮杀的战场,死伤无数。” “直至最后,天界将妖魔鬼三界击退,并以四大神兽魂灵设下封印法阵镇守四方通往人间的入口,才换得凡间长久的安宁。” 风皇淡淡扫了眼神情复杂的众人,说道:“四大封印已经存在多年,若是有所松动也不是没有可能,只可惜四大封印所在凡间无人知道。” “既然是天神设下的封印,那想必天神不会置之不理吧?”有人急切的开口问道。 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无人觉察的浅笑,风皇看了眼那人,说道:“自六界大战之后各方死伤严重,神界也不例外,更何况神界还付出了四大神兽的代价。诸位既然是修行之人,想必也有所听闻神界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任何动静,神界至今有没有恢复元气,天神是否还活着,这一切都没有定论。” 你们这些凡人,确定要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神界身上? “那万一要是封印真的松动了怎么办?”公孙海眉头紧皱,显然已经把风皇的话当真了,他急切的问道,“风先生既然已经追查妖毒多日,不知道对于此时妖魔的出现和四大封印之间的联系有何看法?”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强大的封印也会有松动的一天,恰巧宗政国内存在的封印阵法所封印的入口正是妖界通往人间的大门。”风皇眉头微皱,这个细微的表情让他的话更容易被他人相信。 “难怪我们宗政国出现的妖怪总是比其他国家多!” “可这万一要是封印坏了,那我们宗政岂不是……” 一些修士在底下紧张不已的嘀嘀咕咕讨论了起来,宗政隆庆面色凝重,对风皇的一番话半信半疑。 第四十五章 六人团 徐家城的老百姓们每日关心的仍旧是茶米油盐酱醋茶的小事儿,不是没有觉察到这几日徐家城上空笼罩着的愁云密布,可就算他们关心又能怎么样? 人便是这样,少年未经世事时雄心壮志,幻想着凭借一己之力翻天覆地改变世界,直至踏入纷扰的红尘中被迎面而来的沙石击打得寸步难行,才恍然之间明白当年的想法是何等的幼稚。 翘着个二郎腿,徐小凤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一本本账目:“松鹤楼不能只局限于徐家城,更不能只在宗政国内扎根,借着这一次的四大家族聚会,松鹤楼美食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趁热打铁,先把松鹤楼的分店分布至其余三大家族的势力范围内。” 徐小凤抬眼朝座下四个男子望了过去,眼中含笑,谁能知道松鹤楼的幕后老板竟然就是徐小凤? 过去的十年里徐小凤可不是只有在修仙,在凡间这个充斥着利益与权力的地方,影响力远比单纯的力量来得好用。 仅仅依靠力量不动脑子那是莽夫的作为,徐小凤没有那么大的心去统治世界,他只是想让自己在这异世界活得更自由一些,而自由向来都是有代价的。 十年前他就靠着宗政隆庆的那笔赔偿金将松鹤楼收入囊中,自己在闲暇之余写了一本菜谱彻底改良了松鹤楼的菜肴,当年在松鹤楼被他揍过一顿的几个纨绔子弟现如今也成了他的得力帮手。 酒楼历来都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这便是当初让徐小凤下定决心收购松鹤楼的主要原因,他毕竟还是一个徐家人,也毕竟还是一个人,并没有想过修行之后就让自己跳脱出凡人的行列,定期从松鹤楼传来的消息能让徐小凤人不在徐家城却并不比徐家城的人了解的事情少。 暗地里把重要的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徐小凤跟平时没两样的回到了西楼的房间里,推门而入时看到房间里并不是只有他师傅一个人,徐小凤并没有显露出惊讶的神色,自从他进阶元婴以来五感越来越敏锐,在没有进门之前就觉察到屋内不只有他师傅的气息。 “凤公子。” “凤少侠。” 七七八八的声音跟鞭炮似的同时响了起来,徐小凤踏入房间的脚步一顿,他面上露出几分和善的笑容来,目光越过屋子里的众人朝不远处靠坐在窗旁红木椅内的男人望了过去,无声抱怨:师傅,这人也太多了吧? 风皇双手抱着茶杯小呷了一口,淡淡看了徐小凤一眼:“回来了?” 你要是徐小凤郁闷吗? 他肯定郁闷啊。 和师傅好好的双人自由行这会儿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六人组团游,他能不郁闷吗? 自从昨日师傅暗示有可能是因为传说中的封印松动导致近几十年妖魔鬼怪活动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之后,四大家族和朝廷立马就紧张了起来。 在隆庆王爷的主持安排之下,四大家族分工合作,暂且放下间隙分别派自家子弟一边调查四周是否还有什么妖怪作乱,一边在底下打听有关封印的线索。 作为宗政皇朝的代表,隆庆王爷定是要回到皇朝将此事禀报皇上,而风皇与徐小凤也表示要回山中一趟,看看是否能从师傅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无论是隆庆王爷还是四大家族并没有完全信任徐小凤二人,怀疑的话语不好直接说出来,隆庆王爷也不放心徐小凤他们就这么离开,最后四大家族冠冕堂皇的找了一个理由,美名曰各派门下一名弟子相助,实际上也有监视的意味。 若是风皇直接拒绝了,只怕会引起四大家族的怀疑,师傅自然坦坦荡荡的手下了这份“好意”。 于是便有了现在徐小凤的分外不爽。 时间耽搁不得,今日一早隆庆王爷和丽贵妃便一同到松鹤楼与徐小凤师徒告别,相约三月后于皇城相见。 没有了宝灵灵气的影响,隆庆王爷对徐小凤的态度虽然是温和可亲的,但也少了几分热切,这倒是让徐小凤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是一点也不习惯一个男人对他腻腻歪歪的,尤其那个人还是宗政隆庆。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天受伤被师父救活之后,徐小凤发现他身上就再也没有了那淡淡的清香。 这种细小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徐小凤多大的注意,他这会儿的心思全放在了那些藏在背地里的妖魔鬼怪身上,以及他和师父即将继续的旅途上。 徐小凤和他师傅,加上四大家族派来的四人,一共六名修士同时离开了松鹤楼,四男两女三辆马车,于晚秋萧瑟的凉风里推动着咕噜噜转动的车轮渐渐远离屹立宗政千年的徐家城。 四大家族之中,徐家派来的人是擅长炼丹术的徐小贝,公孙家理所当然的是综合能力最高的大师兄公孙庄,陈家的小师妹陈玲儿性格活泼擅长易容之术,以及赵家擅长五行法阵的赵清风。 众人雇了三名马夫,就算是身怀异能的修士也是血肉之躯,晚秋的风太凉,他们还是更愿意待在能遮风挡雨的马车里。 果不其然,才离开徐家城不到半个时辰,乌云密布宛如要压下来的天空中就开始落下了????的雨,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灰蒙蒙的道路上和泥土混为一谭污泥,吱吱呀呀的马车轮子碾压过积蓄了雨水的深坑时便溅起一朵朵灰色的泥巴印子来。 徐小凤和风皇单独乘坐一辆马车,他们的马车走在最前头带路,马车都是四大家族提前准备好的,格外宽敞的马车车厢里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躺下还绰绰有余。 “师傅,四大封印真的存在吗?” 毕竟天气越来越凉了,结实的梨木车厢里铺盖着两层垫子,一层是手工编织较为结实的花纹毯,另外一层则是更为柔软舒适的皮毛毯,在两层毯子底下是可是打开的活动木板,掀开木板里边儿是几个暗格,暗格里摆放着一些酒水食物和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四大家族就是四大家族,出手阔绰考虑周全。 盘腿坐在毯子上,风皇点了点头,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滴打在车厢上噼里啪啦的作响,就跟断了线的珍珠悉数打在玉盘里一样。 按理说这些杂乱的声响只会让徐小凤觉得心烦意乱,可这会儿他和师父坐在一起,在一个温暖的马车车厢里,他却感觉分外平静。 注意到了师父随意搁在膝头的双手,徐小凤心底突然产生一种想要把师父的双手捂在怀里的冲动。 “子神界设下四大封印已有万年之久,算算时间这些封印有所松动倒也正常……”平静叙述的声音突然一顿,风皇面色略带诧异,他的双手被徐小凤给握住了,“小凤?” 离开了闭关期之后,融合之后的宝灵和天灵虽然也会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互影响,只是这种影响已经变得很小了,然而双手突然被徐小凤握住,被他的天灵触碰到,风皇仍旧无法忽略内心升腾起的舒服与满足之感。 “师傅,你本尊的双手怎么也这么凉,我还以为只有化身才是冷冰冰的。” 眉头微蹙,徐小凤刚才还在犹豫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先行一步握住了师傅的双手,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师傅面上的诧异,他知道自己这行为有些亲昵了,可他就是不想放开师傅的手,尤其这双手还是这么的冰凉。 徐小凤自己的手就跟被火烤过似的暖烘烘热乎乎的,他握着师傅的手,用热乎乎的指腹从师傅的小手指开始细心的按揉,直至将这根手指揉暖和了又去温暖另外一跟手指。 那一夜风皇所感受到的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痛楚、快活和失控,如沉眠的火山爆发喷吐火焰与浓烟,如海水呼啸着卷起巨浪吞没土地,如天崩地裂般的地动山摇,即便是耳鬓厮磨也比不得彼此手指交缠带来的缠绵。 眼中的诧异很快被温暖的海水所吞没,渐渐收敛起用于抵挡寒冷的护体灵气,风皇不着痕迹地压低了声音,自喉咙间溢出的声音似是春风拂动的草地,低沉却格外的勾动人心,带着电一边酥麻了徐小凤重新开始跳到的心脏。 “大概是那天救你的关系,为师损失了不少法力。” 没有责怪的语气,平静叙述的态度却更让徐小凤揪心自责,徐小凤已经在心里认定师傅是因为救了他消耗太多法力以至于身体冰凉。 一直以来他都将师傅视为无所不能神一般的存在,可师傅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累也会受伤啊,徐小凤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那师傅要不你休息一会儿吧。” “嗯,到了地方你再喊我。” 出乎意料的是,风皇没有像以往那样选择打坐休息,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直接身子一倒,枕着徐小凤的腿阖上了双眸。 第四十六章 宗政第一富 腿已经开始发麻了,徐小凤动都不敢动一下。 是梦吗?年轻的修士往自己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疼的龇牙咧嘴的也没敢吭声,生怕惊扰了师傅的休息。 车窗外电闪雷鸣,明明是白天却比夜晚还要昏暗,狂风大作暴雨连天。 徐小凤听不到车外仿佛要把大地击穿的雨声也听不到能把小孩儿吓哭的雷鸣声,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师傅侧躺在他腿上休息的侧脸,一双耳朵只能听到师傅平稳的心跳声和长而缓的呼吸声。 即便是在梦里,他也不曾想过有一天师傅会和他靠的这么近。 真是而温柔的气息随着师傅的呼吸轻轻洒在他的腿上,那块皮肤似乎要被灼伤了一样变得格外滚烫,徐小凤不知道自己像个花痴一样盯着师傅的睡容看了多久,可能只有一会儿,也可能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就到车窗外仿佛世界末日一般震天憾地的暴雨不知何时都已经停歇了。 残留在车厢顶的雨水顺着边缘滴滴答答地不时往下坠落,清新的雨后空气透过车厢的缝隙争先恐后地跑了进来,徐小凤恍然大悟一般地快速眨了眨眼睛,眼瞳中迷蒙的薄雾渐渐散去,萦绕在鼻息间的雨后清凉芬芳变得格外清晰。 这个气息…… 徐小凤轻轻动了动他快要僵住的上半身,尽量保持着腿部的平稳,在僵硬了片刻之后身体很快恢复了灵动,确认师傅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徐小凤小心翼翼地微微俯下身朝师傅靠近了过去。 鼻翼微张缓慢而绵长的深深吸入一口气,徐小凤的眼睛像是被雨水冲刷过一样又凉了几分,果然是师傅身上的气味。 如同一个贪吃的孩子一样,徐小凤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好几口萦绕在师傅身上的清香气息,只有离得这么近才能闻到师傅身上的灵气,也只有他才能离师傅这么近。 说不清的满足顿时充盈了他的胸膛,一丝无奈的苦笑也在同时爬上了他的嘴角。 不仅仅是师傅,对他而言,再清楚不过了,师傅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师傅那么单纯。 风皇…… 无声地在唇齿间咀嚼这两个字,徐小凤还记得当年师傅告诉他这个名字时他兴奋得一天一夜都没有合上眼。 还有什么需要怀疑和犹豫的呢? 不管他如何隐瞒、掩藏和否认,早在十年前于幻境中看到这个名为风皇的男人时,他就爱上了他。 他爱上了他的师傅,爱上了这个叫风皇的强大男人。 以徒弟的名义厚脸皮的、放肆忌惮的拥抱师傅,贪恋师傅身上冰凉的温度,迷恋师傅时而散发出来的灵气气息。 他好似中毒了一般。这毒过了整整十年也未曾减轻半分反而越来越重。 他的师傅过于神秘,过于强大,过于完美。 好似镜中花,水中月。 不敢伸手去碰,生怕这一切都是一个美好的幻影,一旦碰了就会破碎。 “师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知不觉地就吐露了心声,侧躺在他腿上的男人似乎并未听到他的声音,徐小凤看着男人流泻在他腿上的乌黑长发蓦然地怦然心动,在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已经先一步碰到了风皇的头发。 倒吸了一口凉气,流淌于指尖的顺滑冰凉美好得让徐小凤不敢相信。 这是师傅得头发,师傅本尊真正的发丝。 他让他的手指从它们之间穿过滑落,任由那冰凉顺滑亲吻他的指尖,直至小心翼翼而又依依不舍地离开是,他的指尖仍然残留着那让徐小凤悸动的凉滑芬芳。 师傅还没有醒,意识到这一点的徐小凤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他胸膛的心跳声。 喉结上下滑动,徐小凤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他有些不好的红了脸,这声音打碎了车厢里的安静,幸好师傅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是因为太过于信任他才睡得如此安稳深沉,还是这几天真的累到了? 目光不知合适停留在了师傅挺拔鼻梁下的两片薄唇上,徐小凤不自觉地抿紧了唇,眼里除了那两抹淡色的红润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 从未如此强烈的渴求过一个吻,一个人。 徐小凤盯着师傅的薄唇看了一阵最终还是狠狠咬了咬牙没有亲下去,偷来的吻终究是偷来的,即使得逞了也没什么意思。 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 “师……” 喊了一个字便抿紧了嘴唇,徐小凤抬手推开窗户的一条缝,一阵凉风咻咻地往外吹了进来,外面得雨已经停了,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尽是积蓄雨水的水坑,另外两辆马车停在不远的地方,徐小贝他们正从马车上跳下来,手里拿着各自的包袱。 移开了视线,徐小凤又往马车前的宅院望了过去,夜色虽然有些昏暗,但是徐小凤能清晰的看到他们的马车停靠在一处过于奢华的大宅阶梯前。 …… …… 宅院大门两侧摆放着两尊气势满满雄壮威武的麒麟雕像,门外站着的两个护卫在看到他们之后手搁在腰间的剑柄上从高高的台阶上快速跑了下来,面上严肃地打量着外面得徐小贝等人。 “你们是何人?!”并不算友好的语气。 “在下公孙家第二十六代弟子公孙庄,这位是徐小贝徐姑娘,赵家赵清风赵公子,陈家陈玲儿陈姑娘……”公孙庄上前一步,虽然对这两个护卫的语气略有不满,仍然保持着他良好的教养,依次阐明了其余三人的身份。 “原来是四大家族的人。”那两个家丁态度稍微好了一些,但也没有因为对方是四大家族的人而变得热情起来,仍然是冷硬的做派,颇为不给面子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家主人吩咐过没有他的请帖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殷家堡,不知几位可有请帖?” 公孙庄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哪里有什么邀请函,只是在听到“殷家堡”三个字的时候纷纷一愣。 他们一路都是跟着徐小凤和风皇的马车,来到此地以后以为是要在此暂时休息过夜,可没相到他们竟然来到了殷家堡。 殷家堡的名字别说是在宗政国内,即便是在天下间那也是赫赫有名,和四大家族不同,殷家堡的名声只来自于一个字——钱。 宗政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财主便是殷家堡的主人——殷万财。 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出手阔绰花钱从不手软,和殷万财一样出名的还有他古怪的脾气,此前公孙庄等人也就是仅仅听闻过殷万财这人的一些传闻,压根儿没想到他们居然跑到殷家堡来了,殷万财这样的人可不会仅仅因为他们是四大家的人就轻易给他们面子。 公孙庄等人顿时尴尬的站在了原地,赵玲珑撇撇嘴,不满地朝徐小凤的马车瞪了过去,毕竟他们来到殷家堡可是徐小凤的马车带路过来的,这会儿徐小凤师兄弟还在马车里做什么? “凤公子,风先生,我们这是到休息的地方了还是走错路了?”赵玲珑故意大声喊道。 “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是风先生来访。”刚才还伏在徐小凤腿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眸,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奇异地刚好能被那两个家丁听见。 “劳烦诸位稍等片刻。”其中一个家丁随即转身跑进了殷家堡内。 “师傅,会不会脖子疼?”徐小凤忙搀扶师傅的手臂。 摇了摇头,风皇微微扬起了嘴角:“你就这么让我一直靠着?”意有所指地低头看了眼徐小凤的腿,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还能站得起来?” “嘿嘿,是有点儿麻了。”不过他心甘情愿,徐小凤笑着用力捶了捶自己麻的都快没有知觉的腿。 “我可不想看到我的徒弟待会儿出去摔在地上。”一边说着,风皇一边伸手轻轻覆盖上徐小凤麻了的腿,温暖的灵气仿佛阳光下的海水一般缓缓注入徐小凤的腿中,不过是刹那的功夫,徐小凤感觉到他的知觉重新回到了他的腿里。 酸痛发麻的肌肉在师傅温和的灵气的包裹下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放松,徐小凤伸了伸腿,笑得眼睛发亮:“师傅,一点都不麻了!” “嗯。”风皇含着浅笑点了点头。 “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声响,徐小凤将马车车窗全部推开来,刚才还紧紧关闭的红色大门被人从里面粗鲁的打开,两扇大门刚刚开了一条缝,殷家堡里已经有一个身着华服好似移动珠宝的男主迫不及待地从里面挤了出来。 徐小凤看到那人得打扮时忍不住咧了咧嘴,那男子大约二十六七的样子,一张小脸生得还算不错,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身的金光灿灿,从头到脚都是珍珠、黄金、白银和各色宝石,即便是黑灯瞎火的足够把人的眼睛亮瞎。 “风先生!风先生在哪里?!”男主抖着一身的金银财宝从台阶上跑了下来,跑得太快了还差点跌倒,众人几乎可以想象若是这人跌倒了那该有多少金银财宝滚落在地。 徐小凤似乎听到了他师父声音里的些许无奈:“这里。” 第四十七章 接纳与利用 直接无视了公孙庄等四大家族的修士,挂了一身琳琅满目珠宝的男子好似一个移动宝库般直奔风皇所在的马车,待男子毫不在意地踩上水坑溅起无数泥点时,陈玲儿发出一声女子羡慕嫉妒恨的惊呼。 徐小贝顺着陈玲儿的视线望了过去,纵然是他们这些不愁吃喝地位尊贵的修士也不免为之惊诧,这个从殷家堡里跑出来的男子脚上竟然踩着一双镶满了羊脂玉片的鞋子,只是更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面。 一群衣着华丽,面容姣好,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从殷家堡内鱼贯而出,一个个手中持着点燃亮光的灯笼,分别在殷家堡门前的台阶两旁站好。 “不愧是宗政首富,连侍女所持的灯笼都是价格不菲的粉青釉开光粉彩灯笼,就这么一个灯笼足够平常人家一家人无忧无虑过上一辈子了。”赵清风眉头微皱,眉宇间丝毫不掩饰对殷家堡奢华作风的不满。 “那、那男子莫非是殷家堡的主人殷万财?”徐小贝眉目瞪圆,不是没有听闻过殷家堡主人殷万财对金银珠宝的喜爱,只是亲眼看到时仍然被惊到了,本人明明比传闻中的还要可怕上好几倍。 “这殷万财对四大家族不理不睬,即便是隆庆王爷来了也不一定能让这性格古怪的男子亲自迎接,看来……风先生的确不是一般人。”公孙庄抿紧了嘴唇。 和完全被殷家堡忽略的他们四个人不一样,殷万财格外殷勤地直接跑到了风皇的马车旁,保养极好以至于都有几分小白龙范的脸上洋溢着紧张和喜悦,双手不安地绞紧在一起,殷万财卑躬屈膝的模样让徐小贝等人再次惊得合不拢嘴。 在殷万财的身后,提着灯笼的侍女已经一路将光亮带到了马车旁,在侍女之后则是四个彪形大汉往湿淋淋的地上直接铺上一块块的玉石板,直至在马车到殷家堡大门之间铺成了一条赶紧的玉石路来。 呈现半透明莹润光彩的玉石在侍女手中灯笼光华的映照下流光溢彩,宛如书中所描写的仙境一般华贵无双。 徐小贝等人低头看看自己沾了泥浆的鞋子和衣角,不免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 “这风先生和凤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历?”陈玲儿早已经看呆了,纵然是宫中最受皇上宠爱的妃子也没有风先生这样的待遇。 “风、风先生,怎么突然就来了,您要是提前给我知会一声,我也好给您接风洗尘。”殷万财小心翼翼有满脸崇拜的模样,活像马车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他尊敬崇拜的神。 “我待了几个朋友来,还望殷堡主不要介意。”说话的同时马车的车门也被风皇从里面推开来,目光在触及到车门外流光溢彩的玉路时并没有任何惊讶神色,显然早已经习惯了殷万财的夸张与铺张。 殷万财满口答应,这才注意到被遗忘在旁边的徐小贝等四人,他招了招手示意一旁的属下去招呼徐小贝等人,自己仍然卑躬屈膝地站在马车旁,一双桃花眼里闪烁着比灯笼中火光还要明亮的光彩,在看到风皇要下马车时忙把手伸了过去。 风皇假装没有看到殷万财伸过来的手,随着长长的衣摆流淌了玉石路面人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 待徐小凤蹦的一下从马车里跳出来时,他就看到一个人形珠宝库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风先生,这位是?”殷万财粉面上的笑容变得格外僵硬,一双注视着徐小凤的桃花眼里流溢出明显的敌意来。 “师弟。”风皇踩着干净得不染尘埃的玉石直接往殷家堡的方向行去。 “嘿嘿,堡主好。”冲人形珠宝库招了招手,徐小凤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一旁的殷万财死死盯着徐小凤踩在玉石路上的双脚,一双桃花眼快要喷出火来,这玉石路只有风先生才能踩,风先生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如此无礼的师弟?! …… …… 即便是上辈子在紫禁城拍过照、游览过欧洲各大名胜古迹的徐小凤,在跟着师傅进入殷家堡时仍然不免被这地方的奢华所震撼。 别人家的地面都是青石板,殷家堡的地都是用玉、珍珠和黄金铺成的,偏偏还能设计的美轮美奂,华贵异常的同时还不会显得俗气。 光泽莹润的半透明玉石底下铺着一颗颗莹润的珍珠,玉石路的边上用黄金画上精致优雅的线条,庭院间穿插小桥流水,即便是夜晚,蜿蜒的溪水中仍旧可以清晰看到其间欢畅的鱼儿,只因殷万财竟是在水中洒满了一颗颗昂贵的夜明珠。 走进格调雅致又不失大气磅礴的殷家堡以后,堡内无处不在藏匿在树枝间以及假山内的夜明珠所带来的明亮让徐小凤看清了这位殷家堡的钻石王老五。 借用《红楼梦》中描写贾宝玉的那一段用来形容殷万财在形象不过了: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 殷万财身穿一件淡紫色浣花锦袍子,腰间绑着一根深紫色师蛮纹锦带,一双镶满了羊脂玉片的小靴在衣摆下若隐若现,踩在玉石路上颇有几分仙气飘飘之感。 徐小凤很担心殷万财会不会的颈椎病,明明是个男人,长得油头粉面也就算了,那头保养极好的乌发上佩带着比寻常富贵人家小姐还要多的配饰,发冠、步摇。发簪一个不少,珍珠、金银、琉璃样样俱全,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按理说这般打扮总归是俗气难免,诡异的是殷万财本人和他的殷家堡一样,富贵一身倒也显得尊贵雅致,没有暴发户一样的铜臭味儿,徐小凤暗暗感慨,这暴发户和富N代始终是有区别的。 殷万财丝毫不理会徐小凤他们几个人,明明打扮的比当朝皇后还要华贵逼人,去跟个小跟班似的小步跟在风皇的身旁亦步亦趋,从背影看过去风皇和殷万财形成了两种极致的对比。 一者庄重高贵仙气飘飘,一者满身珠宝华丽无双。 徐小凤暗自讶异,这个殷万财只怕不简单,站在他师傅的身旁也没有被比到地下去,这么想着的时候又有些吃味,明明平时只有他才能站在师傅的身旁。 突然之间冒出了一个似乎和师傅以前就认识,他却完全不知道的人,这个年轻的男子不但和他年纪相仿,甚至还拥有不俗的外貌和富可敌国的财富,更糟糕的是徐小凤头一次看到有人用如此直白完全不遮掩的炙热眼神看着他师傅。 他除非是傻了瞎了才会看不出那双讨厌的桃花眼里所渗出的浓烈情感意味着什么,仿佛狂热教徒一般无与伦比的崇拜,些许的自卑以及藏在自卑之下不自量力的浓烈爱意。 徐小凤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这个娘娘腔小白脸居然对他师傅有那种感情! 走在前面的殷万财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背后有个人正用刀子般的眼神盯着他,也或者觉察到了也压根儿不在乎。 惊喜于男人到访的贵公子热情的邀请风皇到他那举世无双从不花谢的庭院中品尝美味佳肴,或者在此之前可以让风皇先想用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他有用不完的来自地底的温泉,那定会让风皇感到全然的放松,他从第一天将温泉水输送到殷家堡的时候就盼望着风皇到访的这一天。 “替他们安排一下,我就不必了。” 风皇礼貌的地谢绝了殷万财的好意,他感觉到了,身后某个徒弟所散发的有关“嫉妒与愤怒”的灵气借由他们融合之后所带来的特殊关联,强烈而真实地刺在他的脊背上。 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满意的浅笑,风皇没那么多心思去应付过分热情的殷万财,如若不是想给自家那个把他们那一夜都忘记了的徒弟一点儿惩罚性的刺激,风皇并不是很想来到殷家堡来,殷万财听话也很有用处,唯一的缺点就是偶尔热情得过分了。 风皇并不介意来自于他人对他的狂热,这些狂热崇拜的情感夹杂着对他无上力量与权威的崇拜,也有万物对于强大美丽生物的原始憧憬,他已经习惯了来自外界带有种种情绪的注视,不因任何一个人的何种注视而产生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他接受它们,利用它们。 除了一个人,这世间总有特例。 “小凤,你和我一起。”他转过身,用眼神示意徐小凤跟上他。 年轻男子眼瞳中一闪而逝的满足和兴奋,也让风皇对现下这种“他全然掌控并且强烈影响着徐小凤”的情况感到满足和喜悦。 第四十八章 共浴 殷家堡足够大,徐小贝他们被安排在了西边的一个带着雅致院子的两层小楼中,和殷家堡其他地方的华贵比起来,殷家堡西楼的布局更符合修士的风格,典雅别致,没有那么多闪花人眼的金银宝石,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比之松鹤楼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皇和徐小凤,确切的来讲应该是风皇在遇见你的住所并非普通的客房,从徐小凤踏入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在门外上方悬挂着书写“缥缈局”三字的地方绝对是殷万财特意为他师傅建盖准备的。 殷万财费尽心思将一切最昂贵的宝石都用在了缥缈局里,比如贯穿房屋内外的浅水溪流中的夜明珠与几颗混在其间起到点缀作用的五彩宝石,镂空的纯金雕刻在大师的手下完美地覆盖在足有一人抱粗的白玉柱子上。 缥缈居的一层房屋建盖得足有普通房屋的两层高,故意挑高的房屋添了大气与庄重之感,随处可见的纱帐用金色与红色的穗子整整齐齐地束缚在隔间之间,随着夜风偶尔扬起时也颇有缥缈之感。 让徐小凤肯定这地方一殷万财特定为他师傅准备的最大原因,缥缈居大归大,各色矮榻长凳也不少,但是真正用于夜间休息的床榻只有一张,位于缥缈居二层楼的正中央。 二楼只有一个房间,四面皆能打开,堆放着几本书籍和文房四宝的书案格外宽敞的低矮床榻隔着一个狭长精美的玉雕屏风。 不知道为什么,徐小凤脑子里立刻蹦出三个字来——脑残粉。 殷万财那家伙绝对是他师傅的脑残粉,而起还是个脑残粉中的战斗机,已经病入膏肓完全疯魔了,就这一个缥缈居绝对能秒杀宗政国内任何一个权贵人家的住所,即便是皇帝来了也得双膝发软直接跪了。 尽管如此徐小凤并不是很喜欢这地方,这并非是出于嫉妒,这地方太过于精致华美让徐小凤联想到了禁锢天使的牢笼。 “我去清洗一下,殷万财待会儿会让人将吃的和换洗的衣物送过来。” 风皇丢下一句话就朝着摸个方向直接走了过去,这让徐小凤肯定他师傅绝对不是第一次入住这间华美的牢笼,好吧,虽然他不觉得这鬼地方能困住他师父就是了。 联想到殷万财的年纪,他师傅极有可能是在过去的十年里和殷万财认识,比企鹅背着他来到殷家堡时,徐小凤莫名的就有些生气,他师傅此前完全没有告诉过他任何关于殷万财的事情。 不对,师傅主动告诉过他的事情一直都很少,尽管徐小凤早已经做好用余生慢慢去了解师傅的准备,这会儿他仍然无法压制住自己的怒意和嫉妒。 “师傅,我也去。”徐小凤脱口而出。 过去十年里陪伴在他身边的都是师傅的化身,化身没有沐浴的需要,即使有,徐小凤也说不出和师傅一起沐浴的话来。 他并不后悔自己刚才情急之下吐露出来的内心所想,看到师傅脚步一顿朝自己转过身来的时候,徐小凤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和兴奋。 明明师傅是和他一样的男人,明明上辈子在学校的公共大澡堂里都没有害羞紧张过,这会儿他竟会因为在脑海里勾勒出他和师傅一用沐浴的场景而紧张得指尖发颤,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嗯。” 风皇转过身时所惯有的沉稳表情让徐小凤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师傅心里事怎么想的,徐小凤仍然庆幸师傅没有因为他的突然提议而表露出惊讶或者疑惑的表情。 …… …… 半透明的浅薄的白雾萦绕在保持合适温度的温泉水面上,缥缈居后院的小花园里有一处与山石草木相连的温泉,池边的假山上镶嵌着照明的夜明珠,柔和的光增添了几分神秘温暖的气息。 徐小凤跟在师傅的身后走到温泉池边时,他在池边的一块光滑的黑色石头上发现了拜访在上面的两套干净的衣服,衣服整整齐齐地叠着看不清款式,但是从料子和颜色来看,肯定是为他师傅一个人准备的。 一套是月牙白的丝绸料子,一套是颜色相似的纯棉,那殷万财还真是想的周道,特意准备两套衣服好让师傅选择。 徐小凤还在盯着那两套衣服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件被随意仍在岸边石头上的长袍,猛地一怔,他意识到这衣服是哪里来的。 只可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师傅已经不在原地了。 瞅见白雾中若隐若现的被温水浸到肩膀部位且披散着长发的男人,徐小凤暗自后悔他刚才没事儿发什么呆,不过师傅换衣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一眨眼就跑到水里去了。 一想到待会儿他和师傅一起泡澡,徐小凤的些许失落很快就被随之而来的小紧张小期待所掩盖,他三两下把身上的衣服丢到一旁,在雨后格外寒冷的晚秋中浸入温泉池子时,那自每一个毛孔里涌入的温暖驱散了一整天奔波带来的疲惫,徐小凤舒服得简直想要长歌。 摸着石头下了池子,徐小凤没有犹豫地在水中缓慢地朝师傅的方向走了过去,难得和师傅相处的机会不好好抓住怎么行。 他没想着要发生点什么,不敢想,至少现阶段不敢想,就算他和师傅只是这么静静的相处,有流淌着的温泉滑过他们的身体,这就够了。 师傅面上一派平静的阖起双眸似是在静静放松,山石与树木阴影下的温泉让人根本看不清水面以下,加上披散在肩膀上的黑发,即使徐小凤知道师傅现在身上没有穿着衣服,风皇现在看起来和白天穿着衣服也没对少区别,仅仅是指露在空气里的皮肤。 太安静了。 徐小凤的耳中只能听到温泉水掠过池中石头和池壁发出的水声,最大的噪音大概来自于他混沌的呼吸声。 “师傅,如果你受伤了不要隐瞒我好吗?”沉默了片刻,徐小凤靠在师傅对面的池壁上,不能距离师傅太近了,徐小凤对于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没有太大的信心。 这句话成功让风皇睁开了眼睛,男人似乎不是很能理解徐小凤这句话的意思。 “那天我差点就死了,我清楚那天夜里我自己受的伤有多重,可是隔天我不但活蹦乱跳甚至还有了比以前更富有力量的身体,修为也进阶至元婴后期,得到了多少以为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守恒定理?徐小凤想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今天白天师傅靠在他腿上睡了很久,他固然高兴师傅对他的信任和靠近,可心里更担心师傅是不是因为损耗了太多元力才会那么疲惫不堪。 “师傅,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过去的十年没有开口是不敢问,不敢去面对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深深吸了一口气,雨后冰凉的空气让徐小凤充斥着武试问题和情绪的脑袋冷静了几分,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的认真和严肃让风皇一直注视着他,来自师傅的专注的目光让徐小凤的脉搏跳动得又快了一些。 他紧紧盯着风皇:“师傅,你当初为什么要就我?又为什么会有一缕神识在古玉里?” 尽管夜色昏暗,风皇仍然能感受到来自徒弟灼热的视线,他心头一颤,当年那个用傻笑掩盖最初来到异世界未知恐惧的臭小子已然在过去的十年里适应了这一切,甚至于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命运。” 比起所谓的“缘分”,风皇更愿意用这个词去形容他和徐小凤的关系,或者是另外一个——宿命。 徐小凤咧嘴笑了:“天注定我们是师徒?” 这个答案可没办法让他满意,尽管他很喜欢“命运”这个词,就如同无形之中有一条条细线将他们捆绑在一起,无论分开多远最终会将他们相连在一起。 “天注定我们会相遇。”说出这句话时风皇从徐小凤漆黑如夜的眼瞳里看到了一闪而逝,仿佛流星一样的亮光。 一声混杂了万千情绪的呢喃:“师傅……” “你信我吗?”风皇问道,漂浮在水面上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在水面上曳起丝丝缕缕的水纹,它们在大自然的推动下一路推开直至碰撞到了徐小凤的胸腔,清晰而深刻地在心脏部位感受到来自师傅问话里的真诚。 “信。” 只此一个字就够了。 风皇扬起了嘴角,即便是山石树木的阴影也遮盖不住这丝笑容所带来的明亮美好,比之平时无情无感的平稳音调,风皇在面对徐小凤时总会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这一个小小的细节恰恰是让徐小凤坚信他对师傅而言是特别的原因所在。 “那天救你让我耗损了些许元气,并不是什么值得讲出来的伤,至于你所问的为何我会有一缕神识在古玉中,那是因为我的本尊在多年前与我那兄弟打了一架受了点伤,”风皇从水面之下抬起手来,一颗颗珍珠似的水滴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水面上,指了指自己,他说道,“本尊大部分时间处于沉眠之中,于是便化出一缕神识寄存在古玉里。” “师傅,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你……”眨了眨眼,徐小凤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过多的停留在师傅的手臂上,他咬了咬牙,明明是难得的与师傅亲近的共浴机会却还是说出了破坏气氛的话,“我不想老是给你拖后腿。” 第四十九章 两情相悦 修行十年就已经达到元婴后期的境界,这般的成就足以让徐小凤笑傲人间,但对于他来讲还不够,远远不够让他有资格挺直腰杆和自己的师傅并肩而立。 自从那夜的事情之后,他虽然表现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心里早已经翻滚波涛仿佛遭遇海啸一般,他失望于自己中了妖怪的计,更失望出山之后非但没有帮上师傅的忙反而还给师傅惹了不小的麻烦,害得师傅现在元气大损。 但归根到底,最让徐小凤恐慌的是他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他和师傅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小凤,别忘记你是我的徒弟,永远都不要看轻你自己。” 一双略带冰凉的湿淋淋的手抚上了徐小凤的脸颊,低沉沙哑的声音再他的耳边响起,距离是那么的近。 徐小凤惊愣抬头,入眼的是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面前的师傅,他所期盼的、崇拜的、爱慕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距离他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师傅深邃双眸上的每一根长睫,师傅被雾气蒸腾得白里透红的耳根。 “你是独一无二的。” 那低沉的嗓音缓缓念出这几个字时,徐小凤似是被什么法术击中一般紧紧握住了师傅抚在他脸颊上的双手,他感受着那一根根修长手指间低落的潮湿与温度,他的手指和师傅的交缠在一起毫无缝隙。 这世间的其他人如何看他,徐小凤不在意。 他不在十年前徐家上下对他的嘲讽和鄙夷,那些人对他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他只在意他在乎的人对他的看法,那就是他的师傅。 徐小凤能感觉得出来,风皇的那一句“独一无二”并非只是为了安慰他,他师傅虽然看起来温和平易近人,可实际上从来都不会去安慰他人,这四个字是师傅对他的真心评价。 温热的雾气与冷秋的寒气交缠在一起难解难分,流淌于血管中的血液流动的越来越快,耳边自己的呼吸声成了最大的噪音,失去了十年的心跳声此刻如同擂鼓一般撞击这他的胸骨和皮肤。 抓着师傅手指的力道越来越大,兴许是温泉水所散发的热度的关系,徐小凤能闻到师傅身上越来越浓郁的清香,在拨开了重重迷雾之后,他从那熟悉的清淡雨后气味里嗅到了一缕让人心醉的甜香。 它们让徐小凤想到了洛阳城中的红牡丹,想到了桃花源里粉白相间的花瓣,想到了寒冬绽放的腊梅花…… “师傅,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徐小凤的喉结上下滑动,喘气声越来越粗糙。 “那要看你做的是什么错事了,如果是背叛师傅这种事情的话,为师只怕原谅不了你。”风皇难得的带上几分幽默的语气,这样的玩笑语气徐小凤过去到时听得多了,毕竟他们在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徐小凤时常觉得那时候师傅拐他当徒弟有点儿不怀好意的味道。 “我怎么敢。”语气变得轻松了起来,一旦思绪跨过了一道困扰自己多时的坎儿之后,徐小凤整个人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他咧嘴一笑,少了紧张之后的双眸散发着迷人的自信光彩:“比如做徒弟的有了思想偏差。” “具体?”风皇略微向旁边歪了歪脑袋,尽管动作细微,但徐小凤离师傅是那么近,这样的小动作根本逃不开他的视线。 心里根被电流窜过一般麻了起来,徐小凤意识到这些细微的表情只有师傅的本尊才会表现出来,此时在他面前的可是真真实实的师傅。 他等了十年,整整十年,若不是那晚的意外甚至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看到真正的师傅,而不是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幻影。 握着师傅双手的其中一只手松开来,垂落进水中荡起阵阵清脆的水声,徐小凤绕到了师傅的身后在剧烈的心跳声中搂上了男人的后腰。 “比如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连续几日积压在心底的嫉妒和失落终于是压垮了徐小凤的谨慎小心,他带着绝望和希望将面前强大的男人搂入怀中。 他从殷万财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对同一个男人的崇敬、仰慕以及狂热,但徐小凤不想成为另外一个殷万财,是师傅独一无二的徒弟,他明明就在师傅的身边,如果不跨出这一步,就算离师傅那么近也永远触不到这个男人。 如同之前的殷万财,即使离风皇那么近,看似伸手就能触碰到却是永生永世都无法跨越的距离,那一瞬间所感受到的绝望成为了此时徐小凤主动亲吻师傅的诱因,他不想让自己变成殷万财那样可怜有可恶的存在。 …… …… 徐小凤睡了一个安安稳稳的觉,没有梦,没有半夜的突然惊醒。 虽然自从他和师傅在一起修行之后他几乎每一天都过得很美好很满足,只是从未像今天这般感到充实和幸福。 他本能地朝身边搂了过去,手臂没有碰到想象中的温暖身体,徐小凤立刻睁开了眼睛,昨夜的记忆纷繁杂乱如剪辑混乱的片段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他搂住了师傅,他压着师傅的背并且亲吻了师傅,他仍然记得那两片薄唇并没有他此前想象中的那么冷硬,相反,师傅的唇很柔软。 紧紧只是简单的接吻,嘴唇和嘴唇的碰触,他沉溺于得偿所愿下的美好与满足,仿佛一条离岸的鱼终于沉入了温暖的蔚蓝色大海里,四周的一切都被驱离于一层半透明的水膜之外变得极为不真实。 当彼此分开的时候,他从师傅那双即使天下塌下来都波澜不惊的深邃眼眸里窥见了一抹稍纵即逝的诧异,只有诧异,并没有厌恶。 他的师傅并没有因为他逾越的吻而生气,他惊喜于他师傅眼睛染上情绪之后比璀璨的夜空还要美丽,那让徐小凤回想起学士时代家人带他去天文博物馆时他看到的宇宙星空。 师傅就是他的星空,他的宇宙,它存在于这个异世界的所有意义。 “我不知道你还有赖床的习惯。” 清风拂面般的磁性嗓音让徐小凤立马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饶是厚脸皮如他也不免耳根泛红,师傅比他先一步起来了。 先前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的男人背对着他坐在一张席子上,身上不再是昨夜的月牙白宽阔长袍,从背后望过去大约能看到风皇里面穿的是一件月牙白刺绣镶边云锦立领缎子袍,身披同色系蝉翼纱,一头乌发恰似天边流淌下的瀑布自肩背垂落至地上,丝丝缕缕,蜿蜒如海草。 “师傅……” 徐小凤暗暗吞了口唾沫,他的脑袋已经完全清醒了,只是回想起昨夜的事情仍然觉得像个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实际上他和师傅昨天夜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最亲密的接触也就只有在温泉池子里简单的嘴唇触碰,只是师傅并没有把他推开,反而向他露出轻柔的笑容。 他们换上了叠放在岸边石头上的睡袍,师傅牵着他的手回到了缥缈居的二楼,他们一同躺在宽敞的床榻上,徐小凤搂上了师傅的肩膀,后者没有拒绝。 他们肩膀靠着肩膀,额头低着额头,在彼此温热的呼吸间陷入睡眠之中。 徐小凤当时的脑袋一片混沌,他完全不记得自己那会儿怎么敢做出那么多逾越的动作来,但他清楚的记得,是师傅牵着他的手引领他到榻上。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做,徐小凤也不至于蠢到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心中又惊又喜的同时又气得牙痒痒,他师傅其实对他的感情早已经超出了简单的师徒关系了吧?回顾过去的十年,师傅对他的包容,对他的谅解,对他的引导…… 那些偶尔一闪而逝的微小表情早已经点明师傅对他的情感,徐小凤啊徐小凤,你怎么那么迟钝那么蠢? 可如果昨天夜里他没有主动迈出那一步,师傅是不是也会永远都不会挑明? 徐小凤无比庆幸自己昨夜的鲁莽与大胆。 “师傅。” 掀开被子从榻上下来,徐小凤三两步走到了背对着他正在低头写信的男人身后,弯曲了膝盖跪在地上,他缓缓伸出双手扶住了风皇的肩膀,掌心下的肩膀明显有一瞬间的凝滞。 风皇停下了书写的动作,浓墨未干的毛笔在他的指间挥洒淡淡的墨香。 “我想吻你。” 身体前倾,一只手自肩头滑落轻缓的搂住了师傅的腰,徐小凤微微阖起眼帘亲吻师傅脑后的长发,淡淡的,几不可闻的芬芳甜蜜似藏匿在雨后林间沾满露水的花瓣,只有他才能闻到,只有他才能亲吻师傅的黑发。 作为回应,风皇将手中的毛笔搁在了砚台上,按住了徐小凤搁在他腰间的手背。 “帮我梳头。”| 第五十章 独一无二 “淡扫蛾眉朝画师,同心华髻结清丝” 手中持着一把檀木梳,手中掬起一束似水似绸缎般顺滑的长发,徐小凤突然能理解学生时代在语文课本上诵读过的与爱情相关的诗词,为何丈夫总喜欢替妻子画眉梳发,因为不放心被人触碰他们视若珍宝的所爱,如同他现在,任凭谁拿着大刀抵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让其他人碰他师傅一根头发。 “胡言乱语。” 风皇倒是不知道他这个傻徒弟居然还会吟诗作对,盘腿端坐在半人高的铜镜前,师傅透出镜面就能看到徐小凤那傻乐傻乐的模样。 “新婚之人有一个习俗,会用一根红绳束起一缕头发送给所爱之人,作为定情托身、以身相许之物,以示结发同心,百年好合。”徐小凤掬起男人的一束乌发于掌心,痴痴道,“师傅,你也送给我一束头发好吗?” “得寸进尺。” 抬手朝后往徐小凤脑门上就是一拍,吃痛的徐小凤咧嘴傻傻一笑,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师傅得头发,小心翼翼地将师傅的头啊挽成一个发髻,拿过搁置在红木矮桌上金嵌宝石镶玉发冠给师傅戴上。 殷万财送了不少衣服发饰过来,没意见都是精挑细选昂贵无比,徐小凤虽然不太喜欢师傅戴上其他人送的东西,可谁让他们出门的时候没带这些呢? 挑来挑去,徐小凤最后选了这么一个金镶玉的发冠,发冠底托为金制双层掐丝而成,成倒莲瓣状,精湛的花丝工艺逐次镶嵌了一周宝石,上部为和田玉雕成,雕工精美,颇为符合他心目中师傅庄严高贵的气质。 “师傅,你真好看。” 徐小凤看得有些傻了,他何德何能能成为这个强大男人的徒弟,有何德何能能得到师傅独一无二的宠爱。 师傅虽然没有主动开口袒露情感,但徐小凤还不至于迟钝到会认为一个男人允许另外一个男人亲吻头发,相拥而眠,仅仅因为他们是师徒。 他师傅对他有感情,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这情感千真万确的存在。 风皇淡淡问道:“你喜欢?” “就让我这么每天看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我也心甘情愿。”徐小凤点了点头,毫不吝啬地用一切最肉麻美好的词汇去称赞他的师傅,喜欢就要说出来,徐小凤可不是什么古板保守的古代人。 风皇眼底浓了几分的笑意让徐小凤知道自己的做法事对的,他师傅或许从不缺少来自他人的称赞,但也不意味着不喜欢来自特别之人的称赞。 “嘴巴倒是甜。” “当然甜了,要不师傅你来尝尝?” 这次徐小凤收到的就算不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巴掌,胸口被师傅的手肘撞得阵阵发疼,徐小凤龇牙咧嘴的想,还是悠着点儿吧,太着急了估计下一次就要被师傅痛揍了,岁让他打不过他师傅呢。 虽然徐小凤还没有机会看到师傅的武功,但从他昨天晚上和师傅的拥抱,以及之前对师傅化身的搂搂抱抱来观察,师傅这一身漂亮的肌理可不像是装饰品,况且刚才那一肘子差点儿让他眼冒金星。 “师傅,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殷家堡?” “不,我们会在此地待上一阵子。” 师傅的回答并没有让徐小凤太惊讶,以他对师傅的了解,师傅不会无缘无故来到像殷家堡这样显眼的地方,如果只是单纯的休息,师傅更愿意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而不是有殷万财这种狂热崇拜分子的豪宅。 “离开徐家城之前我到徐家见到了徐家的宝灵,那孩子中了妖毒昏迷不醒。”风皇将那日他在徐家城石室内看到的情况告诉了徐小凤,此前因为徐小凤受伤的事情他一直没有机会将此事告诉他的徒弟。 他并非不能解除那孩子身上的妖毒,只是一但解除了那孩子身上的妖毒之后谁知道徐家会把那孩子带到哪里藏起来,风皇自有办法找到那孩子,可他有何必没事儿给自己找麻烦? 反正又死不了,就让那孩子继续躺在石室里,徐家知道目前只有他了解妖毒并且可以解除妖毒,让徐家替他们好好看着孩子比让风皇他们带在身边要来得方便。 不过若是直接告诉了徐小凤,只怕他得徒弟会有些不高兴。 风皇小小的撒了个谎:“殷万财有广阔的人脉个资源,透过他不但能凑集解除妖毒的药物,也能从他这里试着寻找与封印有关的资料。” 徐小凤有些沮丧,他伸手过去轻轻拉住了师傅的衣服一角蹭了蹭:“我能帮忙的地方太少了。” “忘了我昨夜和你说过的吗??你是独一无二的,你还没有发现你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倒过身,风皇抚上了徐小凤俊美的脸庞,他细致地打量着他的徒弟,苍白的手指抚过徐小凤漂亮的眉眼,缓慢的速度,轻柔的力度,期间所流动了情感让徐小凤为之一窒。 师傅低声呢喃道:“慢慢的,你会知道自己有多特别,我会教导你,引导你。” 徐小凤笑着握住了他师傅轻抚过他眉骨的手,眼里有灼热的火闪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 徐小凤已经不在乎师傅为什么要收他做徒弟了,只要师傅和他之间的情感都是真实的就足够。 历来了缥缈居之后,徐小凤和风皇在门外守护着的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庭院中用膳,他们似乎出来的晚了一些,殷万财以及徐小贝他们已经坐在石桌旁等着了。 徐小凤朝石桌上瞥了一眼,桌子上除了茶水和瓜果以外并没有菜肴。 “风先生,昨夜可有休息好?”殷万财仍旧是身着一身亮闪闪的华服,明明徐小凤和风皇一起过来,他的眼里似乎只看到了风皇一样,看都没有看徐小凤一眼。 “多谢堡主款待。” 礼貌而淡漠的回答,风皇一如昨天在下马车时候避开了殷万财的帮忙一样,今天也无视了殷万财伸过来的手,徐小凤不爽的撇撇嘴,故意往前一大步横在了殷万财和他师傅中间,他不意外地看到殷万财狠狠瞪了他一眼,这非但没有让徐小凤生气反而让他有些得意。 殷万财理所当然地坐在了风皇的旁边,徐小凤坐在他师父的左手边,当他们落座之后旁边高挑优雅的侍女才开始鱼贯而出,将一盘盘山珍海味,美味佳肴送上。 公孙庄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从昨夜到今天殷万财的举动来看,风先生和殷家堡应该有交情的,显然殷家堡的堡主还是较为热情和主动的那一个。 殷家堡的饭菜虽然比不上松鹤楼,但比起宗政其他的黑暗料理也算得上是不错了,风皇惯例吃得很少,从众人开动到现在也只有用筷子夹了一颗玉米,而当师傅缓慢咀嚼那粒玉米时,殷万财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 就算风皇吃饭的姿态再怎么优雅,殷万财这种堪称变态的行为仍然让公孙庄等人瞬间有些倒胃口,在看看风皇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得暗暗赞叹风先生的修为果然不是他们能比的。 “殷堡主,你这么盯着我师兄看,是诚心不想让我师兄好好吃饭?”师傅可能不会理会,徐小凤却不会坐视不理,这家伙就不能收敛收敛? “在下失礼,风先生不要见怪。”惊觉自己的失态,殷万财讪讪一笑,另用一副干净的筷子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眉眼神色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试探而大胆,竟是把鱼肉送进了风皇面前的珐琅粉彩碗中。 徐小凤当下擦点翻白眼,竟然出现了一个比他脸皮还厚的土豪。 不脸皮厚,这他还真不怕,徐小凤嘴角向上一扯:“鱼肉啊,我师兄不喜欢吃鱼肉,恰好我喜欢。” “嗯。”风皇格外配合地直接把自己得碗朝徐小凤推了过去。 得意洋洋得徐小凤示威一样地朝失落得殷万财撇去一眼,这般过于明显的示威让公孙庄面上泛灰,更是让徐小贝等人惊讶的差点合不拢嘴。 在徐家城的时候这对师兄弟确实亲密,但看起来也就想普通的师兄弟那样,这两个人一个宝灵一个天灵,公孙庄等人不是没有怀疑过徐小凤和风皇其实关系不一般,可就算如此,一般而言不是应该天灵的占有欲更强一些吗? 怎么现在看起来,倒是身为天灵的风先生云淡风轻,倒是身为稀有物的宝灵展现出一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来。 “殷堡主,此次我们可能要在贵府多叨扰几日。” “风先生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在下的殷家堡随时张开大门欢迎先生,”一听风皇不会立刻离开,刚才才蔫了的殷万财立刻两眼发光,高兴的说道,“还有先生的朋友们。” 只是在最后不怎么友善地瞥了徐小凤一眼。 “风先生,我们不是要去找您得老师吗?”陈玲儿瞪大了眼睛出声问道,她可是还记得出门前师傅和她说的,此次是要随风先生会深山中找师傅寻找有关四大封印的线索。 第一卷 师徒初遇 第五十一章 不许动 “枉你们还是修仙之人,修士得道成仙之后便会脱离凡胎升入仙界,仙界与人界之间的法门封印注定只能修士飞升仙界,而仙界中人无法再临人间。” 说话的人不是风皇而是殷万财,鼻息间轻哼一声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蔑视,这位殷家堡的堡主在面对风皇之外的人时才真正显露出他的威严和傲气。 他扫了一眼众人,语气间带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风先生的师傅早已经飞升成仙,你们又如何能寻得到?” 徐小贝等人均是一愣,既惊讶于殷万财对四大封印的了解,也惊讶风先生的师傅竟然已经得道成仙了,须知道四大家族虽然有不少修士,但实际上过往飞升成仙的人并不多,而且那些突然失踪的人究竟是渡劫失败还是飞升成功他们实际上也不太清楚。 过去的很多年里,徐小贝等人都疑惑为何一旦修士进入渡劫之后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想到答案竟然与封印有关。 “封印不是为了防止妖魔鬼三界随意进入人间的吗,为何连仙界也拦了下来?”徐小贝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信息——殷万财了解四大封印,而这就是风先生带他们来到此地的原因。 殷万财咧嘴一笑颇有几分雅痞的气质,他拿起手中的酒杯小呷了一口,本着故意在风皇面前显露知识的目的,并没有吝啬向面前的几个菜鸟修士解答疑惑:“诸位虽然是修士,可有些话本人不得不说,得道成仙的根本在于修为,和人间的道德没有丝毫关系,即便是成了仙也残留着属于凡人的本性。” “谁能保证仙界之中没有人留恋凡间,亦或者是在得到长久寿命与无上力量之后,想要对凡间做点什么呢?”殷万财略带嘲讽的冷笑一声,随手将酒杯往桌子上一丢,回过头望向风皇时就跟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张谦逊恭敬,却眼带期盼好似一个急于被大人夸奖的孩子。 “风先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风皇只是淡淡一笑,对殷万财的话不置可否。 “这么说,四大封印除了没有封印神界,其他四界和凡间的连接都被封印了起来,那神界中人岂不是可以随时来到凡间,我们凡人也能去神界?” 公孙庄也不是蠢笨之人,了解到风皇带他们于此地的目的之后,他一边在心中感叹这位风先生的神秘,一边也抓住机会试图从殷万财的口中获得更多与封印相关的线索。 殷万财毫不客气地丢给公孙庄一个“你是笨蛋”的鄙夷眼神,懒懒笑道:“的确如此,不过那也要看神界中人有没有兴趣到这乌七八糟的凡间,又有没有凡人能去到连仙界中人也触碰不到的神界。” “堡主何必这般看轻自己?”徐小凤颇为不喜欢殷万财那番话语里透出来的对神界的崇拜与对凡间的不屑意味。 “若是凡间真的一无是处,妖魔鬼怪又何必多年窥伺不放?还和其他五界比起来,我们凡人的确没有那么厉害,可为什么偏偏是最弱小的凡人占据了六界中最美最广阔的人间,我想这并不是没有道理可循。” 殷万财眉头一皱,似是不屑的冷哼一声,淡淡看了徐小凤一眼,回道:“不是我看轻自己,而是凡间本就如此,凤少侠久居深山未经世事又哪里看得到这世间的人心险恶。” “人心险恶亦有人性之善,凡事都有两面性,殷堡主又何必因为凡人有贪婪之心就彻底把凡人否定?神或许没有凡人的贪婪和恐惧本能,但在下并不想成为一个无情无欲无感的存在,没有了人性,没有了七情六欲,于我而言这世界就如同少了颜色一般只剩下黑白灰。” 说他未经世事?徐小凤暗自腹诽,他可是活了两世的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历史没有见过,正因为他看得多了,经历的多了才会有现在的内心淡然。 “师傅,你说是不是?”徐小凤偏头望向身旁的男人,嘴角扬起幸福的笑意。 如果要成为神的标准是脱离人性,他宁愿一辈子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至少那样他还能去爱风皇。 目光在风皇和徐小凤身上来回,殷万财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也有一丝疑惑。 “失陪片刻,”风皇自席间起身俯看着徐小凤,声音低而柔,“陪我走走。” …… …… “殷万财内心深刻对人的贬低排斥,对神的狂热崇拜心理就叫逆向种族主义,自我矮化,自我贬低,总之一句话,是病。”踩在湖面上的木桥上,徐小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还病得不轻。” “逆向种族主义?”风皇低声一笑,回想殷万财的言谈举止不甚赞同的点了点头,“是有这么点意思。” “这种从根本上就是自我否定的人,说到底就是自卑过头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打击。” “哦?”风皇提了几分兴趣,“此话怎讲?” “逆向种族主义的一个起因就是受不了现实和理想的差距造成心理创伤造成的,”难得见师傅有兴趣的表情,徐小凤详细地解释了一番,“就拿殷万财打比方,不是说在宗政,即使是在人间他也是属于权贵中的上层人物,呼风唤雨好不厉害。自傲自满的心理肯定会有。” 手扶着木桥的扶栏,徐小凤看着湖中游弋的鱼儿,笑道:“这要是哪一天他真的遇到了来自神界的人,神界中人所展现的气势与力量定会在瞬间把他积累了几十年的骄傲碾压得渣都不剩,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就很容易否定凡人的存在,进而盲目而狂热的崇拜神。” 风皇点了点头,含笑道:“那你会吗,若是有一天你也遇到了一个神界中人……” “他强任他强,清风抚山岗!”徐小凤爽朗一笑,伸开双手面朝湖面,朗声道:“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什么妖魔鬼怪神仙的,他们是强是弱和我有什么关系,”转过身来,徐小凤目光灼灼只是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声音也变得低缓而情深,“我在意的只有师傅你。” 莫非是他看错了,师傅的耳根子竟然泛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粉红来? 心弦一动,一抹自豪和难耐瞬间冲击着他的心脏,徐小凤上前一步更靠近了风皇,后者,似乎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这小子竟然会靠过来,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半步,只是小木桥过于狭窄了,他的脊背轻轻撞在了小木桥的扶栏上,只能看着徐小凤整个人凑了过来几乎贴上了他的胸膛。 “师傅,我喜欢你。” 徐小凤的目光能把人灼伤了,与之相比,炎炎夏日里的烈阳都显得温和轻柔。 “嗯。” “师傅,我在和你表白耶,一个嗯会不会太敷衍了?”考虑到贸然做些什么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师傅直接丢进湖里去,徐小凤安安份份的没有乱动,双手撑在两侧把师傅包围在了扶栏和自己的中间,尽可能地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师傅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于他而言都是美好的收获,徐小凤想要看到更多师傅因为他而流露出来的表情,想要更多的靠近这个男人,不断的确认这一切并不是一个一戳就破的泡影。 “表白?”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在男人的舌尖滚动低鸣而出,在徐小凤耳中胜过一切美妙的乐曲,更别提师傅宛若春日破冰般的纯粹笑容。 略微沙哑的声音仿佛衣摆拂过风中的草地一般,沉静着,自唇齿间溢开:“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男人抬手握住了徐小凤撑在他两旁的手臂,如流水般凉滑的衣料下是属于年轻男子喷薄张力的结实手臂,当徐小凤念出那两个字的时候,风皇微微抓紧了自家徒弟的手臂。 “风皇……”嗫喏着,在唇间,在舌尖留下一抹深而浓的意味。 前世的小乌鸦,木讷而笨拙,怎么到了这一世竟然变得如此会调情了? 沉静如风皇,也不禁心弦微颤。 徐小凤喷洒在他耳边的灼热气息,自喉咙深处缓慢溢出又在舌尖反复咀嚼着他的名字,天灵与宝灵融合之后所带来的连结能让风皇清晰地感觉到徐小凤此时的情绪——压抑,忍耐,热情,以及冲动。 他怀念着年轻男子宽厚温暖的怀抱,也喜欢来自徐小凤低声呢喃间所渗漏出的满满的浓情蜜意。 “你动一下,我就把你丢进湖里。” 握着年轻男子手臂的手掌以均匀而沉稳的力道摩擦着带有褶皱的衣袖缓缓向上,风皇任由自己的掌心感受徐小凤皮肤下快速流动的血液,感受每当他的手掌移动一点点徐小凤因为他的命令不敢动弹而紧绷着的手臂肌肉。 “师傅……”小乌鸦呼吸急促。 “也不许说话。” 徐小凤本能的冲动与服从命令的压抑极大的满足了风皇对于这年轻男子的掌控感,他缓慢地抚过徐小凤的衣袖,掌心再宽而平坦的肩膀上轻轻压了压。 第一卷 师徒初遇 第五十二章 姐弟相认 他们几乎是一般高的,肩膀对着肩膀,鼻尖对着鼻尖,风皇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表情都完完整整地落入徐小凤的眼底。 他的师傅如同一个优雅谨慎的探险家,怀揣着好奇,用指尖的每一条纹路去体会每一个细微的情感。 徐小凤突然意识到,或许在此之前他的师傅根本就没有和人这么接近过,风皇的表现称不上青涩但绝对是踏入陌生领域一般的谨慎小心。 “你的心跳得很快。”按压在左肩膀上的手滑落至徐小凤的心脏位置,掌心似是被鼓点击打,一下又一下,仿佛急切的要向他诉说什么。 风皇清晰地感觉着徐小凤加快跳动的心脏,这层皮骨之下已经不再是空荡荡一片,就在他的掌心下,是一颗心脏,一颗属于人的会跳动的心脏。 徐小凤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什么,只是碍于风皇“不许动不许说话”的命令只能用他灼热的视线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男人。 风皇缓缓垂下头去,侧过脸颊靠在了徐小凤的肩膀上,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徐小凤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徐小凤全身的灵气都在无声倾诉着一句话:“我想抱你。” 嘴角微扬,风皇阖起眼眸,他静静靠在徐小凤的肩膀上,一手握着对方的肩膀,一手贴着对方的胸膛,静静倾听来自于徐小凤埋藏在皮下肌理间仿佛奔腾大海般的血液流动声,掌心下藏在皮骨之间好似山摇地动般的心跳声。 这些于他,胜过千言万语的爱意。 即使时光不再,沧海桑田,也不曾改变。 几抹熟悉的身影由远处渐渐显现,徐小凤意识到那是殷万财他们过来了,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张口提醒师傅。 可现在的感觉太好了,他绝对不会想推开师傅,但又担心师傅是不是想让其他人看到他们之间的亲昵,毕竟在徐家城的时候师傅始终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师傅,殷万财他们过来了。”徐小凤小心开口,已经做好了被师傅一脚踹到湖里的准备。 “我知道。”男人仍然伏在徐小凤的肩膀上没有动弹,也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你不介意吗?不介意被他们看到。” “你介意?” “当然不介意!不过……师傅你不要把我踹进湖里好不好?” 话音落下,徐小凤死死握着扶栏的双手送开,他轻轻抱住了风皇,无比满足的同时抬起头来望向恰巧能看到他们的殷万财等人。 那可真是……精彩的表情。 公孙庄等人面上满是藏不住的惊愕呆愣,殷万财在惊讶之余眼里光华闪动似是盛满了泪水一样,又是悲恸又是嫉妒,徐小凤还以为殷万财的那双桃花眼会流下眼泪来,但结果也只是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去不在看他和师傅。 “师傅,我能亲你吗?就一下!” “想去湖里洗澡吗?” 徐小凤压下了他差点说出口的话:和你一起洗就可以。 要真的说出来,估计就不是被踹进湖里那么简单了。 …… …… 从木桥上下来之后,风皇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或者是被他人发现的尴尬,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面色沉静,即使是面对着殷万财那如泣如诉魂不附体的可怜模样也不曾眨一下眼睛。 面上一派苍白惨淡,面对风皇的淡漠,殷万财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他们,改由殷家堡的下人带他们去殷家堡的藏书库。 看着殷万财那随时都会倒下去又死撑着不要他人搀扶的单薄背影,徐小凤都有些同情殷万财了,但也仅限于“同情”,师傅是他的,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殷家堡有一个不逊于宗政国任何一个藏书之地的书库,在这里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四大封印的记载,原本公孙庄他们就是打算好好在藏书库里搜寻一番的,只是先前目睹徐小凤和风皇抱在一起的画面实在是给他们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众人到了偌大的藏书库之后,几个人一边漫不经心地在书架上找着书本,一边偷偷往徐小凤和风皇的方向看。 徐小凤和风皇就跟两个没事儿人一样,徐小凤自己在书架间认认真真地一排一排地查找着,风皇显然没兴趣在一堆布满灰尘的书架间走动,从进来就坐在了靠窗的矮榻上品着茶水,目光飘向窗外。 毕竟是风皇的关系众人才能进得来殷家堡其余人也不敢抱怨。 “要不我们去二楼看看?”陈玲儿提议道。 殷家的藏书库极大,整整一栋楼都装满了一本本外面几乎看不到的古书,徐小凤立即点头同意,公孙庄和赵清风也没有意见。 徐小凤远远朝已经盘腿打坐的师傅看了一眼,也跟着徐小贝他们上了二楼。 他才刚刚握着扶手走上二楼,陈玲儿那张俏丽的小脸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小姑娘笑得跟朵花似的:“我早就觉得你和你师兄应该是一对!” “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情?”指望徐小凤娇羞的概率比天上掉下来一块陨石的概率还要低,咧嘴坏坏一笑,徐小凤冲陈玲儿挤了挤眼睛,师傅都不介意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徐小凤更不会介意。 陈玲儿显然被徐小凤的直接给惊了一下,撇撇嘴,轻哼道:“看你在徐家城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是个温文儒雅的修士。” “那是你对我不熟悉。”徐小凤笑着说道。 这应该算是离开徐家城之后,徐小凤和同行之人的头一次闲聊,他本来就是个个性开朗好相处的人,和陈玲儿聊上几句之后很快就博得了这小姑娘的好感。 毕竟是任务在身,众人很快停止了闲聊各自在书架间搜寻着有关的书籍。 徐小凤特意找了一个角落待着,并不意外徐小贝出现在他的身旁,他看着面前眼中满是期盼又充斥着紧张胆怯目光的女子,扬起了唇角,轻轻地喊了一声:“三姐。” “你……”徐小贝才说出一个字就赶紧捂住了她自己的嘴巴,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出来。 心头一暖,徐小凤上前轻轻将女子揽入怀中,低声笑道:“那年离开徐家的时候我还没有你高。” “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还活着……”胸口处传来女子夹带着哽咽的闷声,徐小凤不禁回想起他最初来到这世界的时候,胸口插着一把刀,只有三姐搂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这一眨眼,竟然过去了十年。 待三姐情绪平复之后,徐小凤小声地将他这十年来的经历娓娓道来,他没有告诉三姐关于古玉的事情,将过往稍加改动,只说是那年被水妖拉入水底后被一道光给救了,救他的人就是他的师傅。 在过去的十年里,他一直在师傅的教导下潜心修行,不但排出了原本身体里残留的毒素恢复正常人的肤色和体型,甚至也从当年的废柴成了如今的修士。 得知徐小凤竟然有此奇遇,徐小贝甚感欣慰,她虽然担心记挂了徐小凤十年,可看着如今玉树临风的弟弟心中唯有高兴,唯有庆幸。 若是徐小凤一直待在徐家,只怕今天已经…… “那你现在的身体,你的心?”徐小贝猛地想起前些日子徐家城外隆庆王爷发现的那块古玉,那块古玉只能维持徐小凤十年的寿命,如今那块古玉已经碎裂了,但是徐小凤仍然好好的活着。 “师傅救了我。”徐小凤握着三姐的手按压在自己的左胸口上,那一下一下的颤动确实是心脏跳动的声响,他笑着说道:“三姐我现在是一个健健康康的普通人了。” 徐小贝心中一阵五味杂陈,她想到当年徐家是如何苛刻一个没有修仙天赋的徐家子弟,又是如何狠心地用徐小凤的命去换取徐家立足宗政的筹码,当年的她尚且年轻有太多不懂,如今回过头来细想,只觉得胸口冰凉。 看着现在已经成长得高大伟岸的英俊男子,徐小贝甚至暗自庆幸过去十年徐小凤没有继续留在徐家,她不禁想,若是徐家其他人得知凤公子就是当年的徐小凤会是何等讽刺的一幕。 徐小凤紧紧握住了徐小凤的手,叹道:“可惜你的师傅已经升入仙界,我很想当面谢谢那位当初救了你的高人。” 未免惊动了其他人,徐小凤低头捂着嘴笑了起来,他凑到了一脸不明所以的三姐耳边,低声道:“三姐,我师傅没有升入仙界,风先生就是我师傅。” 毫不意外的,徐小贝瞪大了眼睛:“你师兄——” 徐小凤赶忙捂上三姐的嘴巴。 第一卷 师徒初遇 第五十三章 神界的人? 徐小贝花了一点时间去消化“风先生不是徐小凤的师兄而是师傅,他的五弟徐小凤和他师傅关系密切”这个事实。 尤其是……尤其是当师兄弟变成师徒关系之后,湖面上徐小凤搂抱着风皇的画面就变得让徐小贝有些艰难接受了。 若非当时风先生是靠在徐小凤的肩膀上,再加上风皇外表优秀,不对,不只是优秀那么简单,若是风皇愿意,徐小贝甚至相信那男人能把每一个人都迷倒,无论男女。 总而言之,至少风皇的存在不会让徐小贝误以为是风先生占了徐小凤的便宜。如今的徐小凤固然风度翩翩,在他们这一辈中早已经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只是和气质庄重举止优雅的风先生比起来还是略显不足。 师徒相恋,这等事情不管放在四大家族还是其他什么地方都是禁忌般不容许的存在,可是徐小贝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责备? 是风先生救了徐小凤,是风先生给了徐小凤一个全新而又与众不同的生活,若非是这位风先生,她的五弟当年即使没有死在水妖之手也会在徐家庸庸碌碌的过完十年,甚至于没能看一看这世间的精彩就遗憾地闭上双眼。 想到此处,徐小贝最初惊诧的一颗心也慢慢平息了下来,只要小凤高兴就可以了,只要她的五弟是幸福的就行了。 徐小贝为徐小凤感到高兴的同时又不免泛起一阵自责与愧疚,和风先生比起来,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人当年又给小凤带去过什么呢? “这书上倒是有些记载,就是不知道是写书之人的臆想揣测还是真的,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看一看。” 赵清风似乎翻到了一本有用的书本,这位来自赵家的修士性格内敛平和,声音也是低沉柔和的,有时候这声音会让徐小凤想到他师傅。 天知道他有多想到楼下去和他师傅待在一起,最好是肩膀靠着肩膀,或者还可以稍微更亲密一些。 总之和师傅待在一起就是极好极好极好的!徐小凤看了眼窗外暗沉沉的天色,他发现自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期待夜幕降临,或许今天晚上他还能像昨天夜里那样和师傅睡在一起? 在徐小凤发出吓人的傻笑之前,公孙庄等人对于书本中四大封印的讨论成功的把他从美好的白日梦里唤醒,他很意外的听到了一个词——乌鸦。 “这个说法真是……有些可怕,”陈玲儿似乎读到了一段让她感到心惊胆战的语句,也可能是一些像大刀劈砍树木般折断了她过往信念的段落,这个向来活泼娇俏的女子轻轻颤着声,“维持四大封印运转的力量来自于四大神兽的魂灵,四大神兽并非都是自愿牺牲自己来维持人间的和平,它们绝大部分都被来自神界天尊座下的神器强行消灭躯体。” 为了让自己的注意力尽快从徐小凤和他师傅复杂的关系上离开,徐小贝朝陈玲儿的方向偏过身,替声音颤抖的陈玲儿把书本上后面的话读了下去:“厄运、恐惧与死亡,这书上还画了一只乌鸦。” “乌鸦?”徐小凤挑了挑眉,他会注意到这个词大概是因为十年前他在徐家有个徐家有个“徐乌鸦”的外号,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赵清风和公孙庄也对此格外感兴趣,只可惜这本布满灰尘历史悠久到纸张都已经发黄发脆的书本里对四大封印的记载十分少,虽是着墨较少,不过徐小凤还是从这有限的字句里总结出几个意思来: 四大封印的确是神界中人设下的,这个神界中人就是神界的主宰——天尊; 四大封印由四大神兽的魂灵维持,然而并非他们这些凡人所想象的那么美好,四大神兽并非全部自愿让自己困在一个法阵里维持人间的和平,甚至极有可能一半以上都是被迫的。 神界的天尊在凡间通往世界的入口设下了法阵,天尊手里有一个能打败四大神兽的“杀器”,这个“杀器”极有可能是一只代表“厄运、恐惧与死亡”的乌鸦。 “一只乌鸦能杀死四大神兽?”难怪陈玲儿惊讶的合不拢嘴了,在他们这些修士的眼里,四大神兽可是远超普通神灵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媲美传说中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界天尊了。 徐小凤一点也不意外公孙庄等人或者惊诧或者怀疑的神情,就他从他师傅那里了解到的,人间有不少修仙门派都是把四大神兽作为“图腾”或者是“祖师爷”来崇拜的,现在你告诉他们,你们崇拜的老大被一只乌鸦干掉了,他们肯定会冲上来揪着你的衣服领子来两个狠辣的巴掌。 【天尊的杀器】 徐小凤发现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地被某种无形的引力牵扯到这五个字上。 众人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讨论太久,无论是四大神兽还是神界离他们都太过于遥远,遥远到可能几辈子都触碰不到。 书本上有关四大封印的来历也就被徐小贝他们当作是一个有趣的传说很快略过,毕竟他们要找的是关于通往妖界的封印在何地的线索,这才是他们目前最需要去注意的。 书库实在是太大了,想要一天就把有用的资料都翻出来那绝对是不现实的,快到晚饭的时候徐小凤等人离开了书库的二层,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楼梯到了一楼,他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师傅。 风皇依然盘腿坐在之前的矮榻上,只是此时没有入定打座也没有低头阅读,早上备受打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的殷万财此时正坐在风皇的对面。 殷堡主双手握着茶杯手指不停地摩擦着杯壁上的花纹,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偶尔紧张又热情地抬头看看一派镇定的风皇,神情间已经没有了早上的挫败,好似又回到了昨天的时候,毫不遮掩的欣赏与崇拜。 这场景让徐小凤想到一个青涩的学生向崇拜已久的老师告白,他短促的啧了一声,胸口弥漫的酸涩与缓缓升腾的愠怒让徐小凤无比清楚的知道,他在吃醋。 尽管风皇是背对着徐小凤他们,但在徐小凤他们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凤凰就像提前感知到了什么一样,回过头朝徐小凤他们的方向,准确的来讲是朝着徐小凤一个人扬起了唇角。 不是对待其他人时候客气而得体的淡漠笑容,对着徐小凤的时候,风皇笑起来眼角也会微微上扬一个漂亮的弧度,仿佛三月的春风一般轻柔怡人,徐小凤清晰地听到了身旁某几个人的倒抽气声,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了他师傅真正的笑容。 “师兄。”在徐小凤迈着带风的步子走过去的时候,风皇也在同时侧过身,盘起的双腿松开垂落在矮榻旁,落在身旁身后的长长衣摆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若流水一般自暗红色的矮榻上倾泻而下。 出于礼貌,徐小凤还是得向这位疑似情敌的男子打声招呼:“殷堡主。” 晚上的宴席仍旧由殷万财这个主人作陪,徐小凤他们这些修士即使几天不吃东西也能活下去,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一日三餐的习惯,又不是失去了味觉,美味佳肴没有人会拒绝。 晚上的饭菜比早上时要清淡不少,还多了一些河鲜,宗政国是一个靠山的内陆国家,想要吃到海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山珍并不比海味来的差,至少风皇比早上的时候多吃了那么一点点。 不过徐小凤觉得,他师傅这么做只是想让众人放松下来。 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普罗米修斯》中生化人明明不需要呼吸却和人类一样戴上呼吸器,生化人模仿人类的行为举止,因为人类更喜欢和同类交流,也会更为放松。 晚饭过后公孙庄和陈玲儿留了下来与殷万财攀谈,徐小贝和赵清风又回到了书库里试图从一堆堆厚厚的书本里寻找到更多有关四大封印的线索。 徐小凤陪着他师傅在殷家堡内散步,兴许是殷家堡内的人都得了殷万财的命令,堡内的弟子下人看到他们也只是偶尔看两眼,并没有阻止徐小凤和风皇在殷家堡里随意走动。 “师傅,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晚秋的凉风吹打在脸上有一种粗砺般的疼痛感,徐小凤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风裹狭着从师傅身上传来的清香渗透进他身体里每一根血管里。 “你是不是神界的人?” 第一卷 师徒初遇 第五十四章 我嫉妒 “你是不是神界的人?”徐小凤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尤其是当刚才他突然意识到师傅身上所谓的“凡人的味道”几乎淡到没有。 风皇不是一直如此吗?在过去的十年里,平静温和,像一尊玉雕,徐小凤原先以为那只是化身的关系。 师傅的本尊比化身更没有“人的味道”,徐小凤暗暗咒骂自己的迟钝,此前他在心里都是怎么形容师傅的,像一个神? 或许,他师傅一直都是一个神界中人。 风皇并未就此停下脚步,他不急不缓地走在殷家堡大得过分的庭院之中,任由晚风拂过树梢在他身旁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以为你一直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徐小凤的错觉,师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浅笑。 “师傅,你又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徐小凤并未有多大的惊讶,或许在他心里风皇一直都是神一样不可亵渎的存在。 他的师傅强大而又无所不知,美丽而又庄重,如若这样的男人都不是神,还有什么样的人能是神呢? 这一次风皇停下了脚步,并且偏过头给了徐小凤一个凝视,徐小凤读懂了这眼神暗藏的话语——你这个笨蛋。 “好好想一想化身的概念。”并不打算直接说出答案,风皇向来喜欢对自己徒弟循循善诱,他热衷于一只小乌鸦在他手中渐渐变得聪明强大的过程。 凡人修行中境界最后一个阶段称之为合体,合体后期修行之人虽然能够再造一个有血有肉的化身,但却没有办法很好的去控制。若是稍微动动脑子想一想就能知道,能用神识化出化身的人不可能会是凡尘中人,在四界都被封印的情况下,自然只有神界中人能轻易进入凡间。 徐小凤简直想把自己的脑袋撞到石山上,他怎么那么迟钝? “现在我明白了。”徐小凤感慨地一阵叹息。 “明白什么?” “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你这么的强大又……” “又什么?” “美。”徐小凤知道这个字用来形容风皇有些不妥,只是词句匮乏的他实在找不到更适合的字了。 似乎并不讨厌这样的评价,风皇在唇角挂上半个微笑,徐小凤的眼睛没办法从他师傅的扬起笑意的唇上挪开。 他师傅的嘴唇并不厚,甚至可以用薄来形容,没有微笑的时候经常抿成一条锋利的线,但它们看起来十分柔软而且经常泛着红,仿佛是涂抹过熟透了的樱桃被捏碎之后的汁液一般,芬芳香甜。 徐小凤清清楚楚的记得这薄唇的味道,就在昨夜他还亲吻了他的师傅,虽然仅仅是嘴唇和嘴唇的触碰,以至于连个真正的吻都算不上,但他确确实实的尝到了令人心醉的香甜。 修为越高,一个人的气质也会随之改变,徐小凤深深觉得自己真是傻,像他师傅这样的人凡间本来就不会存在。 “你在想什么?”风皇带了些疑惑地看着徐小凤,他的徒弟似乎在看着他发呆。 风皇对凡人所谓的人性了如指掌,但对于所谓的情感,在这方面他承认他并没有多少经验,也没有什么体会的机会或者意愿,大多数时候这并不会让他感到困扰,少部分的时候,他也会稍稍有那么一点点困惑。 迷恋? 他揣测着此时徐小凤看着他的眼神,不只有迷恋,还有其他的一些他看不出来的情感。 若是轻易看透了反倒显得无趣了,风皇得承认,他喜欢徐小凤与他相处时的每一个反应。 “我在想……你是一个神,而我现在和你在一起。” “所以?” 这一次徐小凤没有回答,他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在风皇的唇角快速的亲了一下,之后就跟一只偷腥的猫儿一样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来,小声嘀咕着,双眼跟藏了火把似的闪着红色的光:“师傅,亲你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在亵渎一个神。” 风皇琢磨着徐小凤的这句话,他真的不是很能理解凡人的一些古怪情感。 “因为我来自神界,你感到兴奋?”风皇观察着徐小凤的表情,他的徒弟先是一愣,随后就跟犯了什么愚蠢的错误一样烦恼地抱住了脑袋。 “我简直就是一个笨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额,我的意思是我的确有些兴奋,毕竟师傅你这么好,但我绝对不是因为师傅你来自神界才迷恋上你。” 生怕被风皇误会一样,徐小凤举起手来,整个人因为紧张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紧绷而急促:“我发誓!” 嘴角一扬,风皇在前面的小岔口处拐了个弯踩上一条曲径通幽的玉石路,徐小凤跟了上去,这条路太过于狭窄以至于他没办法和师傅肩并肩走在一起,只能在后面小步跟着。 但这样徐小凤有了一个全新的收获,他看着师傅的背影有些发晕。 师傅的衣服是殷万财让人送过来的,和此前在徐家城的简洁完全是两个风格,衣服的后摆过长了,很明显是故意剪裁成这个样子的,想到殷万财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师傅的身后,徐小凤大概清楚为什么这长袍为何要设计成前短后长的样子。 如月光一般柔和的长长衣摆流淌在玉石铺成的小道上,随着师傅的步伐如星河般摇曳,目光往上移去,合身的衣服展现出线条优美的窄腰宽肩。 “啧,那个该死的殷万财!” “你们今日在书库有何发现。” 身后的年轻男子没有像往常那样热切地立刻给予回复,风皇停顿了一下试图回头看一下徐小凤在做什么,下一刻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突然就凑过来自后面圈住了他的腰,滚烫的胸膛贴上了他的脊背,即使隔着好几层衣料也挡不住的高温让风皇略微提了一口气。 他的小徒弟又怎么了? “我们回飘渺阁慢慢谈。”明明是平静的语气,从徐小凤口中说出来就带了些引人遐想的意味。 他们最后还是回到了飘渺阁,在林间小道上的时候徐小凤大着胆子想要把他师傅抱回来,结果当然是……不可能的。 就连像昨天晚上那样一起在温泉池子里沐浴都不可能,风皇自从回来就没有一点到后院温泉池子里沐浴的样子,径直上了楼,在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席地而坐,面前的小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紫砂茶具,静静看着窗外的夜色。 深吸了一口气,徐小凤按压下自己的不良冲动,他在师傅的对面坐了下来:“我们今天在二层楼里翻到了一本和四大封印有关的书,里面提及了四大封印和四大神兽的关系,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凉风让徐小凤发胀的脑袋冷静了下来,如今既然知道师傅是神界中人,那师傅应该知道四大封印的事情才对,毕竟四大封印是由神界设下的。 他接着把书上看到的内容告诉了风皇,包括那只代表着厄运、恐惧与死亡的乌鸦。 “师傅,书上写的是真的吗,一只乌鸦杀死了四大神兽?”他按耐不住好奇的问道。 双手搁置在膝头,风皇平静的说道:“是真的,不管是仙界还是神界并不如凡人想象的那般美好,四大神兽并不是自愿放弃自由与生命来维持封印法阵的存在。” 徐小凤倒没有多惊讶,他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中二小子,上辈子从学校毕业进入到社会里的经历已经足够让他成熟。 “那乌鸦呢?我看书上记载,乌鸦是天……”徐小凤压低了声音,像是被他口中提到的人听见似的小声说道,“天尊的杀器。” 眼睛亮了一下,风皇抬起一只手搁在了绛红色的光亮桌面上,深色的桌面衬得他的手指格外的白,像剥开了粗糙外壳儿的葱,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这五根骨节分明的葱能轻易的把徐小凤抽飞。 “想听关于那乌鸦的故事吗?” 徐小凤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到那五根手指中的一根朝他抬了抬。 “过来。” 徐小凤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三两步走到了师傅的身边紧挨着肩膀坐了下来,什么四大封印,什么乌鸦凤凰的全都见鬼去吧,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脑子里只有师傅师傅师傅,除了师傅还是师傅。 “师傅,我是你唯一的徒弟吗?从以前到现在。” 就算被揍也无所谓,徐小凤伸手抱住了他师傅,整个人几乎贴了上去,突然的接近让风皇微微往后靠了靠,不是讨厌,只是不怎么喜欢两个人的鼻尖几乎撞在一起的姿势。 “是。”风皇答道,他看着徐小凤的眼睛,漆黑如夜,却闪着能将人灼伤的火焰,他很少能这么近的观察一个人目光染上爱念的样子,若是仔细回想一下,应该是第一次。 “那以前……以前有人离你这么近过吗?师傅,有人像我一样吻过你吗?”徐小凤目光灼灼。 记忆中徐小凤并非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的人,风皇嘴角含着一丝浅笑:“你介意?” 当然不! 徐小凤用力摇了摇脑袋,不管师傅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他完全不介意,他只是…… “我嫉妒。” 第一卷 师徒初遇 第五十五章 师傅的故事—上 如若曾经有人陪伴在师傅的身边,他会嫉妒那个人,会烦躁于自己不是最初遇到师傅的那个人。 “我不喜欢你和殷万财在一起,每次看到他紧盯着你的样子我就想上前揍他一顿,我说真的!”幸好殷万财一直停留在看的阶段上,那家伙要是真敢伸出手碰他师傅一下,徐小凤绝对会出手把殷万财揍死。 借由连结,风皇深切的感受到了来自于徐小凤口中所说的嫉妒情绪,这些充斥着占据情感的强烈情绪仿佛暴风雨一般击打在他身上,竟是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 这大概就是身为宝灵的缺点,上天赐予了宝灵最得天独厚的修炼之根,又在他们身上流淌的血液里掺入了渴望被保护与被掌控的本能。 即使风皇能凭借自己强悍的意志力对抗宝灵的天性,但根本上,他很清楚自己其实并不讨厌这种被掌控与保护的感觉,他甚至于隐隐有些期待这世间是不是真能出现那么一个人。 如果这个人是徐小凤,他不会抗拒,也不会讨厌。 只是,他也不会那么快让徐小凤如愿,就冲着徐小凤忘记了他们融合灵珠的那一晚,风皇也不会让自己全身心地对徐小凤敞开。 原本来到殷家堡除了计划行事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借由殷万财给徐小凤一些刺激,风皇没料到的是灵珠融合之后的连结反应会这么大,身为天灵的徐小凤本能地想要掌控自己的宝灵,对一切试图接近风皇的人给予强烈的敌意。 可同时徐小凤又不得不因为风皇的命令而压抑住自己的恼怒和嫉妒,结果头一天晚上就把徐小凤刺激得跨过了凡人所谓的师徒界限。 这本来就是风皇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罢了。 风皇抬手抚上了徐小凤的头发,没有他的那么柔软,根根分明,乌黑而带有一定的硬度,恰如徐小凤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灵气,如钢刀,如冷夜,是恐惧,是死亡。 在他的掌心轻抚下,徐小凤周身因为嫉妒和强烈占有欲而熊熊燃烧着的狂躁灵气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不怎么喜欢被动,正如在六界的问题上他更喜欢居高临下掌控一切。 “师傅,你太坏了!” 风皇挑了挑眉,徐小凤突然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凉而薄的皮肤上立刻就被滚烫的高温所包裹,这让他想起了凤凰涅槃时金色与红色交织的火焰。 “你在勾引我。”徐小凤紧紧盯着他,振振有词。 勾引?这小子知道勾引是什么意思吗? “我没有。”风皇如实回答,他静静看着徐小凤,似乎想通过他平静如水的眼眸让徐小凤相信他的话。 答案与否都不重要,徐小凤做出了一个被“勾引”的人应有的反应,他一手抱着男人的腰一手握住了肩膀,把风皇往地上推的同时也不忘搂好对方背上的蝴蝶骨,以免让他的师傅撞到没有铺着毯子的地面磕碰到。 他的师傅或许强大,或许根本不会在意这样的小碰撞,但这与徐小凤想要怜爱照顾他的师傅并无任何矛盾之处。 徐小凤甚至不止一次在心里想,人总是习惯性去照顾弱者,在他师傅过往的岁月里,他的师傅是否曾经因为自身太过于强大而无法得到他人应有的保护与照顾,这想法只是在他的脑袋里一闪而过就足以让徐小凤心疼得不行。 “砰——”的轻轻一声,有什么滚落在了地上。 金镶玉的莲花发冠自柔软的发间落下,颠簸了两下之后,这等精贵之物就被孤零零地遗落在旁无人在意。 散开的乌发,垂落身侧的衣摆,静静躺在其间任由月华洒满额头与唇角的男人。 高贵而又庄严,禁欲而又冷傲,此时就在他的身旁,散开了头发,凌乱了衣摆,明明身上的衣服一件不少,白玛瑙的扣子更是扣到了颈下,徐小凤却突然觉得热了起来,在这四面开着窗户的晚秋冷夜里,他热得快要冒烟儿了。 他何德何能,能让他的师傅容忍他做出这般冒犯的举动来? 风皇值得更好更细致更温柔的对待,若是他的师傅期盼他成为能与之并肩的存在,他便不会让风皇失望。 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狂躁不安的悸动,徐小凤温柔一笑,一手绕过风皇的肩膀,一手绕过膝下把他的师傅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屋子外边儿不给抱,屋子里边儿没人能看到总可以了吧? 风皇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他轻轻靠在徐小凤的臂弯里平静地看着这个将他横抱起来的年轻男子,他并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因为那必然不会发生,不仅仅是因为徐小凤渐渐清明起来的眼眸,他认为不会发生,他就不会让其发生。 “比起什么四大封印啊,乌鸦什么的,我更想听关于你的一切。” 小心翼翼的,如同对待一个珍贵的易碎品一般,徐小凤将他的师傅放在了屋子中间宽敞的矮榻上,他就着弯腰的姿势大半个人压在了风皇的身上,像一只大猫似的把脑袋埋在风皇的颈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贪婪而无耻的呼吸着来自于风皇身上灵气的气息。 风皇淡淡一笑,抬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某个强行压下欲念的徒弟。 由于此前对徐小凤忘记那一夜的惩罚,风皇不会告诉徐小凤,其实他们之中他才是身为宝灵的那一个,徐小凤其实是一个天灵。 出于此时对徐小凤理智的赞赏与温柔体贴举动的奖赏,风皇倒也不介意告诉徐小凤一些他的过往,他活了那么久,就算是挑着大事件讲也能讲好多年。 “你想听什么?” “能说一些……师傅小时候的事情吗?”徐小凤离开了风皇的肩窝,他抬头看着他师傅,双眼炯炯有神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风皇沉默了一会儿,不是因为他有所顾虑,他只是在观察徐小凤眼底所流露出来的真挚情感,存在于这世间那么多年又如何呢,他见过的人如过江之鲤不计其数,可最终也只有徐小凤一个会用这种关切而小心翼翼的怜爱眼神看着他。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风皇的沉默让徐小凤紧张了起来,他的一颗心都快跑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自己会不会倒霉地触碰到师傅不愿提及的地方,幸好在他崩溃之前风皇笑着点了点头。 徐小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从风皇身上起来,他坐在床边把男人的小腿抬起来搁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一边帮师傅把鞋子脱了,一边嘟囔道:“师傅,我一点也不想别人看到你笑的样子。” 想到今儿个在书库师傅对着他笑的时候,公孙庄等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徐小凤就心里不爽。 他可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但涉及到师傅的事情上他就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 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从榻上直起上半身,风皇右手一抬,他身上的薄纱罩衫便自己飞到了一旁挂好,正打算也把长袍这般脱下来的时候,徐小凤徐小凤已经飞快地跪在了他的身边,两只眼睛一闪一闪地满是期盼。 “师傅,我帮你脱。” 说是脱就真的只是脱,速度不快也不慢,徐小凤解开了师傅腰上的玉带,将玉带叠好放置在一旁之后又开始解师傅的衣服扣子。 从包裹严实的领口到最后一颗白玛瑙,徐小凤褪去了风皇的长袍,他起身将长袍好好地挂在一旁。 只穿着白色单衣的两个男人肩膀靠着肩膀地坐在榻上,徐小凤不敢奢求太多,他今日得到的也已经太多太多了,然而他的师傅总会给他惊喜。 正如同今早在湖面小桥上那般的惊喜一样,风皇往徐小凤身上一靠,似乎把自家徒弟当成了舒适的枕头,后背贴着前胸,脑袋轻轻靠在徐小凤的肩窝里。 徐小凤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的师傅想要被他这么抱着。 毫不犹豫的,徐小凤伸出双手绕过风皇的腰缠上了他师傅的手指,这样的姿势亲密而又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徐小凤甚至都觉得时间停止了流动,一切都静止在了这一刻。 “我生来便在神界,天地为父为母,若说是亲人,仔仔细细算来只有东皇太一一人,”顿了一下,风皇用指腹摩擦着徐小凤温暖的掌心,似是陷入了那太久远而又模糊的记忆之中,轻轻将漂浮在脑海深处的薄雾吹开来,“但我曾经也有一段在凡间身为人的岁月。” “在凡间?”徐小凤好奇出声。 “要了解凡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成一个凡人,我自神界中分化出一缕神识于一个胎死腹中的婴孩身体里,暂时封印了自我的记忆,如同一个真正的凡人一般,体验人间生老病死。” 第五十六章 师傅的故事—中 撇除一些小国家,凡间总共有四大国家,宗政为其一,另有南斗、傲北与岛国蓬莱。 风皇的化身,那一段为人的岁月并不在四大国之内,风皇诞生在人间蓬莱岛与傲北之间的一个小小的岛国——珍珠国。 “父母与岛上的居民皆是以养殖珍珠为生,在我八岁之时,蓬莱与傲北在海上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二者皆不愿意让战火燃烧至自己的土地上,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珍珠岛便成了开战之地。” 平稳缓和的语气静静诉说着久远的故事,仿佛是发生在他人身上,而不是他自己的身上。 风皇轻轻摩擦这徐小凤的掌心,他的眼前划过那些久远的记忆碎片,哭泣声,喊杀声,爆裂声,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远古的巨蛇一般肆意践踏昔日平和温馨的珍珠岛。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一个赤着双足的八岁孩子紧紧握着娘亲粗糙而温暖的手,并不明白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战火来得太快太突然,尚未来得及逃跑的平民百姓被两军交火的炮弹炸死在自己的房屋里,哭泣着试图拯救海中贝类的男子被锋利的长矛穿过胸膛。 是鲜血染红了海面,亦或者是夕阳西下时天边燃烧着火焰的晚霞? 风皇有些记不清了。 孩子天真的眼中渐渐被战火染上惶恐与无措,他们一家三口躲过了最初的劫难,待带着满身泥泞回到家中时,不知道是哪一国的士兵翻乱了他们的家,一把一把地将父母的心血塞进自己的腰包里,珍珠洒了一地。 父亲红了眼,哭着喊着骂着求着,只求这群败类能留下一些珍珠。 [我有一个孩子,他不能挨饿啊,都拿走了,我拿什么换钱给家里买米……] 一把尖刀穿过父亲的心脏从后背冒出带血的刀尖儿来,女子松开了孩子的手哭喊着冲了过去,尚未触碰到男人的身体就被几个士兵嬉笑着搂抱了过去。 [对不起……] 孩子瞪大了眼睛,似是被抽离了三魂七魄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到娘亲无声地向他说着道歉的话,怜惜,不舍,悲痛。 眼泪从女子满是悲伤的眸中流淌了下来,与那些血,那些明亮的珍珠混在了肮脏的泥土里。 一把握住身边士兵的大刀,不愿受辱的女子追随她的丈夫而去。 “师傅……”听到此处的徐小凤骤然收紧了双手。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如果受伤一样,刚刚开始是会有一些疼,但时间便是最好的疗伤药,待伤疤好了以后,那些疼痛感也随之消散。” 时至今日,风皇仍然记得那女子割开她自己喉咙时溅洒在他脸上的血液,滚烫,粘稠,而又带着海水的腥味儿。 快乐,满足,恐惧,忧虑,愤怒…… 每一种属于凡人的情感都像是一条条细线一样缠上了他的手指和脖子,渐渐收紧…… 他并没有欺骗徐小凤,身为人所品尝到的每一种或者美好如甘露,或者黑暗如血污的情感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变得平淡。 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唯独让风皇有邪遗憾的是,在身为人的那段岁月里他并没有真正的感受过凡人口中的爱。 “那几个士兵最终被处决,而后我被蓬莱岛当时的将领收养做义子,那将领愧疚于我双亲的死去对我视若己出,早年我便跟随义父习武,三年之后偶然得到修行的机会。” 风皇停顿了片刻,他稍微考虑了一下,而后才继续说道:“大约十六岁的时候率先突破炼气阶段,身具宝灵灵气。” “宝灵?等等——师傅你——”徐小凤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化身是一个宝灵,那本尊当然也是一个宝灵。 看到风皇眼角扬起的戏谑笑意,徐小凤顿时明白自己被师傅耍了,他翻了个白眼,想要生气可使又没办法对这师傅生气,只能无奈地说道:“师傅,你骗了我十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天灵!” “有意见?”风皇侧过头朝徐小凤看了一眼,一脸坦荡。 “没有。”徐小凤立马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尽管如此,他仍是用力揉了揉师傅的手指,把怀里的男人抱得更紧了,有些失望的嘟囔道:“那我们岂不是不能合修了……” 只有天灵和宝灵才能合修,可如果他们都是宝灵的话就没有合修的机会了,徐小凤可是一直在心里盼着有朝一日能和师傅合修。 等等…… 徐小凤越想越不对劲,他都在师傅的发间轻轻嗅了嗅,纯粹干净的气息一如从前般让人觉得美好,眼里闪过一阵光亮,他恍然大悟地道:“师傅!我之前身上的宝灵灵气其实就是你的灵气,对不对?!” 风皇笑着点了点头,看来这徒弟也不算是很笨。 此前风皇的一缕神识寄存于古玉之中维持失去了心脏的徐小凤的生命,当徐小凤突破炼气之后风皇立刻就察觉到徐小凤是个天灵,只是这个刚刚突破炼气的天灵尚且弱小,灵气也很微弱,很容易就被古玉中属于风皇的宝灵灵气所掩盖。 风皇懒得开口解释,加之到了徐家城之后还要用宝灵的身份来混入四大家族之中,这样的事情风皇肯定不会去做,这个重任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徐小凤身上。 反正徐小凤本身是个天灵,将来若是被隆庆王爷抓住了也没关系,两个天灵又融合不了灵珠。 “师傅你真是……”徐小凤都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生气,他的师傅竟然骗了他这么久,过去的十年里他可是一直都以为他是宝灵师傅是天灵,没想到结果他是一个天灵,他师傅才是一个真正的宝灵。 徐小凤气得牙痒痒:“你居然骗我!” 一个翻身,徐小凤松开了绕在风皇腰间的手把他师傅压在榻上,后者唇角间的笑意渐浓。 “你生气了?”抬手轻轻抚上徒弟的眉骨,几分得意的神色,几分故意的戏谑爬上了风皇的眼角眉梢,将这男人衬得越发光彩动人。 徐小凤禁不住倒吸一口气,如果灵魂能颤抖,他现在就是这般的情况。 “是啊,我生气了,我生气我最信任的师傅竟然骗了我十年,就算冒着大不韪,我也要好好惩罚惩罚你!” 一手压着男人的肩膀,徐小凤一手抱着风皇的后脑勺俯身压上了那两片薄唇,不甘愿只是简简单单的触碰,他还想要更多,更多属于风皇的气息和味道。 一双手扶上了徐小凤的肩膀,十指弯曲渐渐加大力道抓破了年轻男子的衣服,一条条的褶皱在风皇的手指间被拉扯。 于不喜欢和他人过多触碰的天尊而言,别说是凡人间的深吻,即便只是简单的唇齿碰撞也不会让他喜欢。 可这时间总有这么一个例外,他不讨厌徐小凤能将人手臂折断的充满占有欲的拥抱,不讨厌徐小凤小心翼翼又虔诚的亲吻,不讨厌这男子每一次接近他时所流露出的迷恋、喜爱和怜惜。 “还想不想听我讲下去?”舔了舔嘴唇,风皇压下了心里荡起的几分悸动,捏着徐小凤的双臂硬是把这个贪得无厌的徒弟推开来。 风皇睁开眼时微微一愣,徐小凤整个人好似都燃烧起来了一样,连双眸都染上了朝霞一般绚烂多彩而又壮丽的颜色,这样的色彩他曾见过,那一夜他们二人在飘渺天地融合灵珠时徐小凤也是这般看着他,如同远古巨兽一般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并不算久远的记忆仍旧残留着鲜活的色泽与触感,风皇似乎嗅到了一丝凡人所谓的情爱。 “我、我要去冲个冷水澡。”直勾勾地盯着他师傅,徐小凤毫不掩饰他眼中的所想。 “我也去。”风皇一说完,徐小凤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为激烈,仿佛只要眨眨眼睛就能把整个殷家堡给燃烧成灰烬一样。 或许在洗冷水澡之前,风皇可以先给徐小凤泼一盆冷水:“你洗,我看着。” “师傅真不讲卫生,晚上睡觉怎么能不洗澡?”徐小凤眼巴巴地看着风皇,昨天夜里他虽是和师傅一同在温泉池中,可实际上他什么都没能看到,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情他就悔恨不已。 “激将法对我没用。” 风皇可不吃徐小凤这一套,他平日无须如同凡人一般进食饮水才能维持生命,也不会像凡人那样身上会有臭汗亦或者是难闻的味道。 “好吧,我洗,你看着。”徐小凤故意放慢了语气,色气十足地盯了风皇一眼,他师傅就只是微笑看着他,徐小凤顿时一阵无奈,要调戏他师傅还真是不容易,不过他会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师傅的故事—下 直到整个人泡在了后院的冷水潭子里,徐小凤才突然想起来,师傅在凡间的化身是一个宝灵,那师傅会不会因此遇到麻烦或者是和一个修士合修,即使当时的师傅没有这个想法,其他人也不会白白浪费一个珍贵的宝灵。 徐小凤主动问了他的疑惑。 “义父当时仍是蓬莱岛国的大将军,得益于他的庇护,从八岁之后我并未再遭遇过任何外界的上海。”讲到此处的时候,风皇的眉眼似乎也变得柔和了起来,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义父的模样,但那男子的确让他体会到了如父如师一般的疼爱。 “身为一个宝灵修士,身边不乏闻讯而来的天灵,无论是出于自身修士的考虑还是出于义父承受太多压力的愧疚,当时的我都必须选择一个天灵修士。” 盘腿坐在池边的木质地板上,风皇双手放松地搁在膝头,他仰起头朝乌云弥漫的灰色夜空看了一眼,徐小凤双手交叠地趴在池边等着师傅讲下去:“师傅,那你后来选择了一个天灵吗?” “消息传出去之后,便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天灵修士闻讯而来,在那群天灵之中我选择了其中一人,他的灵气忽明忽暗,或许不是最好的,确实最让我过目不忘的一个男子。” 尽管不用睁大眼睛也能看清楚师傅面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徐小凤仍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师傅,生怕错过了什么一样。 师傅当时果然还是找了一个天灵,徐小凤微微有些不舒服,但幸好谈及此事的时候,风皇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并没有出现徐小凤所担忧的“怀念”情感。 “那你们……合修了吗?” 风皇摇了摇头,目光从晦暗不明的夜空移到了徐小凤的身上,他扬唇一笑起身走到了池边,裤腿也不卷起来就把双足放入了水中,徐小凤往风皇的方向靠了过来,轻轻抱住了他师傅的小腿。 “后来他被人识破来自傲北国便被抓了起来关进牢里,我与他当时已经相处了几个月,具体我当时的感觉是什么我已经不太记得了,既然已经不记得了,想必当时对那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兴许是想着他毕竟是我选出来的天灵,我便去牢里看了他。” 微微低垂着眼帘,风皇目光温柔地抬手抚上了徐小凤的脑袋,后者靠在了他湿淋淋的腿上像一只想要讨好主人的大狗狗似的,温顺地用脸颊蹭着他的腿。 “真不巧,当时傲北国的人暗中来救他,他问我要不要一起离开。” “你答应了吗?”徐小凤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的师傅既然是要到人间历练体会,多半不会想一辈子都待在蓬莱。 风皇果然如徐小凤所想的那样点了点头:“是,我和他一起离开了,途中有几次他曾经试图与我融合灵珠,但幸好我们身后一直有蓬莱的追兵,直到到了傲北的土地上也没有让他找到机会。 “他强迫了你?“徐小凤皱起眉头。 “我并非凡人普通意义上所认知的宝灵,即便初期宝灵的修炼速度比天灵慢了数十倍,我当时的修为也并非普通人能比,但我的屡次拒绝的确给我带来了麻烦,他认为我并非真心有意和他在一起,加之他的同门也对我的蓬莱身份十分排斥屡次制造误会与矛盾……” 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风皇揉了揉掌心下徐小凤湿淋淋的头发,那一次的经历让他明白了凡人的背叛、嫉妒、因爱成恨以及一切所有凡人的阴暗面。 “他终是误会了我。”只有风皇心知,他并不排斥去体验凡人间所谓的情爱,只要那个人能真的勾起他这份心思就可以,他也尝试着去想象与那人是否存在日久生情的那一天,但最后风皇并没有那个机会去验证他的想法。 “我与他日渐隔阂,终有一日他随着同门师弟师妹下山斩妖除魔,将我一人丢在了师门。” “那个混蛋怎么能这么对你?!”徐小凤气得差点就从水里跳出来了,当时的风皇身为蓬莱岛人又是一个宝灵,身份已经足够敏感了,那家伙怎么敢把他师傅独自一个人丢在无依无靠无亲无故的傲北国! 安抚似的拍了拍徐小凤因为怒意而紧绷的肩膀,风皇继续说了下去:“之后我才明白,我与他的诸多矛盾皆是他的同门在背后有意为之,他虽然与我有些误会,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强迫我与他合修,只要他一天在我身边,如若我不原意,他就不会与我合修。” 稍微回想了一下,风皇双手搁在了徐小凤的肩膀上,他知道他接下来说的话大概会让自己的徒弟很生气:“在他离开之后,师门中人便打算强行让我与其融合灵珠,虽是化身,我也没有与他人合修的打算,更何况是被迫。” 掌心下的肌肉变得越发紧绷,风皇甚至能听到徐小凤因升腾的怒意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仿佛寒冬里一头被人激怒的野兽在低吼。 “那后来呢?”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钻出来,师傅虽然说得清淡,可徐小凤能想象当时师傅受到的伤害,被背叛,被欺骗,抛弃一切追随一人来到异国他乡得到的却不是信任而是让人心伤的怀疑。 直至最后,被抛弃,被留在一个危险的境地之中。 “即使我受了重伤,他们也有灵丹妙药让我死不了,即使那人终究会回来,只怕那时候我早已经支离破碎。”虽是封印了记忆,风皇的本性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更何况他没有引火烧身玩过头的打算。 “在察觉到情况不对之后我试着逃离,只是面对一个修仙门派我并没有多少胜算。”风皇平静的说道,“我毁去了自己的灵珠,让他人没办法再与我融合,只是没想到那些人并不打算因此放过我,盛怒之下便想折辱于我。” “师傅——”徐小凤抱紧了男人的膝盖。 风皇笑着拍了拍快要气疯了的徒弟,毁去灵珠之后他差点就一命呜呼,那些人将他关押在了房间里似乎打算就让他这么自生自灭,当天夜里他就恢复了记忆。 本来游戏到此就可以结束了,但风皇很想看一看凡人最肮脏的阴暗面。 那些人并不知道一个被关押在房间里的“废人”在当晚已经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眼睁睁看着一个宝灵就这么废了,有人恼羞成怒想要折辱于他,或许不知是那么一两个。 神识回归本体,在凡间的“化身”便完完全全的成了被风皇操控的木偶。 当隔天有人闯进来的时候,风皇操纵木偶用刀子将面容划破得血肉模糊,此时的风皇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与化身为躯体切断联系之后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与疼痛。 他观察着那些凡人眼眸中闪过的厌恶和恐惧,那些人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宝灵竟然会对自己如此狠心。 “虽然还未完全断气,但最后仍是被他们丢在了后山。” “那群人渣!”最后过于惨烈的结局基本上算是师傅操纵的,这多多少少让徐小风提着的一颗心落下去了一些,但这也不代表徐小凤会减少一丝一毫的怒意,他恨不得把当年上海了他师傅的那群渣滓找出来全部剥皮抽筋,用尽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后来那个混蛋呢!他回来了没有?!”徐小凤甚至已经在心里谋划了起来,那些渣滓既然是修仙之人,说不定还有人活着,他非得把他们一各个揪出来。 “三年之后,他回来了。他并不知道我在三年前已经死了,虽然很想见我,但回到师门中的第一天却还犹豫挣扎着,最后他还是去到了当年我待过的房间,兴许是当年我操控化身自残的画面太过于可怕,那染满鲜血的房间早在三年前就拆了。” 尽管知道师傅也没有和那个在一起的打算,徐小凤仍然气得发疯:“他一点也配不上你,一点都不!”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如此不珍惜他的师傅,甚至还离开了师门整整三年,连心爱的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他的同门编造了一个谎言,说是我在他离开之后就悄悄逃回了蓬莱。”可风皇又怎会坐视不管,他控制了一个弟子的心神,悄悄将真相告诉了那人。他仍然记得那人得知真相之后的万念俱灰与无限悔恨。 “纸终究包不住火,他还是知道了,眼见没有办法隐瞒下去,他的同门把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而后他在后山找到了一副枯骨。” 那些人甚至都没有让他入土为安,凤凰梳理着徐小凤的长发,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吃亏的人。 “师傅,那个傲北的修仙门派到底叫什么名字?”要是师傅不想动手,徐小凤不介意替师傅出手,那样可耻的修仙门派根本没有存在于这世上的必要。 “你想替我报仇吗?”风皇笑着俯下身在气得快要爆炸的徒弟头发上亲了一下,“小凤,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为什么?”当年复了师傅的混蛋最好还活着,徐小凤还想狠狠揍那家伙一顿。 “那门派已经被灭门了。”风皇语气平静,“不是我动的手。” 竟然被灭门了?徐小凤微微一愣,有些失落自己没办法给师傅报仇的同时也有些惊讶:“难道是……那个家伙?” 第五十八章 怀光 风皇当时就在天上看着。 他看着当初离他而去的那人失魂落魄地跑到后山去寻他的尸骨,他故意将几块骨头埋在了地里让尸骨看起来残缺不全,沾染血迹的衣服足够让那人认出他来,也足以让那人一位他的尸身被山中的野兽吃了一部分。 他看着那人在山中仰天狂笑,又抱着“他的尸骨”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流涕。 他看着那人哭干了眼泪,沙哑了声音,眼中只剩下如深渊般无尽的悔恨与仇恨,仿佛来自地狱的复仇之神一般提着一把长剑回到了师门里。 他看这那人发疯,看着那人将昔日的同门一个个斩落剑下。 “嗯,他疯了。”风皇放开了徐小凤的头发,两条小腿仍然浸在寒潭之中,他往后躺在了地上,深蓝色与铅灰色交叠的混沌夜空预示着明日的寒冷依旧。 “那混蛋后来是死了还是活着?”徐小凤双手撑在岸边,像一条美人鱼似的从水里灵巧地跳到了岸上,他伸手抓过一旁放着的衣服三两下穿好。 “承受不了的悔恨与苦痛最终让他坠入魔界,这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风皇是神界的人,他对魔界一来没什么兴趣,二来那地方也并非他的管辖地,即使那个人没有死,成了魔,当初诱使那人入魔的无尽悔恨也不会就此消失。 生生世世,大概都会活在无尽的自我折磨之中。 在风皇的身旁坐了下来,徐小凤轻轻握住了男人的肩膀,眼中的愤怒已经如春日融冰一般渐渐褪去,只剩下春水般的柔情与磐石般的坚定:“师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不会像那个混蛋一样伤害你。” 伤害我?风皇差点就笑了出来。 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伤害他? “我知道。”但徐小凤的这番话仍旧让风皇心头有所触动,他相信徐小凤说出来的这些话不是一时情急下说出来就算了的。 风皇握住了徐小凤的手,用真诚的笑容回应着对方无声无言的誓言。 上一世的时候,这只小乌鸦已经用他自己的行动、他的性命向风皇证明了这一点,于是他不会回答“我相信‘,而是回答——我知道。 侧过身,风皇任由他的徒弟将他搂进了怀里,如同照顾一个易碎品一般呵护着他。 他所讲的都是事实,的确是从前他身为人的时候发生过的,他只是带了一些私人目的的故意告诉徐小凤而已。 是想让徐小凤因此心疼他更爱他一些? 亦或者是,想让徐小凤对他的了解更多一些,让他的徒弟知道他虽然是神界的人,但并非不了解不能体会凡人的情感。 兴许,都有。 …… …… 露寒白霜,晨曦灰暗。 淅淅沥沥,萧萧瑟瑟,轻雨涟涟。 灰蒙蒙的天,似是裹了一层纱,一滴秋雨自屋檐上滑落,在半空中凝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映着飞逝而过的枯叶倒影,碎裂在一个男子冰凉苍白的掌心之间。 凄溅雨冷,碎了的,是相思。 “他竟然、竟然会允许那个人去抱他!我亲眼看见了,我看到他们在湖心之上的小木桥上,他靠在他师弟的肩膀上,我好气,我好伤心……” 哽咽的痴怨之语硬生生打破了这晚秋冷雨的凄迷心醉,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厌恶,挺身屹立于被打湿了窗棱前的白衣男子朝窗外伸出了手,一滴又一滴的冷雨溅落在他苍白的指间,顺着指间的缝隙滴落在早已经潮湿的泥土里。 “他不会爱你。”白衣男子开了口,平静的声音比窗外的萧瑟冷雨更为清冷,似是看透了生生死死,情情爱爱,只剩下嶙峋的一具躯壳。 “我知道!我知道!”殷万财固执地将蜷缩在矮榻上,用上等的丝棉被子将自己一层一层的裹起来,好似一个蚕茧一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地向他的好友倾诉着自己的心伤怨恨。 “我从来都不奢求他会多看我一眼,他是神,他是我的神,他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神!他的师弟,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子,他玷污了风先生,他玷污了他!” 不停重复着怨恨的字句,嫉妒的情绪似是一条冰冷的毒蛇一般缠上了殷万财的脖颈,他摩擦着他的牙齿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仿佛要把他话里的那个玷污了风先生的男子咬碎了嚼烂了一般。 被雨水打湿了的手缓缓从窗外收了回来,潮湿的袖子贴着白衣男子的手臂,隐约能看到男子手臂上一条条诡异的黑色纹路,似是一条条细小的小蛇一般在他的皮肤下流动缠绕,待转过身时,潮湿的手臂已经干了。 扶着椅子扶手在窗旁坐了下来,白衣男子换上了一张轻淡柔和的浅笑面容:“他的衣服在何处?” “跟我来。”手背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殷万财终于舍得让自己从蚕茧里钻出来,他趿着鞋子吸着鼻子,似是一个被抽了魂的行尸一般浑浑噩噩地走在白衣男子的前面。 扶着扶手上了楼,殷万财将他的好友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在这过于奢华宽敞的房屋中间有一件白色的长袍被挂在了木制的衣架上。 一看到那件白色的长袍,殷万财破涕为笑双眼发光,踉踉跄跄地直接跑了过去,兴奋地指着衣服对白衣男子说到:“这就是风先生换下来的衣服,怀光,你是修仙之人,快来告诉我,风先生的灵气闻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作为一个普通人,殷万财并不能如修士那般嗅到一个修行之人的灵气,风皇与徐小凤等人连续数日在殷家堡的停留让他有机会得到了风皇穿过的衣服。 他将它们视若珍宝,奉若神明,珍藏在自己的房间之中。 他跪坐在衣架的旁边,总是拉着长袍的衣摆凑到鼻息间轻轻嗅着,只是风皇身上的气息太淡了,不到一天的功夫,衣服上他能闻到的淡淡冷香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殷万财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痛恨他不是一个修士,如果他是一个修士,他就能从衣服上闻到风先生灵气的味道。 白衣男子踱着步子走到了月白长袍的附近,殷万财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地看着他的好友,小心翼翼地拉起一只袖子递了过去:“能感觉出来风先生是天灵还是宝灵吗?” 没有回答殷万财,怀光接过那只袖子,他用指腹搓了搓这轻柔的衣料,而后才拉到鼻息下轻轻嗅了嗅。 殷万财目光灼灼地死死盯着怀光,连气都不敢喘一下,痴狂而又小心翼翼,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又问了一句:“怎么样?” 顺滑的衣料在手掌中穿梭,怀光往前走了一步,一手拉着衣袖,一手握住了长袍的衣服领子,他将自己埋入了这曾经紧紧贴着那男人皮肤的丝绸之中,在殷万财制止他之前缓缓开了口。 “像山林冷雨后的空气,冰凉清新,泥土的潮湿,树下绿草的青涩,一丝淡淡的,几不可闻的花香,熟透了的鲜红野果被捏碎之后甜美汁液自指尖滴落的香甜。” 埋在顺滑冰凉衣料间的白衣男子压抑着自己几乎要颤抖的声音,他的嘴角漾开一丝微笑,恰如寒冬初春时节冰雪覆盖的水面上裂开了第一条裂痕,深邃漆黑的眼眸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没有错,就是这个气息。 缓缓放开了手中的衣服,白衣男子手指轻轻在衣服上弹了弹,最后一丝淡到闻不到的灵气彻彻底底的从月白长袍上消失了。 怀光往后退了两步,迎上了殷万财热情期盼的目光:“感觉不出来风先生具体是天灵还是宝灵,他应该是用法术刻意将自己灵气的气息隐藏了起来。” “哦。”略有些失望,但这答案似乎又在殷万财的意料之中,在怀光之前殷万财已经让殷家堡内最厉害的修士尝试过,只是非但没有得到风皇是天灵还是宝灵的答案,甚至连其为都闻不出来。 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殷万财只能求救于他这个神秘又强大的好友。 “他们似乎在调查四大封印的事情,我想帮忙,”殷万财眼巴巴地看着白衣男子,“怀光,你能帮帮我吗?” 即便知道风皇不会多看他一眼,也压抑不住想要在风皇面前力求表现的渴望。 怀光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我来到殷家堡并非是因为收到你的信,实际上,我也是为了四大封印一事而来,好友,不只是我需要你的帮助,风先生也很需要你的帮助,若是你能在此事上有所帮助,他必然会更加看重你。” “真的?”殷万财笑得睁大了眼睛。 “自然,”怀光眼角的笑意渐浓,“好友,带我去看看那让你魂牵梦绕的风先生,我想看一看,他是否如你所言的那般超凡脱俗。” 第五十九章 高冷范儿 众人来到殿家堡已经有整整七天,这段时间里除了小凤和四大家族的人基本上把书库给翻了遍,奈何有关四大封印的文字描述实在是太少。 徐小凤也私底下和他师傅讨论过四大封印的事情,只可惜风皇说,神界其实并不如凡人所想象的和平。 正如同凡界有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家族和不同的势力一样,神界也并非一块铁板,各方势力盘踞。 “万年之前,神界天尊将四大神兽魂灵封印在法阵之中以此来维持封印法阵的运转,法阵在,神兽在,即便封印被人打开了,神兽的魂灵也会出战杀死每一个闯入者。” 没有在楼下打坐喝茶,这一次风皇和徐小凤一同在书库的阁楼里随意翻弄着书本,其他人则继续待在他们的楼下。 蹲在一旁,徐小凤一边低头一本一本地翻着,一边问道:“那就是说其实现在人间和妖界的封印并没有销毁,可那些妖怪是哪儿来的?” 封印的确还完好,否则妖界就该大肆出动了,风皇绕过面前的书架走到了另一排书前:“若非不是封印法阵的力量有所削弱,就是妖界已经在暗中蠢蠢欲动,妖界的人纵然无法通过法阵来到人间,但他们仍然可以与在人间的妖魔鬼怪相互联系,如今人间的妖魔活动得如此频繁,其他三界暂且不提,起码妖界已经有突破法阵闯入人间的想法。” “师傅,神界是怎么看的,他们不管了吗?” 徐小凤仰着脑袋,透过书本的缝隙只能看到风皇的身影在书架后面晃动。 “万年前神界以一敌四元气大损,天尊也因此长时间闭关不出,先如今的神界有人蠢蠢欲动想要试图篡位,只怕神界忙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又如何能抽身去理会凡人的死活。”风皇往阁楼的角落里越走越远,直至徐小凤只能看到师傅的一小片白色衣摆。 师傅的声音从层层书架后传了出来:“四大封印的确地点在神界只有少数人知道,一般的神界中人和凡人一样并不知道四大封印在何处。” 徐小凤本来想问师傅会不会知道四大封印在人间何处,但是仔细一想,如果师傅早就知道了又怎么会不告诉他们,现在一听师傅的话太就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神界估计只有天尊之类高不可攀的人才知道四大封印的确切地点。 虽然徐小凤打心里觉得他师傅在神界里肯定也是佼佼者,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把风皇和天尊划上等号。 “那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岂不是在拯救黎明百姓,天下苍生?”徐小凤单手撑着下颚笑了起来,他上辈子看了不少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电影,没想到现在居然也有机会变成拯救世界的英雄了。 “你想成为受万众敬仰的英雄?”随口一问,俩指探入长袖里,一张薄薄的发黄的看起来有些历史的纸张被风皇夹进了一本布满尘埃的书本里。 “不想,做英雄压力太大了,背负的责任也太多了,做一个英雄注定要牺牲许多属于自己的宝贵事物。”徐小凤立刻否定。 “那你想做什么?” 着下颚,徐小凤笑得傻兮兮的:“我只想做你的徒弟,跟在师傅身边一辈子。” “师傅,你会不会觉得我胸无大志,不思进取,没有抱负?”似乎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不妥,徐小凤又问道。 没有立刻听到师傅的声音,徐小凤低头探着脑袋透过书架的缝隙看着那抹身影从角落里朝他这边缓缓走了过来。 “只想……做我的徒弟?”脚步停在了书架外边儿只露出半个身影来,风皇手里拿着一本书偏头朝坐在地上仰望着他的徐小凤扬唇一笑,眼里竟然闪过一丝明显的狡黠。 愣了那么一会儿,徐小凤跟个弹簧似的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他从刚刚站起来,风皇就转过身又走进了俩排书架之间。 徐小凤立马跟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抓风皇那似云似雾的衣摆,冰凉的丝绸从他的指间滑落,眼睁睁看着那男人就要要逃走,徐小凤笑着追了上去,一对师徒在殿家堡书库的阁楼里互相追逐了起来。 “抓住你了!” 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服顺势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徐小凤硬是把他师傅给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单手紧紧抱着风皇的脊背往书架的方向一转身,将男人夹在了书架和自己之间,丝毫不给风皇拒绝的机会,徐小凤喘着气闭上眼睛将自己的额头抵上风皇的。 “我还想做你的男人,做你此生此世独一无二的、唯一的一个天灵。”往前半步拉进了彼此的距离,徐小凤短促地笑了一声,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风皇的肩膀上,揉皱了师傅的衣服领子,温厚的手掌绕过脖颈,手指穿入发间轻轻搂住了男人的后脑勺。 他紧紧盯着风皇微微抿着的薄唇,一点点地拉近距离,将要吻上的时候胸口上覆上了一只手掌轻轻将他推开,徐小凤不明所以地看着将他推开的师傅,这几日他们虽未发生什么特别的关系,但平时风皇并不排斥和他亲吻与拥抱。 “来人了。”收起了脸上的柔情,眨眼间风皇又成了众人眼中端庄淡漠的风先生。 徐小凤忍不住啧了一声,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吐槽道:“真会挑时间!” “我找到了一本书,正好拿过去给众人看一看。”凤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徐小凤这才发现他师傅的手里拿着一本书。 …… …… 徐小凤与凤皇一同离开阁楼下到楼下时,恰巧遇到殷万财满面红光地冲他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边热情地招着手,一边喊道:“风先生!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这位是来自傲北国的修士怀光,几年前我去傲北过的途中遇到妖怪,多亏了怀光出手相救我才活了下来。” 一如既往地忽略了徐小凤的存在。 怀光?徐小凤先是眼眉一跳,这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他往殷万财身后的白衣男子望了过去,熟悉的面容顿时勾起了记忆。 这个叫怀光的白衣男子,不就是十年前带着他们几个人去捉水妖的修士吗,看模样竟然和十年前没有任何分别,没想到竟然是做傲北国的人。 徐小凤对怀光的印象还不错,但兴许是之前听师傅讲过为人的那段历史,他对傲北国的印象并不好,对傲北国修士的印象更是糟糕透顶,此时见了这位修士也没有多少感觉。 怀光看起来与十年前没有任何区别,不单单是外表,连性子也和徐小凤记忆中的一样冷淡,现在想起来,他当年主动接近怀光,除了有让对方将水妖灵球交给他的目的之外,兴许也是因为怀光的性格和凤皇有些相似。 徐小凤禁不住低头笑了起来,他其实从十年前就喜欢上她师傅了,只是那会儿情感尚未朦朦胧胧,没能让他立刻发现。 “风少侠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偷笑什么,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听一听?”一声娇笑让徐小凤清醒了过来,他抬起头对上陈玲儿好奇的目光。 不单单是陈玲儿看着他,其他的几个人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徐小凤暗自叫苦,他刚才好像一不小心就出神,一出神就笑出声来了。 众人已经从书库离开,随着殿万财来到了一处水上阁楼品茶闲聊,秋风吹皱了湖面,几片落叶随波逐流。 徐小凤抬头朝坐在他对面的师傅望了过去,在殿万财的可以安排下,凤皇身边的俩个位子分别被怀光和殿万财自己给霸占了,他咧了咧嘴:“就是觉得师兄和怀先生的气质有点儿像。” 徐小凤这么一说,陈玲儿等人一副了然的模样纷纷认同地点了点头,不管是怀光还是凤皇,俩人的身上都有一种超凡脱俗不似凡人的气质。 “怀先生怎么会想到宗政来?”徐小凤虽然与怀光并不是很熟,但好歹是十年前见过的,她率先开口问道,望向怀光时目光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女子的娇羞。 坐在一旁的徐小凤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再次感叹起来,他和三姐不愧是同一个姓,连喜欢上的人都是同一个款的。 “诸位不必客气,称呼在下怀光即可,先生二字就免了。”怀光面色淡然地道。 怀光的这番话固然是谦虚之间,可难免让徐小凤想到怀光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说出来,徐小凤悄悄朝他师傅看了一眼,凤皇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一派镇定自若,既不会因为怀光的这番话而感到羞愧,更不会因此就告诉众人他的全名。 该称呼风先生,就称呼风先生。 徐小凤扬了扬唇角,他发觉自己快变成他师傅的脑残粉了,竟然觉得他师傅毫不理会众人自成一派的傲娇高冷范儿还挺可爱的。 前面更新了前传哟,别忘记去看。 是师傅和小风万年前的故事,欢乐风。 第六十章 我要成为你的天灵 “在下此次前来宗政,其实是奉师门之命暗中调查四大封印一事。”怀光话一出口,不光是公孙庄等人露出惊诧之情,就连风皇爷微微抬了抬眼皮。 殿万财敏锐地捕捉到了风皇的表情心中暗喜风皇果然很注重四大封印一事,迫不及待地替怀光解释了起来:“神界在傲北国内留下来的封印应该是通往魔界的,这一段时间以来做傲北国也屡有魔物出现,甚至于流传傲北皇宫内有妃子被魔物附身的传闻。” “与宗政有关?”公孙庄颇为不解,既然是傲北的事情,为何怀光不再傲北国内调查却跑到宗政来。 比起陈玲儿这几个年纪尚小涉世未深的修士来,公孙庄毕竟是公孙家年轻一代中的大师兄,往年多有跟随师傅游历天下,心智上也更为成熟。 傲北国与宗政国的关系说不上坏但也算不上好,虽说修行之人大多不会让自己身处世俗纷争之中,但多有一份警惕之心总是不会错的。 “实不相瞒,傲北国听闻宗政国内近些年也饱受妖魔扰乱之苦,在下便奉命到宗政来一探究竟,这些频繁出没的妖魔究竟是有暗中势力的怂恿,亦或者是和傲北有一样的原因,毕竟如果真的是四大封印出了问题,那便是我们人间听有人需要共同面对的问题了。” 怀光这一番话既解释了他来到宗政的原因,又主动释放出联合抗敌之意,很快便打消了公孙庄等人的疑惑,诚如怀光所言,纵然国与国之间存在权力纷争,可一旦人间不保,什么利益都成了空谈。 身处不同国家不同位置的凡人,只有在面对他们共同的敌人时才能真正联合在一起,抛却此前所有的矛盾与隔阂。 在凡人看来稀疏平常的体质,在其他五界却鲜少出现,甚至常常被人界以外的存在所遗忘,苍冷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柔光,风皇探入长袖中将他此前在书库中找到的古书拿了出来,尽管未曾说出一个字,众人随着他的动作纷纷将目光投注在他的身手。 “此书是我刚才在书库阁楼中无意间翻到的。”风皇将古书放在了木桌的正中央。 公孙庄率先将古书拿到了自己的面前,与身旁的人一同翻开了书本,略微看了几页之后不解地抬头望向风皇:“风先生,这书写的是宝灵与天灵的起源。” 类似的书籍众人早已经在自家的书房里看过很多,不明白为什么风皇要特别把这本书拿出来给他们看。 “我看看。”怀光将古书索要了过去,他低头一页页地将泛黄的书页翻开,翻到了其中一页的时候停了下来,“这里有一段话,或许我可以念出来。” “是什么话?”殿万财好奇地瞪着眼睛,想要探头过去又碍于旁边的人是风皇,对于这男子他虽是心中爱慕,但仍旧心存畏惧,不敢冒犯丝毫。 怀光以一种平缓而又蕴含力道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直至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距离他最近的风皇身上,在开口之时又望向了坐在他斜对面的徐小凤:“护天下者,灵宝也。” 一时之间,公孙庄等人纷纷将目光投在徐小凤身上,徐小凤眨了眨眼睛,他朝怀光望了过去:“这句话有什么特别的,说不定只是一个宝灵修士自己写上去的。” “这句话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特别之处在于这张纸里藏着一缕宝灵的灵气,若是我没有猜错,久远之前曾有一名宝灵修士在纸张上施了法力,他真正想说的话藏在这法术之下。” “能解开吗?” “我试试。”怀光将手掌在页面上一抹,伴随着一道柔和的光,那一夜泛黄得像一片枯黄的纸张仿佛回春一般,斑驳消散,满布历史尘埃的枯黄渐渐染上了雪一样的白。 怀光将纸张铺在了桌上好让众人都能看到,他重新念道:“六界战乱平息,各界回归本位休养生息,在一段平和的岁月之后,凡间必将再遭遇战乱,到那时想必我已经坠入轮回之中无能为力,只能在此留下只言片语,他日若是有缘人能见此字……” 徐小贝已经将后面的话都看完了,她眼中带着惊讶:“六界大战之后有妖魔鬼仙留在凡间,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与人为善,默默守护凡间。” “如果凡间真的存在与我们站在同一阵线上不愿意人界毁灭的妖魔鬼仙,或许我们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四大封印的消息。”公孙庄提起精神来,总算让他们他们找到有用的东西了,这张书页上分别记载着一位妖魔鬼仙的居住地。 陈玲儿担心的说道:“可万一这上面写的是假的,万一是陷阱呢?” “无论真假,总要去看一看。”风皇出声道。 殿万财几乎是立刻就大声附和道:“没错!就算这些妖魔鬼仙是坏家伙,我们也可以把他们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 一边说着,还一边看着风皇,见后者微笑着点了点头,殿万财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徐小凤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殿万财的表现欲也太强了一些。 “恰巧书上说在宗政国内就有一个隐居的妖,我们可以去找他问问。”徐小凤凑过去看了一眼。 …… …… 目前的局势尚不明确,公孙庄等人商量过后便决定各自写信将他们今天看到的记录告诉四大家族和隆庆王爷,今晚收拾收拾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就启程前往书中所写的那妖界中人的隐居之地。 “你在看什么?” 清冷低沉的声音好似夏日拂面的凉风,埋首书中的徐小凤回头就看到换上了一身宽松睡袍的风皇,褪去了一身繁华,即便只剩下垂落胸前的黑发与白色长袍,他的师傅依旧让他看得神魂颠倒。 “这本关于宝灵和天灵起源的书。”徐小凤扬了扬他手里的古书,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走到风皇的身边,凑近了轻轻闻了闻他师傅的头发,“师傅,你真好闻。” 最近这几天师傅洗澡都不带上他了,徐小凤时常为此感到遗憾的同时又有一些庆幸,真的要让他和师傅共浴几次,天知道他能不能把持得住。 风皇虽然并未明言,徐小凤却能感觉得出来,他师傅可以容忍他的亲亲抱抱和一些小动作,但对于凡人之间的欢与爱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 徐小凤想啃他师傅简直快想疯了,但正如他所言,他的师傅值得更好更细致的对待,一切还得慢慢来,反正师傅是他的,他们可以一步一步来,千万不能把他师傅吓着了。 徐小凤不知道的是,他实际上已经把风皇吓过一次了。 “你很喜欢看?”风皇在下榻边坐了下来,徐小凤立刻送上一杯香茗。 这几日徐小凤偶尔看着他的目光灼热而迫切,风皇并非不知道徐小凤想要什么,当年为人的时候他虽然并未经历云雨之事,但不意味着他不了解那些。 那一夜他与徐小凤融合灵珠之时,当徐小凤抓抓他的手压在了再生池底时他便知道徐小凤想要什么,他大可以推开徐小凤,但是他没有。 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怀有一分好奇,风皇在过去的岁月里已经看过太多为爱痴狂的男男女女,也曾亲眼见过沉浸于云雨之中忘情忘我的爱侣。 做那样的事情真的会那么快乐那么舒服吗? 风皇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尝试,直至那天在飘渺天地被徐小凤推倒在池底。 他没有推开徐小凤,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后来他发现那种事情也没什么快乐可言,除了让他感到疼痛以外毫无舒服可言,更过分的是徐小凤在隔天居然给他忘记了个干干净净。 “这书里有一段关于宝灵和天灵结合的描写,我觉得写的很好,师傅,我念给你听听。”风皇一如既往的平静面容并不能让徐小凤发现他的师傅此时在想什么,他专心地看着古书上的文字,说道,“他们之间的羁绊唯有死亡能斩断。” “所以?”茶杯送到唇边小呷了一口,风皇不太明白徐小凤想说什么。 “天灵与宝灵融合灵珠之后,我想知道一旦结合之后是不是真如书中所描述的那样,灵魂共鸣,羁绊不断。”徐小凤放下了手里的古书,专注地看着风皇。 那目光灼热而又充满力量,风皇好似从徐小凤的眼里看到了无尽的夜空,无穷无尽。 心头一震,他明白徐小凤想说什么了。 风皇低头就笑了起来,徐小凤皱了皱眉头,不满地道:“师傅,我是认真的,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很强,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有资格成为你唯一的天灵!” 风皇神情复杂地看着徐小凤,最终还是扬了唇角,笑容里带着让徐小凤心醉的满足与宽慰:“我知道。” 第六十一章 深夜拜访 明天就要启程了,徐小凤在夜间离开了飘渺居去找三姐聊聊天。 走到半路的时候,徐小凤就看到有俩个一身白衣的男女由远及近飘渺居的方向而来,女子带了几分羞涩和紧张,低着头走在男子身旁不知道轻声说着什么,倒是白衣男子率先看到了徐小凤,远远地就朝徐小凤释放出善意的浅笑,徐小凤回以点头。 这二人正是他要去找的三姐徐小贝和来自傲北国的怀光。 “徐姑娘,怀光少侠。”他三姐该不会是喜欢上怀光了吧,徐小凤还是有一次看到他三姐接连露出小女子的姿态来,他禁不住暗暗低笑,突然又想起那日在徐家的大宅里,他看得徐小牛分明是满眼爱慕地看着他三姐。 徐小牛当年和他有过同窗之谊从个人情感上来讲,徐小凤当然更偏向徐小牛,可惜徐小牛终究是一个凡人,纵然武功再高也无法像修士这般长久的活下去。 不管如何,三姐喜欢就是了。 这怀光看着为人温文儒雅,修为高深,同为修士想必与徐小贝更好相处。 “风公子这是要去何处?”徐小贝一抬头看到自己的五弟,眼神闪烁避开了徐小凤满含笑意的注视,面上浮上一抹娇俏的红晕。 “哦,我就是出来走走。”徐小凤心想,还是不要打扰三姐和怀光的相处比较好,他故意用暧昧的眼神在徐小贝和怀光身上来回移动,意味深长地笑着闻到,“明天就要离开殿家堡了,二位这是?” 怀光抬头朝不远处隐约在林木间露出屋檐的飘渺居看了一眼,这个举动被徐小凤看在眼里。 “怀光想去找风先生说点事情,我原本就打算来找你,便顺路带怀光过来,”徐小贝矜持的说道。“往前面一直走就能看到飘渺居,我就不过去了。” “多谢徐姑娘。”向徐小贝点了点头,怀光阔步往前继续行了去,路过徐小凤时微笑着点了点头,柔声叮嘱道,“夜里天凉,还请风公子多照顾徐姑娘。” 这番体贴的话稍稍打消了徐小凤心里的猜忌,更是让徐小贝的一张俏脸更为红艳了。 怀光离开之后,徐小凤好奇的问道:“三姐,怀光去找我师父做什么?” “大概是商量明天的事情吧,在我们几个人当中就属怀光和你师傅为最高。” “怀光……似乎是个天灵?”刚刚怀光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徐小凤感觉到了对方轻淡的灵气,他还不至于是个不许任何人接近他师傅的醋坛子,可谁让他师傅是个宝灵呢,没有一个天灵会喜欢别的天灵接近他看上的宝灵。 若不是 怀光看起来似乎对他三姐也有点意思,徐小凤早就跟着一起回去了,他才不允许其他天灵单独和他师傅在一起。 哪个天灵会不想要宝灵? 尚不知道徐小凤天灵身份的徐小贝还以为她五弟是在为他自己的宝灵身份担忧,她轻笑一声,拉着徐小凤的袖子说道:“还亏你是个修仙的,竟然不知道傲北修仙门派的规矩。” “什么规矩?” “傲北各大修仙门派子弟皆不允许与宝灵合修,若是在本门内发现了宝灵,一律都要毁其灵根将其变成一个普通人。”徐小凤拍了拍她五弟的肩膀,“所以你不用担心被怀光的天灵身份,他们这些修仙弟子向来都有随身携带抑制自身被宝灵吸引的丹药。” 原来是这样,那他师傅就安全了。 徐小凤笑了笑没有解释,他好奇的问道:“宝灵与天灵合修能带来修为的突飞猛进,为何傲北国竟然有这种古怪的规矩?” “据说是数千年前,傲北的一个修仙门派因为一个宝灵而同门相残,惨遭灭门,无人生还。”谈及此事时徐小贝皱起眉头,于眉宇渗出几分不悦来,“分明是那些天灵的贪念造下祸端,最后却全部怪罪在了一个宝灵身上,我听说那宝灵是自杀的。” 抬头见徐小凤出神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徐小贝以为是自己讲的事情吓到了她的五弟,她紧紧握住了徐小凤的手,宽慰道:“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你有风先生在,他人定是伤不了你的。” 三姐这般关心自己,自己却对三姐再三隐瞒。 看着徐小贝满是关切的目光,徐小凤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没有人之后才拉着徐小贝的手到了一旁,低声道:“三姐,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要告诉你。” “好啊!你小子还瞒着我什么事情?”一看徐小凤这支支吾吾的模样,徐小贝丝毫不顾女子形象的翻了个大白眼,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矜持,她佯装生气地哼哼了俩声,双手抱在胸前,“还不把我当亲人了?” 这不能怪我啊,徐小凤暗自叫苦,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这是我和师傅的秘密。”徐小凤才一说完,他就看到徐小凤跟一只狼似的俩眼发光的看着他:“你和师傅的秘密?我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我当然相信三姐不会告诉其他人,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秘密,”习惯性的揉了揉鼻子,徐小凤小声说道,“三姐,其实我是一个天灵,不是宝灵。” “不是宝灵?”完全没料到徐小凤要说的竟然是这事情,惊讶过后,徐小贝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那你伪装成一个宝灵做什么?还有你身上的宝灵气息又是哪里来的?” 要伪装成一个宝灵可不容易,至少那灵气是再高的法术都没办法改变的,徐小贝分明记得那天在徐家,徐小凤可是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的散发宝灵灵气,难道那会儿徐小凤的宝灵虚弱期也是伪装出来的? “三姐,你还记得那埋在我身上的古玉吗?” “记得。”徐小贝怎么可能会忘记她的五弟曾经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有风先生陪伴在徐小凤身边是她最大的宽慰。 “师傅将他自己的灵气传入古玉之中来维持我的性命,他的灵气太过于强悍以至于掩盖住了我身上的灵气。”徐小凤看着他三姐瞪得越来越大的眼睛,轻声笑着说出了让徐小贝震惊得快要断气的话,“师傅才是宝灵。” …… …… 修士之间有特别的打招呼方式,还未步入飘渺居之时怀光就开始散发他身上的灵气,待他跨进飘渺居的大门穿过雅致的小花园后,怀光看到他想要找的那个男子已经披着长袍坐在了屋檐下的蒲垫上,白天盘发发髻的乌发与长长的衣摆一同散开,好似一幅水墨画。 “深夜叨扰,还望风先生见谅。”在七步外站定,怀光作了一揖。 “喝杯茶。”示意怀光过来坐下,风皇亲手替彼此倒了一杯清茶。 茶香袅袅,夜风清冷。 道了一声谢,怀光在风皇对面坐下,他注意到对面的男子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睡袍,在白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脖颈在此时竟能隐约看到藏在衣袍下的锁骨。 移开了视线,怀光捧着茶杯吹了吹漂浮在碧色水面上的几片茶叶,小呷了一口,轻淡的茶香弥漫唇齿。 “晚秋萧瑟,夜里更是霜寒露重,风先生莫要着凉了。”放下了茶杯,怀光关切的说道,普通的问候里不见客气,倒是显得十分真诚。 对一个刚刚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就会有发自内心的关心吗?倒是少见。 风皇浅浅一笑:“深夜到访,阁下总不会是来喝上一杯粗茶?” “若是呢?” “希望这粗茶不要让阁下失望。” 看着面前云淡风轻的男人,怀光回以一笑,二人不再说话,皆是静静地品着面前的清茶,一时间只剩下躲藏在树丛里虫儿的鸣叫声。 静谧而安宁。 “来到殿家堡之前,我曾听闻宗政国出现了一位身居宝灵灵气的风公子。”风皇一副完全不会主动开腔的样子,最终还是怀光打破了这难得的安宁,纵然不舍,也不能这么沉默下去。 “莫非阁下也对我那师弟有兴趣?”风皇毫不介意把他徒弟拿出来当挡箭牌。 笑着摇了摇头,怀光眼中闪过一丝苦笑:“先生见识广又怎会不知道我们傲北修仙门派的规矩,在下今日到此有幸与先生共饮香茗也算是缘分,有一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如今天下间的宝灵已经不多了,不单单是宗政国,想必其他国家也已经听得了风公子是宝灵的消息,现如今风公子暴露了宝灵的身份,身后若是没有实力维护,只怕……不太安全。” “小凤没有那么弱,我也不会让人伤害到他的,多谢少侠关心。”风皇平淡的回道。 白衣男子扬起了他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风先生何必见外,只管称呼在下一声怀光即可。” 第六十二章 越来越顺手 天边泛着暗沉沉的灰好似被人用淡墨涂抹过一般。 临近初冬,天启变得越来越干冷,对于将要启程的众人来讲这样冷冰冰的天启总比前几日的潮湿泥泞,细雨不断要来得好。 徐小凤和风皇并未带多少行李,在他们行至殷家堡门外时被一辆辆整整齐齐排在门口的豪华车马给惊了一下。 殷万财不管在哪里都十分显眼,这位宗政国大土豪穿着他那一身华贵的镶满珍珠与金银丝线的紫色长袍在车马间走来走去,亲自检查此次出行所带的物资是否有所遗漏。 徐小凤这才知道,殷万财竟然要跟着他们一起出门。 公孙庄等人倒是劝殷万财留在殷家堡内,毕竟这一次出去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这要是殷万财万一出了问题,他们可担待不起。 在殷万财得意洋洋地表示他带了不少防身的武器,并且暗中还有人保护他之后,众人最后耐不住殷万财的坚持只能让步,谁让他们这几日一直都在殷家堡白吃白喝白住,连那本古书都是从殷家堡里翻出来的。 徐小凤按了按身下柔软舒服的垫子,为了减少马车行进时的颠簸,殷万财不但用了最好的木料,甚至还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夹棉防震,这马车里里外外比四大家族要上了不止一个档次,连拉车的马也都是殷万财精挑细选出来的,先前所担心的行进太慢并未发生。 坐在几乎没有颠簸感的马车内,徐小凤伸了个懒腰,他盘腿坐在风皇的对面,弯着腰手肘抵在腿上单手撑着脑袋,他师傅从进了马车就开始打坐。 “不好好修行,盯着我看什么?” “你不睁开眼睛,怎么知道我盯着你看?”咧嘴一笑,徐小凤说道,“师傅,昨天怀光找你做什么?” 昨天夜里他和三姐喝完酒闲聊一番回到缥缈居的时候风皇已经休息了,徐小凤自个儿识趣地跑到楼下的矮榻上睡了一晚,怕自己身上的酒气让师傅不舒服。 “他提醒我注意你的安全,你如今是宝灵的消息只怕已经传遍天下了。”仍然是闭着眼睛,徐小凤却从他师傅的声音里听到了幸灾乐祸的浅笑,“想要与你相识之人遍布四大国,不少天灵都愿意为了你争得头破血流,只怕他日我们是要举行一个比武招亲才行了。” 徐小凤立马翻了个大白眼:“师傅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真的是个宝灵修士一样,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宝灵。” 幸好众人误以为他才是宝灵,要真的让那些人知道他师傅才是宝灵,啧啧啧,就凭着师傅这样貌气度,那些天灵何止是争得头破血流,最差也要双膝跪地俯首称臣了。 “再说了,那个傲北国不是不允许宝灵与天灵合修吗?” 听到此处,风皇睁开了双眸:“你知道了?” 徐小凤点了点头,他还知道当初令傲北国举国震惊的那个宝灵就是他师傅当初在人间的化身。 “他们就这样把罪责推到了一个宝灵身上,好像完全不是他们自己的贪念导致的惨剧一样,道貌岸然,令人不齿。”不满地骂了几句,徐小凤挪到了风皇的身边,越来越自然地搂上他师傅。 “天灵初期修炼速度较快,修为越高,地位越高,维护自己而贬低宝灵在意料之中。”风皇稍稍瞥了眼徐小凤,这徒弟现在是越抱越顺手,越亲越顺嘴。 谁让他欠了这小乌鸦的呢? 反正四下无人,风皇往徐小凤的肩膀靠了靠寻了个舒适的位子靠着,轻叹道:“你不必为此事过多挂心,今日种下什么样的因,他日必有什么样的果,这是凡人的命运,天地自有轮回。” “师傅,我把我是天灵你是宝灵的事情告诉了三姐,她已经向我保证过绝对不会向他人透露一二。”徐小凤对风皇全无保留,告诉徐小贝此事,实在是他不想对他唯一信任的亲人再有隐瞒。 徐小凤已经做好被师傅痛骂斥责的准备了。 风皇点了点头,道:“你告诉她也好,毕竟她也算是徐家唯一对你好的一个人了。” “师傅,难道你不担心我把你是宝灵的事情……” 手指压在了徐小凤的唇上,风皇摇了摇头:“我并不介意自己的宝灵身份,他人知道与否于我而言并无任何困扰。” “那为什么一开始师傅你要伪装成一个天灵。”徐小凤默默补充了下半句,还让我扮成一个宝灵。 眨了眨眼睛,风皇一派自然全无愧疚之色:“你是我的徒弟,受累的事情自然是你上。” 比如故意去勾搭公孙庄,故意去勾搭宗政隆庆,宝灵这身份在哪儿都很好用…… “师傅,你就这么舍得卖我?”佯装恼怒,徐小凤作势就要去咬风皇的脖颈,后者被徐小凤擦在下颚上的头发弄得痒痒,笑着伸手挡住了徐小凤的胸膛,挑眉笑道:“莫非你想为师去?” 认真地思考一番,徐小凤在脑子里想象隆庆王爷盯着他师傅的样子,顿时觉得浑身不好受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那还是我去吧。”他才舍不得让他师傅抛头露面。 转了转眼珠子,徐小凤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并未松开抱着风皇的手,反而越来越收紧:“师傅,我记得你说过你兄弟,那个叫东皇太一的以前和你合修过,这样说来,他是一个天灵了?” 风皇点了点头,并未否认:“嗯。” “哈,我知道他为什么看我不顺眼了。”徐小凤得意地眉飞色舞。 “为何?” “他嫉妒我把你抢走了。” 风皇笑得更开心了,一双眼眸因为笑容而变得狭长,上扬的眼角驱散了这男子本身的冷漠端庄,倒是显得分外柔和,好似月夜下的清泉,眼眸中闪着星辰一般的光华。 “你当我是人人抢着要的香饽饽不成?” “师傅,你应该常常笑一笑,你笑起来……真好看。”徐小凤都有些看呆了,他极少看到风皇能笑得如此放松。 刹那间,这光华都要照亮了这一片阴霾数日的灰色苍穹。 即便是日月之光,也都黯淡了下去。 “你喜欢我笑吗?”眼角仍流淌着柔和的笑意,风皇伸手抚上了徐小凤的脸颊,那一低头的温柔真是醉了徐小凤的心。 “我只喜欢你对我一个人笑。”于师傅的眼尾落下轻柔的一吻,徐小凤由心感叹,“要是让别人看了你的笑,那师傅你就真的会变成一个香饽饽人人抢着要了,我可不想有那么多的情敌。” 嘴角笑意渐浓,风皇放任自己享受这一时片刻的温存,阖上双眸靠在徐小凤的肩膀上。 也只有徐小凤能让他笑得这么放松。 万年前徐小凤与他说过相似的话,没想到这一世这人又和他说了一样的话。 稍作停留,不一会儿从徐小凤怀里出来,风皇看了眼窗外飞掠而过的褐色树林,唯有来年的春日才能发出新芽来。 抬手推开了马车门,风皇纵身一跃如鱼跃龙门般翻上了马车车盖,徐小凤立刻跟了上去,甫一离开温暖的马车,迎面而来的凉风刮得人脸颊发疼。 徐小凤站在他师傅的身后,那在晚秋初冬冷冽寒风中的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衣袂飞扬,风皇闭上眼睛缓缓吸了一口气,这些天他们都在殷家堡未曾外出,打坐于他固然已经习以为常,可人间的自由与开阔不正是神界所缺少的吗? 他又何必,总是将自己的脚步停留于狭窄的马车内。 眼眸含笑,回首与徐小凤在寒风中眸光相对,一丝无声无息的温暖笑意肆意弥漫,仿佛冬日已过,而暖春已临。 一瞬间,徐小凤明白他师傅想做什么,他嘴角的笑意更浓。 一抹飘逸的白色身影似是一片雪划过半空,轻飘飘地落在了道路旁好似轻轻一折就会脆裂断开的枯树枝上。 足尖轻点,转眼间又化作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在半空中留下白与黑的虚影,迎着初冬的瑟瑟冷风朝前方飞去。 眼看着师傅已经施展绝世轻功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轻松跳跃于道旁林间,徐小凤也不甘落后随即跟了上去。 二人你追我赶,行进速度丝毫不亚于在道路上奔驰的骏马。 苍茫的天,广阔的地。 摇摆的衣袂,飞扬的发丝。 天地之间,无拘无束。 他的眼里仿佛只剩下了他,此生有一人相伴,还有何求? 听到了动静的徐小贝立刻从马车里探出个脑袋来,一旁的陈玲儿发出一阵惊叹声:“好厉害的轻功!” 马车队伍中的其他人也留意到了外面的动静,看着那潇洒的二人,公孙庄黯然放弃最初的念头,赵清风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与喜欢。 另一车厢里,殷万财是嫉妒得青了一张脸,怀光目光复杂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二人,直至他们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 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 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生生世世,海枯石烂 第六十三章 怀光的执着 日夜兼程,三日之后,一行人抵达北望山。 地图上所示之地乃是宗政四大家族之一陈家的势力范围,恰巧靠近陈家众修士修行之地北望山,往北而行,便是那妖的居住地。 “我在北望山待了好几年,从没听说过这附近有什么妖怪。”陈玲儿在路上就已经和徐小贝他们交谈过,不单单是她,即便是她的师傅也没有听闻过北望山附近有什么妖怪。 究竟如何,还得他们亲自去一趟。 此前陈家已经收到了陈玲儿寄出的信件,待众人抵达北望山之后,陈家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月明星稀,晚风轻轻吹拂,长在悬崖边上的小草被吹得弯了腰哗啦啦地作响,发出好似细雨洒落般的声响。 墨兰的衣摆扫过崖边小草,风皇独自于岩石上盘腿而坐,迎面而来的夜风拂动蝶翼般的长睫,山峰悬崖下一片迷蒙的雾霭宛若夜晚的大海般翻腾暗涌,唯有远处依稀可见几处尚未熄灭的火光,兴许是北望山脚下某个热闹的小城镇。 徐小凤去找徐小贝等人喝酒聊天,风皇不喜热闹,时常待在屋中也略有些烦闷,倒不如出来吹吹风。 他闭上双眸深深吸了一口初冬的凉风,空气中蓦地有一股冰凉弥漫开来,身后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众人都在灯火光明处,你却独自一人盘坐悬崖上,风先生,你有心事。” “每个人都有他的心事。” “我没有。”身后男子的声音果决而又干脆。 风皇缓缓睁开了眼睛:“若是你没有心事,又为何来到此地。” “风先生是在窥伺我的内心吗?” “你不也是在试图窥伺我的内心吗,怀光?”风皇眺望着元芳,夜风吹拂起他的丝丝黑发向后飞扬稍显凌乱的痕迹。 说话的人在风皇身后一丈外站定,双手交叠身后:“如此执着地看着远方,风先生,你在看什么?” “未来。” “你看到的未来,有什么?” 眸中闪过一丝波澜,风皇微微压低了声音:“哭啼、分离、战火与最终的平静。” “看得太远,想的太多,是束缚,是羁绊,是得不到的自由,是失去了自我,”感叹一般的喃喃几句,怀光静静看着风皇深色的背影,眼眸中流光闪动,“风先生,你可曾为自己而活?” “有此一问,莫非怀光不曾为自己而活?”盘坐于悬崖石头上的男人说道。 “我曾爱过一个人。” “修行并非是要摒弃为人七情六欲。” 苦涩一笑,怀光眼中沉凝几许哀伤:“他是一个宝灵修士。” “你放弃了他,你后悔了。” 双唇紧紧地抿着,如同两篇锋利的剑刃,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怀光朝远方看着,那里一片黑暗:“我失去了他。” “这就是你那日到访缥缈居,向我提起宝灵的原因?”风皇未曾回头,似是化成了这夜,这山的一部分。 “多谢先生听我一番唠叨,明日还要早起,夜里风凉,先生早些休息。” 朝着风皇的背影做了一揖,怀光刚刚转过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的又听风皇问他:“你所爱的宝灵修士,他最后去了何处?” “天各一方,咫尺天涯。”怀光停下了脚步,目光凄然,惨淡道。 “回到天堑的问题,你可曾为自己而活?”这一次轮到风皇问了。 “我……”犹豫着开口,却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了。”风皇却突然了然地说了一句。 怀光顿时转过身直视着男人的背影,目光灼灼:“先生明白了什么?” “未曾得到,何谈失去?”自悬崖圆石上下来,墨兰的衣摆摇曳在风中草地之上,风皇淡淡注视着眼露惊诧的白衣男子,一步步走来,“你的犹豫透露出了你的动摇,或许你曾爱过一个人,但这爱并不坚定,你因自我的怀疑与犹豫而错失了一切。” 怀光面色惨白了几分,凝视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风皇,双唇轻颤,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只有无声。 “相逢便是缘,我送阁下一句话,”目不斜视,风皇自面色惨白的男子身旁擦肩而过,他的话语在风中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若是真爱,又有何惧?自怨自艾,徒增可笑。” “可笑?呵呵呵……我,的确是一个不值得同情,不值得可怜的可怜之人。” 惨淡一笑,怀光望向昏暗无光的四周,风皇早已经离开了,那人的话却始终回荡在他耳边,如铜钟一般敲击着他的心。 失魂落魄一样,他喃喃自语道:“若是这一次我不再犹豫,不再有疑心,是否就能得到了呢?”目光涣散的双眸渐渐蒙上了一层冷硬深沉的黑。 …… …… “看起来就是这里里。” 徐小凤率先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仰头望着如同一幅画一般横在他们面前的梅林。 “天有四季,人有生老病死,世间万物都在命运的运转中循着规律而行,此时并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这篇开得茂盛的梅花林却违反常规,只怕其中有异。”公孙庄等人也纷纷从马上下来,前方的梅花树林极为繁密无法骑马进入。 “开得茂盛就对了,说不定这林子里住着一个梅花妖。”殷万财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朝不远处的风皇看了一眼。 兴许是为了方便行动,风皇今天并没有穿往常那些过于繁琐华贵的衣服,简简单单的一身青色劲装,身上没有一颗宝石也无半片翠玉,尽管衣着朴素仍是难掩高贵气质,简洁的装扮更是增添了几分潇洒英姿,看得殷万财眼中崇拜更甚。 怀光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时不时偷看风皇的殷万财,并未说话。 那书中只是说宗政国内有一个妖怪,并未细说这妖界中人的来历和名字,更没有说到底是什么妖修炼而成。 “前辈,我们乃是宗政四大家族修行之人,近年来人剑日益混乱,今日来此只因得高人指点,还请前辈出来一见。”公孙庄上前两步,双手抱拳,陈恳地朗声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加以运功,好让声音能够传到林子里。 寂静的山谷中一阵凉风拂过,无数的梅花花瓣自天空中打着旋儿地飘落,梅林弱花海一般随风摇摆,在风中发出一阵阵的声音,好似一个女子的低鸣浅唱,却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回应。 “看来这前辈是不会主动出来了,我们进去看看。”等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回应,徐小凤干脆举步踏入其间,在脚踩上落花的一瞬间耳畔仿佛传来一个女子悠悠的歌声,凄美而动听,却隐隐带有蛊惑的意念。 眉头微皱,徐小凤当下定了定心神,这歌声让他想起了在徐家城那时他曾经被变色龙妖怪化作的师傅所蛊惑的一幕,他盯着前方,一边对众人出声提醒道:“这林子里歌声会让人产生幻觉。” “那怎么办,我们不进去了吗?”陈玲儿问道。 “这梅花林应该是一个法阵,用来阻止外人进入。”赵清风在四人之中最为擅长布设法阵。 “赵兄可有办法化解?”徐小贝侧头问道。 赵清风走到了徐小凤的身旁,甫一踏上梅花林他顿时目光涣散抬腿就要往里走去,亏得徐小凤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赵清风。 “赵兄,你没事吧?”徐小凤担心地问道。 离开了梅花林之后那蛊惑的歌声也消失了,赵清风面色惨白,紧紧抿着嘴唇,他先是向徐小凤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而后沉声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此阵应为六欲阵。” 徐小凤一副了然的模样,接着说道:“六欲之色、形、威仪、姿态、言语和细滑所引起的食欲,凡是踏入六欲阵中的人必定会产生引起产生贪欲的幻觉,古往今来鲜少有人能顺利通过法阵,除非是斩断七情六欲之人,要么就是心性坚定之人。” 赵清风点了点头,望向徐小凤的眸光中更添几分赞扬与惊喜:“凤公子所言甚是,”他略一低头,羞愧地道,“可惜在下才疏学浅,修为有限,无力破解此法阵。” “赵兄言重了,这六欲法阵威力极大,只怕在人界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破解。”徐小凤说道。 “那我们岂不是进不去了?”陈玲儿撅起嘴巴,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哪里能就此打退堂鼓,颇为让人不服气。 四大家族的修士和殷万财都不认为自己有能力顺利破解此阵,众人不是看着风皇就是看着怀光,结果最后开口的人居然是徐小凤。 “我知道则呢么破解。”徐小凤看了眼他师傅,回忆着风皇曾经交给他的有关六欲阵的知识,说道,“其实要破解六欲阵非常简单,只要有一个人能顺利在阵法幻境中破解了自己的贪念心魔,六欲阵就会失去效果。” “话虽是这样,可是我们当中有谁能真正摒弃七情六欲,或者是意志力坚定到不受幻觉影响?六欲阵力量强大,不是说着玩的。”赵清风皱眉道,贸然进入六欲阵还是过于危险了。 “我可以试试。”说话的人是怀光。 “我也想看看这六欲阵是不是真那么厉害。”双手抱在胸前,徐小凤一脸的跃跃欲试。 风皇看了眼二人,道:“若是我们三人一同进去,只要有一人能抵挡住心魔,这阵法也就失效了。” “那不如我们大家一起……”陈玲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公孙庄给打断了,这位公孙家的大师兄比起其他人来更为成熟,考虑问题也较为全面。 “不行,我们几个人修为不足,心性不定,与其跟着进去拖后腿,不如在外面做个接应,若是有什么情况也能去找他人来帮忙。” 第六十四章 心魔梦魇 “切记,踏入这片梅林之后我们三人便会受到法阵的影响,一切所见所闻都是幻象。”风皇与徐小凤和怀光异瞳走到了梅林入口处。 怀光问道:“那破解法阵之后该如何分辨真假?” “由心辨。”落下三字,风皇抬步而上,率先走进了这片繁茂美丽的梅花林中,不过两三步之后身影就被一棵棵绽放花朵的梅花树所遮挡。 徐小凤二话不说随即跟上,怀光后脚也踏入了梅花林中。 徐小凤和风皇已经不见了踪影,怀光自踏入梅花林之中时,耳边忽的响起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音,弦弦掩抑声声思,心绪凄迷。 怀光眉头微皱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四周都是一棵棵开得正盛的梅树,朵朵粉白相间的梅花绽放在枝头,这些花朵仿佛永远也落不尽一样总是如雨一般的飘洒。 一片小小的梅花花瓣轻轻飘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刹那间似是有靡靡之音试图钻入怀光的脑海之中。 怀光随手一拂将花瓣拂去,不远处一棵梅树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怀抱琵琶的白衣男子,幽怨低迷之音正是从那男子怀中的琵琶传来。 “你就是我的心魔?” 那树下的白衣男子并未转过身也未曾回话,仿佛看不见怀光也听不到声音一样,仍是独自一人凄凄怨怨地弹着琴弦。 往前走了两三步,怀光席地而坐,双手搁在膝上,他静静注视着散落一地的花瓣,直至那树下的白衣男子将一曲琵琶弹完。 “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前来看看我?”白衣男子悠悠开了口,声音意外的有些低沉而沙哑,与漫天飞舞花瓣的梅林显得格格不入。 安静的林子里,只剩下了怀光软靴踩在花瓣与枯枝上,仿佛折了骨头,碎了心一般的声响。 一步一步,终是走到了白衣男子的身后,怀光静静地看着,专注地看着,眸光复杂地看着这白衣男子的背影。 “我记得你从前并不喜欢穿白衣,你总是说白色过于寡淡乏味,如今你却日日不离白衣,就如你从前也并非如今这般性情闲淡,”白衣男子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了积分不带情绪的浅笑,“比起白色,你更喜欢深色的衣裳,正如同飞扬俊逸才是你的本性。” 怀光冷声道:“你只是一个幻觉。” “我是一个幻觉,那你呢?如今的你已经不像是你了,更像是曾经的我,喜着白衣,闲适自得,因为失去了我,所以才想将你自己变成我的样子寄托相思么?” “我?我是一个备受煎熬,永世不得超生之人。”怀光缓缓抬起手触碰着白衣男子的肩膀,指尖残留积分眷恋,他喃喃道,“即便这只是幻境,你只是我零碎记忆拼接出来的幻觉,我也……很高兴能见到你。” “见到我?你确定你想见到我吗?”低低笑了两声,凄迷幽怨的浅笑似是寒风吹起。 一瞬间,原本普普通通的梅林在刹那间染上了血红,地上堆积着的花瓣仿佛鲜血弥漫,瑰丽凄美,宛如人间地狱。 背对着怀光的白衣男子癫狂一般地笑着转过身来,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容,满布伤痕看不到一片完好的皮肤。 即便知道这只是幻觉,怀光仍是如同被刺痛了一般往后踉踉跄跄地退了两步,嘴唇微颤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痛苦地看着白衣男子可怖的丑陋面容。 “怀光,我好看吗?你会想看到这样的我吗?你为何要弃我而去,一走多年都未曾回来看我一眼,你可知道我最后是怎么死的?” 鲜红的血顺着沟壑般的伤痕从面上滴落在洁白的衣服上,晕开来,成了一朵朵的血色梅花,染血的双手拨动琴弦,凄迷之音中,男子沙哑的声音悠悠响起:“我毁了自己的灵珠,我亲手毁了自己的面容,我被你的同门师兄弟们丢弃在后山。” “我的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我躺在冰冷孤寂的林子里看着无边无际的苍穹,陪伴我的只有等待我咽气之后想要将我分食的野狐野狼,它们闻着我身上的血腥味儿凑了过来……” “别说了!别说了!”双手用力捂住了耳朵,清淡闲适的外壳终是被记忆深处残忍的画面所割裂。 浑身不停地颤抖着,如同坠入万里寒潭一般不见光明,怀光跪在地上仰起头笑了起来,笑得凄惨,笑得肝胆寸裂。 “如果你爱我,为何不来与我相聚?”白衣男子朝陷入疯魔的怀光伸出手,“怀光……” 笑声渐渐停歇,发红充血的双眼渐渐被一层冷硬的黑所覆盖,怀光往前一步伸出手似是要握住白衣男子的手,但他伸出去的手最终滑过白衣男子的手臂直至死死掐住了对方的脖颈。 白衣男子痛苦地仰起头来,面上唯一完好的一双清澈眼瞳满含幽怨地看着怀光,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招致这样的对待。 冰冷的声音如同钢刀,锋利,坚硬:“你只是一个从我记忆碎片里拼凑而成的幻觉,你并不是真正的他,他从不哀怨得像个怨妇,他也从来不会称呼我为怀光。” “你终究不是他,你不是他……他是那么的美好,为何我当初会那么傻,那么傻的没有发现?”一遍遍重复好似入魔了一般。 目光扫过白衣男子可怖的面容,怀光的眸光变得柔软了一些,手上的力道却与之相反渐渐增大:“我失去了他,但我终将会寻回他,无论是黄泉地狱,还是碧落九天。” “没有人……” “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和他在一起。” …… …… 没有幽怨的歌声,也没有凄迷的琴音。 举步之间,落英缤纷,花雨飘落。 好似游赏一般,风皇双手背负身后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身旁的一棵棵梅花。 “至洁至圣的气息,无暇无垢的天尊,这肮脏纷扰的俗世凡尘并不适合你。”一个女子悠悠的声音自林中四面八方传来,似云雾,似花香,飘渺而优美,藏不住的寂寥与伤悲。 “好久不见,落梅,可还好?” 话音刚落,风皇前边不远处的一棵梅花树下渐渐出现了一个女子,堆云砌黑的乌丝,头绾风流别致飞云斜髻,清冷高雅,宛如寒梅一般暗香流动。 孤傲的容颜染上一抹苦笑,落梅微微垂首朝着这神界之尊,六界之主作了一揖:“难得天尊还记得奴家的名字。” “曾经的妖界之主,风华无双的奇女子,我又怎会忘记?”一语道出了梅林主人的身份,风皇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女子。 “往事已随风而去,天尊又何必再提,奴家如今不过是飘零在凡间的一只梅花妖。”女子浅浅一笑,笑意却未曾爬上眼角眉梢。 “你可知道我为何而来?” “知道。” “你可甘愿?” “若奴家说不甘愿,天尊会放了奴家吗?”清脆笑声好似一串风中摇动的银铃,冲着风皇眨了眨眼睛,女子竟是透出几分娇俏来。 风皇摇了摇头:“不会。” “是啊,既然横竖都是一样的结局,奴家又何必做无用功呢?”低声莞尔,落梅走至旁边的梅树,纤手素掌轻轻抚上凹凸不平的褐色树干,暗淡无光的眼眸因回忆而闪动几分满足与幸福,“我活得已经够久了,该得到的不该得到的,都曾拥有过,于落梅,此生无憾。” “自从他阳寿尽,离我而去,我便日日夜夜守着这片载满我与他记忆的梅花林,若是落梅的一条命能换得苍生安康,天下太平,他若泉下有知,必定也是高兴的。” 万年前六界之乱,风皇率领神界平定天下,设下四大封印封锁四界,妖界之主就此失踪。 谁能想到,当年叱咤风云,风华无双的妖界之主竟然会为了一个凡人舍弃自己的权力与地位,甘愿独自一人留在人间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女子。 百年好合的幸福于落梅而言不过转瞬即逝,当所爱之人离开人世之后,于留下的女子而言,便是无尽的孤独与寂寞。 守着这一片梅花林,日日夜夜,回忆着每一幕他与她的美好。 不变的清丽容颜,心却已苍老。 那么多年了,也该结束了。 “他不会高兴的。”风皇沉声说了一句。 “他毕生追求便是悬壶济世,拯救苍生,天尊又怎知他不会高兴?” 就算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法力的凡人又如何,她仍然记得他温柔如三月春风的眸光,他的胸怀,他的医术,他的一切都令她如痴如醉,直至与他相爱相守,她才明白她过去不过是虚度光阴,纵然知道他们终有分离的一刻,也无法阻止她对爱的渴求。 “他爱苍生,可他也爱你。”风皇凝视着落梅,一字一句地柔声道,隐藏了眼底的几许伤悲。 女子似是受了惊一般一怔,两行清泪顿时溢出了眼眶,蓦地一下子笑出声来:“奴家从未想过,这番话竟然会从天尊口中说出,别人都说你是真真正正脱离了七情六欲的无情无心之人,如今看来,只是那些人未曾遇到你,未曾读懂你罢了。” “我已是将死之人,看在奴家甘愿送上瑰灵的份上,天尊可愿意将你的故事分享于我?”就刚才那么一瞬间,这位曾经的妖界之主分明看到了风皇眸光中一闪而逝的伤悲。 第六十五章 实践出真理 于风皇,落梅知道多少呢? 她最初听闻到他的名字,是从一个传说之中。 天地初始,混沌未开,降生双子。 风皇便是其中之一,代表着永恒的光明,不变的希望,至洁高贵,无垢无瑕。 她最开始遇见他,是在六界混战之中。 手持神兵,从天而降,丰神俊朗,神威赫赫,无人能挡,是为神界之主,天尊。 有多少人憎恨他,就有多少人爱慕他,这天地之间,关于他的传闻却总是那么少,少得让人时常忘记了这样一个男人的存在。 今日一见,她惊讶于这传闻中的神界之主竟拥有极强的洞察力,对凡人情感的细微认知,以及那眼眸中属于凡人的细腻伤悲。 “我曾爱过一个人。”这并非是什么需要特别保守的秘密,对于面前甘愿为天下太平而牺牲自己的女子,风皇给予尊重,也给予敬重。 “莫非这便是东皇太一发疯的原因?”眸光闪烁狡黠,落梅笑得扬起了嘴角,“世人都说你们兄弟二人视对方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可在我看来,他有多恨你,就有多爱你。” 在妖界的时候,当年还是妖界之主的落梅曾经与东皇太一有过一段时间的认识,那是六界混战的发生,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东皇太一在背后做手脚。 落梅仍然记得,那时候有人试图讨好东皇太一而在其面前用言语侮辱风皇,东皇太一勃然大怒,竟是将那人活生生虐杀,其手段之狠辣让落梅都不禁心头一凉。 自那时开始,落梅就知道东皇太一对他的兄弟风皇并不只是单纯的恨。 “他太过于偏执。”眉头微皱,风皇似乎不太喜欢听到东皇太一的名字。 “你爱的人……他还在吗?”觉察出风皇的不悦,落梅没有再提东皇太一,心里却认定东皇太一和风皇所爱的人有关系。 以东皇太一那偏执到疯狂的性格,再联系风皇先前的神情,只怕风皇所爱的人已经…… 没有回答落梅的问,风皇反问道:“在私情与大义之间,你会如何选择?” 擅长揣摩他人心思的女子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她渐渐蹙起眉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绝尘飘逸,庄严高贵,六界之主。 风皇拥有六界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样的人,注定也是孤独的,高傲的,无坚不摧的。 无坚不摧,却也不代表不会刀剑劈砍上去不会留下伤痕。 她仿佛看到了他藏在层层坚冰下的心,仍旧平稳有力,却又一条深深的、鲜红的伤痕,无人诉说,只属于他自己。 “这就是你那么肯定,若是我为苍生而死,而爱我的人不会高兴的原因,对吗?”落梅并未流露出悲怜的神情,面前的男人并不是一个需要他人去同情的存在,她只是感觉到了他的无奈,他的坚韧,以及他的苦涩。 “你在大义与私情之间选择了大义。” 将太平留给他人,将伤痛留给自己。 几片花瓣落在了风皇的头发与肩膀上,无声滑落,他缓缓阖上眼眸似是要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声音依旧低沉而略微沙哑,像黑夜沙漠里的一粒粒金色沙子,于夜色中也只剩下黯淡:“我并不后悔我所做的选择,我只后悔,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爱他。” 他恨东皇太一,恨东皇太一因一己私心发动六界混战,令天下太平不再,死伤无数; 他更恨东皇太一将他缠住,直至最后,他连小乌鸦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他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告诉小乌鸦,他并不是无情无欲,他只是不懂得凡人的情感,不知道那莫名萦绕心间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上一世,徐小凤终是为他战至最后一刻,离他而去; 这一世,风皇不会再让相同的事情发生,永远不会。 “我知道了。”扬起动人笑容,落梅知道为何风皇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四大封印已经存在了万年之久,再强大的力量也有耗尽的一天,一万年前神界牺牲了四大神兽,也牺牲了一只代表着厄运与死亡的黑色乌鸦,一个来自于天尊手中的杀神,一个人形神器--黑乌。 近年来人间妖魔鬼怪活动频繁,神界需要新的魂灵注入四大封印。 这一次,风皇会亲自动手,他要他的大义,也不准备牺牲他的私情。 留在凡间来自四界的四个人,便是他和徐小凤的目标。 落梅望向梅花林的某个方向,似是看到了什么,笑吟吟道:“与你一同前来的两个人都很特别。” “曾经我不是很能理解,为何你要费心费力地维护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生灵,现在,我明白了。”轻轻一叹,女子朝风皇温柔一笑,漫天的梅花飘落似雨吹落在她身上。 梅林中传来了女子的最后一句话:“风先生,若是见到了那只老狐狸,替我告诉他一句话,落梅不值得他等下去。” 倏然间天地旋转,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白光,整个梅林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原本不停飘落如同无尽泪水的梅花花瓣都化成一朵朵俏丽的粉白花朵开放在枝头,寂静的林中偶有清脆的鸟鸣声声,宛如一个人间仙境。 一阵悠悠琴音自不远处传来,风随之而动,云随之而移。 风皇忘了过去,心知此时梅林中的一切,都是落梅过往最美好的回忆。 一袭白衣飘飘,俊美面容宛如误下凡尘的天人,随性潇洒的男子于梅树下席地而坐,素手执琴,十指挥洒,那音波便扩散了去,仿佛是水纹一般散开。 这便是当年落梅所爱着的那男子,即使过了数千年,也深深扎根在记忆里不曾忘却,一如往昔般美好。 一个女子一生所求就是这般简单,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不要什么位高权重,只愿她能与他一直停留在初见时的那一刻直至永恒。 落梅在他身旁娇羞胆怯地坐下,一双如水的眼眸里只有他一个人,当那琴声响起时,当他对她微微一笑时,他便成了她的天下,她的所有。 即便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幻境,也不要让她醒过来。 落梅的手颤颤巍巍地伸了出去,弹琴的男子停止了抚琴,温厚的手掌紧紧贴着她的,十指紧扣,唇角一抹娇羞的浅笑。 一生所求,不过这一刻罢了。 昔日重现,让她带着这最美好的记忆永久的,闭上眼眸。 女子化作一阵尘烟于风中消散,一颗凝聚着落梅魂灵的万年灵珠飞落于风皇的手中。 “多谢。” 缓缓收起了手掌,静静看着已经没有半抹人影的梅花树下,片刻之后,风皇将灵珠收起之后折身朝刚才落梅望向的方向走了过去。 …… …… 走进梅花林没有多久,徐小凤就碰见了他的梦魔,只是这梦魇未免有些太明显了。 当他在梅花林里看到一条冲着他摇尾巴的金毛犬,还看到一辆和四周优美景色格格不入的兰博基尼时,徐小凤顿时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一直都在梦想着能开着这辆车,载着我师父去海边兜风,没想到还真的出现了,这六欲阵果然厉害啊!”徐小凤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熟门熟路地拉开了车门,坐在里面握紧了方向盘却没有踩油门,这一踩油门还不得撞上树? 才刚刚坐下来没多久,徐小凤一偏头突然发现副驾驶的位子上多了一个人,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师傅? “厉害厉害,连我师傅都能变出来,不过既然把我师傅都变出来,就不能让我师父的衣服变一下?比如说脱了什么的……” 嘿嘿笑着,徐小凤伸手就朝旁边的男人摸了过去,他“师傅”笑了笑往旁边躲开,出声道:“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现在可以肯定你不是我师傅了,第一,我师傅早就知道我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第二,我师傅可不会拒绝被我碰。”一边哼着歌儿,徐小凤一边打开了车里的音响,残存在他记忆深处最喜欢的流行歌曲很快响了起来。 徐小凤嫌弃地看了眼身边得冒牌货,手肘压在方向盘上单手杵着脑袋:“可惜你是假的,如果你真是我师傅就好了。” “我看不到你的过去,你的记忆零零散散,你的心里也没有徘徊和犹豫……”冒牌货自言自语一样的说着。 短促一笑,徐小凤好奇的说道:“你还能看到什么?” “看到你对你师傅生死不渝的爱。”伴随着这句话,冒牌货渐渐变得透明了起来,带着一脸不属于风皇的笑容消失在徐小凤的眼前。 金毛,兰博基尼……也随之消失。 等等,他师傅并没有消失,这不是正朝自己走过来吗? 徐小凤挑了挑眉,看着那由远及近,因一身深色劲装而显得格外性感的男人朝自己走了过来,直至走到离他不足两步路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眨了眨眼睛,徐小凤从头到脚地上下打量着对方,缓慢而细致的注视之下,惊叹地啧啧道:“这一次比刚才的冒牌货真实多了。” 徐小凤自己往前走了一步缩短了他和男人的距离,他伸手直接就摸了过去,连连感叹:“幻象都是这么真实的?那为什么不应该出现一张床呢,还有,我心里明明想的是只穿着一件薄衫,里面什么都没有的师傅,可不是现在这样裹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的师傅。” 轻轻挑了挑眉,风皇略微扬起了唇角,眼眸半眯,沙哑的声音故意放得低沉而缓慢:“是真是假,你又要如何分辨?” “当然是实践出真理啦!”狡猾一笑,徐小凤双手抱住了男人直接吻了上去。 第六十六章 的确冒犯 “看来是真的了。” 轻轻揉着自个儿被揍了一拳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徐小凤哼哼唧唧地喊着疼的同时,也赶紧朝已经转身离开的师傅跟了去。 梅花六欲阵就这么破了,最初进入阵中的三人都没有受什么伤,也各自识趣的没有开口问对方都在幻境里遇见了什么,无论他们遇见了什么,最终都凭着各自的意志力走出了六欲阵的幻境困扰。 徐小凤去林子外边儿喊公孙庄他们几个人,林子里只剩下了怀光与风皇二人。 苍穹之上,云雾拨开,暖阳和煦,雪梅飘飞。 凉风拂过,没有了梅妖法力维持的梅花开始一片片的凋零,一片片的飞落,乘着风仿佛在低语浅笑,并不因此时的凋零而落泪,却像一个个归家的孩子,回归原点,从头开始。 风皇伸手去接住这一片片梅花,他细细端详着掌心的一片残梅,好似听到了梅花精悠悠的歌声,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哀怨,仅仅是一个女子如黄鹂鸟般清脆悦耳的歌声罢了。 淡淡一笑,将掌心中的梅花花瓣洒落空中,悬挂在嘴角的一抹笑意直达眼底。 风皇回过头时便看到怀光正看着他,后者并未因为被人发现自己在偷看而显露尴尬难堪,怀光平静的说道:“我感觉不到梅妖的气息,六欲阵消失,那梅妖也跟着消失了,我们此行岂不是白来了?” 轻轻抚上了已经凋零的梅树,风皇轻叹:“凋零非是结束,落花化为春泥,来年便是满树花开。” “风先生也有感慨之时?”怀光举步朝男人走了过来,温暖的阳光自树叶缝隙间落下化作碎金子一般的星尘洒落在他的发间。 “我不该有?”风皇反问,看着白衣男子离他越来越近。 对方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一步又一步,直至他们之间只剩下不足一步路的距离。 “无意冒犯,在下只是好奇,如先生这般清冷之人是否也会爱上一个人。” 尽管怀光的语气十分客气温和,这问题仍然不会让风皇觉得高兴,听起来就像是不认为他会有感情一样。 “阁下的问题,的确冒犯。” 不客气的回了一句,风皇目光越过怀光朝白衣男子身后望了过去,徐小凤已经领着公孙庄等人过来了。 见其他人来了,怀光又换上了此前的冷淡模样,往旁边一站拉开了他和风皇过于靠近的距离。 六欲阵已破,林间的飞花似飘雪一般飘落不断,众人继续在梅林中穿行。 徐小凤有些厌烦地瞥了眼一直死死跟着他师傅的殷万财,刚才回到林中的时候他以他那超出常人的视力看到师傅和怀光面对面地站着,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过于贴近的距离总会徐小凤感觉怪怪的。 原本想和师傅说说话,奈何这殷万财跟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他师傅不放,徐小凤根本没有机会单独和风皇谈话。 在林间行了一段路之后,没过多久,众人便看了一间简陋却很温馨的林间小屋。 已经知道梅妖消失的怀光率先走进了木屋之中,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之后,众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若不是这木屋在梅花林里,他们还以为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房屋,屋子里陈设简单,普通人家有的这里也有,若说让他们有所惊讶的应该还是书房。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医术,莫非那妖怪还是一个大夫不成?”陈家本就以医术闻名,陈玲儿一看到这些医书就走不动路了,好似看到珍宝一般捧着一本本的医术惊叹连连。 徐小贝蹙着眉头,一边说着,一边朝旁边的怀光望了过去:“若是住在这里的前辈已经离开,或者是仙逝了,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几日相处下来,她已经习惯去参考怀光所说的话,所做的决定。 徐小凤看在眼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怀光和他师傅过于靠近了,他现在看怀光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惜当时怀光是背对着他的,不然还能看看当时怀光的表情是什么。 离开了书房,徐小凤来到了木屋的卧室里,不大的房间布置得十分温馨,墙壁上还挂着几幅梅花图,也不知道是不是出自房屋主人。 虽然他们这会儿的任务是看能不能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徐小凤却不大想破坏这间房屋的摆设,这里有山有水,风景绝佳,倒是一个不错的隐士之地。 往床榻边坐了下来,徐小凤双手撑在两旁止不住的去想,他日要是他和师傅也归隐天下了,住在这样的地方也不错吧。 想着想着徐小凤就傻笑了起来,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床边,拍着拍着突然一个东西“啪”的一下从榻上掉在了地上,徐小凤低头一看,地上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本书。 “不会是什么武功秘籍吧。”喃喃自语着,徐小凤弯腰将约莫一指厚的书本捡了起来。 …… …… “所以,这位妖界的前辈只留下了一本书。”公孙庄等人站在木屋的小桌旁,那小小的一张桌子实在不够他们几个人围坐的。 他们在木屋里搜了一阵子,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除了徐小凤在卧室里翻到的一本书。 “还是一本我们完全看不懂的书。”陈玲儿跟着吐槽了一句,秀眉微蹙,娇俏的小脸上满是失落,“这书本上的文字我从未见过。” 其他几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刚才都看过徐小凤手中的书本了,无一例外,对于书本上的文字别说读懂了,他们看他都没有看过。 “风先生,怀光前辈,二位知识渊博,见多识广,不知道可了解这书上写的是什么文字?”其他人碍于四大家族的颜面不好意思开口,徐小贝可不管这些,在场最有可能看懂这书的人也就是怀光和风皇了。 徐小凤也朝他师傅看了过去,他自己刚刚也看过这书,结果就是完全看不懂。 好歹他上辈子也算是精通多国语言的人,原本想着既然穿越来此,说不定也会有用到上辈子语言的机会,好吧,现在突然出现了一本天书,还真的就是一本他完全看不懂的天书。 怀光摇了摇头,惭愧地道:“实在抱歉,在下也从未见过这种特殊的文字。” 徐小贝略有些失落,竟然连怀光也不知道,那世间还有谁能看懂这上面写的那是什么,即便他们拿到了这本书,可若是看不懂的话也没有任何帮助。 “会不会是妖界的文字?”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溜溜一转,陈玲儿灵机一动。 “不是,我过去在擒拿妖魔的过程里见过妖魔两界的文字,并非书本上所写的。”怀光给予了否定。 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了,公孙庄不情不愿地对风皇问道:“风先生一直不说话,莫非知道这书上的陌生文字是什么?” 纵然公孙庄已经放弃与徐小凤这位宝灵合修的想法,他也不会对和徐小凤过于亲近的风皇有什么好的看法,骨子里仍旧是排斥与不喜。 “是有一个想法,但我并不能确定。”风皇抬起头淡淡扫了眼众人,而后缓声道,“书上的文字的确如怀光所言并非是妖界的文字,不是魔界的文字,不是鬼界也不是仙界。” 说到此处,风皇便停了下来。 坐在靠窗的桌子上的徐小凤黑溜溜的眼珠子一动,弹了个响指,出声道:“既然不是人魔妖鬼仙,那就只剩下一个神界了!” 陈玲儿惊得目瞪口呆:“神界的文字?一个妖难道还会写神界的文字?!” “这书不一定是住在这里的妖界前辈所写,说不定是她从神界得来的。”沉默寡言的赵清风在思虑片刻之后,也提出了他的想法。 神界的文字,那师傅肯定能看懂了。 徐小凤悄悄看了他师傅一眼,风皇平静的模样看着可不像是要坦白身份。 “假如这本书真的是来自神界,可、可我们去哪里找能看懂这本书的人?”徐小贝一脸的纠结,他们隐约能感觉到这本书很重要,最糟糕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你明明知道这书可能会对天下太平起到不小的作用,可你偏偏看不懂它,即便它就在你的手里。 众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将这本可能是神界的书送至宗政朝廷,一来这本书份量太重,落在任何一个人一个家族的手里都不能让其他人安心,送到朝廷里是最好的办法。 二来,听闻国师见多识广,博学多才,说不定能看到上面的神界文字。 至于最后,即便国师看不懂,以朝廷的力量也方便寻找能看懂此书的人。 怀光虽然来自傲北,但他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既然书是他们一起找到的,最终自然是一起送到皇城。 况且原本也和隆庆王爷约定好了再冬天结束前齐聚宗政皇城。 第六十七章 心怀不轨 “怀光明日就将启程回傲北,下次与风先生再见只怕要等明年开春之后了。” 一袭白衣的男子再一次独自一个人前来拜访,离开了梅林之后众人回到陈家的北望山休息,休整两天之后再启程前往宗政皇城。 虽说修仙之人向来对国家看得不算太重,但此事既然牵扯到了国与国,身为傲北国人的怀光并不方便与徐小凤等人前去宗政皇城。 “阁下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开春之后前去傲北?”几个时辰以前徐小凤就说有事要离开一会儿,此时只有风皇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 “如果我说是直觉呢?”晚秋初冬下的冷月洒在白衣男子的身上,兴许是明天就要离开了,怀光也渐渐放开了他藏着掖着的笑容,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未曾出现的温暖与柔情洋溢在怀光的眼角眉梢,即便是冷冷夜风也吹散不去。 风皇眼中显露出几分淡淡的疑惑来。 凝视着男人,怀光自唇间流出的声音柔滑得好似丝绸:“你和他很像。” “他?”怀光过于轻柔的声音让风皇觉得有些怪怪的,却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 “我曾经放弃,并且失去的那个人。”双眼凝视着风皇,那藏在眼底的深情伴随着低缓温柔的声音混在夜风里,飘落至了风皇的耳畔。 眼中的疑惑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换上几分凌厉,风皇凝重了面色,带有斥责意味地沉声道:“阁下看清楚,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 “我知道说了这番话,风先生必然会对在下有些不好的看法,明天我就要离开了,我不想留下遗憾,这些话我不得不说。”似是早已经料到风皇全然拒绝的冰冷态度,怀光轻叹一声,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是他。” “你执念太重,若是因为我与他略有些相似就移情于我,你又如何对得起你与他曾经的情分。” 风皇此前有些疑惑为什么怀光这阵子总是没事儿找他说话,倒是没想到,怀光将他与怀光自己曾经爱过的那名男子重叠起来。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告白”,风皇难免有些惊讶。 “风先生此前不也曾经告诉过怀光,过去的终要放下,唯有放下才能走得更远,看得更高,”往前走了两步,怀光看着男人继续说道,“我已经放下了。” “你只是将我当做你失去之人的替代品,不停的在他人身上寻找相似的痕迹,这不是放下,这是执迷不悟。”看着和自己越来越靠近的白衣男子,风皇眉头微皱,“修行之人最忌于此,阁下恐有坠魔道之危。” 如白天那般又站在了距离风皇一步之遥的地方,怀光朝男人伸出手去:“风先生仁慈善良,何不拉在下一把?” “宗政到傲北路途遥远,阁下何不早些回去休息?”语气冷硬,风皇开始赶人。 眼眸似是蒙了一层尘灰,怀光讪讪一笑,低头看着自己伸出去却无人理会的手掌,喃喃道:“是怀光唐突了。” “你知道就好。” 听到风皇的这句话,怀光蓦地一下笑出声来,眼中阴霾一扫而光:“风先生总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下要休息了,阁下请便。” 衣摆在半空中随着男人转身的动作而划出一条白线来,还未走出一步,风皇眼神一变,迅速转过身一把握住了怀光伸向自己肩膀的手。 眼神交汇的瞬间,怀光带有歉意地一笑,反手握住了风皇玉骨般冰凉的手腕:“风先生在夜里总是穿得这么少,可知道每一次怀光都在担心先生着凉。” 眼神一冷,风皇正打算运功将怀光震开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徐小凤双手捧着一个砂锅低头小心翼翼看着路,出现在了小院子的门口。 瞥见风皇一瞬间的松懈,怀光握着男人的手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带,过大的力道,过于突然的举动,风皇脚下几个踉跄未来得及站稳竟是被怀光直接拉入了怀中。 风皇似是一愣,竟然也没有怀光想象中的立刻挣脱,眼里一喜,怀光干脆搂住了男人的腰,感叹一般地轻轻将下巴压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好似而后青草折断的淡薄的清香在鼻息间若有若无,这气息…… 就在怀光想要把怀里的男人抱得更紧一些的时候,一股凶悍的力量宛如愤怒的猛兽挣脱锁链一般直取他的后背。 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怀光放开了风皇转过身直接送出双掌,掌风相接的瞬间四周林木皆因灵气的震动似是遭遇风暴一般摇晃不止。 对上了徐小凤恼怒的目光,怀光毫不掩饰地露出得意而挑衅的笑容,这让一回来就看到师傅和怀光抱在一起的徐小凤更是气得不行,想到他三姐竟然还倾心此人,徐小凤掌下毫不留情,竟是与怀光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不大的小院子里一阵飞沙走石,回过神来的风皇看着这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眉头微皱,目光在掠过怀光时又浮出几分不解和疑惑。 “此地是北望山,你们想被陈家赶下山不成?”风皇长袖一甩,一股无形的力量直冲徐小凤与怀光,这力道不大不小,倒也足以让徐小凤和怀光各自分开。 “告辞!”不在看徐小凤,怀光含着笑意深深朝风皇看了一眼,故意说出让人误会的话来,“我在傲北等你。” 风皇严词道:“下一次再有冒犯,我会亲自动手。” “何必,只要你开口,就算是要我一条命又如何?哈哈哈!”仰天长啸,怀光纵身一跃离开了小院。 徐小凤气得牙痒痒,朝着怀光离开的方向狠狠瞪了几眼,又回头看看低着头兀自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师傅,心如针扎,扭头就要追出去。 “小凤,回来。” 出声制止了徐小凤,风皇转过身朝房间走了去:“跟我进来。” “我--”狠狠咬了咬牙,在原地踩出两个坑来的徐小凤最终还是憋着一口气将院子的门关好,阴沉着一张脸把放在地上熬了好几个时辰的鸡汤抱在怀里,气郁地跟着师傅回到屋子里。 …… …… 深秋初冬,天气渐凉,尤其是他们住着的这北望山,山高风大。 好不容易能歇息两天,徐小凤今儿个一回来就琢磨着要给他师傅煲个汤。 别人不是在喝茶就是在房间里泡澡歇息,徐小凤好说歹说的跑去找陈玲儿从后山抓来了一只鸡,在厨房里里外外地忙活了大半天,累得浑身汗淋淋的也没有半句怨言,满心欢喜地抱着一锅鸡汤回来,只要看看他师傅能喝上一口,你就心满意足了。 师傅他是看到了,还看到怀光那个家伙竟然、竟然把他师傅抱在怀里! 进了屋子,徐小凤将还盛着鸡汤的砂锅摆放在了桌子上,他想问他师傅,为什么不推开怀光,为什么不让他去追那个该死的混蛋! 当他看到怀光抱着他师傅,而风皇竟然没有立刻把怀光推开反而任由对方抱着的时候,徐小凤真是要气疯了。 “师傅,那个混蛋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徐小凤首先想到的就是怀光对风皇动了手脚,不然他师傅怎么会没推开怀光,这根本不合情理。 风皇在一旁的竹藤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低垂着眼帘缓缓摇了摇头,似是有什么事情困扰着一般。 “怀光有些不对劲。” “他、他竟然敢对你动手动脚!这种人当然不对劲!我看他从一开始就是心怀不轨!”徐小凤气闷地用力坐在一旁的板凳上,恨不得把板凳给砸碎了似的。 “他的灵气虚虚实实,令人琢磨不透。”对徐小凤的话没有多大反应,风皇眉间皱起几条纹路来,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若不是刚才怀光和他贴得那么近,他都觉察不到怀光身上那诡异而又藏得极深的灵气。 “他的灵气并不纯粹,我甚至感觉到了一丝阴暗潮湿的气息,此人只怕不简单,甚至有可能……” “师傅!” 风皇还在仔细辨析着怀光身上的灵气,分析怀光的来历,他的喃喃自语突然就被徐小凤给打断了。 风皇微微一愣,借由彼此灵珠融合后的连结,徐小凤的情绪起伏能直接穿过他设下的防护直接击中他的心灵。 此时,身为天灵的徐小凤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他的情绪了,这些情绪如翻涌咆哮的滔天海浪一般脱离了他的控制,奔腾着,吼叫着直接朝他的宝灵扑了过去。 不满,嫉妒,愤怒与担忧…… 种种情绪纷涌而至,仿佛突然有暴风雨击打在风皇的身上,即使是心性平稳如风皇也禁不住身体一颤,在他和徐小凤融合灵珠建立了魂灵与魂灵最直接的连结之后,徐小凤的情绪便能直接击中他最柔软的灵魂深处。 徐小凤刚才还气得快要浑身冒火,此时看到风皇突然一下子身体发抖脸色发白,吓得他立刻从板凳上起来冲到了风皇的身旁扶住了男人:“师傅!” 第六十八章 误会解除 负面阴暗的情绪迅速被担忧与怜爱所覆盖,积压在身上的冰冷颤抖也随之消失,风皇松了一口气,暗自后悔刚才忽略了徐小凤的同时,也震惊于他的徐小凤的连结竟然会这么强。 “别担心,我没事,小凤,你先抱我到榻上。”主动朝徐小凤伸出双手。一半的原因是他还有些不太舒服,另一半则是借由彼此的接触让徐小凤尽量把情绪稳定下来。 或许他应该告诉徐小凤,他们之间已经连结的事实了。 轻叹一声,风皇只能说他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自作自受了,若是他早一点告诉徐小凤,现在也不会被徐小凤暴怒的情绪影响到身体发抖的地步。 什么生气,什么质疑,什么嫉妒。 此刻都化作烟云消散得一干二净,将师傅视若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抱到了身边得榻上,徐小凤握着风皇冰凉的双手守护在旁,直至风皇恢复了气色之后才有离开,到旁边给他师傅盛了一碗鸡汤。 “你熬的?” 碗还没有送到他的面前,风皇已经闻到了那股诱人的香味。 “嗯,我拜托玲儿姑娘带我到后山抓了一只鸡,还找到了其他一些野味,师傅,你喝完汤暖暖身子。”跟个小媳妇似的,徐小凤双手端着碗坐到了榻边,他低头自己先尝了一口,发觉还有些烫,用汤勺小口小口地轻轻吹着。 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汤勺,风皇摇了摇头,轻声道:“为师没事,自己来就好。” 风皇伸手要去接碗,徐小凤一手拿着碗往旁边避开,一手将汤勺送到了风皇的嘴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师傅:“你总是说没事,却又不肯告诉我多一些。” 隐隐有些抱怨的语气。 微微怔了怔,没有回话,也没有再去试着把碗抢过来,风皇垂下眼帘,双唇微张含住了汤勺,鲜香的热汤顺着喉咙而下,温暖了他的四肢百骸。 风皇抬头望向徐小凤:“是我不对。” “师傅……我一直相信有些事情你不告诉我,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不会无理取闹地强求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但至少……不要让我那么担心你,让我多了解你一些,更多一些。” 低下头避开了风皇带着略带诧异的目光,徐小凤抬起汤勺又给师傅送了过去,看着风皇乖顺地低头喝下了他熬煮的鸡汤,心头暖暖的只剩下满足。 “我原本想,我可以有耐心,慢慢地去了解你,陪着你直到有一天你我坦诚相待,”轻叹一声,徐小凤苦笑着说道,“可自从在殷家堡的那天晚上你没有推开我开始,我就变得越来越没有耐心,你知道我有多想了解你么?” 真诚的目光满含坚定,仿佛也破解开了风皇的壁垒直接击穿了他的心脏一般。 “你可有怨我一直对你有诸多隐瞒?” “没有,你不告诉我自然有你的理由,不管你信不信……”眸光闪动,徐小凤盯着风皇看了又看,似是要面前的男人给刻印在眼中心底一般,他蓦地一笑,“我信你,师傅,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信任。” 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徐小凤的这番话并不比刚才带给风皇如同暴风雨一般的情绪冲击来得温柔。 他能感觉到他的心脏跳动,血液加速流动,心里仿佛又千万只蝴蝶一般扑腾着翅膀要从他的身体里飞出来。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往后坐直了身子,风皇伸手按住了徐小凤的腿,张了张口没有立刻说出来,嘴唇上下翕动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把他隐藏多日的秘密说了出来,“我们已经融合了灵珠。” 徐小凤以为风皇要告诉你一些关于怀光,或者是白天发现的那本神界书的事情,当听到师傅开口说出“融合”二字的时候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眨了眨眼睛,有些呆愣的问道:“融合了……灵珠?” 不过是宝灵天灵,还是合修,或者是融合灵珠,徐小凤始终没有太深刻的体会,知道现在也有些没弄明白。 他略显呆愣的反应让风皇的双唇抿得更紧了,偏过头望向只剩一池清冷月光的窗外,风皇的声音在夜色里略显沙哑,仿佛一颗颗金色的沙子磨蹭着徐小凤的心尖儿。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唯有天灵与宝灵才能合修,也唯有天灵与宝灵才能融合灵珠,融合灵珠之后,天灵与宝灵会建立一种超脱一切存在的连结,在这样的连结之下,彼此会受到对方情绪的影响。” 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风皇瞪了眼旁边的徒弟:“你刚才冲我而来的质问、愤怒与不解,这些过于负面的情绪就如同一把剑一样直接刺入我的脑海之中。” 这话一说完,意识到师傅刚才的发抖和脸色苍白都是他的错,徐小凤的脸都白了。 “作为与你连结的 宝灵,我无法构建起防御阻止你情绪的渗入,与之相应,我的情绪也能影响到你,”语气低了几分,似是有些闷闷不乐一样,风皇轻轻皱了皱眉头,“只是我向来情绪控制得当,你因此没有感觉到罢了。” 连忙把剩下半碗的鸡汤放到了一旁,徐小凤回到榻边握住了风皇已经渐渐温暖起来的双手,即便刚才的事情是他的无心之过,可一想到他竟然伤害到了他的师傅,徐小凤简直想抡起一块砖头往自己脑袋上砸下去。 “师傅,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两道寒光直射徐小凤面门,风皇冷声道:“告诉你什么?告诉你,在徐家城的那一晚我为了救你与你融合了灵珠,而你在隔天全然忘记了自己那一晚曾经做过什么。” …… …… 徐小凤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炸了,师傅,师傅刚刚说了什么? 无数的画面划过他的脑海:如山峦般起伏的身体,似海藻般缠绕在他指尖的长发…… 那些如梦似幻的美好画面并非是一个梦,而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徐小凤脸上表情来回变换,先是呆愣,而后是惊讶,接着又是恍然大悟,直至现在的喜悦兴奋。 “我没有忘!师傅,我没有忘,我就是……就是以为那是一个我日思夜想下的一个梦。”做了一个深呼吸,徐小凤紧张激动得额头冒汗,他往榻里边儿坐了坐,直勾勾地凝视着风皇的双眼。 被徐小凤的反应有些吓到,风皇看着他的徒弟眨了眨眼睛,这般毫无设防的微小举动让徐小凤嘴角的笑意更深。 “师傅,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喜欢你,可我不敢说出来,我怕被你知道以后,你一个生气就把我赶跑了,所以……”低头连连苦笑,他和师傅的误会竟然那么多,徐小凤抓住了男人的手臂生怕他师傅飞了一样。 “所以在徐家城的那天早上,我没敢说出来。” 这般的解释倒也说得通,毕竟那会儿风皇与徐小凤仍然停留在简单的师徒关系上,可这并不代表风皇就打算这么过去了。 “你觉得那是一个梦。”脸上的表情虽然舒缓了一些,风皇也没有露出笑脸的意思,那毕竟是他平生头一次…… “因为太美好太不真实了,所以我才觉得那是一个梦,一个我不敢奢求的梦。” 风皇一个手肘子就朝离他越来越近的徐小凤撞了过去,轻声喝斥:“油嘴滑舌!” 捂着肚子一阵疼,徐小凤反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兴地笑了起来:“师傅,我感觉到了,就刚才你生气的一下子,我真的感觉到你的情绪了。” 如同一股电波在他脑海里穿梭,徐小凤难以形容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可他就是身临其境一般的感觉到了风皇对他的情绪:有一些恼怒,但并不太强烈。 还有一种…… 明明想要被保护与疼爱,却始终不肯表露出来的矛盾情感。 这一种情绪稍纵即逝,若非风皇刚才有了一瞬间的破绽,只怕徐小凤想抓都抓不住这一缕缥缈如云烟的情绪。 看着这样的师傅,让徐小凤想起了某种动物,一只高傲又自尊心过强的猫科动物,外表华丽高贵,爪牙锋利危险,性格看似温和实则淡漠,有着一颗傲娇又闷骚的心。 “你笑什么?”风皇眉头微皱,他能感觉到徐小凤那欢快的内心,仿佛明媚的春日一般,暖阳高照,小河潺潺,绿树茵茵。 来自于天灵的喜悦欢快情绪感染着风皇,连带着先前的些许不满也渐渐消失了。 这便是过去多少年来风皇一直都不肯和他人融合灵珠的原因,太容易被对方影响,太容易被一个天灵所操控。 他并不后悔与徐小凤融合灵珠。 尤其是当下,他是那么强烈地感受到来自于徐小凤内心深处对他的怜惜。 于习惯了去保护他人,并且极少感受过来自他人关心的神界天尊而言,徐小凤那细腻如春水的情感给予了他无限的满足。 活得越久就越是容易感到疲惫不堪,风皇曾经亲眼目睹当年与他同在之人,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天地之间,不是被他人所消灭,而是在岁月里永久的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苏醒,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苏醒的理由。 有时候他羡慕东皇太一,他的兄弟凭借着对他的爱与恨时刻保持着充沛的精力,而他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如迷途的羔羊一般寻找不到让他感到活着是一种幸福,是一种享受的理由。 直到久远之前,一只小小的黑色乌鸦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思及此处,风皇唇边终是扬起一丝微笑,目光中含着几分冰雪消融后的柔和望着他身边得年轻男子。 “我在笑我怎么那么傻。”眼中的笑意带了几分坏坏的味道,徐小凤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心思不纯的纨绔子弟,他一手扶着风皇的肩膀,一手抱住风皇的后脑勺,身体前倾把人放倒在了榻上。 目光盈盈似秋水,满载情意绵绵。 “风。” 风皇不太适应这称呼的轻轻蹙起眉头:“好奇怪的称呼。” “你不喜欢我这么喊你?”抓起男人的手,徐小凤轻声笑着在风皇手背上亲了亲。 “以前从没有人这么喊过我。” 风皇实话实说,不是唤他做天尊,高人,就是上神,要么是直接称呼他名字。 即便是当年与他最亲密的东皇太一,也未曾这么唤过他的名。 “那你讨厌吗?”徐小凤又问。 “不讨厌,但觉得有些肉麻,若是你喜欢,我会慢慢去习惯。” “你老是这么宠我,把我宠坏了怎么办?” 风皇嘴角一扬,眼角眉梢的浅笑似是桃花的花瓣飘落一般轻柔怡人:“若是我偏要把你宠坏了呢?” “那作为罪魁祸首的你,可要做好被我这个坏人使坏的准备了。” 坏坏一笑,徐小凤跟一匹饿狼似的就朝他师傅扑了过去。 第六十九章 万岁老人谈恋爱 风皇大概知道徐小凤想要做些什么,他对那种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太大的反感。 他曾经好奇过,只是和徐小凤的那一次并不如他想象中的美好,或者应该说,差距太大。 以至于这会儿徐小凤都开始拉扯他的腰带了,风皇也只是静静地躺在榻上。 就像是…… 一条躺在砧板上任由宰割的…… 死鱼。 徐小凤不想这么形容他师傅,可是看他师傅睁着眼睛看着他,眼里清明透彻没有一点儿多余的颜色,整个人冷静得过分,仿佛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儿兴致。 “怎么了?”见徐小凤停了下来,风皇不解的问道。 风皇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心和疑惑让徐小凤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混蛋,一个罪无可恕的应该滚去地狱的大混蛋! “那一次我们融合灵珠的时候,是不是你头一次……”徐小凤俯下身轻轻亲吻着风皇的下颚。 轻柔细碎的吻仿佛柔软的羽毛拂过,带来一些细微的酥麻感,风皇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头一次有人这么吻他,他的注意力都被这些细碎的亲吻吸引了过去,听到了徐小凤的问,也只是下意识的回道:“嗯。” 徐小凤对那时的记忆并不是很深刻,那些记忆是破碎的片段,但他记得自己当时几乎是无意识的去做了一些糟糕的事情,一切都是凭借着本能去残忍的掠夺。 他没有给予风皇他曾经发誓许诺的怜爱和疼惜,除了粗暴的对待以外甚至还有隔天的“失忆”。 那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爱,压根儿就和单方面的掠夺没区别! 徐小凤,你和一个人渣有什么区别?! 想到当时师傅竟然一声不吭地全都自己一个人承受不来,徐小凤的一颗心都快碎了,究竟是要多么习惯承受和忍耐痛苦,才能在那样残酷的对待之下完全不反抗的? “怎么了?”风皇似乎不太理解徐小凤为什么要道歉,他双手捧起徐小凤的脸颊满是关心,“那件事情我不怪你了,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还哭鼻子。” 用力摇了摇头,徐小凤心疼他的师傅,疼得他的心脏都开始收紧。 “师傅,我要你!” 全身上下的骨头似是被人揉碎了一般虚弱无力,说是疲惫不堪,又和当初六界大战受伤时身体与魂灵的疲惫阵痛不太一样。 只是单纯的累,单纯的不想动弹。 人已经醒了,风皇却是懒得动弹也懒得睁开眼睛,也就任由自己被徐小凤搂抱在怀中,倚靠着对方温暖而结实的肩膀、胸膛与手臂。 他似是回到了久远之前,那时天地初开,世间一片混沌,尚未修炼成型的他被一片淡金色光晕包裹其间,安稳,舒适。 犹如现在这般。 身旁的男子轻轻动了动似乎是醒了,风皇感觉到徐小凤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抱着他又待了一会儿,之后在他发上落下一吻,小心翼翼地抽离他的手臂,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地离开了床榻。 骤然失去了温暖的依靠,风皇也没有继续睡下去的打算了。 缓缓呼出一口气,风皇扶着额头睁眼望向已经披上了一件长衫的徐小凤,他眯着眼睛朝半敞开的窗外看了一眼,天空灰蒙蒙的弥漫着如烟似云的山雾。 安静的山林间,唯有鸟鸣声声。 “师傅,我吵醒你了?”转过身来的徐小凤立刻发现风皇已经撑着上半身在榻上坐了起来,他走上前去拿过一件衣服风皇披上,抓过两个枕头靠在了他师傅的身后。 摇了摇头,披上衣服的风皇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张口出声的沙哑和气虚让风皇稍稍楞了一下,他伸手抚上自己的喉咙,旁边的徐小凤已经倒了一杯水递过了他的嘴边。 和明显虚弱疲惫的风皇相比,徐小凤却是满面红光精神饱满,他坐在榻边,一手扶着风皇的肩膀,一手拿着水杯:“润润喉咙。” “现在时辰还早,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我给你热鸡汤去。” “不必了,帮我倒好热水,我想洗一洗。” 从来就不是凡胎的风皇当然不会身体污秽,这会儿身体又酸又痛的,在热水里泡一泡总是不错的。 房间里只有木桶,重新烧水的话未免速度太慢了一些,即便风皇能等,徐小凤也不想让他师傅去等。 幸好院子里的水缸还是满的,徐小凤看了眼满满的水缸,手指一扬:“起!” 水缸的水面一阵颤动,忽的一缕缕水流在徐小凤法力的控制下飞到了半空中,好似一条条水蛇一般听着年轻修士的指挥,乖乖地流淌到了屋子里的木桶之中。 靠在榻边喝着水,风皇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扬起了唇角,他这徒弟控制灵气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厉害了,这小把戏不难,难得是始终保持水流流畅的速度与不变的水量,这分毫之间的控制全靠一个修士稳定的心态。 将木桶里的水加热至合适的温度之后,徐小凤跑到了榻边伸手就要把他师傅抱起来,风皇抬手挡了回去,自己坐在了榻边:“我自己来。” “师傅,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可我不喜欢你这样。”徐小凤轻叹一声,单膝跪在了榻边,握住了风皇的脚裸,“不管你的修为有多么高深,来自神界还是哪里,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师傅,你可以试着多依赖我一些,尽管使唤我。” “你说你不介意把我宠坏,我也想把你宠坏了。”抬头朝着风皇一笑,徐小凤单手绕过他师傅的膝下,站起身来把男人横抱了起来。 “好歹你现在也是我的宝灵了吧?我看书上都说,融合过灵珠的天灵有责任关心疼爱保护他的宝灵,至少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可以放心的依赖我。” “书上怎么写的,你就怎么做么?”见徐小凤如此坚持,风皇没有拒绝徐小凤的好意。 轻哼一声,徐小凤叹气道:“书上怎么写的我不管,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就想疼你,关心你,爱护你。” 这和风皇是否强大并无任何关系。 将风皇抱到了木桶中以后,徐小凤卷起袖子抱着他的鸡汤去了厨房,期间徐小贝他们有过来喊徐小凤和风皇去吃饭,徐小凤编了个理由说是他师傅昨天从梅林回来就有些精神不好,他们就不过去了。 徐小凤原本想和他三姐谈一谈怀光的事情,可惜旁边还有其他人,徐小凤只能作罢,还是先照顾好风皇,回头再劝说徐小贝放弃怀光那个伪君子。 待徐小凤将热好的鸡汤抬进房间的时候,风皇已经一生清爽的换好了衣服,高高的衣服领子将修长的颈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徐小凤坏坏一笑:“师傅,有什么好害羞的,最好让他们都看到你脖子上的小草莓,省得再有人对你打主意。” 徐小凤摸摸补充了一句:尤其是那个叫怀光的伪君子! “你没脸没皮的,不要拖着我也没脸没皮。”风皇拉了拉衣服领子,这些徐小凤留下来的痕迹要比平时消散得慢很多,“刚才徐小贝她们来过了?” 他在屋子里的时候,感觉到了徐小贝她们的灵气。 “嗯,让我们去吃饭,我说你这两天精神不好就不过去了。”盛了一碗鸡汤,徐小凤先吹了吹,将覆盖在表面的鸡油吹开了菜又递送到风皇的面前,眉头微皱,低声说道,“我三姐她……喜欢怀光。” “昨天你离开的时候,怀光前来与我辞别,他坦言我与他曾经所爱之人有所相似,因此移情于我,”简单的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下,手指捋过落在身前的一缕长发,风皇望向旁边的徐小凤,面色严肃,“他将我突然拉过去的时候,我之所以没有将他推开,是因为我闻到了他身上怪异的气息。” “怪异的气息?这个怀光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灵气并不纯粹,隐约有一股绝望阴暗的味道。”风皇眉头微皱,他又一种强烈的感觉,怀光的来历并不简单,而他们还将会再见。 “师傅既然这么说,那个怀光只怕不是什么好人,可惜我们无凭无据的即使告诉其他人要多加堤防,只怕其他人也不会相信我们的话,甚至于还会以为我们在暗中挑拨。”其他人不方便开口,可徐小凤一定要去好好劝一劝徐小贝。 低头喝了几口徐小凤给他盛好的热鸡汤,鲜香的滋味盈满了唇齿,风皇感觉舒服了不少,对于徐小凤的一番考虑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倒是考虑的周全。” “师傅这么聪明,做徒弟的能不跟着聪明吗?”徐小凤变着法子地拍风皇马屁。 第七十章 横着走 眼角余光轻轻瞪了这油嘴滑舌的徒弟一眼,心中虽然泛起暖意,风皇表面仍是一派平静的道:“从明日开始,为师亲自陪你修行,你可愿意?” “愿意,哪里会不愿意!”徐小凤笑得像是一朵夏天里盛开的向日葵,嘴角都快扯到了耳根子,“别说是陪着修行了,师傅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让我帮你暖床就行。” “油嘴滑舌。”思及昨夜,风皇面上一热。 那般肢体的接触倒也可以算是合修的一种方式,只是从前他与东皇太一合修时从未有过这般亲昵的方式。 一来他们本来就不是凡胎,心性淡泊没有凡人对于那种事情的渴求; 二来合修的方式并非只有一种,这般两个人过于亲密接触实在不是风皇所喜欢的,一想到要是和东皇太一做这种事情便觉得尴尬无比,况且还会浑身酸软汗淋淋的。 昨夜和徐小凤那般…… 虽然超出了风皇的意料陷入失控之中,但也不讨厌,只是、只是还是不太适应。 …… 喝过鸡汤收拾了碗筷以后,徐小凤随着风皇一同离开了小屋到附近的山路上散步。 此时虽是初冬,北望山上的草木仍旧泛着鲜亮的油绿,徐小凤手挽着风皇走在花草之间,衣摆掠过野草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响。 “师傅,不会疼吗?要不我们回去……哎呦!” 脚上被狠狠踩了一脚,徐小凤痛得五官都扭曲了,他哼哼唧唧地道:“师傅,你这是谋杀亲夫懂吗?” 疼当然是会有一点疼,但也不至于让风皇连床都下不了,都=连屋子都走不出去,倒也不是在勉强自己,只是不想闷在屋子里罢了。 风皇不回话,直接一个手肘子撞在徐小凤的身上。 “你这是家暴!” “这才是家暴,想试试么?”突然停了下来,风皇一抬膝盖朝徐小凤衣摆下的地方迎了过去,徐小凤顿时感到一阵冷飕飕的凉风从他衣摆下吹过。 他讨好地笑着,赶忙夹紧了腿,赔笑道:“师傅,我错了,我不敢了,你可别真撞啊。” 徐小凤默默补充了一句:为了我们以后千秋万载的幸福! 被徐小凤讨好的模样给逗笑了,风皇笑着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的树下说道:“我们过去坐一会儿。” 二人走了过去,徐小凤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垫在了松软的草地上,接着才和风皇一同坐了下来。 “那本在梅林木屋中你发现的神界天书,是我留下来的。”才刚刚坐下来,风皇说出来的话就让徐小凤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难怪是神界的文字,不过师傅你怎么不写一本妖界文字的?”那样的话应该更符合梅林主人来自妖界的事实。 “你不问我,为何要在木屋里留下一本书?”风皇还以为徐小凤多多少少会质问他,这小子倒是替他考虑起如何伪装得更完美起来了。 “那师傅你告诉我呗。”徐小凤往后挪了挪坐在风皇的左下方,双手压在了他师傅的肩膀上,轻轻按压了起来,“你说着,你听着。” 心头一暖,风皇抬手轻轻拍了拍徐小凤替他按揉的手背,缓声道:“进入梅林之后我见到了梅林的主人,她乃是妖界的前任妖神,在凡间名唤落梅,于一万年前的六界混战中爱上了凡间的一个大夫,六界混战结束之后,她没有返回妖界而是为那男子留了下来。” “那男子纵然爱她护她,丝毫不介意她的身世来历,但作为一个普通人毕竟只有百年寿命,百年的恩爱缠绵过后,便只剩下落梅一个人看不到尽头的孤单寂寞。” 看似简单的选择,真正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像梅妖这般不顾一切呢? 徐小凤简直难以想象今后他和师傅分开的日子:“她没有去找那人的转世么?” 目光飘向天边暗沉的云烟,风皇叹道:“一世姻缘一世尽。” 手臂突然一紧,刚才还替他揉捏肩膀的年轻男子握住了他的手臂:“师傅,若是有一天我们因为命运而不得不分开,我一定会去找你,我不管什么姻缘不姻缘的,不管你去了哪里,变成了谁,你这一生是我的师傅,下辈子,下下辈子,乃至生生世世都是我的师傅。” “好,你的话我记着了。” 风皇莞尔,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若是要维持四大封印的继续存在,就必须找到四个拥有与四大神兽相近修为之人,落梅便是其中之一。” “人们总是偏爱他们得不到的事物,长生不老为无数凡人所追求,可长生不老就一定是好的么?人生的意义若与长短相关,那蚂蚁飞虫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侧过身拉住了徐小凤的手,风皇一根手指一跟手指地将彼此交缠在一起,他低头看着他与徐小凤紧紧交叉在一起的手掌。 风皇喃喃道:“久远以前,我与落梅一样将修行视为自己存在于世间的目的,而当站在了高处不胜寒的顶峰之时不免自问,若这是我的毕生追求,为何偏偏没有一丝激动满足,反而像坠入万丈深渊一般心寒空虚。” “于落梅而言,她的幸运在于终于等到了一个能与她相守相爱之人,不幸之处又在于,他的长生不老令她无法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共赴黄泉。” 语气停顿,风皇轻叹一声往后靠在了徐小凤的怀里,徐小凤将他师傅轻轻抱在怀里,静静的听着。 “绵绵长生便成了无尽的相思之苦,人虽活着,心却早已经在多年前随着她的所爱深埋梅花树下,而今她选择放弃生命,将灵珠交予我,也算是一种解脱。” “师傅,我将来一定好好修仙,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徐小凤收紧了他的双臂。 风皇顿时笑了:“你修行的目的就是这个?” “十年前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下来,”回忆过往种种,徐小凤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将自己的脸埋进了风皇柔软清香的发丝间呢喃道,“尤其是看到师傅你以后,我更加渴望活下去,而不是一头撞死找阎王爷讨说法去。” 现在的徐小凤不想找阎王爷讨说法了,他恨不得给阎王爷一个大大的拥抱,要不是那阎王爷,他还遇不到他的师傅。 “而现在,我修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自己生生世世地陪着你,到天荒地老,道海枯石烂。” “你的话说得真好听。” 徐小凤轻声笑道,凑到了风皇的耳边撇着热气:“那你喜欢吗?” “喜欢,以后多说一些。”风皇轻轻握了握徐小凤温厚的手,“只是在此之前,我们得把四大封印的事情解决了。” 听风皇谈起了正事,徐小凤稍作收敛,正色道:“妖界的封印有了落梅姑娘的灵珠算是没问题了,凡间另外三大国家,分别还有三界隐世之人,只是不一定人人都能像落梅姑娘这般甘愿奉献。” 徐小凤最初没有想那么多,他就是想和他师傅在一起。 在封印的事情上,他也不认为为谁有责任必须牺牲自己成全这个世界,若是如宗政国妖界的封印这般顺利解决还好,若是对方不愿意呢?还要强求了不成? “师傅……莫非没有其他办法了么?对于这件事情神界又是什么看法?” 风皇听出了徐小凤话中的犹豫,这就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并不想让徐小凤知道太多的原因。 这世间,总要有人去做一些其他人不愿意去碰,不敢去做的事情。 低垂的眼帘蒙上了一层暗沉,风皇平静地道:“小凤,你相信天地法则,相信命运么?” “我相信这世间有规矩有法则也有命运,但我向来信奉这样的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眼睛一亮,风皇离开了徐小凤的怀抱,他从草地上起来朝着崖边的方向走了去,双手背负身后,赞赏的说道:“我欣赏你对人生的态度,那你觉得命运又是什么呢?” “我曾听人说过这样的一句话,知命,但不认命。我走过的路,我将到达的地方,我所主导的人生,这就是我的命运。” 徐小凤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往前走到了风皇的身后,看着男人的背影:“师傅,你又是如何看的呢?” “凡人因寿命的短暂而想要长生不老,因卑微而想要权力,因软弱而嚷嚷着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转过身来微笑着看了徐小凤一眼,风皇淡淡道,“诚如你所言,命运其实就是我们自己过去走下的路,将来将要走的路。” “在你疑惑为何偏偏要选择那四界四人去封印法阵的同时,你可曾有想过为何偏偏是那四人留在了凡间?可曾想过,如落梅那般的女子,当年身为妖界之主的时候也曾在六界掀起腥风血雨,造下无数杀戮?” “其他三人,也是这般。” “这便是他们的命运,一万年前的六界混战有他们的因,而今,便是他们的果。” 风皇走到了徐小凤的身前,抬手轻轻抚平了年轻人皱眉成了山峦的眉间,“很多事情我说出来你是无法明白的,只有自己看到了,体会过了,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徐小凤点了点头,是他自己太钻牛角尖了。 “师傅,那一万年前六界混战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如果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阵法重新封印,那岂不是没玩没了了,六界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么?”听风皇提起了因果,徐小凤随口问道。 “待你渡劫之后,我就告诉你。” 风皇微笑着紧紧握住了徐小凤的手,六界混战因他而起,最终也该由他结束。 “哎,那我岂不是要等上几百上千年?”徐小凤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师傅不告诉他的事情,他也不会强行去问。 “师傅,你知道的事情真多,让我猜一猜,你来到凡间是不是就是为了解决这个四大封印的事情,相当于神界在人间的代表对不对?” “哈哈,师傅你在神界肯定不是什么小神,怎么着也是个大官吧?不过神界有朝廷这种制度吗?”习惯性地揉了揉鼻子,徐小凤乐呵呵地搭上了风皇肩膀,眉毛一挑一挑的,“这么一想还有些小激动,我徐小凤如今也是大神的徒弟了。” “师傅,将来到了神界我要是说出你的名号来,是不是还能走点儿后门什么的?” “你可以试一试。”风皇莞尔,到了神界莫说是走后门,横着走也没有多大问题。 第七十一章 烟花镇故友 于北望山停留了两天,徐小凤和师父并未与徐小贝他们一同前往皇城,只说是在前往宗政皇城之前要去拜访几个朋友。 告别的时候,殷万财再三询问风皇是否真的回到宗政皇城,得了肯定的回复之后又忙着给徐小凤他们打点行装,准备了各色美酒佳肴,备上华贵精致的服饰与丰厚的盘缠。 风皇婉言谢绝,殷万财那副被拒绝的模样活像是失恋似的。 只要了两匹马,带上精简的行装,徐小凤与他师傅一同策马离开了北望山往东而去。 夜色已深,人却未眠。 河上挂着红灯笼的小舟画舫上传来阵阵悠扬的歌声,不远处烟花之地仍旧是一片灯火通明,在这满是胭脂味儿的地方,就连从河上吹来的风里都隐隐飘着一股浓郁的香粉味儿。 在河边路上骑着马的年轻男子拉了拉蒙在脸上用于抵挡凉风的面巾,皱了皱眉,一双在夜色中仍旧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望向旁边和他一样披着披风,只露出清冷凤眼的男人:“这地方香粉味儿真浓,还是师傅身上的灵气比较好闻。” 手里拉着缰绳,两个男子一前一后地骑在马上,马蹄踏在河边的石路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乘着箫声一般的风响,比之河对岸的名伶的弹唱还要动听几分。 “走。” 风皇远远看了眼河对岸满是繁华火光的小城,浓重的夜色之中马蹄声声,披风在初冬的凉意里向后飞扬乱舞。 骑马路过横在河上的石桥时,徐小凤飞快地瞥了眼竖立在桥头的一块石碑,上用红色朱砂书写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烟花镇。 过了石桥之后便进入到烟花镇中,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胭脂花粉味儿越发浓郁,这味道实在是呛人呛得厉害,即便是面巾都挡不住这些浓郁的胭脂味儿,徐小凤干脆屏息闭气,这才好受了一些。 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徐小凤偏头朝道路左右两边望了去,这一看心里更觉得恶心。 这小镇真不愧烟花的名字,道路两旁左右望去不是酒馆就是莺莺燕燕站满街边阳台的酒楼。 “客官,进来喝一杯酒呀,奴家给你暖暖身子。”一个破烂的酒馆边上,衣裳不整的女子一脸媚笑地朝徐小凤招着手,一根木头簪子斜斜插在快要散落下来的发黄的发髻上。 “我呸呸呸!你们几个老女人还是靠边儿站吧,没看见这两位爷骑的马都是上等的骏马吗?”小破酒馆的斜对面,打扮得花枝招展衣着发饰更为精致一些的女子,一手拿着个嵌了玉的烟斗,一手好似水蛇一般朝徐小凤招了招,发嗲的娇声道:“小哥儿,来我这儿,姐姐疼你。” 徐小凤往上瞅了两眼,趁着灯光一看,那女子虽然打扮得妖艳了一些,倒是能看得出来原本就生得不错。 看到徐小凤朝自己看了过来,那女子笑得更欢了,往旁边的篮子里一抓,一把鲜花就朝徐小凤洒了下来:“小哥儿遮着脸做什么,哎哟,把面巾拉下来让奴家看看嘛!” 纵然是前世见过大世面的徐小凤也被这酥了骨头的声音给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手拨开了落在自己身上和马背上的花瓣,徐小凤拉着缰绳跟上师傅的脚步。 那小酒鬼的女子见徐小凤走了,放肆地大声笑了起来:“人家不要你!哈哈哈!” 而后似乎是两个女子争吵起来的声响,尖锐刺耳,刺得徐小凤的耳膜发疼。 “师傅,我们要去哪儿?”徐小凤跟上了风皇,这从进了烟花镇。 一路上左右两边都是各色男女的呼唤声,他虽然没有去过妖界,也不知道妖界是个什么样,可这会儿徐小凤真觉得他是不是跑到妖界来了,要不然怎么有这么多的妖孽出现。 旁边突然爆出一阵欢笑声,徐小凤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一手搂着一个女子的腰,一手就抱着一个年轻男子的肩膀。 一阵反胃的生理冲动,徐小凤回过头直直往前看着他师傅的背影,这才将心里的不舒服压了下去。 “就这儿。” 风皇从马上跃了下来,随手将缰绳丢给了连忙迎过来的小厮,徐小凤背着包袱抬头朝眼前的酒楼看了一眼,这间酒楼不算是最奢华富丽的,也算不上是简陋,一眼望过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百仙楼?”徐小凤念了一遍酒楼的名字,轻声笑了起来,这名字起的倒是雅致,就是不知道里边儿究竟是仙还是妖了。 二人虽然并未将蒙在脸上的面巾拉下来,但徐小凤与风皇身姿挺拔出众,再加上那出自殷家堡精致华贵的披风服饰,稍有眼力之人就能看出来这二人并非寻常人,更何况还是习惯看人下菜的烟花之地。 一走进酒香浓郁,脂粉飘香的百仙楼,一自称是仙母的中年女子便立刻带着一水儿身着五颜六色飘逸长裙的姑娘迎了过来。 “一间上房,热水,好酒。”淡淡看了眼那些就要围过来的妙龄女子,风皇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丢给了那仙母,“其他的不用。” 见二人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一天路,手里紧紧攥着金锭的仙母笑开了花,将旁边想要围上来的几个姑娘都撵开,热情的亲自带着徐小凤和风皇上了楼。 别看这酒楼从外边儿看着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里边儿的装修确实一点也不比松鹤楼他和师傅住的雅间差。 进门便是客厅,往左拐是宽敞的卧室和藏在卧室后边儿的浴室,往右拐则是古色古香的书房,除却文房四宝与堆满书籍的书架之外,书房之中还摆放着一架古筝。 仙母将他们送到房间后说了一句“二位贵客好好休息”便识趣的离开了,没过一会儿酒菜与热水都抬了上来。 …… …… 双手掬起一捧热水洒在了脸上,泡在浴池里的徐小凤舒服地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偷偷朝旁边闭眼休息的男人看了过去。 以师傅的本事,要到哪里去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但师傅却很喜欢以凡人的形式习惯行走人间,比如这一次出来不是骑马就是坐马车。 “师傅……” 跟条鱼似的朝风皇游了过去,徐小凤轻轻揽住了他师傅,附耳道:“要不要你趴着,我帮你揉揉腰?” 他朝浴池的中央看了几眼,那里有一处在水中浮起的石床,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徐小凤忍不住感叹,不愧是烟花之地,连浴池都设计得与众不同,别出心裁。 “你刚刚不是问我,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么?”靠在打磨光滑的浴池边上,风皇拉开了徐小凤不安分的爪子。 “这地方……也不错啊,师傅,你还真懂得情趣。”才刚刚被拉开了爪子,徐小凤又百折不挠地继续缠了上去。 瞅着徐小凤这笑得一脸深意的模样,风皇伸出手去往徐小凤肩膀上一按,一道力道抵在了徐小凤的肩膀上将其直接往后一直推到了浴池边上,一下子就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极开。 徐小凤一阵沮丧,这阵子师傅过分的温顺都让他差点忘记了,他可压根儿不是他师傅的对手。 被徐小凤沮丧的模样给逗乐了,风皇轻笑了两声:“我知道你心里都在想着什么,虽然你我同修且融合了灵珠,纵然做那样的事情也不会流失精气有损修行,但也不可沉溺其间不可自拔,知道么?” “谁让我爱你爱得不可救药,师傅你这么美好的人就在我眼前,还要让徒弟我每天憋着忍着,修行虽然没有耗损,可我这人都憋得疯了。”徐小凤嘟囔了两声,他承认刚才来到烟花镇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在脑海里想象他和师傅在这里…… 好吧,他师傅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 “我来此地是找一个人。”似是看透了徐小凤在想什么,风皇苦笑着轻轻摇头,将话题转到正事上。 双手抱在胸前,徐小凤努努嘴:“不会是什么花魁之类的吧?” “八九不离十。” “还真的是花魁啊!”眼眉一挑,徐小凤低头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影子,他左看看右照照,摸着自己滑溜溜的俊俏小脸,自恋冲风皇眨了眨眼睛,“师傅,拿什么花魁有我好看吗?” “又不是女孩子还比美,”虽是这么说,风皇凝望着被他推到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双眸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赏,“你好看。” 眼看着被夸了一句的徐小凤又眼睛跟饿狼似的要朝自己游过来,风皇忙继续说正事:“说是花魁,实际上是烟花镇背后的主人。” “他虽是一只妖,但并非听命于妖界,而是我一位故友,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在做拜访。” 徐小凤挑了挑眉:“原来是朋友,我还以为是神界在人间的部署。” 保不准人间的某个地方,还有一个来自神界类似大使馆一样的秘密驻扎地。 那他师傅是什么,像邦德007一样的特工?还是私底下游走的神界大使? “要说部署确实是有的,神界并不方便明面上插手人间的事情,尤其神界之中也非铁板一块,势力派别居多,因而神界能不亲自出面的事情我们就不会插手,而是交由神界在凡间指定的人。” 就着这个机会,风皇将宗政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徐小凤。 “比如在宗政国,为何那日我要在梅林木屋留下一本神界书籍,一来凡人对神界有天然的崇拜,比起妖界的文字更相信神界之人所写的文字;二来,那本记录着如何解除妖毒的书籍四大家族的人都看不懂,唯有送至宗政朝廷请国师过目。” 风皇说到此处的时候,徐小凤顿时一个激灵,恍然大悟地用力一拍手:“我知道了!师傅,那国师就是神界在人间指定的人,对不对?” 看着师傅微笑点头的样子,徐小凤立马就把前因后果给联系了起来:“国师既然是你们神界的人,他自然能看懂那本记录着解除妖毒之法的书籍,借由国师翻译出来之后,神界的文字与国师的权威可以打消其他人对解毒之法的疑惑,还能奠定国师在朝中的威望。” 第七十二章 老狐狸 从在徐家城徐小凤被妖怪袭击,以及亲眼看到了那个藏在徐家中了妖毒昏迷不醒的八岁宝灵开始,风皇就有将解除妖毒的方法告诉凡人的想法。 只是倘若单单告诉徐家的人,徐家的人出于私心考虑不一定会愿意告诉其他家族。 二来,凡人的疑心向来极大,尤其是位高权重者,若是风皇自己出面透露了解除妖毒的办法,只怕会招来多余的猜忌与麻烦。 借助宗政朝廷之手,也免了风皇的麻烦。 徐小凤渐渐理解了他师傅这么做的原因,一方面觉得他师傅不愧是神界的人,简直聪明得过分了,事事考虑周全且环环相扣;另一方面,风皇对人性的拿捏之准又让他稍稍有些心惊。 那时候他和师傅作为“来历不明”的修士,初到徐家城根本不可能被四大家族的人所接纳,借由不经意的泄露“宝灵”身份令公孙庄以朋友的身份将他们带入徐家,故技重施之下借助隆庆王爷一举打入四大家族。 随后风皇又在比武场上小试牛刀,展露不凡修为,奠定了在众人心中“神秘高人”的形象。 但即便如此,四大家族乃至宗政朝廷对于才认识不久的他们都不可能立刻给予信任,要不然也不会在离开徐家城的时候还让公孙庄他们四人和他们同行。 他们离开徐家城之后,风皇故意带着众人去到了殷家堡,不仅仅是因为殷家堡藏书丰富实力非凡,还因为殷万财这人在宗政国国内影响力巨大。 风皇会不知道殷万财对他的痴迷崇拜么?正因为知道,才回去殷家堡,让四大家族的年轻子弟看到他与殷万财的交情,看到殷万财对他的毕恭毕敬与狂热崇拜,无形之中打消了众人对风皇来历的怀疑。 步步为营,环环相扣。 若这天下是一盘棋,风皇必然是执棋者,那谁又是棋子呢? …… …… 苍穹万里乌云尽散,璀璨霞光自白云间隙洒落尘寰,带着泥土芬芳的清新一扫屋内污浊之气。 一袭红衣似火,十指拨弄琴弦,靡靡之音戛然而止。 轻拢乌发,容颜清丽的男子施施然转过身,颔首低眉之间笑意轻抹:“天尊大驾光临,小的顿感蓬荜生辉。” 无声无息出现在房间里的风皇轻声一笑,摇了摇头:“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你还与我客气?” “不客气怎么行,好歹你也是神界之主,要是让神界的哪些人知道你居然又跑到我这污秽不堪的烟花镇来,就凭着他们对你的崇拜喜爱,还不得跑到我这儿来把我房子都给拆了,这事情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 刚才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这会儿一抬头,红衣男子就全然将刚才的温柔客气丢到了九霄云外,大咧咧自己盘腿坐在了地上厚厚的羊毛毯子上,一边儿指了指旁边,抱怨的说道:“明明每次都是你自己过来,那些偏帮的都喜欢帮着你,弄得好像我多坏似的,哼!” 风皇也不介意,就地坐了下来,也不指望这位主人给自己倒酒了,拿过杯子替另个人都倒了一杯,他执起玉杯双手送上:“且当时我不请自来的赔罪。” “哎哟喂,我的天尊老爷您就饶了我吧,你这是要折了我的寿啊,小妖还想在人间多快活几年呢。”红衣男子忙不迭地双手接过酒杯。 风皇淡淡一笑,挖苦道:“上一次我来你这烟花镇,你叫我看那些男欢女爱之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客气谦逊?” 红衣男子面露尴尬,低头喝了一口酒,打哈哈似的笑着道:“你不是说想回味回味作为凡人的生活吗!” “什么凡人的生活?”屏风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红衣男子顺着声音望了过去,这才发现屋子里竟然又进来了一个人。 待看到那年轻男子的时候,红衣男子眼睛一亮,舔了舔红唇,赞叹道:“哎哟,我这烟花镇何时来了这么一个俊俏的小哥儿!” 红衣男子望向风皇之时,风皇暗暗朝他使了个颜色,而后说道:“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徒弟徐小凤,小凤,这位便是我与你提过的烟花镇之主,昙华。” “原来是风先生的徒弟,那就是自己人了,随便坐随便坐。”识趣的改了对风皇的称呼,昙华老不正经地朝风皇一阵夸张的挤眉弄眼,丝毫不介意这般举动会不会破坏了他那一张如清水芙蓉般清丽的面容,“风先生,你什么时候竟然收了这么俊俏的徒弟,看得人家心花怒放,春心萌动的。” 徐小凤晚了一步进来,一进来就看到这么个特别的花魁。 以容貌相论,这名为昙华的男子虽然一身红艳艳的衣裳却毫无艳俗之色,反而衬得一张不染脂粉的面容分外清丽,颇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感。 比什么隆庆王爷还有殷万财还要好看上不少,更让徐小凤注意的是,此人即便是坐在他师傅身边,气势也没有被比下去。 “小哥儿,有没有兴趣在我这烟花镇再就业,”昙华说着就朝徐小凤靠了过去,盯着徐小凤的脸啧啧道,“这么一张俊俏的脸若是好好打扮一番,定会和你师傅当年一样引起不小的轰动啊。” “我师傅当年?”厚脸皮的徐小凤最不怕的就是被人调戏,前边儿昙华说了一堆他都没有放在心上,却是精准的抓到了昙华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别有深意。 “是啊,你师傅可是我这烟花镇的当家花魁,虽然只露了几面却是名声大震,引得八方来客纷纷慕名前来,让我好生嫉妒,风先生,你说是不是?”眼里藏着狐狸一样的精光,昙华不怀好意的当着徐小凤的面把风皇的陈年旧事给抖了出来。 徐小凤差点噎住,他朝一旁的师傅悄悄瞅了两眼:“花魁?!” “师傅,你当年真的在烟花镇……” “老狐狸的话是最信不得的。”被揭了老底的风皇朝昙华瞪了几眼,当年他路过烟花镇便来此稍作停留与昙华喝上几杯酒,顺便看看凡间的烟花之地是怎么一回事。 哪里料到,这肚子里满是坏水的老狐狸竟然狠狠骗了他一把,堂堂天尊糊里糊涂的就成了什么花魁,后来烟花镇被人砸得稀巴烂,还不是因为此事被他的好友太白上神给知道了。 “喂喂喂,就算我揭了你的老底也没必要加个’老‘字吧,要说年纪,我哪里比得上你这本活历史,”晃了晃脑袋,昙华双眸如秋水,眸光潋滟,看了风皇一眼,偏头对徐小凤含笑道,“不过嘛,你师傅也算是一壶美酒了,越老越醇香嘛!” “昙大哥这句话正合我心意,我师傅确实如陈年美酒,越品越香。” 兴许是风皇和昙华之间老友见老友的轻松谈笑感染了徐小凤,徐小凤虽是第一次看到昙华,却对这位风趣幽默、随性俊朗的男子十分喜欢。 更何况,多亏了这只老狐狸,让徐小凤知道了不少关于他师傅肯定不会告诉他的事情。 瞅着徐小凤和昙华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模样,风皇只能无奈苦笑了,往常有一个昙华喜欢拿他开玩笑打趣他也就算了,如今他这不孝徒弟竟然也跟着昙华拿他打趣了起来。 昙华与风皇才华过人,谈古论今,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幸好徐小凤虽然不及这两个活历史见多识广,好在上辈子也算是博览群书,加之偶尔能冒出一些古今中外名人的名人名言,也能插得上话,偶尔还博得昙华的连连赞赏。 三人就这般一直坐着喝酒闲聊,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时分。 神态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风皇的语气里却掩藏不住几分骄傲:“以前你总是向我吹嘘你这烟花镇里的大厨比皇宫里的御厨还要厉害,可惜和小凤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徐老弟还有这么手艺?”昙华顿时两眼放光,看那模样就是一个十足的美食爱好者,俗尘“吃货”。 徐小凤笑着朝师傅看了一眼:“要是昙大哥不介意,可否将厨房借来一用?” 昨天晚上他和师傅在房间里喝的酒不错,唯一不足的就是下酒菜差了一些,要不是昨天时间太晚了,徐小凤都想亲自下厨,倒不是他自己嘴馋,再美味的佳肴也比不上他师傅的一抹笑容。 “去吧。”风皇点了点头,在昙华目光的注视下伸手过去拍了拍徐小凤的手背,没有立刻放开,而是轻轻握了握,这举动顿时让老狐狸两眼放光,如同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徐小凤随着昙华的人离开了房间,此时便只剩下了昙华和风皇两个人。 眼底掠过一丝讶异,昙华半开玩笑的试探道:“你对你那徒弟还真好。” “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你眼光那么毒辣还有什么事情是能瞒过你的 ”看着昙华那想问又不敢问的扭捏模样,风皇扬唇一笑,能看到这脸皮堪比城墙一样的老狐狸尴尬别扭的样子可不容易。 “哎哟妈呀!虽说第一眼看到徐老弟我就知道他定是人中龙凤,可也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把你给啃了,我、我受了刺激,我得喝杯酒压压惊!” 抓过桌上的酒杯,老狐狸慌慌忙忙地拎起酒壶连着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三杯下肚之后才又缓过一口气来。 “难得看到你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指腹描绘着玉色酒杯的边缘,风皇浅浅一笑。 “能不惊不慌吗?神界之主竟然委身于一个凡间的修士,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引起的轰动不会比当年的六界混战小,神界都得从九天之上掉下来。”摸着胸膛给自己顺了顺气,昙华又愤愤地朝他的老友瞥了几眼。 在这多由天灵强者掌控的六界里,以风皇不俗的外貌气质,只要这位天尊大人袒露自己的宝灵身份,估摸着上门提亲的人得从六界之巅的神界排队排到鬼界去。 可惜风皇向来对他自己的宝灵身份毫不在意,压根儿就没可能自己说出去,加之风皇的行事作风和传统意义上的宝灵简直天差地别,也难怪六界的人压根儿没想过统帅神界之人竟然是个宝灵之体。 如今这六界里知道风皇是宝灵的人就超不过一只手的手指头,昙华自己一个,风皇身边那个讨厌的侍从一个,除去徐小凤以外还有一个东皇太一。 那东皇太一如今虽是风皇的大敌,却也恰恰是最不可能将此事透露出去的一个人。 第七十三章 等你一万年 “你总是这般夸张。”风皇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并不觉得他和徐小凤在一起会怎么样。 昙华暗自嘀咕了几句,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你的宝灵身份,你就知道我说的话究竟是夸奖还是保守了。 “昙华,我拿到了落梅的灵珠。”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深聊下去,风皇突然说出来的话让他的好友愣了一下。 片刻的沉默,清丽面容上的嬉笑悉数被洗去,眼中的几抹忧愁苦笑最终体现在了嘴角艰难扬起的弧度上,似是一片从枝头被风吹落的花瓣,无力抗争落下的风雨,摇曳着尘归尘,土归土。 淡淡一笑,昙华执起酒杯一饮而尽,浅笑声中压不住的苦涩沉重:“于她而言,也是一个好的结局。” 不再多言,风皇俯身替昙华将酒斟满,沉默着陪昙华连着喝了一杯又一杯,直至一壶酒见了底。 拎起酒壶来却倒不出一滴酒,昙华朗声笑道:“让你陪着我喝了这么多,今儿个我也算值了。” 即便昙华是笑着的,在风皇看来却比哭还要伤悲。 究竟是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比较伤悲,还是所爱的人离自己而去比较痛苦? 若是可以,风皇只愿他和昙华都不会经历这般的苦痛,可偏偏他们又都品尝过了其间的苦涩滋味。 “风皇,即便最后你重新加固了四大封印也没办法彻底解决问题,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收敛起了自己的伤悲,昙华起身到旁边又拿了一壶酒过来。 “东皇太一。”风皇只说出了四个字。 昙华顿时停了下来,眼中渐渐浮起凝重的神色,他听到风皇用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宿命,终要有个了结。” “打算告诉徐老弟么?”撩起衣摆在旁边坐了下来,这一次轮到昙华亲自替风皇斟满酒杯,“你等了那么久才又等到他。” “我瞒了他太多的事情。”修长的手指拿过酒杯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滋味自唇齿间弥漫,刺痛了喉痛,烫伤了身体。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你们以前的事情,还有你的身份,你和东皇太一的那些恩怨。”瞅了眼风皇面前已经空了的酒杯,昙华小声提醒到:“我这酒可不是凡间那些喝不醉的,你可别喝醉了,不然你徒弟肯定得恨我。” 昙华笑着说道:“就我们三个人说话那会儿,他有一半多的时间都是盯着你看,跟他前世似的,眼里就只有你一个。” 昙华的话驱散了些许风皇眼中的凝重,谈及徐小凤的时候,风皇的声音也变得轻柔了起来:“现如今他知道的越少对他越安全,正如天下非是一天就能打下来,我和他的事情,也要慢慢来。” 话语一顿,风皇眼带愁绪,轻声叹道:“小凤并不傻,他知道我瞒了他很多事情却从来不对我有一丝怀疑,他的信任,他几番转世亘古不变的情意,让我欣喜的同时又心生愧疚。” “啧啧啧!要不是你这会儿就在我面前,我还真不敢相信这番犹犹豫豫满是忧虑的话会是你说出来的,杀伐果断的天尊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和风皇认识那么多年,昙华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格外冷酷无情的男人,竟然也因为情感而踌躇担忧了起来。 蓦地低头轻声笑了起来,昙华连连叹道:“看到现在的你我心里舒服多了,不然一直以来就我一个被情所困,你总是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这会儿,我终于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了,好友。” 风皇也跟着笑了起来,二人不再多说,举杯相对而饮。 “我知道你这失而复得小心翼翼的感情,只是徐老弟并不是一个承受不起的人,风皇,”喝下酒之后,昙华收敛起了说笑的轻松,认真的正色道,“你也说了,被自己所信任的人有所隐瞒并不好受。” “倒是我糊涂了。”被昙华这么一点拨,风皇发出一声苦笑。 “再说了,你连自个儿都交代了出去,还有什么是不能告诉徐老弟的。”酒喝多了的结果就是管不住嘴巴,昙华又恢复了老不正经的模样,凑过来对着风皇就是勾肩搭背,苦哈哈地叹道,“早知道你这么好推倒,我当初也应该冒着被神界追杀的危险把你直接给推倒了!” “毕竟你可是风皇啊……嗝!” 打了个酒嗝,昙华自个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好友,见谅,见谅。” “推倒天尊啊……这可比统领六界来得强……哈哈!” 这都醉成什么样子了,尽说些胡话,风皇将挂在他身上的昙华推开,伸手过去将一袭红衣的男子扶了起来。 “落梅……”靠在风皇肩膀的男子神志不清地呼唤着梅妖的名字,似哭似笑。 终是忍不住,轻轻唤起那女子的名字。 “落梅临走时让我告诉你,别等了,昙华,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离开烟花镇四处走一走了。”扶着好友,风皇将人送到了榻上躺好,身子一沾上床榻,昙华便把自己埋进了被褥里似的睡着了一样。 …… …… “师傅,你怎么出来了?” 弄了几个下酒菜抬了上来,徐小凤看到风皇从昙华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还没有走过去他就闻到了风皇身上弥漫着的一股酒香,他师傅是喝了多少啊? “他醉了。” 看了眼徐小凤手里抬着的热腾腾的菜肴,风皇唇角一扬:“我们回房间去吧。” 二人回到了房间,徐小凤摆好了碗筷和菜肴,抬头就见着风皇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坛酒,拿了两个不小的玉杯各自斟满,浓郁的酒香之中隐约飘着一股清冽的梅香,单单只是闻一闻,似乎就要醉了一般。 “师傅,你平时可不喜欢喝酒。”徐小凤在桌边坐了下来,他离开的时候风皇和昙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总感觉他师傅有些怪怪的,而且昙华竟然喝醉了。 “昙华是我在世间为数不多能信任的朋友,他曾爱过一个与他同出妖界的女子,可惜有缘无份,那女子后来偏偏爱上了一个凡人。” 掀起衣摆落座,风皇将半透明的翡翠酒杯举至半空,于杯中轻轻晃动的醇香酒液散发着清淡醉人的梅香,自言自语地道:“这一壶壶梅花酿皆是出自昙华之手,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纵然知道应该放手也不是想放手就放手。” “妖与魔便是这样,一旦爱上了就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声感叹,风皇透过酒杯看到了徐小凤,年轻的男子静静地凝视着他,那清澈眼瞳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切让风皇心头一暖。 他与他,何其幸运。 徐小凤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师傅喝一杯他也跟着喝一杯,不一会儿酒壶便空了一半。 眼看着风皇越喝越多,徐小凤虽然不明白他师傅究竟是为自己的好友而伤感,还是因昙华的事情而回忆起了一些与伤悲相连的过往,但借由融合灵珠之后灵魂与灵魂的连结,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风皇身上那淡淡的悲伤。 如同黄昏时分草原上的一缕凉风,从看不到的远方吹来,朝着那看不见的未来吹去,在野草的拂动中留下短暂的伤感。 “师傅。”徐小凤没办法对着这样的风皇无动于衷,酒杯歪歪倒倒地被丢弃在旁,他张开双臂牢牢将男人抱在了怀里,似是要将风皇身上的悲伤情绪彻底驱赶开来。 半醉的男人靠在徐小凤的怀里,从徐小凤身上传来的灵气像是广袤苍穹中被阳光烘烤得温暖的云一样。 转过身去,风皇顺势回报住徐小凤,下颌轻轻抵住对方的肩膀,在徐小凤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借由连结的关系,天灵的灵气能给予风皇极大的安抚。 “如今落梅解脱了,昙华……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只是这时间需要多久呢?可能是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或者是一万年?” 平时的风皇绝对不会显露出此时过于情绪化的一面,兴许是落梅对逝去爱人万年的相思蠢动了他,或许是昙华对落梅多年无怨无悔的单相思,也可能是刚才昙华劝他对徐小凤更坦诚一些的话触动了他。 风皇此时的情绪,甚至要处于宝灵闭关期的时候还要浓烈。 像藏了千年的女儿红一般浓,像乌云蔽日时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雷雨天一样烈。 双手捧住了徐小凤的脸颊,风皇痴痴地看着面前活生生的男子,看着对方眼里流露出来的关心和怜爱,他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徐小凤。” 醉眼朦胧,一声轻叹,却是浓浓情意。 “师傅……” 徐小凤突然觉得心脏停止了跳动一般,他只能听到风皇的声音,听到对方因情绪起伏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接下来自被梅花酿染得浓艳鲜红的薄唇中吐露而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我等了你一万年。” 他不知道师傅这句话的缘由是什么,可那又怎么样? 借由灵魂上的连结,徐小凤感同身受一般地感觉到了来自风皇口中每一个字的情感,它们不受距离与躯体的限制,如同一根根锋利的针一般直接从四面八方刺进了他的脑海之中,在他脑中与耳边呼啸着,如狂风暴雨,是积压许久之后的情感宣泄。 他被瞬间击中,大脑里一片空白。 等徐小凤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他醉了的师傅抱到了榻上。 他低头抵着风皇的额头,他们鼻尖碰着鼻尖,他们借由呼吸与肢体的亲近交换着彼此的灵气。 徐小凤肆无忌惮地释放着他身上的灵气,他们如离开了牢笼重获自由的困兽一般咆哮着,铺天盖地的将他师傅牢牢覆盖包裹,彼此的心与灵魂牢牢连结在一起,毫无保留。 第七十四章 相伴一生(第二卷完结) 他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从一打坐入定就是几天几夜几十年,到如今习惯了和徐小凤如常人一般日落而息日出而作,习惯了在每一个夜晚相拥而眠,习惯了在每一个晨曦里睁开眼睛就去寻找卧榻之上另一个男子的温暖。 昙华亲自酿的酒后劲果然足,醒来时脑袋尚有些被针扎一样的刺痛感,混混沌沌的好似还没有从酒窖里爬出来一样。 风皇伸手朝旁边探了探,手指下空荡荡的一片,空气里残留着徐小凤的灵气,那小子应该离开没有多久。 缓缓呼出一口气,双手撑在身侧坐了起来,原本覆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了下来,风皇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那逆徒就不知道收敛一些。 手指朝整整齐齐摆放在塌边的干净衣服一勾,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衣服已经套在了他的身上。 自己将腰带系上,风皇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养息,运转自身灵气将残余的酒劲缓缓逼出了体外,再睁眼的时候神清气爽,已经没有了宿醉的混沌头疼之感。 目光突然朝门口瞥了一眼,未曾见人也未曾听到声响,但门外之人的灵气躲不过风皇敏锐的触觉。 两股绝然不同的灵气,一者是他所熟悉的徐小凤,磅礴如海,巍峨似山; 另一者一股子的狐狸味儿,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昙华居然没有喝得醉生梦死,而是已经醒了么? 这两个人在门外讲些什么呢,风皇侧耳倾听门外两个男子谈话的声音,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哎哟,徐老弟,我知道你是年轻人,体力好,精神好,不过也要悠着点啊,不说考虑考虑作为孤家寡人的我的感受,你也要替你师傅考虑考虑,他那把老骨头哪里禁得起你那么折腾,昨天夜里我这醉得一塌糊涂的人都被你们俩地动山摇的给吵醒了。” 纵然是徐小凤,听到一个人在他面前如此认真的讲起他和他师傅来也不免有些羞得脸红,昨天……昨天晚上是过了一些。 可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啊,一来他师傅平时几乎就是个无欲无求的神仙,你知道那种所爱之人整天在你面前走来走去,你却不能碰的感觉有多煎熬难受吗?更何况他还是这么一个热血方刚的年轻人! 而且谁知道……他师傅喝醉了以后完完全全变得和平时都不一样了……变得,变得很热情…… 【老骨头?你这只老狐狸也好意思讲我】风皇不满地暗暗哼了一声,这仇他记下了。 被老狐狸狠狠戏谑了一番的徐小凤尴尬的低声笑着口齿模糊的应了几声,聪明的赶紧转移了话题:“昙华大哥,今天多谢你了。” “哈哈,口头上的谢谢似乎不太诚心啊,徐老弟,要真心想谢谢我的话可不是一两句话,一两条烤鱼就能打发得了我的。”眼珠子溜溜转着,老狐狸一脸藏不住的狡猾模样,一看就不安好心。 “既然你我兄弟相称,昙华大哥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想我做什么就直说吧,只要不做伤害我师傅的事情,只要是我徐小凤力所能及的,必将全力以赴。” 被徐小凤的认真劲儿给逗乐了,昙华连连摆手:“你这话要是让风皇听到了,他还不得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回头找我算账呢?” 摸了摸下巴,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左右摇晃的美男子扬起笑容,折扇轻轻一敲手掌,眉飞色舞的道:“既然徐老弟你如此诚心诚意,做大哥的也不好推辞不是?要是谢谢我的话,下次陪我一起喝个不醉不归!” “行,没问题!” 徐小凤爽快地一口答应,他担忧地朝房间的门看了一眼,回头对一脸笑容的昙华抱拳道:“我出来好一会儿,说不定师傅已经醒了,昙华大哥,我就先进去了。” 就他们刚才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徐小凤都不知道偷偷朝房间的方向看了多少次。 昙华摆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来,感叹的苦笑道:“你们这整天在我面前秀恩爱,当真是想酸死我这个苦命的孤家寡人呢?” 徐小凤将要转身时又回过身来,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缓缓道:“昙华大哥,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来着亦可追。” 似是没想到徐小凤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么一句话,面上瞬间一愣,昙华缓缓扬起了唇角,清澈的眼眸中溢出几分感激,他伸手拍了拍徐小凤的肩膀:“好好待你师傅。” “师傅,醒了?” 徐小凤抬着一精致的檀木盘子走了进来,檀木盘子里放着一个青花瓷碗,旁边是一个有一根手指那么高的翠绿色小玉瓶子。 “你拿的什么?” 风皇坐在了塌边,正准备下来的时候,徐小凤动作利索的把木盘子往桌上一放,三两步走过去又想下地走动的风皇给推回了榻上:“先别下来,我给你上药。” “上药?”风皇一声疑惑,眨了眨眼睛就见徐小凤手里拿着那个翠绿色的小玉瓶子坐在了他的旁边。 徐小凤拍了拍床榻:“你就侧躺着,觉得不好意思就背对着我。” 风皇顿时明白了徐小凤的意思,耳尖微微有些泛红,说话都失了平时的平稳:“你、你从哪里弄来的伤药?我不需要这个,莫非你真以为我是纸糊的人,随随便便就能受伤不成?” “甭管是纸糊的还是金刚钻造的,该上药就得上药,好了,师傅乖,躺下。”徐小凤说话跟哄孩子似的,让风皇又气又笑,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徐小凤又继续说道:“昙华大哥都和我说过了。” “那老狐狸和你说什么了?”刚才昙华和徐小凤在门外的对话他可都听到了,回想起这两人的谈话,风皇心头一暖,没想到徐小凤和昙华才认识这么几天竟然就互相称兄道弟成好朋友了。 他本身不是一个会去安慰别人的人,也不擅长这个,唯一能帮昙华的大概就是陪着对方喝喝酒了,如今昙华有了徐小凤这么一个能言善道的朋友,心中积郁的伤悲与忧愁应该能排解得快一些。 将小翠绿瓶子放到一旁,徐小凤握住风皇的肩膀把人按了下去,硬是让风皇背对着他躺了下去:“他说你本身有修炼不灭之躯,外人很难能伤到你,即便受了伤也恢复得很快,可那是对外人而言。” 徐小凤拿过瓶子取出些许透着清香的膏药,一手压住了风皇避免他师傅乱动,一边继续说道:“我是和你融合过灵珠的人,你的不灭之躯对我没什么用,我不但可以轻易伤害到你,甚至在你身上留下的伤也会愈合得很慢,师傅,放松。” “……只是慢一些,并非不会好。”背对着徐小凤,风皇轻轻抓着被褥长长吸了一口气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徐小凤和昙华都背着他谈了些什么? 似乎是有了读心术听到了风皇的心声一样,徐小凤一边帮他师傅小心翼翼的上着药,一边带了些心疼的责备道:“他还告诉我,你就是一个闷葫芦,习惯什么事情都藏在自己心里,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所以往往也懒得开口解释,任凭别人误会你也毫不在乎。” 他做事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则,至于别人怎么想得,或者会不会理解,他本来就不在乎,也不需要去在乎,风皇默默在心里这么想。 “我知道你是一个神,就跟人不会在乎蚂蚁的想法一样,你当然也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可这个习惯不好,我是你的徒弟,是你的爱人,你不能对着我也像对着其他人一样甭管什么事情都自己憋着。” 爱人?风皇细细品味着这对他而言过于陌生的两个字。 替他师傅将衣摆拉好,徐小凤跪在床边儿顺势给风皇按摩了起来:“哪儿酸?” “没……”风皇下意识的就想说没有哪儿酸疼,也不需要按捏。 想到徐小凤刚才说完的那番话,背对着徐小凤的男人唇角微扬,一遍调整好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边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都酸。” 明明以前都是他教训徐小凤,现在都轮到徐小凤这个徒弟教训起他来了,不过……风皇不讨厌。 瞅着风皇改了态度,徐小凤笑得跟吃了个甜枣似的美滋滋的。 “这不就对了。” 从肩膀开始帮他师傅按按捏捏,手指落下去的时候也带上了灵气,昙华之前特别叮嘱过他,融合过后的宝灵对与之合修天灵的灵气十分依赖,天灵的灵气不但能给予宝灵安稳,甚至如灵丹妙药一般能缓解宝灵身上的紧张与伤痛。 徐小凤发现,昙华劲儿早和他说过的话简直不能再对了。 【风皇这个人别看着平和,实际上自傲得不行,他对自己宝灵的身份绝口不提除了嫌麻烦以外,也是存着一份从来都不把自己当宝灵的自信。他可以承受接受自己的宝灵身份,但是从来都不接受他也会受宝灵体质的影响操控的事实,我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了,亲眼见着他抗拒宝灵体质影响折磨自己的次数都数不清了】 今天早上天未亮的时候,徐小凤提前起来去厨房给他师傅弄些吃的,不巧竟然在厨房里遇到了因为肚子饿跑厨房来找吃的,一脸醉醺醺的昙华。 徐小凤给昙华弄了些吃的,老狐狸一边美滋滋的吃着烤鱼,一边给徐小凤讲了不少风皇的事情。 【所以你不要指望风皇会主动和你讲什么宝灵天灵的,他就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一个宝灵,要从他嘴里套话,要么是他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醒悟,要么就是你给他一些刺激逼着他说出来,算你幸运徐老弟,有关他的事情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想问的尽管来找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有一个条件,记得带上烤鱼!】 还没按揉上半个时辰,躺在榻上的男人竟然舒服得又睡了过去。 徐小凤简直哭笑不得,明明昨天晚上又是折腾又是酒醉的累得不行,今儿个早上还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来,究竟是习惯了独自一个人忍耐,还是从前都没有人提醒这男人好好照顾自己? 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 从今以后,他都会照顾他。 --第二卷·完结-- 前两卷偏重徒弟,后两卷会偏重师傅 预告如下:东皇太一与怀光两大BOSS齐齐登场,表面的联合下是各自的暗潮涌动; 一个未曾料到的意外让风皇不慎落入怀光之手; 一者为救回师傅,一者为报复怀光,本是敌人的徐小凤与东皇太一达成临时合作; 虽是沦为“阶下囚”,风皇自有他的办法与怀光周旋。 第一章:宗政皇城 宗政皇朝。皇城 黄昏时分,天色暗沉。 灰白色的天际下突然吹起了大风,大风吹来了裹挟寒意的大雪。 风飘雪摇,犹是天女散花般于苍茫的世间乱舞。 万物尽被白色掩盖,就连那细细的树枝和窄窄的竹叶上也裹上了白雪。 大雪来得突然又急促,即便是宗政皇城的繁华街市上也不见商铺开门买卖,人们早已经被风雪赶进了屋子里。 几个未来得及回家的行人也是步履匆匆地跑进了最近的酒馆茶楼里,点上一壶酒,来上一杯茶,暖着身子,时不时地朝窗外看着,盼着这雪能变小一些。 寒鸦都已归巢,更何况是人? 唯有不知疲倦的风和雪还在那里缠缠绵绵,似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客栈紧紧关着的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给用力推开了,年久失修的木门在寒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 两个裹着披风,一身风雪寒意的挺拔男子一前一后走进了客栈里,身后凌乱飞舞的风雪被木门挡在了外面,宗政皇城每天来来往往不知道有多少人,没有人会对这两个普通的旅人过多注意。 该喝酒的喝酒,该闲聊的闲聊。 用力搓了搓快要冻僵的粗糙双手,店小二暗暗咒骂了几声这能把人冻死的天气,瞅着那两位刚刚进来就一直站在门口也不动弹的客官,他习惯性地偷偷打量着对方的衣着打扮。 这两个人还真是奇怪,身上沾满了细碎的冰雪也不掸一掸,跟冰雕似的站着一动不动,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来。 店小二心里嘀咕着,该不会是什么杀手之类的人吧? 一旁忙着低头算账的老掌柜竖起两条眉毛来,冲发呆的店小二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招呼客人!就知道偷懒!” 叫叫叫,整天就知道使唤人,回头偷你两壶酒带回家去,哼! 在老掌柜能把人吃进去的狠狠盯视里,店小二朝两个冰雕,啊不,两个客官迎了上去,强行撑起笑脸来,语气却满是随意应付:“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呢?今儿个这么冷,要不来壶酒暖暖身子,咱这儿的酒可是香得很呐!” 两个人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店小二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们是聋子还是没钱,没钱就赶紧滚——” 话未说完,店小二一双没精打采的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大大的,两颗眼珠子马上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还没来得及眨眼睛,一颗脑袋斜斜从身上滚落到了地上,至死之时,犹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 尖锐的惨叫声,在冷冽的寒风里被撕裂成了碎片,一片片落在皑皑白雪之上,化成一缕缕蜿蜒期间的血色长河。 …… ……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 告别了晚秋,时光投入了冬的怀抱。 告别了昙华,徐小凤与风皇策马离开了烟花镇。 过了河,再回首,那在每一个夜里都华灯燃起的小镇消失在了一片茫茫白雪之中,没有了踪影。 诚如风皇所言,昙华的确应该离开烟花镇四处走一走了,毕竟,他等了一年又一年的女子已经随着秋天的落叶消逝。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仍有他们各自的路。 凛冬虽是将至,春日却也不远。 离开了消逝的烟花镇,风皇与徐小凤一路骑马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宗政国皇城,若是以平常的骑马速度,他们到宗政皇城再怎么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得几天几夜的功夫,若不是在烟花镇待的时间比预想中的久了一些,风皇和徐小凤也不会使用法术加快速度。 距离城门还有百米的时候,徐小凤远远的就看到把守在城门外的重重关卡,这可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戒备森严。 “往常的皇城并不会这般戒备森严,皇城内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皇拉起缰绳策马朝城门的方向行了去,徐小凤随之跟上,随着他们的靠近,渐渐看到了排在城门外等待进城的商贾百姓,在队伍的最前面,每一个进城的人都跟过安检似的,只有检查完毕了才能顺利进城。 徐小凤眼睛一亮,那站在旁边的男子不正是之前和他们同行的四大家族年轻弟子赵清风吗? “师傅,你看,那是赵清风!”正巧碰到了熟人,徐小凤与风皇一同策马走了过去,正巧觉察到有人接近的赵清风也朝徐小凤他们看了过来。 向来不喜言谈的赵清风看到阔别一月之久的徐小凤与风皇,立刻就朝二人快步走了过去,脸上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笑容来:“风先生,凤公子!” 在赵清风的带领下,徐小凤与风皇无需通过守卫就直接进了城,此时夕阳渐落城门也将关闭,赵清风干脆骑马和徐小凤师徒一起离开,一边在路上讲起了这一个月以来皇城内发生的事情。 那日北望山分别之后,赵清风他们四人在前往皇城的路上遇到了妖孽的埋伏,那些妖孽显然是有备而来,在与妖孽战斗的过程里寡不敌众的四人皆有程度不同的受伤,危机时分隆庆王爷率领援兵赶到,这才避免天书被妖孽抢走。 纵然有王爷护航,一路上他们仍然时不时的遇到妖孽袭击,幸好最后虽然队伍有所损伤,但终是平平安安地抵达皇城。 “国师大人当真是学贯古今,竟然连神界的文字也看得懂,”言语之中显露对国师的敬仰之情,赵清风继续说道,“经国师翻译之后我们才知道那本书上所写的是关于妖毒的解除之法,难怪一路上有那么多妖怪想要抢夺那本天书。” “神界的人定是早已料到妖界的妖孽不会善罢甘休,早晚会重新踏入人间,所以才在人间留下了那本解除妖毒的天书。”徐小凤笑着说道,眼角余光朝旁边骑在马上的师傅看了过去,这个神界中人不就是他师傅? 赵清风闻言连连点头,眉头微皱,感叹地道:“二位有所不知,就在半月之前皇城的一家酒馆里突然有两个人大开杀戒,那二人如同疯魔了一般不知疼痛,见人就杀,甚是可怖,后经国师查看,那二人竟是中了妖毒被妖孽所控制。” “这就是为何会在城门入口布设关卡与法阵?”风皇问道。 赵清风点头道:“在发现有人中了妖毒之后,国师与众修士连夜按照书本上的配方炼制解毒丹药,从皇上开始依次服用,按照天书上所言,服下丹药之后便能在十年内抵御妖毒不被妖毒所侵。” 丹药炼制的速度有限,只能优先给予皇城中的要人服用,以免朝中有人被妖孽控制造成不可估量的伤亡。与此同时,众人也在国师的带领下加紧在皇城内外布置法阵,严格看守城门避免有中了妖毒的人混入皇城之中。 多番举措下来,这本个月以来皇城倒也安安稳稳没有再出现妖孽。 徐小凤暗自庆幸,幸好他师傅早就料到待公孙庄他们将天书送到皇城的路上定有妖界余党阻挠,在殷家堡的时候就给国师写了一封信,这才有了后来隆庆王爷及时援助避免天书被妖界的人抢了去。 徐小凤根本不敢去想,若是没有解毒丹宗政会发生何等的混乱。 四大家族在皇城内皆有各自的家业住房,徐小凤谢绝了赵清风邀请他们去赵家居住的好意,随着他师傅在城内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住别人家里哪里有自己住来得方便。 原本徐小凤还在想既然找到了压制妖界法阵的灵珠,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去傲北找另外一颗灵珠。现在他算是明白了,就算妖界的妖怪大军进不来人间,留在人间的这些妖孽也不会善罢甘休,不把他们铲除干净了,这些妖孽还得四处祸害无辜百姓。 难怪师傅说,其他三界都可以暂时缓一缓,妖界才是最危险的。 夜深人静时分,窗外小雪飘零。 徐小凤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盘坐在榻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凝望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这并不是他和师傅的第一次合修了,却是每一次都让他有些小激动和小紧张。 徐小凤瞅了眼风皇身上的衣服,虽然说他师傅穿衣服也很好看啦,不过要是能…… “凝神。”风皇口中轻轻吐出两字,徐小凤都不知道他自己的眼神有多炙热又有多明显,更不知道这眼神让风皇好似身陷火海似的,火烧火燎一般难受。 经风皇一个警告,徐小凤立刻收敛了起来,屏气凝神,如前几次那般与他师傅,与他融合过灵珠的男人互相凝视,一瞬之间,犹是跌入了对方深邃的眼海之中。 他们似是被包裹在一层水膜之中,四周的一切都变得虚幻模糊。 恍恍惚惚之间,徐小凤又来到了他的神识之海里,不同的是在他与风皇合修之后,他的神识之海亦是风皇的神识之海,随着灵珠的融合,灵魂也相连在一起。 第二章:不曾得到 徐小凤的灵珠原本是黑色的,纯碎的黑,像一颗最名贵的黑珍珠,时而又透着剔透的光犹是黑钻石一般。 在他的神识之海里,灵珠就是他,他就是灵珠。 成了一颗黑色灵珠的徐小凤循着空气里那一抹清浅的香甜气息飞过他的神识之海,那是他师傅身上的气息,清新甘甜,他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黑色的灵珠便在宝灵灵气的牵引下飞到了一片好似仙境的地方,这里没有潮湿的空气也没有黑暗的压抑,唯有丝丝缕缕如雪一般的烟云萦绕期间。 远看似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近看时又如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 而他的师傅,他师傅的灵珠便在这片缥缈天地的正中央,那颗透着金色光芒的耀眼灵珠悬浮在半空中,似是在静静等待着他过去,高傲又美丽。 属于他,只属于他。 黑色的灵珠迫不及待地穿过片片缥缈的白色烟云,来到了金色灵珠的身旁。 才一靠近,彼此的身上便开始如春日万物复苏一般升腾起一缕一缕的灵气,金色与黑色的灵气缠绕在一起,它们渐渐钩织成一张网,直至将彼此都彻底包裹在一起。 绝大多数的时间,风皇都能尽量去掌握他自己的命运,但纵然他喜欢掌控的感觉,也无法做到万事都如他所想象的那般发展。 比如他从未想过,在万年前他会喜欢上一只小乌鸦,尽管徐小凤并不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乌鸦。 又比如比合修更进一步的灵珠融合所带来的副作用比他想象中的要强烈许多,他低估了徐小凤情绪对他的影响,也低估了天灵与宝灵融合之后对彼此修行所带来的益处。 一个多月以前,他尚且因为救了徐小凤一命而修为耗损,可是这才和徐小凤合修了没几次,他耗损的修为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更低估了融合灵珠时那怪异的感觉,明明他与他面对面地坐着并没有触碰到对方的一根手指头,在彼此交汇的神识中融合灵珠时却有一种令风皇难以启齿的舒服与满足。 缓缓呼出一口气,风皇是被一阵清幽的琴音唤醒的,清脆悦耳的琴声萦绕在耳畔令他仿若置身清幽的竹林间。 睁开了眼,风皇看到坐在不远处靠窗的位置轻抚古筝的年轻男子,他都不知道徐小凤还会弹琴,弹的还是他从未听过的琴曲。 窗外冬日初晴,白雪皑皑,银装素裹,明媚的阳光洒落期间,好似一个冰清玉洁的琉璃世界。 风皇闭上眼眸静心聆听,发现徐小凤这古筝竟是弹得不错,待徐小凤一曲完毕,他好奇地开口问道:“这琴曲可是你上一世学会的?” “师傅,好听么?”五指划过,琴音似银河自九天般流泻而下,清冽动听,徐小凤笑着道:“我看到这房间里有架古筝,就试着弹了弹,没想到十多年没碰竟然还记得。” “早知道你弹琴这么好听,以前应该让你多弹一弹。” 被夸奖了的徐小凤顿时就笑了:“师傅你就别逗我了,和你比起来我这古琴弹得就跟弹棉花一样。” 过去十年里风皇偶尔也会弹弹琴,只是弹的基本都是古琴并非古筝,徐小凤最初修炼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又慢又枯燥,那时候风皇都会弹上一曲古琴,那琴音似是有魔力一般,每一次徐小凤听着听着就会很快进入修行之中。 “可是我喜欢。”风皇莞尔,柔声道:“再弹一首。” 徐小凤当下又弹奏了一曲古筝,风皇就坐在榻上静静听着,任由那琴音在年华的流水中徐徐流淌,即便是这般平平静静的过上一辈子,也不会觉得无聊无趣。 “这曲子可有名字?”风皇问道。 拨弄琴弦,徐小凤朗声道:“梅花一弄戏风高,薄袄轻罗自在飘。半点含羞遮绿叶,三分暗喜映红袍。梅花二弄迎春曲,瑞雪溶成冰玉肌。错把落英当有意,红尘一梦笑谁痴。梅花三弄唤群仙,雾绕云蒸百鸟喧。蝶舞蜂飞腾异彩,丹心谱写九重天。” “好曲,好诗。”从未听过的曲,从未听过的诗词,就风皇这阅历而言基本上他没有听过的就等于没在这世间出现过,否则这般的好曲子,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不可能没听过,当下风皇就意识到这定然是徐小凤上一世在另外一个世界习到的曲子。 过去风皇就只知道徐小凤是怎么来到这世界的,并没有问过徐小凤的上一世。 现在他突然很想知道,在上一世的时候,徐小凤都经历过些什么。 “之前我和你讲过了我为人时候的故事,现在你也和我讲讲你的上一世如何?” 风皇既然都开口问了,徐小凤怎么可能会不说,他随意拨弄着琴弦,似是回忆着久远的过去,喃喃道:“我上一世没什么太特别的故事,在八岁以前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八岁那一年我和父母外出度假,他们在一场事故里走了而我活了下来,之后家里就只剩下了我和奶奶。” “那时候还太小,刚开始的时候傻傻的没有太大的感觉,就只知道奶奶把我抱在怀里告诉我爸爸妈妈不会回来了,直到有一天我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突然意识到奶奶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才一个人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不是不知道疼,也不是不懂事,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去承认失去了父母的事实。 自此之后,他就和奶奶生活在了一起,后来奶奶也走了,就只剩下徐小凤一个人。 但是没人同情他,他们说他是幸运的小子,因为他的父母死后留下了一笔巨额遗产,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足够他奢侈地生活好几辈子了。 “这就是我的故事,”放下了手里的古筝,徐小凤走到了床榻边坐了下来,将风皇搂紧了他的怀里,轻轻抚着他师傅的头发,喃喃道,“师傅,你如今就是我的唯一了。” 他的过去就是不停地失去。 在八岁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母为了保护他而失去呼吸,他无能为力;在后来的时候,他坐在病床旁紧紧握着奶奶因为病痛而如枯枝一样的手,眼睁睁看着奶奶闭上眼睛离他而去,他依旧无能为力;在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之后,他不想再失去,即使他拥有无尽的财富,这些财富最终也会成为夺取他身边一切爱人的凶器。 而现在,他不想再失去,他会尽他所能去保护他的师傅,保护他爱的人。 “你是不停失去,而我是不曾得到。”给予最轻柔的回抱,风皇透过半敞开的窗户望向雪后初晴的天。 …… 昨天傍晚徐小凤和风皇来到皇城的事情只有赵清风一人知道,他们虽然并未告知过其他人,可并不妨碍在隔天早上就遇到了来敲门的人。 赵清风,公孙庄,陈玲儿,徐小贝,四大家族的人齐了,噢,对了,既然这里是皇城,自然少不了势力盘踞于此的隆庆王爷。 午饭过后,隆庆王爷自然是以一副主人的姿态盛情邀请风皇和徐小凤到宫中游玩,正所谓盛情难却,于是便有了现在的众修士在宗政皇宫中赏雪赏梅的一幕。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倒是让徐小凤想起了《红楼梦》中的一句话: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 不过这些寒风傲骨的红梅美归美,在徐小凤眼里不管是白雪还是红梅都不抵他的师傅好看。 雪虽是清冷纯洁,在他眼里却不及他师傅的一身清风傲骨;红梅虽是如女子一般妩媚动人,在他眼里却也不及他师傅眼角眉梢处的半分风情。 “说不完千般旖旎,道不尽万种风情。”想着想着,徐小凤竟然就说了出来。 那边徐小凤才发完花痴,这边隆庆王爷就迫不及待地赞扬吹捧了起来:“本以为凤公子弹得一手好琴就算了,没想到还是这般才华横溢,实在是让隆庆刮目相看。” 隆庆王爷的热情恭维让徐小凤恶心得差点儿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只顾着花痴他师傅,差点儿就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对他虎视眈眈的王爷。 师傅,你别以为你转过头去偷笑我就没看到,这个隆庆王爷这么缠着我还不是你害的,就知道让我伪装宝灵去完成勾搭任务,哎,做徒弟的就是这么惨。 徐小凤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他都在想,要是宗政隆庆知道他不是一个宝灵而是一个和其一样的天灵,这家伙会不会为今天的示好举动恶心得和他一样想要吐,反正他这会儿是真想吐了。 就在徐小凤琢磨着要怎么把他那只知道看戏的师傅给拉下水的时候,另一拨人从道路的另一边走来,很不巧的,彼此挡了彼此的道。 徐小凤原以为对面的人会让路,结果对方也是一直走过来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敏锐的感觉到身旁隆庆王爷冷下来的脸,徐小凤顿时知道有戏可看了。 “三姐,那些人是谁?”悄悄走到了徐小贝身旁,徐小凤偷偷问道。 上一次离开北望山的时候,徐小凤试探着问徐小贝和怀光的关系,徐小贝一口就否认了,只说是一心修行哪里有时间谈情说爱。想到怀光那家伙既然回了傲北,应该不会再和他三姐再有联系,徐小凤也就没有再说其他的。 给徐小凤使了个眼色,两人放慢了脚步停在了队伍的最末端,徐小贝轻声道:“太子。” 第三章:魔尊 远方铺展浓墨的山尖儿上蒙上了一层雪,似是给蓝天镶了一条长长的银边。 自黑色长袖中伸出的手苍白胜雪,一片打着旋儿的小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了男人的掌心里,五指聚拢握成拳再缓缓松开,细碎的银色颗粒从掌心中洒落消散。 “人间的雪,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看过了,还是这般的美啊,”低沉的声音似是冷锐的刀锋划过幽蓝色的寒冰冰面,黑衣男子眼角余光朝旁边的白衣男子探了过去,几分玩味,“魔界的雪也是这般的美么?” “魔界的雪是灰色的,犹是被尘泥染透了一般不见半分干净洁白。” 仰首飘雪覆了眉眼,垂首落雪白了头发。 双手背负身后,白衣男子远眺白了山尖儿的墨绿群山,思绪随着飘落的白雪似是也飘至了遥远的他方。 东皇太一淡淡瞥了眼这白衣男子,冷声笑道:“魔尊也喜欢凡间的雪么?” 自万年前的四大封印封锁了四界通往人间的道路之后,妖界要进入人间就必须先通过魔界,再穿过仙界,以及唯一没有被封锁的神界。 为了防他,风皇还真是费尽心思啊! 占领人间,统帅六界? 东皇太一的兴趣并不在此,他朝身边不远处的白衣男子瞥了一眼。 万年前上届妖界之主落梅失踪以后,东皇太一便凭借着他强悍的实力统帅妖界,在过去的岁月里因与风皇一战而身受重伤不得不一直在妖界内养伤,在期间的时候他就对眼前的这位魔界新主人有所听闻。 生前似是一个凡界中人,因坠入魔道而来到了魔界,以强大的执念与冷酷的手段终是成为魔界之主。 最为污秽黑暗的魔界之主,却喜欢化身待在人间,喜欢身着白衣,甚至喜欢扮成凡人的古怪之人。 “妖皇难道不喜欢么?”收回了朝远方眺望的视线,怀光平静地对上了东皇太一犀利的探究视线。 “我很好奇,你为何愿意和我合作。”东皇太一紧紧盯着怀光,似是要看穿对方究竟在想什么一样。 “无论是妖界亦或者是魔界,都不甘愿承受来自神界的统治,我这么讲,妖皇可满意?”唇角微扬,怀光移开了视线朝群山的方向继续望了过去,群山的背后,是宗政国的方向,他喃喃道,“我们各有各的目的,我愿意与你合作,也只是想早日摆脱神界的影响罢了。” 东皇太一不再作声,却也不会轻易相信怀光的话。 所谓的合作,不是因为彼此信任,只是联合起来对彼此有益罢了。 怀光究竟想做什么,东皇太一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垂落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东皇太一残酷的扬起唇角:风皇,你真的觉得你能掌控一切么? 从你爱上那只该死的乌鸦开始,你注定会输得很惨。 ……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权利的地方就免不了拉帮结派。 即便徐小贝他们身为修士不愿意也不喜欢被卷入到这些权势纷争中,可谁让背靠四大家族呢? 这世间能真正做到远离红尘纷扰的修士太少了,至少四大家族的修士永远无法做到,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各自的家族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在朝廷这样一个权力集中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派系多如牛毛,各自的派系内甚至也有不少为争权夺势的帮派。 但在宗政皇城这个地方,总归只有两大派系:以隆庆王爷为首的一派,以及以太子为首的一派。 两者相遇,岂有相让的道理? 徐小凤窜到了他师傅的身旁,两人一副“和我没关系,我是局外人”的看戏模样。 “小凤,你知道神界和人间的派系争斗有何不同么?”风皇附耳道。 “神界还真的有派系争斗啊?”徐小凤好奇的问道,之前听说是一回事儿,亲耳听到风皇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自然是有的,不过神界的派系争斗要简单得多,若是遇到了今日这种狭路相逢,更喜欢直接动手。” 听风皇这么讲,徐小凤倒是很想亲眼看一看神界的那些大神们是如何互相斗殴的,那场面估计比看科幻电影要来得精彩。 神界的争斗是红红火火的打一架,人间的嘛,就要委婉得多了。 “文良见过九皇叔。”为首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不足二十,身上一件深紫色净面锦衣,身形瘦高,面容俊俏,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正是宗政当朝太子宗政文良,和隆庆王爷相差不了几岁。 这边的隆庆王爷皮笑肉不笑地抖了抖嘴唇,不着痕迹的讽刺道:“本王以为太子殿下更喜欢温香暖玉,何时竟然也喜欢上赏梅了?” 这才刚刚见面就一股子火药味儿,徐小凤算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出宫斗戏码,只不过这两个主角不是宫里的女子而是两个大男人。 隆庆王爷和太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暗中贬损,明明彼此都是恨不得把对方拉到树林里痛揍一顿,明面上还摆出一副笑脸来,徐小凤看着都头疼,这权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下来的。 “梅花再美再傲终究只是一朵到了春天便会凋零的花,要说风骨风姿,天下间又有谁能比得上楼姑娘?” 一脸自豪的太子往旁边一站露出了他身后的一名白衣女子,腕白肌红,细圆无节,两颊飞红,清丽之中不乏妩媚风情,竟是比两旁的红梅白雪还要美艳多姿。 不单单是公孙庄等人看呆了,即便是阅人无数的徐小凤也不禁多看了两眼,无关情与爱,就是单纯的觉得这姑娘生得真是漂亮,字面上的意思。 如一个精雕细琢的玉娃娃似的,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哪里有他师傅那般令人惊心动魄一般的美。 觉察到身边徒弟那一脸看呆的模样,风皇眉头一皱,不着痕迹地往徐小凤脚上用力一踩,毫无准备的徐小凤疼得没忍住一下子就喊出声来:“哎哟!” 这一声立马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直对徐小凤这个“宝灵”势在必得的隆庆王爷自然是第一个靠过来的人,刚才还在前头和太子玩瞪眼游戏,这会儿一眨眼就跑到了徐小凤身旁,扶着徐小凤的手臂一阵嘘寒问暖:“凤公子,出什么事情了?” 那边徐小贝和公孙庄也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跑过来询问情况,被挤到一旁的风皇脸色更难看了,他这徒弟还真是受欢迎。 “没事,没事,就是踩到了一个雪坑。”徐小凤暗暗叫苦,他师傅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踩他脚了,该不会是因为他多看了那楼姑娘两眼的关系吧? 偷偷朝旁边的风皇望了过去,看到对方孤零零一个站在梅花树下冷着一张脸的模样,徐小凤心里暗喜,他师傅这是吃醋了么? 不过在场还有一个人脸色比风皇还难看,太子原本是想借着楼姑娘的美貌来压一压风头正盛的隆庆王爷,刚才明明众人还盯着楼姑娘目不转睛,怎么这会儿全都绕着一个男子了? 那男子是长得英俊,可哪里有楼姑娘美艳动人? 太子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一旁立刻有人附耳低声说了些什么。 眼睛一亮,太子朝徐小凤的方向望了过去,脸上虽是笑容满满,眼睛里怎么看怎么透着狡猾的光:“早有听闻数月前徐家城内出现一对风华无双的修士,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难得今日雪后初晴,红梅盛开,如此良辰美景,更有贵客临门,不如我们就以红梅白雪作诗助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徐小凤挑了挑眉,隆庆王爷这一边的人都是一群修士,虽说也算是饱读诗书,可比起太子那一边一个个出身书香世家,自幼便熟读百书的贵族子弟而言,好比让一群业余画画的去跟一群中央美院毕业的比赛,完全就是在欺负人。 隆庆王爷眼中划过一丝愠怒的冷笑,太子那点儿小心思他怎会不知道,只是这提议他不得不答应,一来不想助长了太子的威风,二来徐小凤还在旁边看着,他又怎能让自己败了下风。 “只有诗词助兴未免有些单调,正如殿下所言,如此良辰美景又怎么少得了丝竹弦乐,若是再加上剑舞美酒,才叫十全十美不是?” 你要玩,我便奉陪。 撇除吟诗作对隆庆王爷一方不太擅长,丝竹弦乐双方应是各自打平,而剑舞比试毫无疑问是隆庆王爷一方的擅长。 太子自是不会甘愿后退,朗声一口答应。 一条小道可容不下他们又是吟诗作对又是比武弹琴的,众人来到红梅园中的一块空地上,在梅树下各自铺开桌椅,摆上美酒,双方相对而坐,中间空出一块白茫茫好似铺了鹅毛的雪地来。 风皇好整以暇地收敛起灵气,如之前在徐家内一样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一副局外人的模样坐在一旁喝着小酒,赏着梅花,等着欣赏双方的比试。 此时第一轮的吟诗比试已经开始,徐小凤自知自己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也不想把前人的名作拿出来给自己增添颜面,他凑到了风皇的身旁偷偷说着话:“师傅,你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要说承认,总觉得有些丢脸,要说不承认,又显得扭捏难看,风皇干脆绝口不提此事,瞪了笑得一脸得意的某只小乌鸦一眼:“好好坐着。” 第一轮的比试毫无疑问是太子一方的人赢了,对面的各大子弟皆是出身书香世家,妙语连珠不断,纵然徐小贝众人也是才华横溢,但术业有专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看着太子那得意洋洋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隆庆王爷本就十分恼怒,回头一看徐小凤竟然和他师兄互相咬耳朵有说有笑的样子,这会儿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第四章:已有主,勿扰 诗词比试之后,看到一脸臭表情的隆庆王爷,太子心情大好决定趁胜追击,命人将珍藏的古筝抬了上来。 有眼尖的人看出来这把古筝来头不小,陈玲儿发出一声惊呼:“这莫非是有天下第一古筝之称的情醉?” “此古筝已在凡间流传千年,乃是千年之前一制琴大师为当时名震天下的花魁所制,二人虽然出身不同,然而红尘里难觅一知音,制琴大师与花魁因乐曲而成了一对璧人相守百年,此琴流传至今,名为情醉。”风皇替徐小凤解释了这古筝的来历。 看到情醉琴的时候隆庆王爷神情间闪过一瞬间的惊愕,脸上似是被冰雪蒙了一层一样冷得厉害,这太子分明就是有备而来,竟然连这把闻名天下的古筝都拿了出来。 原本难分胜负的比试,这会儿胜利的天秤已是朝着太子等人倾斜。 隆庆王爷低垂下眼帘心中已是百转千回,突然听到风皇和徐小凤的谈话,他眼睛一亮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再一抬眼,不是望向对他目露挑衅的太子,而是朝徐小凤和风皇的方向望了过去。 见隆庆王爷看着自己,徐小凤心里暗道不好,这个家伙不会是要他去迎战吧?他虽然也会弹弹古筝,但绝对是个业余的,真要比试绝对是输死的节奏。 不过很快徐小凤就发现他想错了,隆庆王爷的目光在他身上稍作停留之后便落在了他师傅的身上:“几日之前,本王曾听殷堡主提起过风先生琴艺无双,天下无人可比,难得先生今日在此,不知我等可有这缘分聆听先生的琴音?” 众目睽睽之下,风皇想要拒绝也难了。 太子一方出来的人正是那身份神秘的美丽女子楼姑娘,红梅树下,女子纤纤十指拨弄琴弦,玉石之音涤荡人心,清冽似冰泉,优美如云霞,听得人沉醉期间,不单单是这古筝好,这楼姑娘也是弹得一手好琴。 一曲下来,在场众人无不是沉醉于这悦耳的琴音之中。 下颚微扬,这楼姑娘竟是看都不看隆庆王爷这边的人一眼,转身便从古筝前站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倨傲的神态,这番目中无人的举动让徐小凤顿时忘记了刚才的优美琴音。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性格这么差和他师傅比起来差远了。 徐小凤当下有些不爽,那小姑娘摆明了是看不起他师傅。 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徐小凤足尖一点飞到了他师傅的身旁,低头与风皇对上了视线,神采飞扬:“师兄抚琴,做师弟在一旁坐不住在此献上剑舞一曲,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没想到这凤公子竟然也出来了,太子看了眼对方空荡荡的腰间,道:“凤公子,没有剑如何剑舞?” “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旁人可不好,在下便以梅枝代替。”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徐小凤伸手朝那楼姑娘坐着的方向一指,楼姑娘头顶上的一段梅枝发出清脆的“咔嗤”一声断裂开来直接飞到了徐小凤的手中。 积压在枝头的落雪纷纷洒落淋了女子的一身,楼姑娘顿时失了优雅慌乱喊叫。 心知徐小凤是在为自己出头,对着自家徒弟这幼稚的行为风皇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抬头时对上了徐小凤望向他的笑脸,看到对方手里的梅枝,风皇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角。 说起来,他和徐小凤还从未如今日这般,在红梅树下,在积雪之上,一者弹琴,一者剑舞。 琴弦拨弄,手中古琴虽不似情醉古筝那般琴声清亮优美,却好似施了仙法一般在风皇的指尖下流淌清幽缥缈的琴音。 倘若楼姑娘手中的琴曲是人间琴音之绝色,那风皇的古琴曲,就是一曲不属于人间的仙乐。 一截梅枝在手,徐小凤闭上眼,心随琴音,身随心动。 雪似洒落半空的细盐,嫣红的花自枝头飘落,天地之间,犹是只剩下了他与他。 恍惚之间,徐小凤的脑海之中猛地闪过一些他此前从未有过的片段。 同样是下了雪的天,北风卷地白草折,雪在纷飞,并非是一片片鹅毛似的大雪。 细碎如粉,如沙,毫不粘连,撒在细细的褐色枝头上,地上,枯草上。 一阵风卷来,这些细碎的雪便蓬勃地飞起,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 他是一只乌鸦,一只小小的孤零零地站在枯枝上的黑色乌鸦。 一只代表着厄运、恐惧与死亡,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小乌鸦。 细碎如粉的雪撒了他一身,仍旧掩盖不了他羽毛上的乌黑。 他呆呆地站着,试图朝远方望去,试图寻找他看不到的未来。 在阳光之下,在掺了碎金子的飞雪之中,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白衣胜雪的男人。 似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那男人回过身,朝他仰起头来,当那男人朝他露出一抹微笑的时候,那一瞬间他便看到了他的未来,看到了这世间最耀眼的光。 …… …… 这才来到皇城不到三天,凤公子和风先生这对师兄弟的大名便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那日在梅花园中隆庆王爷与太子两方吟诗作对,弹琴剑舞的比试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来,成了皇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究其原因,还在于那名冷傲的楼姑娘。 前脚徐小凤和风皇才有离开了烟花镇,后脚他们竟然就遇到了名动皇城的宗政第一花魁,无他,正是楼姑娘。 宗政花魁一年一选,上一位宗政花魁把持着花魁的位子足足十年,直至去年从良嫁人之后花魁的位子便空了出来,这位楼姑娘便是刚刚登上花魁之位,在皇城之中备受达官贵人追捧的女子,难怪在宫中的时候态度倨傲冷淡。 众人听闻在宫中,楼姑娘凭借着情醉琴都没有胜过那位风先生的琴曲,要知道楼姑娘当初可就是凭着高超的琴技赢得了花魁之位,如今竟然有人赢了楼姑娘,这一下子就把风皇和徐小凤推到了风口浪尖儿上。 也不知道是谁又在大肆传言,那凤公子据说还是一个难得的宝灵修士,不单单是被隆庆王爷给看上了,还引来了其他几国的天灵修士,只怕这个冬天的宗政皇城要比炎炎夏日还要热闹。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已经不是传言了,确切的来讲应该是事实。 离开皇宫回到了客栈里,徐小凤一推开门差点儿被绊倒,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没有公德心,从门缝底下往他的房间里塞了一封又一封的信,都快堆积成小山了。 随便拿出来打开一封,徐小凤眼角一阵抽动,他把信甩到一边又拿过另外几封看了几眼,毫无例外的,竟然全部都是——情书! “隆庆那个家伙也就算了,怎么连公孙庄也没事儿给我写这种玩意儿,平时看他还挺老实的啊。” 这些信里竟然还有隆庆王爷和公孙庄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徐小凤听都没听过来的,来自宗政或者傲北这些国家的天灵修士。 “我上辈子收到的情书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徐小凤一边看着剩下的情书都是谁写来的,一边喃喃感叹了起来,“这个宝灵身份真有这么吸引人?” 风皇随手设了一个法阵将屋内的气息与谈话声音与外界隔绝起来,嘴角微扬,眼中透露出几分戏谑来:“你可以试一试。” 徐小凤刚刚想开口问什么试一试,鼻息间突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甜香,他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迷人的芬芳胜过寒梅的冷香扑鼻,这份甜香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里,溶进他的血管里,沉淀在他的唇齿间…… 风皇不再藏匿他身上的宝灵灵气,浓浓的芬芳弥漫了整个房间将徐小凤淹没,双眼发红呼吸急促,受到宝灵灵气影响的徐小凤立马就朝他师傅扑了过去。 理智早已经被碾压成碎末,现在徐小凤明白他师傅所说的“试一试”是什么意思了,更加深刻的明白了身为一个天灵,在面对一个宝灵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按道理来讲,与天灵融合过灵珠的宝灵修士的灵气会与之前有所不同,大部分宝灵的灵气会变得清淡起来,甚至清淡到和普通的人灵没有太大的区别,类似于清澈河水的味道。 基本上融合过灵珠的宝灵很难再去吸引其他天灵,但凡事皆有例外。 如今的风皇算是一个融合过的宝灵,但他身上的灵气并没有和其他宝灵一样变得寡淡无聊,至少在徐小凤看来变得比以前气味更浓了。 少了一些雨后花园般的清冷香味,多了一些成熟的味道,似是一颗饱满多汁的果实,让徐小凤怎么闻都闻不够。 “要不要坦白你的天灵身份?”汗淋淋的靠在徐小凤的怀里,风皇拉过一缕他徒弟的头发在手心里把玩,他就跟一只累极了却也满足极了的大猫似的懒懒靠着,动都不想动弹。 当初让徐小凤假扮宝灵只是风皇的顺水推舟,现在一来已经没有让徐小凤继续扮演宝灵的必要了,二来在梅花园里看到对徐小凤格外殷勤的那几个天灵,纵然他知道隆庆王爷他们关心徐小凤只是因为他的宝灵身份,可风皇心里总有些小小的吃味。 “那隆庆他们还不得恨死我,虽然我是无所谓,不过这会儿真的坦白了也是麻烦事一堆。” 怕麻烦是真的,但徐小凤真正怕的还是一旦他坦白了自己的天灵身份,万一那些混蛋怀疑起他的师傅怎么办?虽说他师傅已经习惯了隐藏身上的灵气,但只要靠近了闻也能闻出来,尤其是最近随着他们的合修,他师傅身上的宝灵灵气越来越浓了。 徐小凤心里已经有了想法,照顾好师傅入睡之后,徐小凤自个儿坐在书案前写了一张纸贴在了门外,上面大书五个字:已有主,勿扰! 第五章:金乌转世 徐小凤大贴告示的那一招虽然有些直白粗俗,但效果奇佳,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再从门缝底下给他塞情书,只是也稍稍有些副作用,比如这会儿就有好几个人一脸敌意地看着风皇。 不单单是因为风皇抢走了他们的“宝灵”,还因为风皇居然毫无人性的让一个宝灵为其斟茶倒水,左右服侍。 宝灵的地位虽然不怎么样,大多数天灵也从未真正的尊重过一个宝灵,可如今世间的宝灵如此稀少,即使是一个已经融合过的宝灵,也应该享受被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待遇,而不是像一个仆从一样被呼来喝去。 明明风皇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开口命令徐小凤,就因为刚刚进来的时候徐小凤忙不迭的给他师傅拉椅子,倒茶水,这番行为便被在场的几个天灵认作是风皇丢了他们天灵的脸,不管之前听到的传闻中风先生如何风采过人,这会儿几个天灵早已经在心里自动为风皇戳上了一个印章——败类! 两个当事人全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徐小凤以为那些人盯着他们只是因为那天他贴出来的告示让这些天灵失望得生气了。 至于风皇,他需要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那日隆庆王爷的邀约赏梅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这两天除了情书以外徐小凤和风皇还收到了不少来自皇城各方势力的邀请,甚至还包括太子,但无一例外的都被徐小凤委婉地拒绝了。 他和师傅又不是真的打算在宗政安家立业,也就不必在乎会不会得罪人了。 至于今天,将由国师、隆庆王爷以及太子三人共同举行一个内部会议,在场的人除了有宗政朝廷里的大臣将军,四大家族的修士之外,也有来自其他国家的修士。 尽管此时其他国家还未出现妖毒,但面对可能会出现的来到人间发起进攻的妖界,其他国家的担心并不会比宗政的人少多少,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知道,尤其是对于修仙之人而言,斩妖除魔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时隔十年,徐小凤又一次见到了当初替他取心的国师。 师傅曾经说过,灵气会影响一个人的气质和些许容貌,就跟人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容貌有所变化一样,修仙也是如此。 于是乎便有修为越高姿容越好的说法,这个说法在风皇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宗政国师已经担任国师的职位数十年,但模样看起来却和旁边的太子没多少区别,唯有从双眸中显露的沉稳透露出他的心智历练可不是一个二十上下的人应该有的。 开会的过程里,国师向在座的众人阐述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各地频繁发生的妖孽乱世之事,当中也包括了半个月以前在皇城内出现的妖毒血案。 说来说去,总归是一句话:不单单是为了宗政,也是为了每一个人,他们必须联合起来将残留在人间的妖孽铲除! 坐在席间的徐小凤有些心不在焉,他又想起那天在师傅的琴音之下他所产生的幻觉,变成一只小乌鸦,看到了一个与他师傅一模一样的男人。 “小凤?”发现了徐小凤的心不在焉,风皇在桌子底下伸手过去轻轻握住了徐小凤的手。 抬起头来对上了师傅关切的目光,徐小凤扬了扬唇角试图告诉风皇他没事,但从风皇的表情来看他显然失败了。 徐小凤勾了勾师傅的手指头,在一定的范围内,融合过的天灵和宝灵能通过彼此的灵气进行直接交流,无须开口讲话。 鉴于这会儿旁边的天灵不只是他一个,徐小凤不敢明目张胆的释放灵气,他选择通过和师傅的触碰来传达蕴含了信息的灵气,将他昨日产生幻觉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师傅。 一个人总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有了幻觉,徐小凤还记得在烟花镇的那天,风皇酒醉时在他耳边呢喃过这样的一句话:我等了你一万年。 幸好有昙华从中助力,徐小凤才从风皇的口中得知原来他们这对师徒在万年前就认识了,虽说在万年前他们还不是如今日这般的伴侣关系,但那又如何呢? 徐小凤只知道他师傅等了他一万年,而他们现在在一起,这就够了。 至于从前他们具体是什么样的关系,发生过什么,徐小凤并不是特别在意,人重在珍惜眼前,能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不会怎么样。 但归根结底,还是风皇谈及他们过去时的欲言又止让徐小凤下意识的不想去了解,哪里知道昨天在皇宫里的时候竟然会突然想起一些片段来。 “师傅,我前世该不会真的是一只乌鸦吧?” 徐小凤对于这个比较好奇,这也太巧了,这辈子他可是有一个“徐乌鸦”的外号,哪里知道他万年前认识师傅的时候竟然还真的是一只乌鸦! “你之所以不主动和我提这事情,是不是怕伤了我的自尊心?” 一个是神,一个是乌鸦,地位悬殊有点儿大啊,徐小凤有些郁闷,他还在想他万年前会不会也是个神,或者是只风皇也行啊,没想到居然是一只黑漆漆的难看的乌鸦。 回想起幻觉里徐小凤看到的师傅,不管是万年前还是万年后的现在,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好看,徐小凤简直不知道当时的师傅是怎么看上他的。 瞅着徐小凤一脸好奇两眼发光的模样,风皇再一次勾上了徐小凤的手指头,他与他的第一次相识,的确是在一个寒冬里。 …………………………师傅的回忆………………………… ………………………………………………………………… 彼时的六界之间虽然偶有摩擦,但尚未爆发混乱大战。 那是凡间的一个冬天,细碎的雪似是粉尘一般在淡金色的阳光里地落霞,像一团包着火的大雾,在他的身边燃烧,散开。 他喜欢人间的雪,尤其是当他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总喜欢独自一个人来到人间,或者站在山峰之巅看云起云落,或者站在孤岛之上看潮涌潮落,亦或者是在雨里,在风里,在这样的雪里。 与东皇他一的合修已经进入到瓶颈期,若要再有突破就必然要进行灵珠的融合,而一旦融合就意味着他们不再是单独的个体。 “簌簌——” 风皇沉吟之际,有积雪从他身后的树枝上突然地落了下来,他转过身仰起头望了过去,一只浑身黑漆漆的小乌鸦露出一副惊吓又紧张的模样来,两颗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似乎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那可爱的小模样让风皇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竟然没有觉察到你的存在,你与我一样,并非属于人间。” “小乌鸦,你来自哪里?” 风皇朝树枝上站着的小乌鸦伸出手去,从未料到会有人愿意向自己伸出手,会有人对着自己笑,不是痛骂也不是失望的表情,风皇温和的笑容让小乌鸦抖动翅膀,细碎的雪似是洁白的盐一样从他的身上抖落了下来。 小乌鸦朝风皇飞了过去,只为了对方注视着他的双眼,那双如万年星辰般透着璀璨之光的深邃眼眸,注视着他,只有他一个。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小乌鸦就坠入了这个男人深邃的眼海之中,就此沉沦。 无论是万年前,亦或者是万年后,自第一眼看到风皇的时候,不管是小乌鸦还是徐下风,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气质温和犹是晨曦般的男人。 渐渐拉回了思绪,风皇想起了告别烟花镇时昙华对他说过的话:你还打算瞒他一辈子不成? “师傅?”徐小凤轻轻拉了拉风皇的衣服袖子。 “你问我当年怎么会喜欢上你?”风皇回过神来,已经离开了皇宫的两个人漫步在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地面堆了一层薄薄的雪,每踩一下就咯吱咯吱作响。 风皇望着远方,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第一眼,也可能是你陪伴着我的岁月里的某一天,也或许……是在我失去你的那一刻。” “师傅!”男人眼中一闪而逝的伤感让徐小凤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握住了风皇冰凉的双手拉到自己嘴边哈了口气,“都怪我不好又提起那些让你伤心的事情来了,不过你看,你不是把我找回来了么?” “嗯,找回来了。”抬手捋了捋徐小凤落在脸颊边的碎发,风皇眼中含着半抹柔光,“徐小凤,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么?” 咧嘴一笑,徐小凤老大不正经地朝他师傅轻轻撞了撞肩膀:“师傅,你这情话跟谁学的,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轻轻瞪了徐小凤一眼,风皇低头看了眼他被徐小凤紧紧握着的手,在他们脚下的雪地里是他们同行过时留下的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这一世你虽然是人,但骨子里仍然流淌着最初的血液。” “所以我还真的是只乌鸦啊?” 瞅着徐小凤那失落的样子,风皇低声笑了笑,看样子流淌在徐小凤身上的血脉并不会因为轮回转世消失,这意味着徐小凤早晚有一天恢复他应有的力量,也意味着有一天徐小凤会回忆起他们的过去。 风皇回握住徐小凤温厚的手掌,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先告诉徐小凤的血脉是怎么一回事。 “你原本出生在凤凰世家,你的兄弟姐妹都是凤凰,唯独你是一只黑色的乌鸦,为此你自小饱受欺凌也不被家人认可。” 脚步慢慢停了下来,风皇侧过身面对面地看着徐小凤,双手轻轻捧住了对方英俊的脸庞,徐小凤只是静静的听着,风皇所讲的这些事情于徐小凤而言就如同书本上看到的一个故事,并没有切身体会的感觉。 这就是为什么风皇一直不想告诉徐小凤太多关于过往的原因,万年前的小乌鸦遭受了太多的苦难,风皇更喜欢现在活得开开心心,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的徐小凤,他宁愿徐小凤一辈子也不要想起万年前发生的事情。 但正如昙华所言,他瞒不了徐小凤一辈子,更不该对徐小凤有太多隐瞒。 徐小凤已经不是十年前初入异世对一切都十分陌生的孩子,徐小凤已经长大了。 “但他们错了,”凑近了徐小凤,风皇在年轻男子的耳边道出了一个秘密,“你不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乌鸦,更不是凤凰世家的异类,小凤,你身上流淌的血脉来自于上古神鸟金乌。” 第六章:礼物 前世与今生总有很多相似之处,当年不被凤凰世家承认的小乌鸦,到了这一世就成了不被徐家承认的废柴子弟。 天地初开时有太阳神鸟金乌,后世之人只闻其名从未见过金乌本身,就误以为金乌是金色的乌鸦,实际上除了名字里有个“金”以外,金乌本身的羽毛和普通的乌鸦一样是黑色的,以至于当金乌转生至凤凰世家的时候被人误以为只是一只乌鸦。 甚至连风皇自己,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想到那只喜欢跟着他的小乌鸦会是金乌。 “你不肯回凤凰世家,我便收留了你在身边,当时我与东皇太一尚未决裂,我便与他一同教你习武修行,这个过程中东皇太一率先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话语一顿,风皇继续往前慢慢走着,靴子踩在雪地里沙沙作响,如他的声音一般,沙哑低沉。 “他不但将此事隐瞒了下来,甚至还在你身上施展障眼法来阻止我发现你真正的转世身份。” 每一个字从口中说出来都费劲了力气一般,风皇走得越来越慢,直至徐小凤担忧地搀扶住他的手臂:“师傅,我们可以下次再说。” 摇了摇头,风皇紧紧抓着徐小凤的手,他偏头望向一脸担忧神色的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过去终究是过去,他现在已经找到徐小凤了,这就够了。 “你本应该是代表太阳的神,却被东皇太一暗中蛊惑坠入黑暗,成了代表厄运、恐惧与死亡的存在。”低头看着脚下白得刺眼的雪,风皇的声音有些发紧,也有些颤抖,“神界并不总是光明的,神界亦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刺杀,暗探……这些神界无法亲自出手的事情落在了你的身上,并不都是东皇太一的错,我看着这一切发生,我没有阻止……” “师傅,别说了。” 徐小凤紧紧搂住了男人,他隐约猜到风皇接下来的话,可他不在乎他是金乌鸦还是黑乌鸦,也不在乎从前发生了什么。 他不想看到他师傅难受的样子,他不想在风皇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后悔悲痛的神色。 风皇将脸颊埋入了徐小凤带着兽皮毛的披风与颈间,似是要把自己整个人给埋进去一样,他像一条溺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呼吸着徐小凤身上的灵气,恨不得让对方的气息涂满他的全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他剧烈起伏的情绪。 当年的小乌鸦将他视为未来,视为唯一的光明。 他呢? 无情无欲无感的神,明知道小乌鸦内心纯净光明,却因为神界的利益而眼睁睁看着东皇太一将其拖入黑暗之中。 在人间的那个飘着小雪的冬天里,那只曾经站在他身后树枝上呆呆傻傻看着他的小乌鸦,在后来终是成了一个人形兵器,不再笑,不再哀愁,只剩下杀戮与冰冷。 背负着罪责与黑暗,代替他染上四大神兽的鲜血。 “你的手这么干净好看,不应该染上肮脏的血,天尊,那些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这都是我愿意的,我想为你做点事情,我想成为你身边有用的人” 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当他第一次派小乌鸦去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和他说这些话时小乌鸦脸上那傻乎乎的笑。 他以为他不在乎,他以为任何人与事都在他的可利用范围之内,他以为他不会有凡人所谓的情感。 可他错了,从他一开始注意到这只小乌鸦并且将其带回来的时候,事情的发展便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与控制。 可悲的是,东皇太一先他一步发现了这一点。 他太过于迟钝,太过于自傲,以至于当他发现自己的心在痛时小乌鸦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失去了呼吸。 直至最后一刻,那小乌鸦的手里仍然死死握着他当年送的剑,那一把早已染满鲜血的剑。 风皇不愿意去想小乌鸦闭上眼睛的时候,是否在盼望着他回来。 他等了一万年,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失去徐小凤。 不停地对自己喃喃自语着,风皇伏在了徐小凤的肩膀上。 朝巷子里互相拥抱在一起的人淡淡看了一眼,站在楼上的男人缓缓将窗户阖起,东皇太一喃喃自语着:“你变了,我亲爱的兄弟,你变得犹豫,不再如从前那般杀伐果断。” “风皇,你难道还没有发现你已经变得不像你了么?当年那么强大而又美丽,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天尊去了哪里?看看你现在,真是让我觉得可悲,竟然会露出那么脆弱的表情,让我很想……毁了你。” 嘴角扬起冷酷的笑意,东皇太一慢慢坐在了窗旁的椅子上,端起一旁的茶盅,指腹反复摩擦着茶杯的釉纹,深情的叹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的兄弟……” 眼中的笑意渐浓,东皇太一低头小呷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水,漫不经心地朝不远处跪在地上的人望了过去,不带一丝情感,犹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准备得如何了?” 跪在地上身着华贵的蓝色锦袍男子将额头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办妥了。” 各界管理各自的事情,如非必要,六界绝对不能越界,这是自古以来六界形成的规则。 万年前由于东皇太一的暗中挑拨使妖魔鬼三界进入人间作乱,风皇才会率领仙神两界加入战局。 封印的事情风皇自己可以解决,然而凡间的事情终究要由凡人自己去解决,即便知道凡间有残存的妖孽势力存在,风皇也不便自己出手,他毕竟是神界的人,还不是一般的神界中人。 如今在国师的动员以及当前紧迫的局势之下,宗政与各国已经暂时达成了协议,至少在将凡间作乱的妖魔鬼压下去之前,凡人不会再爆发大规模的内斗了。 “人最大的敌人永远是他自己,万年前若非盲目自大的凡人听信了东皇太一的谗言,将一妖一魔的孩子残忍杀死,妖魔鬼三界也不会联合起来进攻凡间。” 坐在客栈里,风皇摇了摇头轻叹道:“当战火蔓延时,人们早已经忘记了最初打仗的原因是什么,杀红了眼,仇恨堆叠积累,局势到后面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致使他不得不使用绝对的力量将这群杀红了眼的疯子赶回各自的世界,再用封印将四界封印起来,这在当时并非最好的办法,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宗政国内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至于后面凡人和残留妖孽势力的争斗不是风皇能控制的,过上两天,他和徐小凤便会启程前往傲北解决另外一个封印的问题。 说起傲北来,风皇难免想到那个古怪的白衣男子——怀光。 怀光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分辨不出的古怪气息明显是怀光用来掩盖他自己本身气味的伪装,然而从收到的调查信息来看,怀光的背景毫无问题,这更增添了风皇的怀疑。 一个修行不到三十年的年轻人,怎会拥有连他都看不出深浅的修为? 或许真如怀光所言,他们在傲北还会再遇到。 “师傅,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 门开了,徐小凤从屋子外边儿欢快地蹦了进来,三两步走到正坐在榻上打坐的风皇身旁,一脸的期盼雀跃。 他们从出山以来,除去在烟花镇无忧无虑地待了半个月以外就没有好好逛过一个地方,以前是风皇不开口,徐小凤也不敢开口。 现如今随着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徐小凤也意识到他之前犯下的错误,他师傅可是神界的神,又不是一个普通人,哪里会主动和他提起来去逛街,他要等着风皇主动提及,估计再等上一万年都没有希望。 风皇朝窗外的晴天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以后,风皇已经和徐小凤走在了皇宫脚下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上,地面上的积雪大多已经化了,就算是有残余的,不是被来来往往的行人给踩没了,就是被街道两旁的商户给清理干净了。 街边热闹的叫卖声让风皇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他从前也这么走在人间热热闹闹的街道上,如字面上的意思,就只是走着,从街头走到街尾,收敛起自身的气息,无人觉察,如同一个旁观者。 今天却不一样,徐小凤拉着他在一个又一个店铺前停留,偶尔还会拉着他进去,和店铺的老板热热闹闹的讨价还价,挑一些凡人的小玩意儿买下来。 “师傅,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两人走到了一个金银玉器店的门口,徐小凤神秘兮兮地丢下一句话就跑了进去。 风皇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徐小凤在进去之后和掌柜的说了些什么,两个人掀开帘子进去了里屋。 第七章:太白上神 莫非小凤是去买什么首饰了?风皇自己带在身上的玉器首饰虽然不多,但在神界可有一大堆,每一年都有来自各界的人送给他一堆,府上的仓库都快装不下了。 就在风皇想着是不是应该去给徐小凤找一把称手的武器时,徐小凤风风火火地又从店里跑了出来,拉着他的手走到了一旁人少的地方。 “师傅,你已经给了我不少的好东西,可我还没有送过你一样礼物。” 口中呼出一团团的白雾来,徐小凤一边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银色盒子,脸上洋溢着比春日暖阳还要温暖的笑容,徐小凤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来,风皇看到里面摆放着两个有手指粗的银色小圈儿。 “这是何物?”风皇将其中一个银色小圈儿拿了出来,看着普普通通,但是当他拿起来以后,风皇很快就发现了这银色小圈儿与众不同的地方,圈里竟然刻着一排小字,也亏得他眼力好看清了上面写的是什么。 “凤&风,此生不渝” 徐小凤紧张地注视着风皇的表情,见风皇拿起戒指看到了刻在里面的字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顿时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师傅,不喜欢吗?” 眨了眨眼睛,风皇抬头快速看了徐小凤一眼,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戒指时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徐小凤的心都化了。 “不,我喜欢,我很喜欢,只要是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 “在我上辈子待的地方,两个人互相喜欢,约定相守一生,就会为对方戴上戒指。”拿过了风皇手里的戒指,徐小凤缓慢地将戒指套在了他师傅的无名指上,他抬头朝风皇眨眼笑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取下来哦!” 风皇笑得更温柔了,徐小凤忙侧过身挡在他师傅的身边,风皇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徐小凤不满地撅起嘴来,轻哼道:“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笑得这么温柔的样子,你的笑,你的人,你的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 “是是是,都是你的。”不知不觉之中,徐小凤都已经长高到能把他挡住了,风皇心中一阵感慨,从盒子里将另外一枚戒指取了出来,上面同样写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只是后面的话不一样。 他的那一枚是:此生不渝。 徐小凤的则是:生生世世只爱师傅。 风皇顿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徐小凤嘿嘿笑着,主动伸出手在风皇面前晃了晃,指着他的无名指:“亲爱的师傅,还不快给我戴戒指?” 冬天轻柔的阳光撒在了男人的脸颊和耳朵上,那玉片似的耳垂微微泛着半透明的红。 将戒指套进了徐小凤的手指,风皇两指捏着戒指缓缓推下,直至那一枚银色的小环牢牢套在了徐小凤的手指上,低着头,声音轻得只有徐小凤一个人能听到:“师傅也……只爱你一个。” …… …… 风皇站在窗旁往外看了看,两个时辰以前徐小凤被徐小贝给喊了过去,现在还没有回来。 在他们建立了连结之后,只要徐小凤遇到了危险或者遭遇伤害他就能立刻感受到,虽说他知道徐小凤并没有什么事情,也相信以小凤此时的能力也不会轻易受伤,但就是一直放心不下。 楼下仍旧没有徐小凤的身影,风皇轻轻摩擦着佩戴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明知道以徐小凤的习惯肯定会在晚饭之前回来,还是按耐不住思念情绪蔓延。 缓缓在窗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他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能随时定心打坐了。 “吱吱——” 窗外,一只小麻雀扑腾着翅膀穿过了房间外无形的法阵,吱吱叫着飞进了房间里,在风皇的面前忽的一下变成了一个人。 清俊隽永的瘦高男子一袭飘逸长袍,头上的玉冠下露出白如雪的发丝来,男子掀起衣摆朝着他面前的风皇径直跪了下去,双手作揖俯首道:“太白拜见尊上。” “起来吧,”端坐红木椅上,双手自然垂落膝上,风皇眉头微皱,“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是神界出了什么事情?” 太白是他身边最为信任之人,无论是他下到人间来亦或者是闭关休养时,神界大小事皆由太白一人全权代理,也只有太白知道他宝灵的身份。 在他停留人间的时候,风皇与太白也会透过书信联系,今日太白却自己亲自过来了,风皇略有些讶异,他知道太白不会无缘无故下到人间来,定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近日有妖魔在仙界附近徘徊不定,恐有战乱发生,尊上,可要派人前去仙界相助?”太白起身恭敬的问道。 “这些事情你大可以自己定夺,说吧,来找我究竟何时?”风皇朝太白看去一眼,锐利的目光似是瞬间看透了太白的心一样,太白愧疚地低下头去,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这个男人。 犹豫片刻,太白终是开了口:“前些日子我曾去缥缈天地,发现……发现那里的气息有些变化。” 一边说着,太白一边偷偷看着风皇的表情,后者淡定自若地端起茶杯来,小呷一口肯定了太白的猜测:“我已经和小凤融合了灵珠。” 面上满是惊愕神色,太白愣愣地看着风皇,就跟被人突然被锤子砸了一下,傻了,愣了。 太白跟随在风皇身边多年,风皇可是极少看到太白显露出这副震惊得呆住的模样,他嘴角一扬,将手中的茶盅摆放在了桌上:“你从前不是一直希望我和一个天灵融合灵珠么,怎么如今我融合了灵珠以后,你却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眨了眨眼睛似是稍稍回过神来,太白长叹一声,低着头瞅着自己的脚尖,声音还挺委屈:“大概是……有些突然吧。” 守护了多年的天尊,就这么“嫁”出去了,对方还是一个尚未成熟的天灵。 纵然知道徐小凤的金乌身份足够配得上风皇,太白这心里还是别扭得厉害,谁让现在的徐小凤看起来还不是那么强呢认? 风皇可是天尊啊,神界的神啊,这世间独一无二之人啊! 倘若当真向天下昭告风皇的宝灵身份,再公示一个招天灵的公告,这上门“提亲”的各路大人物都足够把六界拆了又重建一遍了。 而如今,风皇就这么……送出去了…… “那时候情况危急,我也未曾来得及告诉你,”以为太白只是埋怨自己没有把这件事情主动告之,风皇一笑而过,轻声问道,“还有其他事么?” 猛地眨了眨眼睛,太白想起来他亲自来到凡间找到风皇还有正事,看到太白严肃起来的神色,风皇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跟着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妖魔大军虽然并未突破仙界进入神界,但只怕……只怕妖皇本尊已经来到人间了,东皇太一……”一提到这个名字,太白忍不住狠狠咬了咬嘴唇,沉声道,“他必然是冲着天尊您和徐小凤来的。” “意料之外,但也算是意料之内。” 目光沉了下来,手指有节奏地缓缓敲打着桌面,风皇冷下了声音:“妖界在人间虽然有残余势力,但尚且构不成威胁,四大封印他想要解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今人间各国又暂时联合对付他的人马,他肯定坐不住。” 一旦坐不住,就必然会亲自来到凡间。 “他必定是看准了如今神界和仙界要提防妖魔两界的兵马无法分心,再加上神界有不能轻易进入人间的规矩,才会在此时来到人间。” 太白担心的正是这一点,若是风皇遇到了东皇太一怎么样,神界没办法立刻给予援助,即便是有援助,碍于神界中人不能轻易踏足人间的规矩,援助也很有限。 “该来的总会来,他若想见我,我又有何惧?”见太白又是一脸担忧的模样,风皇笑着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是会轻易被打败的人么?况且自从与小凤合修之后,我的灵力恢复得很快,东皇太一不是我的对手。” 太白一脸郁闷地看了风皇一眼,嫌弃的低声嘀咕道:“尊上,就算您修炼有不灭之躯也不能老是这么折腾自己,我知道您很厉害,只是也请您……稍微照顾一下自己。”语音到了后面都掺上了几分轻轻的颤抖。 六界之人只知道神界天尊杀伐果断无情无欲,太白跟随在风皇身边那么多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位来自神界的天尊其实对自己更狠。 风皇的身上不会留下疤痕,不意味着这个男人不曾受过伤。 听出了太白话语中的责备与关心,风皇蓦地低声一笑,侧过头望向了窗外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喃喃的话语里是明显的温柔与满足:“有一个人和你一样喜欢说这些话。” 意识到风皇说的是谁,太白稍稍松了一口气,目光停留在了风皇带着温柔笑容的侧脸上,太白有一瞬间的失神,微微抿起唇来,目光也随之变得柔和:“尊上,您变得爱笑了。” 第八章:救人 “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了。”太白也跟着笑了起来,默默念道,您真是不知道您笑起来有多好看,即便是人间最美的山色风光在您的笑容下也得黯淡了去。 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太白眼中的温和笑意也渐渐消失,蒙上了一层坚毅,天尊的这份温和而满足的笑,他不会让人将其夺走。 …… 太白离开之后,没有过上太久风皇就感知到了与他连结的天灵的接近,还没有看到人,风皇就听到了门外由远及近传来的匆忙脚步声。 他忙起身到了门口将门打开,一头冲过来的徐小凤差点儿就和他撞在了一起。 “怎么了,这么匆忙?” 看着徐小凤踉踉跄跄的样子,风皇抬手握着对方的手臂稳住了徐小凤往前冲的势头。 徐小凤抬头看着他师傅,嘴皮动了几下之后才有吐露出话语:“那孩子醒了,之前在徐家的那个宝灵已经解了妖毒。” 风皇倒是差点把那孩子给忘了,回想起在徐家看到的那个犹如死了一般的孩子,风皇顿时皱起了眉头,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小凤,那孩子……” 师傅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徐小凤给打断了,现在轮到他的手腕被紧紧握住,徐小凤看着他,眼里带着不安:“那孩子说他的父亲已经死了,母亲也中了妖毒昏迷不醒,那翠翠现在……” 眼神一暗,风皇一瞬间恢复了平静,他轻轻握住了徐小凤的手,替对方说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她死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徐小凤静静看着风皇,眼里竟然有一丝失落。 “当时发现翠翠的时候她身上的妖毒已经入了骨髓,无药可救了,她是你重视的人,那时你才刚刚回到徐家城不久,我怕你知道真相以后伤心。” 慢慢垂下了眼帘,徐小凤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他迟疑地问道:“如果不是我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会……告诉我吗?” 眼睛蓦地一睁,风皇注视着徐小凤眼里的每一抹神色,他一如既往的知道他应该说什么来获得对方的谅解。 他垂下了双手,右手包裹着左手,手指轻轻摩擦着那枚昨日徐小凤送给他的戒指,然后摇了摇头:“不会。” 如果不是那孩子醒了过来,如果不是徐小凤突然知道了真相,他们会离开宗政国,徐小凤不会知道翠翠已经死了的真相,而是天真的以为翠翠还幸福的生活着。 “师傅,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不想我伤心,是为了保护我,可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这勇气面对一切……”更多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徐小凤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想对着风皇发火,尽管在这件事情他真的很生气。 他原本以为他师傅已经没有再隐瞒他太多事情,可为什么偏偏是翠翠的死? 至少让他知道翠翠死了,至少让他能去翠翠的坟前上一炷香,还有翠翠唯一的孩子。 如果他天真的以为翠翠还活着,他师傅会安排翠翠和她的家人团聚,那他岂不是会就此离开宗政,扔下那孤苦无依的孩子独自一个人? 不想让他知道翠翠的死让他伤心,可是师傅这欺骗隐瞒的行为却更伤徐小凤的心。 “别再骗我,也不要再对我有所隐瞒,师傅,你能答应我吗?”徐小凤紧皱眉头沉声道。 “嗯。”过近的距离让风皇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徐小凤情绪上的伤心和失落,他点了点头,心里头一次升起愧疚的情绪来,尝试着道歉来安抚他的天灵对他的失望和无奈。 “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 “别说这样的话,我不是在责备你,师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不堪,我有能力独当一面。” 风皇眼中的愧疚简直让徐小凤顿时感到了负罪感,即便风皇只是一点点情绪上的波动,也足以让徐小凤感觉到他的宝灵所散发灵气中的哀鸣,他立刻上前抱住了他的师父,紧紧的抱着,不留一丝缝隙。 轻轻抚着对方的背:“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是值得你依靠的,师父,你知道吗?我想保护你,我只是想成为能让你信任依靠的人。”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两个大男人也没有继续黏黏糊糊的必要,风皇要去亲眼看一看那个孩子,那孩子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对劲。 去的路上,风皇询问了徐小凤那孩子的状况,就徐小凤所言,那孩子是徐家偷偷带到皇城来的,在国师率领的众修士开始炼制解毒丹之后,徐家便私底下要了一些解毒丹,近来才在隆庆王爷的协助下让那孩子醒了过来。 若非此前徐小凤大胆公布了他和风皇已经是融合的关系,只怕徐家也不会再次找上隆庆王爷,如今徐小凤这个“宝灵”有了主,隆庆王爷想必也不介意退而求其次想要那个孩子。 “我之前把翠翠的事情告诉过三姐,这次也是她偷偷带我去徐家的看守地看到的那孩子。”风皇严肃的表情让徐小凤十分心忧,“那孩子身上的宝灵气息闻起来十分苦涩,师傅,那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徐小凤之所以那么着急的回来找风皇,除了是想确认翠翠的生死以外,也是因为他自己也觉察到那孩子身上的气味不对劲。 “那气味的确有些奇怪,只是第一次接触那孩子的时间太短我没有能够分辨那气味究竟是怎么回事。”风皇也将他上次在徐家城偷偷看过那孩子的事情告诉了徐小凤,即便知道徐小凤会有所生气,但正如他所承诺的,他不会再骗徐小凤。 这会儿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风皇知道翠翠的死和他的隐瞒让徐小凤受了不小的打击,此时徐小凤的平静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他感到愧疚的伪装罢了。 那个叫小五的孩子对徐小凤很重要,风皇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尽他所能保住那孩子的命,也算是对之前隐瞒了徐小凤关于翠翠一事的补偿。 待风皇和徐小凤到了徐家在皇城的大宅时,府里并没有多少人,徐小贝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告诉了他们一个糟糕的坏消息,就在半个时辰以前,醒过来的小五已经被隆庆王爷带走了。 “隆庆王爷生性多疑,他定然不会将小五留在徐家。”徐小贝带着徐小凤和风皇到了书房里,将门窗关好再设下法阵防止外人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徐小贝看着面前的两个男子:“你们打算怎么办,隆庆王爷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宝灵,可不会拱手相让。” 这几天下来徐小贝从旁人口中听了不少关于徐小凤和风皇的事情,尤其是自那日徐小凤贴出了已经融合的公告之后,不少专门冲着徐小凤这个“宝灵”来到宗政皇城的天灵可以说是暗地里将风皇骂了个遍。 徐小贝听在耳中想要解释又没办法解释,总不能告诉那些人,其实他们口中“不负责任,不懂得关心宝灵”的风皇才是宝灵吧? 胡思乱想之际,她听到徐小凤轻声笑道:“我可没指望过隆庆会把小五交给我。” 徐小贝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在当天夜里,她就从她爹爹那里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有妖怪闯进了隆庆王府,并且把一个孩子带走了。 妖怪? …… …… “小五身上的气味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徐小凤有些焦躁地在床榻前抱着双手走来走去,警惕地盯着此时坐在床榻前查看小五的女子——已经变成人形的树妖。 风皇并没有把树妖放了,这段时间以来树妖一直都被禁锢在法阵之中,直到刚才被风皇放出来一起去隆庆王爷把小五找了回来。 单单凭借树妖一人哪里能说进隆庆王府就进,说出来就出来,她亲眼看到那个白衣的来自神界的男人是如何轻易地带着他们进入隆庆王府,如入无人之境。 “你师傅那么厉害,你为什么不问他?”树妖不满的轻哼了一声。 “你是想自己说出来,还是让我强行读取你的所有记忆?”风皇的一句话让树妖哑口无言,就跟吞了个大枣卡在喉咙里似的难受。 第九章:隆庆来袭 树妖心知自己斗不过旁边这两个人,暂且不论那个坐在一旁一脸闲适却无声无息散发威压的神界中人,就旁边这个徐小凤。 她明明记得,上一次见到此人的时候,徐小凤的修为还未突破元婴,可怎么才过了几个月竟然就已经达到元婴后期了?! 这般可怕的速度,她闻所未闻。 “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宝灵,或者这么说,他原本是一个普通人,但他现在也的确是一个宝灵。” “什么意思?”徐小凤挑了挑眉。 眸光淡淡扫过旁边盯着她的徐小凤,目光触及到风皇时就跟被烫到一样迅速低下头来,畏惧风皇目光的树妖看着床榻上陷入昏睡的孩子,心里发着牢骚,那个神界中人明明都知道,却非要她开口。 树妖闷声道:“有人强行将一个宝灵的灵珠融入了他的身体,所以他现在的确是个宝灵,但又因为灵珠并非他本身所有,他身上的宝灵之气才会闻起来带着苦味。” 这样的做法往往得不偿失,谁会去夺取一个宝灵的灵珠,再去硬塞给另外一个人呢? 这样能得到什么? 如果对方想要一个宝灵,又何必夺取一个宝灵的灵珠?更何况,不管从夺取还是到强行融入到另外一个躯体里,这个过程需要施法者深厚的法力与修为,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要杀死一个宝贵的宝灵,来成就一个四不像的味道发苦的宝灵。”树妖被徐小凤盯得不行,明明对方的修为和她也就不相上下,徐小凤目光中的凌厉却总能给她无形的压力。 “她没有说谎。”风皇徐徐走到了床榻边,眉头微皱,垂首看着床上的孩子,低声道:“他太小,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消化融入进他身体的宝灵灵珠,即便解除了妖毒也会陷入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反复之中,若是幸运的话,便能一直这样活下去,可是也与死人没有多少区别。若是不幸运,撑不了几年便会失去呼吸。” “树妖,有办法救他吗?”徐小凤轻轻咬着牙齿,这是翠翠的骨肉,是翠翠唯一的孩子,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在他眼前消失,“只要你救了他,我就放你离开!”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要是她有这能耐还会一直被困在法阵里逃不出去?树妖朝一旁的风皇悄悄瞥了一眼,轻哼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师傅?” “你要是敢说谎的话我……” “小凤,她救不了这孩子。”风皇抬手轻轻拍了拍徐小凤的肩膀,朝塌边走过去的时候,树妖识趣地让开位子到旁边站着,一边得意地冲徐小凤抬了抬下颚:“多听你师傅的话,不会错。” 白了眼这明显在报复自己以前骂她丑八怪的树妖,徐小凤这会儿没心思和树妖斗嘴,不然的话这区区树妖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师傅,小五还有得救吗?” “强行将一个凡人变成一个宝灵,无异于逆天改命,这孩子倘若要活下来只有两个办法,”风皇偏头望向徐小凤,他伸手过去轻轻拉住了徐小凤的手指,刻意放柔了声音,“第一个方法,改变他的躯体来适应宝灵的灵珠,但是血肉骨头重生的苦痛一个八岁的孩子根本承受不来,于死无异。”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个宝灵来把灵珠吸取出来。”树妖在旁边插了一句,见徐小凤瞪着她,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我做什么,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妖怪,不是宝灵也不是天灵,帮不了你。” 话才刚刚说完,树妖还没有来得及去骂徐小凤,两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收回了手,确认树妖已经完全昏迷了以后,徐小凤回到了床榻边和他师傅面对面看着,他直勾勾地注视着风皇,那目光锐利得能把人穿透。 “你答应过我,绝对不会骗我,对不对?” 风皇点了点头,不太明白为什么徐小凤突然又提起这个话题来,莫非小凤还是在怀疑关于孩子的问题上他没有说实话? 要取得一个人的信任很难,要摧毁一个人的信任却很容易。 有关徐小凤的一切,从来都不受风皇的掌握,他越来越发现这一点。 恍惚出神的时候,风皇听到徐小凤问他:“如果让一个宝灵去把小五身上的灵珠抽取出来,会有多大的危险?” 以为徐小凤问的是孩子的安危,风皇尽量让自己显得诚恳一些,尽可能的挽回徐小凤对他的信任。 “待我将小五身上的灵珠抽取出来以后,他只需要调养数月便能好,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个答案的徐小凤表情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加严肃了起来,徐小凤加重了语气:“不是,我是问……抽取灵珠的宝灵,他会受伤吗?” “你是说……我会不会受伤?”风皇反应过来徐小凤想问的是什么,他这个徒弟原来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不然呢?”看到师傅一脸状况外的模样,徐小凤简直无奈了,“师傅,你在想些什么呢。” 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翠翠,可是……风皇才是他最在乎的人。 他是想救翠翠的孩子,可是他更不想让他师傅受到伤害,徐小凤从来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 心里的压力骤然消失,明白过来的风皇蓦地扬起一丝温软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会有一些影响,但我能应付。” “一些影响是多大的影响,不要逞强。”徐小凤眉头皱得更深了了,再皱一点儿,他的两条眉毛就该连成一条线了。 “他身上宝灵的灵珠修为较浅,我可以完完全全将其消融,所以真的没问题。” 在风皇的再三保证之下,徐小凤才有答应让风皇去救小五,毕竟就目前这种宝灵比大熊猫还要宝贵的情况之下,他们也找不到第二个能有风皇修为深厚的宝灵了。 …… …… 客栈并不是一个适合施法救人的地方,徐小凤和师傅离开了客栈来到皇城郊区的一处偏僻小院子里。 为确保安全,风皇先是在院子四周设下了一个法阵,如今隆庆王爷应该已经发现了小宝灵的失踪正在四处搜查,虽说他们现在已经离开皇城,隆庆王爷估计也不会想到偷走小宝灵的人会是他们,然而施法救人的过程里不能被人打扰,有法阵在总是多一层保护。 轻轻搓了搓被冷风吹得有些发凉的双手,徐小凤在只有一棵枯树的院子里来回踱步,地面上薄薄的积雪被他踩出了一个又一个浅浅的坑,露出潮湿的发黄的地面来。 朝着发红的手心哈出一口白雾,徐小凤时不时地朝紧闭的木门看上两眼,他原本想在师傅施法的时候在旁边护法,只是师傅说不需要,紧接着就把他给赶了出来。 他担心翠翠唯一的孩子小五的安危,也担心他师傅。 虽说听师傅的语气要取走小五身体里的宝灵灵珠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谁让他的师傅总喜欢闷着憋着,时常因为不想让他担心而对他有所隐瞒,即便有风皇的亲口承诺不会有危险,徐小凤仍然无法全然放下心来。 可惜他是个天灵,要不然的话就不用师傅亲自出手了。 “哎。”双手往胸前一抱,徐小凤一屁股坐在了堆满积雪的台阶上,师傅已经在屋子里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好呢? 突然之间眼眉一挑,一双龙目中精光闪现,徐小凤腾地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纵身一跃跳上了小院子的墙上,警惕地朝不远处望了过去。 一批黑压压的人马正朝着他们的偏僻小院子涌了过来,那些人并没有立刻接近,而是在大约五十米以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紧接着便将他们的院子重重包围了起来。 目光敏锐的捕捉到这些士兵身上穿戴着的黑色铠甲,徐小凤认出了这些士兵的身份,他眼露惊讶:“这不是隆庆王爷的近卫军吗?” 整个宗政皇朝只有隆庆王爷手底下的近卫军是身着黑色铠甲,又有墨军之称。 墨军与其他士兵最大的不同在于,这些人只听令于隆庆王爷,乃是皇太后为她亲生孩子隆庆王爷精心挑选的一批高武力士兵,除了有增加隆庆王爷的筹码权力以外,也是为了保护隆庆王爷。 徐小凤早就听闻过这支墨军的厉害,现如今的隆庆王爷之所以能屹立皇城不倒,公然与太子为敌,除了他本身的地位和修为之外,这支以一挡十的墨军功不可没。 如今墨军出现在这里,莫非隆庆王爷已经发现是他和师傅把小五带走了? 可是不应该啊,徐小凤敢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人觉察到是他和师傅带走了小五,他自己的话可能会因为大意而泄露踪迹,但他师傅可是神界的人,怎么可能会带走一个人还留下线索让人来追的? 更何况,隆庆王爷是怎么发现他和师傅的,即便是徐小贝,徐小凤都没有告诉对方他和师傅来到了这皇城外的偏僻小院子里。 虽然疑点满满,这会儿可不是思考为什么隆庆王爷会发现他们踪迹的时候。 不能让这些人阻碍他师傅。 第十章:傲慢 将他们重重包围的兵马从中间分开显露出一条路来,一袭黑色纹绣蟒纹劲装的隆庆王爷骑着一匹骏马缓缓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与站在院子里围墙上的徐小凤遥遥相望。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离得远,徐小凤的声音也不大,但却刚刚好能被隆庆王爷听到,对他们这些修行之人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 嘴角一勾,隆庆王爷牵着马冷冷一笑,双目如同鹰隼一般死死盯着徐小凤:“凤公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本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在徐家城的时候,本王自认没有怠慢过凤公子与风先生,始终以礼相待视为上宾,即便是凤公子自称与你师兄融合了灵珠,凤公子又可曾见过本王公报私仇?”隆庆王爷不满的冷哼道,“凤公子,不要说你当初刻意暴露宝灵身份不是为了接近本王?” 是又怎么样,愿者上钩,我又没有逼着你。 徐小凤暗自腹诽,他不想正面和隆庆王爷起冲突,反正这王爷废话这么多,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给师傅争取更多的时间。 打定了主意,徐小凤接道:“王爷贵为九五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攀附于王爷,只是王爷也不能理所当然的认为每一个遇到你的人都是接近王爷吧?” “王爷说我是刻意接近你,可是我接近王爷为了什么?要说钱,实不相瞒,我和师兄并不缺钱;要说权,权力于我们这些修仙之人要之何用?要说接近王爷是因为王爷修为高深,我想我有我师兄就够了。王爷又怎么能说,我是在刻意接近王爷呢?” 徐小凤一番话惹得隆庆脸色更为冰寒,若不是这徐小凤是个宝灵,隆庆早就发火了。 即便是融合了灵珠又如何? 天灵与宝灵能融合也能分离开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就在你身后的屋子里?”目光掠过徐小凤的身侧朝他身后紧闭房门的屋子望了过去,隆庆皱眉道:“凤公子,只要你把那小宝灵交出来,本王可以当作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你我仍是朋友。” 这隆庆王爷果然是为了小五来的,徐小凤瞥了眼四周包围院子的人马,这些人倒是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最大的威胁还是隆庆本人。 “王爷说的什么小宝灵,在下可什么都不知道,王爷是不是误会了?”徐小凤决定继续拖延下去,虽然看起来效果不大。 “凤公子这说谎面不改色的本领倒是让本王佩服,让本王猜一猜,你和你那师兄一开始就是冲着那小宝灵来的是不是?”隆庆王爷早在心里认定,徐小凤和风皇得了消息专门到徐家城来,假意斩妖除魔,实际上是为了偷走小宝灵。 “你们既然都已经结合了,还要那小宝灵做什么,莫非是为了你们的门人?还是你们根本就不是宗政之人?不过这都无所谓,若是你们要那小宝灵,我可以送给你们,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 哟,这隆庆王爷有这么慷慨? “只怕王爷的这个条件不一般啊。”徐小凤才不会觉得这贪心的王爷会做亏本买卖,隆庆王爷敢把小宝灵送给他们,就必然要得到比小宝灵更好的收获。 “用你,来交换那小孩儿。” 果不其然,隆庆王爷看中的还是徐小凤这个年轻且修为不错的“宝灵”。 徐小凤差点儿当场翻了个大白眼,要是隆庆知道他不是宝灵,他师傅才是真正的那个宝灵,岂不是要让他把师傅让出去?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王爷要我做什么,我早就和师兄融合了灵珠。” “哈哈哈,凤公子这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灵珠能融合,自然也能分开,我知道风先生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天灵,可是本王也不差,他能给你的,本王也能给你百倍千倍,”隆庆王爷仍不放弃地循循善诱,“凤公子,不好好考虑一下么?” 徐小凤有一瞬间的愣住,不是因为他被隆庆王爷的厚脸皮惊住,对方的脸皮其实还没有他厚。 也不是因为他被隆庆王爷给说动了,这家伙连他师傅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而是对方竟然把灵珠融合之后的分离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灵珠的融合相当于天灵与宝灵彼此精神与灵魂的融合,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给予了对方,去信任和依赖对方,是超越了凡人躯体结合的更上一层的结合。 灵珠融合时的幸福与满足有多大,分离时的痛苦就有多深刻。 不管是天灵还是宝灵,在灵珠分离时必然经受超过一切肉体伤害的精神创伤,这样的创伤甚至有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痊愈的。 隆庆居然……把灵珠的分离说得这么轻松。 在这些自傲自大的天灵眼中,宝灵就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易主的工具,这些人从没有真正考虑过宝灵的感受,甚至于从没有把宝灵看作是一个平等的人。 幸好一直假扮宝灵的人是他,如果此时隆庆王爷的这番话是对着他师傅说的,徐小凤随便一想就气得发抖,这些愚蠢又自大的天灵连他师傅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宝灵对你来讲是什么?”从喉咙中溢出的声音带着冰渣子一般的冰冷粗粝,徐小凤冷冷注视着一脸倨傲的隆庆。 “凤公子,不要将本王的一再容忍看作是理所当然的。”徐小凤冷漠的态度和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让身为天灵的隆庆王爷有些不耐烦了,态度也随之变得倨傲冷漠,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 “你我都知道,宝灵是修仙界天生的弱者,宝灵离不开了天灵,你这一辈子都只能依附于天灵而活,而我能承诺给你更好的环境,无忧无虑的生活,无尽的财富与权势。凤公子,好好想一想,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番话说得好似是在施舍徐小凤一样,隆庆王爷的倨傲自大一览无遗。 “狗屁!你也不去撒泡尿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蠢样子!” 事到如今根本没必要再维持表面上的客气,徐小凤指着隆庆王爷毫不客气地骂了起来:“就凭你?别恶心我了,你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天生一只癞蛤蟆还妄想自己是王子想吃天鹅肉,随口胡扯不用成本也不要张口就来,你就不怕咬着自己的舌头!” 风萧萧兮,四周安静得只有徐小凤指着隆庆骂个不停的声音。 估摸着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骂,隆庆竟是待了一会儿才有反应过来,不怪他反应慢,实在是因为在此之前徐小凤在他面前虽然算不上亲近,但起码的客气还是有的。 哪里料到,徐小凤撕开了客气的伪装之后竟然会是这种模样。 脸色由白变青,再由青变黑,表演了一番变脸神功之后,隆庆王爷瞪圆了眼睛,恼羞成怒地大声喝道:“既然凤公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将院子里的人全部捉起来!”一抬手,四周的兵马犹如一群黑色的蚂蚁一般,纷纷朝白色雪地间孤零零的院子聚拢了过去。 屹立在围墙之上,面对跟黑虫子一样不断朝小院子奔跑过来的墨军,徐小凤转过身从枯树上折下了一截树枝,灵气顺着他的手指渐渐汇入树枝之上,手握树枝朝最快的墨军先头部队用力一甩,一股无形的气流化为一阵夹带冷雪的寒风,瞬间将一排墨军掀翻在地。 接连几波墨军皆被徐小凤的寒风掀翻在地,隆庆王爷看在眼中却不着急,眼中寒光一闪,隆庆轻声喝道:“举盾,上!” “哗——” 整齐的一声,最前排的墨军往前一步用力踩在雪地上,同时将背负在身后的黑色盾牌举了起来挡在最前方,当徐小凤再一次施展法术的时候,寒风吹打在盾牌上已经无法将墨军掀翻在地。 徐小凤挑了挑眉,看来这些盾牌不是一般的盾牌,必然是被隆庆王爷加持过法术能抵御一般的法术攻击。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给统统杀了,不是没能力杀,可徐小凤不想滥杀无辜,这些墨军都是些上有老下有小的普通人,只不过是听命于隆庆王爷的无辜之人,徐小凤做不到为了一己之私就滥杀无辜,他师傅定然也不会同意。 眼看着墨军越来越靠近,徐小凤再一次施法,双手在胸前变换手势,他轻喝一声:“起!” 漫天飞雪在狂风中肆意击打着不断靠近的墨军,平地上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暴风雪,墨军在暴风雪中东倒西歪难以前行。 第三卷第十一章 黑色巨蟒 隆庆王爷也不甘示弱,同样施展法术运风而击,抵消了徐小凤吹起的暴风雪。 左手维持着暴风雪,徐小凤运起浑身灵气,右手掌心向上摆出一个托举的姿势,轻轻咬了咬牙,一滴滚烫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慢慢从鼻峰上滴落。 “轰隆隆——” 小院子四周的土地发出山摇地动一般的剧烈轰隆声响,都快要靠近小院子的墨军纷纷被惊讶的低头看着不停松动裂开的地面,突然一下子纷纷朝后倒去。 被冰雪冻得坚硬的土地开了一条大大的口子,不停的朝上冒出来,犹如生长的树一般拔高,徐小凤硬是在小院子四周的平地上筑造了一堵数米的坚实围墙。 如此一来,墨军都被困在外面无法进入。 隆庆王爷的阵阵笑声从围墙外面传了进来:“真没想到徐公子的修为如此高深,今日倒是让本王亲眼见识了,凤公子,来领教领教本王的法力如何?” 隆庆王爷话音一落,徐小凤刚刚才竖立起来的冰墙突然就发出尖锐的声响,一道道火光从围墙的背后燃起,趁着苍白苍穹上的冬日暖阳,好似四周都被烈火包围了一般。 徐小凤在围墙内灌入灵气保住围墙不倒,隆庆王爷在围墙之外试图突围,二都你来我往谁也不甘心退后,脆弱的围墙竟是在二人的法力对击之下轰隆一声化为无数尘埃消散在半空中。 抓住这一瞬间的权值,墨军纷纷抬着刀枪冲到了院子的墙角下,可惜还未等他们靠近,就像是撞击到了一堵无形有墙壁一样纷纷被大力弹开,一个个的在半空中做抛物线状重重摔落在雪地里。 徐小凤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和隆庆王爷的修为相差不大,如果是隆庆王爷一个人倒也还好,可是四周还有近一千人的墨军,要他同时挡住隆庆还要阻止如此之多的墨军接近实在太过困难。 幸好风皇此前在院子四周布下了一个法阵,这些墨军根本就进不来。 眼看着就要有所突破,结果全部人都被一道无形的墙壁给弹了回来,骑在马上的隆庆王爷两眼瞪圆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能感觉到那法阵的强大,即便是他也没办法突破法阵。 隆庆王爷抬头朝除小凤望了过去,眉头渐皱,趁着众人无法突破法阵的同时,徐小凤又开始扫地一样的把靠近的墨军不停的往外扫。 “呵呵。”冷笑一声,隆庆王爷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浑身漆黑的小瓶子,喃喃自语道,“高人所料不差,这对师兄弟果然来头不小,幸好本王早有所准备。”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黑色小瓶,隆庆一手握着瓶子,一手掌心朝着小瓶灌入灵气,只听他轻喝一声,黑色小瓶的瓶盖“砰”的一下子飞开,一股浓重的黑色烟雾从瓶子里飞了出来瞬间直冲天际。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的苍穹在眨眼之间犹是被泼了浓墨一般,黑色的烟云遮天蔽日,天色瞬间昏暗了下来,阴影渐渐将大地笼罩,宛如世界末日来临。 …… …… “轰隆隆——” 半空中似是有猛兽长啸,伴随着一阵似是要将天地撕开的电闪雷鸣,弥漫苍穹的黑色烟云凝聚出一条庞大的长蛇呼啸着从天而降,张着血盆大口朝小院子俯冲而下。 “砰——” 尖锐的黑色獠牙撞击到了小院外的法阵,震得天地都摇动了起来,四周的墨军在隆庆王爷的指挥之下早已经迅速退开,此时一个个惊恐的看着这不属于妙语惊人凶悍力量与法阵相斗。 徐小凤被震得差点儿从围墙上掉下去,那犹如小山一般的黑色蟒蛇离他不过两米的距离,即使有法阵围护,他仍然能清晰的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暗气息,这般强大而邪恶的力量不属于人间,徐小凤简直不敢相信,在众人齐心协力消灭妖孽的时候隆庆王爷竟然暗中和妖魔勾结。 “宗政隆庆,你简直就是疯了!” 照这样下去师傅布下地法阵早晚会被这邪气满身的巨蟒击破,徐小凤握紧了的手中的一截枯枝纵然一跃离开了法阵的保护,悬浮于半空中灵力灌注枯枝上朝着巨蟒的眉心射去一缕剑气。 被击中的巨蟒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声,震耳欲聋的声响震得地上的墨军顿时横七竖八的晕倒了一片。 巨蟒张口朝着徐小凤喷吐无数细小的黑色烟云,黑色烟云化为了一条条细长的毒蛇四面八方的朝徐小凤冲了过去,身子往后一飞,徐小凤左右挥剑将小蛇纷纷斩断。 突然之间,一抹凶悍的剑气从旁边直窜他而来,徐小凤堪堪避过,转头一看竟然是隆庆王爷暗中偷袭。 “凤公子,且让本王来试试你的身手!” 一声轻喝,宗政隆庆纵身一跃于半空,脚踩长剑径直朝着徐小凤攻来,二人在半空中各大展所能,灵气碰撞的瞬间激起绚烂的花火犹是烟花绽放一般,只是与寻常的烟花相比,他们二人的烟花却有着极强的摧毁力。 被宗政隆庆缠住的徐小凤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诡异黑色烟云变幻而成的巨蟒不停的撞击着小屋四周的法阵,他明显感觉到了法阵的动摇,只怕不多时法阵就要被攻破了,那时候师傅岂不是…… 暗中咬了咬牙,徐小凤心中越发烦闷,每当他试图去阻止巨蟒的时候,宗政隆庆就会不依不饶的缠上来。 “宗政第一人”的名并非浪得虚名,隆庆王爷不仅仅修为与徐小凤不相上下,连身手剑术也不比徐小凤差,二人在伯仲之间难以分得高下,这般痴缠下去简直不知道要打到何时。 心知对方这是在拖延时间,徐小凤胸中升起一股无名火,这团火焰越烧越烈直至缠绕上他的身体四肢,融入了他的每一条血管里,灵气猛然间猛涨,似是要冲击出他的皮肉骨头冲上天际一样。 这熟悉的感觉…… 让徐小凤想起了十年前,被水妖拖入水中的那一瞬间…… 无数的画面猛然间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宗政隆庆的动作变得极为缓慢,四周的一切好似被人按下了慢放键一样,逐渐帧播放。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十年前遇到水妖时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黑色羽毛在他周身飞起,犹如一片片来自深渊的冰冷刀刃划破了水妖的喉咙与躯体,骤然的力量暴涨几乎揉碎了他的身体。 沉寂的血脉,因怒意而苏醒。 …… 徐小凤的修为和身手让宗政隆庆大吃一惊,若不是早前得了高人的提点,只怕今日就算他率领千军万马也难以突破法阵。 隆庆没想到这人竟然与他不相上下,须知宝灵修炼不易,要修炼到徐小凤这般的水平没个几百年几乎没可能,但看徐小凤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修行了百年的模样。 莫非与那风先生有关? 更让隆庆感到奇怪的是,向来都是天灵保护宝灵,怎么此时出战的人竟然是凤公子这个宝灵。 突然之间,隆庆王爷向后退开和徐小凤拉开了距离,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让宗政隆庆闻到了一丝古怪。 天还是这阴沉沉的天,地还是这般白茫茫的地,只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死死盯着徐小凤,黑色的眼瞳因为震惊而骤然扩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天灵灵气。 这,这怎么回事? 这天灵灵气分明是从凤公子身上传出来的,可是这人不应该是个宝灵吗?! 这气味不会错的,宗政隆庆猛然间醒悟,眼睛瞪得浑圆,直勾勾的死死盯着徐小凤,冷声喝道:“你竟然敢骗我!” “骗你又怎么样?!”眼瞳里闪过一丝漆黑,徐小凤并不像他表面上的那么轻松,他能感觉到有一股凶悍的力量想要窜出他身体,真如师傅所言,这该是金乌血脉的苏醒。 难以承受体内四窜涌动着的强悍力量,徐小凤长啸一声,双眼似是被鲜血浸透了一般发狂,径直趄宗政隆主在一掌击打过去,宗政隆庆心知不对劲可竟也躲闪不及,明明先前还是与他不分伯仲之人,这一瞬间他竟是感到了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 口吐鲜血,隆庆王爷中了一掌后顿时昏厥了过去朝地面上摔了下去。 不再理会隆庆,徐小凤忍着错骨断筋一般的剧痛朝那黑蛇冲了过去,不能让这臭蟒伤了师傅半分! 猛地一声巨响犹如山石崩塌,徐小凤瞬时面色惨白。 法阵破了。 “师傅——” 黑色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瞬间就将小小的房屋给吞了进去,徐小凤怒得双目通红,头上的玉冠因暴涨的真气而碎裂,一头乌发在风中疯狂飞舞,浑身怒火化为鲜红怒焰咆哮着朝那黑色巨蟒冲了过去。 被烈焰灼烧的巨蟒发出疼痛的哀嚎声,在他的眉心处出现了小小的金色光斑,那光斑越来越大,直至一道强烈而刺眼的金色光芒直冲九霄在弄弥漫苍穹的黑色烟云。 “走!” 一个人影自金光中闪现,风皇一把抓住了徐小凤消失在天地之间。 第三卷第十二章 中毒 徐小凤知道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他在幻觉中变成了一只站在枝头的黑色乌鸦,爪子抓着裹着雪的褐色窄枝,包裹火色的飞雪在他们的四周飞扬飘散,他的师傅就站在他的面前不远处与他互相凝望着。 “我自降临天地间已有数万年,还未曾有过一个徒弟,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 天呐,师傅的岁数原来不止一万岁,而是万万岁。 徐小凤兀自发呆的时候小乌鸦呱呱叫着从树上飞了下来,扑腾着翅膀围绕着风皇飞了一圈缓缓落一下去,骤然之间画面再次发生了变化。 此时他不是站在枝头的乌鸦,而是一个跪在雪地上大约五六岁模样的孩童,低头就能看到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而在他的面前,仍旧是风皇。 似玉一般的手掌带着些许微凉覆上了他的头顶,轻轻抚了抚,风皇轻柔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流泻而下,好似自九天垂落的银河一般。 “纵然是乌鸦之身亦有凌驾九天之心,从此之后,你的名字是九霄,是我风皇之徒。” 原来他的师傅,在万年前,在前世,便有了师徒比缘分。 徐小凤还想再继续看一看他的师傅的过去,唇前突然感到一阵柔软的冰凉,一股雨后清泉般的甘甜滋味在他的唇齿间弥漫流淌,滑过他的喉咙慢慢流至他的身体里,这股清凉温香好似流动的温泉,或者是什么灵丹妙药一般透过血管、肌肉与皮肤,灌溉他的身体四肢。 眼前的世界变得极为模糊,徐小凤挣扎在幻境与现实里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看到的,哪些又仅仅是过去个存留在血脉里的记忆。 “小凤……” 是师傅的声音。 “小凤,醒醒。” 这声音离他极近,似是在他唇角脸颊边响起一般携带着淡淡的温热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徐小凤用力闭了闭眼睛只觉得精神与身体都是乏得很,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略显清瘦的男人身影在他身旁,离他极近。 “师傅?”下意识的抓住了将他大半个身子抱在怀里的男人,手指触及的熟悉冰凉,萦绕在他鼻息之间软而香的宝灵气息让徐小凤立刻认出此时与他在一起的人是谁。 “你且放心,那孩子没事了。” 人影恍恍惚惚地在他眼前,明明触手可及却始终看不清楚,徐小凤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人给抽干了一样,边睁开眼睛都是个令人煎熬的力气活儿。 “你呢?” 提着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再晕过去,徐小凤得确认也的师傅没事才能安下心来。 濒临昏迷的边缘看不清眼前的男人,他只能一直抓着风皇的手不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捏着确认师傅的手没有受伤,再从指甲盖到骨节直至手掌手腕,才刚刚搭上了风皇的脉搏却被对方轻轻挣脱开来。 脸颊上一阵玉似的温冷触感,师傅柔软的掌心和指腹轻轻摩擦着他脸颊。 “为师没事,你刚才因心生怒意而唤醒了体内的金乌血脉,此时气息不稳,国师度几口灵气给你,先别说话。” 抚着他脸颊的手滑落至后脑勺,有阴影笼罩了下来,紧接着便是唇上再一次的轻柔触碰,一股温和的清冷气息自师傅的口中度了过来。 随着师傅灵气的灌入,徐小凤渐渐感到意识越发清醒,眼前模糊的景象也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轻轻颤抖的黑色睫毛在他的视线中显线,从细细的睫毛尖儿到藏在阴影中的睫毛根,根根分明。 一把抓住了师傅的长袍揽住了师傅的腰,徐小凤另伸一手抱住风皇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犹是食髓知味一般与他的宝灵交换着彼此的灵气,任由对方的灵气肆意灌入彼此的身体里直至弥漫了四肢百骸。 用力眨了眨眼睛,徐小凤此时已经能看清他师傅了。 兴许是刚才彼此交换呼吸与灵气的关系,风皇如玉一般莹润的脸颊泛着淡淡红,边耳根子也蒙上了一层如火光般的淡红,原本用于固定发鬓的玉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风皇此前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悉数散了下来,略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肩上胸前。 一双星眸蒙了一层浅淡水雾透出几分疲惫来,不见了平日里的凌厉庄严,倒是显得万般风情犹是秋水缠身,似醉非醉,略带三分迷茫两分关切,看得徐小凤痴了。 喃喃着,徐小凤痴痴的看着他师傅呆了一般:“师傅,你真好看……” 风皇面上一愣,耳根子似是又红了几分都快要滴出血来了,他略带三分恼怒地瞪了徐小凤一眼:“简直胡说八道。” 只是这般疲惫无力的情况下没有平时的威严凌厉,倒显得像在调情一般让徐小凤浑身发热犹如身陷火窟。 喉头上下滑动吞咽了口唾沫,徐小凤咧嘴笑得开心:“徒儿哪里有胡说八道,师傅本来就生得好看。” 风皇向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尤其是对于神界中人而言,外貌并不如凡尘中人看得那么重要。 何谓好看,何谓难看? 他修行数万年,岂会因一副皮相而蒙了心智,若是从前他的徒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面前提什么好看难看的,定要被他责罚一番。 只是如今听着徐小凤总是两眼发光一脸骄傲满心喜欢的说他好看,风皇竟然也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好似吃了蜜糖一般。 …… …… 二人早已经远离了宗政皇城,隆庆王爷释放出来的黑色巨蟒不属于凡间的力量,那邪恶而满是恶臭的力量分明是来自阴暗无边的魔界。 风皇虽然不知道为何魔界竟然也卷入了凡间与宗政隆庆勾搭上了,但考虑到此时外面定有魔界的探子在,他们并未进入凡人的城镇之中,而是待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山谷中,风皇好说也活了那么多年,又怎会不给自己在人间留一些可以歇息的地方。 山谷中寂静无人,四面环山绋是悬崖峭壁,别说是一般人进不来,即便是普通的修士也难以发现这藏在幽谷中的小屋子。 “那孩子我们带在身边也不方便,我已经交由宗政国师去照顾,你且放心,我已经叮嘱他好好照顾那孩子,那孩子不会有事的。” 风皇靠在床头仍然维持着散发的模样,难得的随意姿态让这位庄严肃穆的神界天尊显得十分慵懒,好似一只吃饱喝足等被人顺毛的猫咪似的。 “你可会怨我没有与你商量就擅自做决定?” 徐小凤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怪师傅,小五一个孩子跟在我们两个大男人身边可没人能照顾他,交给国师正好。” 风皇还担心徐小凤醒来会不会责怪他擅自将小五送走,此时见徐小凤一脸感激微笑的看着自己,他放下心来的同时也被对方的笑容所感染,于唇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浅笑。 “师傅,那宗政隆庆从小瓶子里释放出来的玩意儿看着可不像是仙家之物,我与那黑色巨蟒过招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阴暗潮湿的气味,看起来更像是魔界的力量。” 徐小凤回忆起之前与巨蟒的交锋不禁眉头轻蹙,宗政隆庆为了一个宝灵竟然私底下和妖魔来往,谁知道那隆庆王爷为了个人利益还出卖了什么才得到来自妖魔的支持,他向来最恨的就是这些吃里爬外的家伙。 “的确是魔界的力量,宗政国原本是妖界的势力范围,现如今魔界公然搀和了进来,只怕妖魔两界已经暗地里达成了联盟。”风皇一脸平静并未显得惊讶,单单的一个妖界或者魔界根本对付不了神界,以他对东皇太一的了解,东皇太一必然不会选择单打独斗。 东皇太一向来喜欢混乱与杀戮,六界越是混乱那人越是高兴,定会在么底下不停百般阴谋设计,再去怂恿各界联合对付神界。 胸口蓦地一疼似是被毒蛇给在里面咬了一口似的,风皇眉头微皱捂住了自己发疼的胸口,他此前还在奇怪为何一个八岁孩子竟然就有了宝灵之体,为何有人要费尽心思将宝灵灵珠灌入那孩子的身体里。 到头来,原来只是一个陷阱。 “师傅,你——你还说你没事!”亲眼看到风皇在一瞬间脸色由泛红变得惨白,徐小凤又惊又怒更是担心的不行,他这师傅明明就是受伤了还要嘴硬说没事。 眼看瞒不了徐小凤,风皇伸手搭上了徐小凤伸过来搀扶的手臂,嘴唇发白,语气中透着明显的虚弱,好似雨中飘摇的落叶一般无力:“先扶我躺下。” “又是我连累了你。”徐小凤紧紧抿着嘴唇满是懊恼,就跟一个备受打击的孩子一样垂头丧气恨不得此时受伤受苦的人是他而不是他师傅。 干脆不再说话,徐小凤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师傅躺在了床榻上,他伸手要去抓风皇手腕替他是全把脉,这一次风皇没能挣脱开只能由着徐小凤去。 见徐小凤眼瞳扩大,风皇忍着身上一波又一波的寒气侵体,把手握住徐小凤替他把脉的手腕,冰凉的体温让徐小凤脸上担忧的神色更浓:“别把了,为师中了毒。” 第三卷第十三章 解毒 “我这里有解毒丹!”徐小凤慌忙在衣襟里摸索了起来。 风皇又摇了摇头:“不用,我刚才已经服用过了,我身上的毒不是普通的毒,如果是单单一种毒尚且难不了我,这毒由妖毒与魔毒混合之后被修为不亚于我之人灌入了宝灵灵珠之中,竟是连我都瞒了过去。” 一抬头看到徐小凤一副愧疚得恨不得立刻自我了断的模样,风皇不禁一笑,这傻徒弟愧疚什么,人是他要救的和徐小凤又有什么关系。 “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一开始就选中了翠翠的孩子,分明就是认定师傅你肯定会为了我全力救活小五,师傅,这些人早就认定我是你的累赘,我是你的弱点,我——” 徐小凤也不知是应该恼怒东皇太一等人的阴险狡诈,还是怪自己成了师傅的弱点。 “愧疚与道歉可解不了我身上的毒,你还不快过来。”风皇往床榻内侧挪了挪,拍了拍旁边的位子。 被风皇轻喝了一声,徐小凤赶忙爬到了床榻上将他师傅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低声认错:“徒儿知道错了。” “现在别说话,我需要你的灵气来缓解随着宝灵灵珠融入我身体里的毒。” 风皇实在是乏了,一路上带着昏迷的徐小凤来到此处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精力,身体里交替出现的双毒已经开始显现作用,他好似置身与冰火两重天之间一般不停的经历着寒冷与炙热的折磨。 幸好,有徒弟在。 自徐小凤身上传递过来的灵气极大的压制住了身上的双毒,最初的疼痛感也随之减弱。 此时的温暖不禁让风皇回想起六界大战之后他于神界飘渺天地闭关修养的那段时间,只有他一个人忍受伤痛折磨的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用“习以为常”四字去形容也不无不妥。 而今有了所爱之人的陪伴,风皇却是不想再去品尝独自一个人舔血疗伤的滋味了。 东皇太一总是对他说,感情会让他产生弱点,会让他由强变弱最终消弭于天地之间。 风皇从前不信东皇太一的话,现在也是一样,他并非无法承受孤独疗伤的苦痛,只是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为何还要让自己受苦? 正想着的时候,风皇听到身边的年轻男子突然开了口。 “师傅,你说我我身上有金乌的血脉,既然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很厉害的血脉,总该不会只有到了生死关头被激发出来的力量而已,除了我的灵力能缓解你身上的毒,我是不是还能替你分担一些?” 在烟花镇的时候徐小凤向昙华认认真真的讨教了一番融合灵珠的相关知识,他分明记得昙华说过,除去二都能够加速伤势愈合以外,也可以为对方分担些许伤痛。 先前风皇一直忙着把那孩子交给国师,回头来又带着昏迷的徐小凤寻找安身之处,加之被双毒折腾得有些心烦意乱,倒是差点忘记了融灵合修之后的疗伤秘法。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金乌血脉本身属火,借由你我融灵的连结倒是可以让你帮为师将体内的火毒度过去,只是这火毒也不是你能一时半会儿消化得了的。” 风皇抬头看了眼徐小凤,他这徒弟目光炯炯一脸的高兴,要不是这会儿和他躺在一起估计早就跳起来兴奋的大声呼喊了。 知道自己终于有了用处能师傅消去火毒,徐小凤能不高兴吗?他轻轻握住了风皇汗湿的掌心:“师傅,戴上戒指的意思就是在于两个人不仅要相守一生,更要同甘苦共患难,你就赶紧成全了我吧。” 敢情还有人求着吃苦的? 心中明白徐小凤的意思,风皇只觉得一颗心酥酥麻麻的,当下也不知道是因为中毒的关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仅是脸颊耳根泛红,连眼尾都泛起一抹红来。 “你体内煞气才刚刚压制了下去,不宜与我以融灵合修之法疗伤,还是……还是只能用那法子。” 风皇倒不排斥和徐小凤的那些亲昵举动,只是像他这般成神许久并且此前从未与他人有过肌肤之亲之人,对于那种事情向来不会主动。 虽说那种汗淋淋的接触也算是合修的一种法子,但对于仙神而言几乎已经摒弃不用,更多的还是选择于意识幻境之中施展融灵之法,免了身体接触所带来的尴尬与麻烦。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小凤是个凡人的关系,他这徒弟并不怎么喜欢用融灵之法,隔三差五的就喜欢和他做那引起让人汗淋淋的事情,弄得风皇每次都得被这逆徒抱着去沐浴。 风皇实在不明白那种事情有什么好的,虽说的确能让人修为精进,可每次下来身体难免酸软发疼,过程也实在是……让人羞恼不堪回首。 “师傅,什么法子?”徐小凤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模样,乌沉沉的双目紧紧盯着他师傅,盯得风皇面上一阵燥热。 “……出去。” “不,我偏要进来!” 从床上爬起来翻身到了上方,双手撑在风皇的身旁两侧,徐小凤低头用力在他师傅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唇上沾上了他师傅沁出来的细密汗珠一片湿润。 徐小凤舔了舔唇角,一如既往的带着甘甜,他禁不住再一次再一次的感叹了起来,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人,边汗水都是甘甜清香的。 此时为师傅解毒为上,不再去逗弄风皇,徐小凤按着他师傅的肩膀轻轻揉了揉,俯下身去的同时握住了风皇腰间的玉带。 已被双毒折腾的没了力气的风皇把头偏朝一边轻轻阖上双目,也就任由徐小凤折腾了。 这一解,竟然就是三天三夜过去了。 …… …… 施法将盛于木桶中的湖水蒸热,待温度合适之后,徐小凤替仍然牌错厥中的风皇清洗了一遍,又将因为寒毒仍存而体温过低的师傅安置在榻上,捏了捏被角确认不曾有遗漏之后才又离开了房间。 这三天里风皇虽然透过合修将自身的火毒一点一点的渡给了怀有金乌之血的徒弟,然后三天三夜下来近乎不眠不休的缠绵,纵然是神人也有些吃不消。 在累极了昏厥过去的时候,风皇心里只想着一件事: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喜欢这番合修的原因,即便是当年在六界混战负伤战群雄的时候他都未曾有过昏厥,今时今日却昏厥在了床榻之上,如何不让他感慨? 与之相反,徐小凤虽然身染火毒偶然也有火毒灼伤血脉的疼痛感,但精神气却是极好的。 就跟一只吃饱喝足的饕餮一样,眼里哪有半点疲惫困乏,明明满满的都是惬意满足。 徐小凤自木屋旁的冰湖中寻了些河鲜来,进了厨房烧了鱼汤,风皇喜欢喝汤不喜欢吃肉,他就自己吃了一些鱼肉,都把鱼汤给他师傅留着,而后又拿出一个碗来盛了些沾着些许鱼肉的鱼骨头离开了厨房。 走到了木屋旁的一个紧锁房门的小房间门前,徐小凤面无表情地把门推开来,房间里堆着一根根干燥的木柴原来是一间柴房,只是柴房里似乎是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隐约能看到个身影,在徐小凤推门而入的时候稍稍动了动,目光亦是朝徐小凤看过来。 “呵呵,这两天委屈王爷了,王爷可不要怪我招待不周啊。” 徐小凤冷冷笑了两声,举步走进了柴房里把手里盛着鱼骨头的碗放在了宗政隆庆的面前,昔日锦衣玉食备受敬仰的宗政王爷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食物,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了铁青色,但竟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这倒是让徐小凤有些讶异,他以为这个隆庆好歹会叽里咕噜的说一番慷慨陈词。 那是离开宗政皇城的时候,风皇顺手把宗政隆庆这个王爷也给逮了过来,为了避免在凡间的势力暴露,风皇将翠翠的孩子送到国师手中的时候没有把这个讨厌的王爷也送出去,而是连着徐小凤一起带到了山谷里。 些房里也没有坐处,徐小凤抱着双手让在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的宗政隆庆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的头顶。 “真不愧是宗政第一人,不单单是修为好,边演戏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好,前些日子还和我们坐在一起商讨铲除凡间为祸妖魔,王爷当时那大义凛然的模样我可忘不了,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王爷转眼就和妖魔勾结想要谋害我师傅!” 宗政隆庆蓦地眼睛一亮,身子往后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抬头对上了徐小凤暗含冷冷杀意的目光,倒也坦坦荡汇没有一丝退却。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废话。” 第三卷第十四章 苦 自从发现徐小凤不是一个宝灵之后,宗政隆庆是越看徐小凤越不顺眼,想到此人以前对自己的欺瞒,宗政隆庆脸色更是难看。 想到师傅此时身上还没有解除的寒毒,徐小凤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杀意,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你?要不是是全吩咐过暂时不要动你,我早就把你的心给掏出来看看不是不黑的!” “我问你,那黑色蟒蛇是哪里来的?”徐小凤也懒得和宗政隆庆继续废话,开门见山的厉声问道。 他要弄清楚背地里暗算他师傅的人究竟是谁,除了东皇太一以外,还有谁。 “想要知道,可以,但是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毫无阶下囚的样子,宗政隆庆竟然提出了要求。 徐小凤顿时挑起了眉眼:“你还和我讲条件?” 宗政隆庆干脆眼睛一闭不吭气,徐小凤冷冷一哼:“你们让我是全受罪,我也让你尝一尝我师傅中的毒是什么滋味。” 言罢,徐小凤在指间汇聚火红光亮,伸手直指宗政隆庆的眉心,将些许火毒凝聚在灵气之中悉数强行灌入宗政隆庆的身体里。 不过一会儿,宗政隆庆就好似浑身被火烤一般疼痛难忍,脸色顿时就白了下来,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往下淌。 “你说是不说?!” “你们不是师兄弟,竟是……师徒?”好歹也是宗政第一人,身为王爷的宗政隆庆倒是有些骨气,虽然被火毒侵蚀也是耐着疼痛开口说话,他冷冷一笑,不无嘲讽地道,“师徒不伦,倒是让本王……开了眼界!” “关你屁事儿,废话多。” 你愿意承受火毒灼烧之痛就给我继续承受着。 徐小凤丝毫不介意让宗政隆庆多吃吃苦头,反正以隆庆王爷的修为功体,这点火毒要不了他的命,也就是疼了一些,顺便损耗些修为罢了。 片刻之后本来就身负重伤的宗政隆庆实上是疼得快要晕过去,没想到徐小凤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他心念微转,心想此时也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再这么继续下去别说是身上的伤好不了,只怕边修为也要折损许多。 “住手……我告诉你。” 待徐小凤收了法术之后,已经是浑身湿淋淋的宗政隆庆靠着墙壁喘了两口气,抬头瞥了眼仍然是冷冰冰盯着他的男子。 “你师傅他中了什么毒,毒性如此剧烈?” 早在第一天被带到了柴房中被风皇下了禁锢法术的时候,伤势不算特别重的宗政隆庆就醒了过来,他在的想要房和隔壁就隔了一堵墙而已,纵然没有听到徐小凤和风皇的谈话,这三天来可是在这墙根底下听了不少不该听了声音。 加之风皇自从中毒受伤之后就没有力气收敛自身灵气,与徐小凤合修解毒时更是灵气弥漫,区区一堵墙哪里挡得了天尊浑厚的灵气。 听得到却看不到,闻得到却吃不到。 宗政隆庆可不想告诉徐小凤,他此时有多嫉妒又有多难熬。 宗政隆庆谈及他是师傅时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可是被徐小凤看到了,也就是前不久他才从师傅的口中得知旁边屋子里还有个宗政隆庆,要不然他早就在三天前就在屋子里设下一个结界,白白让这个王八蛋蹲在墙角底下偷听了三天三夜。 “哈!你个王八蛋想干嘛?我可警告你啊宗政隆庆,你最好收敛点儿,不该有的心思都给我断了,别以为我师傅为了顾全大局不杀你我就真的不敢动你。” 就凭宗政隆庆对宝灵那份执着,徐小凤动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个狗屁王爷在知道他师傅才是宝灵以后会想些什么。 冷冷看了徐小凤一眼,宗政隆庆也不回话,将他与妖魔勾结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徐小凤。 原是数月前就有一个修为高深的神秘人找上了宗政隆庆,不但提点宗政隆庆提升修为,还送了他一个宝物。 “那人只说他来自神界,我看他身上也没有半点妖气才信了他,至于那瓶子里的巨蟒,那人说是被他禁锢的妖魔。”宗政隆庆瞥了眼徐小凤,冷哼道,“本王虽然想要一个宝灵,但也没有到为了一个宝灵就与天下苍生为敌,与妖魔为伍的地步。” 徐小凤连个白眼都懒得给宗政隆庆,他才不管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要和妖魔为伍还是其他什么,做了错事就是做了错事,什么理由都没用。 也就是那黑色巨蟒没有伤了他师傅,要不然徐小凤直接就把宗政隆庆送地狱去。 他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东皇太一。”宗政隆庆想了想,说道,“他身上确实没有妖气,甚至还有一股清圣之气。” 像是怕徐小凤不相信,隆庆又道:“这不是本王的推托之词。” 果然是那家伙,东皇太一虽然身在妖界但本身并不是一只妖,而是和他师傅一样的神,身上当然不会有妖气了。 “除了他以外呢,你还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东皇太一已经是板上钉钉谋害他师傅的人之一,徐小凤却不大相信只有东皇太一一个人,师傅中的毒分明有魔气,况且那天袭击他的黑色巨蟒也是浑身阴暗魔气来自魔界。 另一个来自魔界的人是谁? 宗政隆庆坚称他只见过东皇太一没有见到另外一个人,徐小凤问了几次见隆庆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里挂着师傅也就没有继续和宗政隆庆车轱辘似的来回问下去,很快就离开了柴房又回来了师傅所在的房间里。 这一次徐小凤记得设下结界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在隔壁柴房里的宗政隆庆就感到那股甜香的宝灵灵气渐渐变淡了。 宗政隆庆脸贴着墙壁又闻了闻,那灵气变淡之后反而显露出一股雨后青草被折断时的一抹清新来,他仔细辨别了一番,而后脸色越发难看。 这气息……不就是当初徐小凤身上的宝灵灵气? 他是万万没想到,宝灵确实是有的,但并非凤公子而是那位素来清冷不与人亲近的风先生。 更没有想到,所谓的师兄弟其实是师徒关系。 难怪那凤公子年纪轻轻修为却几乎在他之上,有那样一个修为高深的宝灵与之合修,修为能不精进的快吗? 思及此处,宗政隆庆心中更是泛起了股浓浓的酸味儿,嫉妒得不行。 …… …… 修仙之人大多已经习惯辟谷,徐小凤丝毫不担心宗政隆庆会不会饿死渴死,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风皇的身上。 待他熬了鱼汤送进房间的时候,风皇已经苏醒了过来,碍于身体里寒毒的关系,即便是驱逐了大部分的火毒,风皇的眉宇之间仍旧存着几分淡淡的寒气,因这份难以驱逐的妖魔之毒隐隐显出几分病弱之气。 往日里风皇总是一副清冷肃穆不苟言笑,让人亲近不得的模样,这一下子多了几分减弱之气便和往日里凛然不可欺的形象形成了天差地别的差异,让人看了难免心生怜惜之情来。 “师傅,喝碗热鱼汤暖暖身子。” 徐小凤更是心疼得不行,他和师傅待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风皇显露出病弱的样子来,当下心里更恨那东皇太一。 风皇虽然没有明说双毒的厉害之处,可从东皇太一处心积虑的布局来看必然是准备已久,备置的双毒定然不会是寻常办法能够解除得了的。 幸好此时虽然火毒仍有残留但效力已经不在,假以时日定能慢慢驱散,倒是这诡异的寒毒如跗骨之蛆一般盘踞在师傅的体内始终不得消除。 风皇靠在床头喝下了徐小凤为他熬制的鱼汤,鲜香的热汤流入身体里驱散了些许寒毒带来的低温冰寒。 “幸好我出门的时候带了不少灵丹妙药,不然这一时半刻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丹药。”徐小凤紧挨着风皇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杯水递了过去,一边从怀中翻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来。 “寒毒虽重,为师亦有解毒之法。” 言下之意,让他吃药?算了吧。 徐小凤差点儿就翻了个大白眼,有时候他真是拿风皇没办法,就算他师傅根基深厚,修为高深到可以自行化解寒毒,可是也得耗费时间不是?也得忍受寒毒不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厉害,可是吃颗药有益无害,这些补药能加快师傅你恢复的速度,也能帮助你抵御寒毒带来的寒气。”徐小凤几乎把丹药递到了风皇的嘴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死死盯着风皇,“师傅……” “知道了。” 被徐小凤盯得难受,风皇暗自感叹这逆子徒是不是已经心里打定主意吃定他了,不情不愿地看了那丹药一眼,最后还是双唇微张将丹药吃了下去。 “苦。”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第三卷第十五章 拳头落地,王爷倒下 “原来师傅还会怕苦,难怪一开始死也不肯吃药。”徐小凤顿时就乐了,看着风皇因为苦药而皱起眉头来的模样觉得好玩又忍不住心生怜惜。 自己含了一口水,徐小凤抱着风皇的后脑勺便凑了过去,片刻后分开时舔了舔嘴角,乌黑明亮的双眸闪着笑意:“是有点儿苦,好在师傅的嘴甜。” 这种时候也不忘逗弄他,风皇瞪了徐小凤一眼,自从那日在殷家堡他没有把徐小凤推开,随时彼些的关系越来越亲昵之外,他这个徒弟也从一开始的乖顺听话到如今的目无师尊,胆子是越来越肥。 除了越抱越顺手,越亲越顺嘴以外,平日里都快要忘记他是他的师尊,没事儿就喜欢言语戏弄,让风皇时常无言以对。 明明是同一个人,流着相同的血脉,有着相同的魂魄,怎么前世和今生差别那么大? 万年前的小乌鸦,可不敢这么对他。 亦或者,万年前的小乌鸦不是不想,也仅仅是不敢而已。 在山谷中调养了数日,风皇大概能压制住身体里的寒毒,徐小凤就跟尝到了“帮助师傅”的甜头一样,在化解了部分的火毒之后竟然又蹦着想要帮风皇分担寒毒。 风皇直接给了赏了徐小凤一个暴栗,妖毒又不是饭菜说分食就分食,徐小凤的金乌血脉本就是属火,用来吸收火毒可以,若是再去吸收寒毒,就凭着徐小凤如今这也被火毒折腾得不是很稳定的功体,还不得直接走火入魔。 不过这几天徐小凤倒是充分体会到了为什么宗政隆庆会那么执着于一个宝灵。 撇除他与师傅合修过程的种种美好,徐小凤这两天竟然因为吸收了火毒,再通过和师傅的合修炼功,意外地突破了元婴界限将修为提升至了化神境界。 就修行成仙的三大境界而言,已经到了下境界的最后一个阶段,他日突破了化神便算是一脚踏入了修行三大境界的中境界了。 以徐小凤修行的年岁和修为来看,他这般境界已算是极为难得,千百年来也没有几个人有他这样的修行速度。 只是在徐小凤看来,还是太差了。 “哎,这才到了化神的境界,等我有了和师傅并肩而立资格的那一天,都不知道要修行个几千几万年了。” 坐在榻上任由徐小凤帮自己打理一头过腰的长发,听着身后年轻男子的抱怨声,风皇徐徐道:“正所谓欲速则不达,修行是最忌讳的就是你如今这般的焦躁,纵然你怀有金乌血脉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须知我有今日的修为也是积累了数万年的修行。” 语气上扬,风皇道:“怎么,你还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用不到百年的时间就成就我这万年的修为?” “不敢。” 数万年…… 徐小凤凑上去在风皇的头发上落下细碎的吻,惊叹于师傅竟然活了那么久的同时,也微微有些惋惜。 “可惜师傅经历的那数万年里,我所占据的时间太少了,所以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以后的时候就是我的。” “……就知道油嘴滑舌。” 天灵越到后期修行越慢,就以风皇的宝灵之体而言,徐小凤这个天灵纵然怀有金乌血脉也很难在将来胜过他师傅了。 不过嘛,越是强大的人,就越是需要一个懂他的人去照顾。 …… …… 神骨之躯并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是旦暮。 指间掬起一缕乌沉沉的发丝,徐小凤动作轻柔地替他师傅梳理着头发,生怕稍稍用力就拽疼了风皇一样,总小心翼翼的不敢多加力道。 他师傅的头发是真的很长,早已经过了腰,犹是夜里自九天落下的瀑布一般顺滑光亮,即便是挽成了发髻也没办法悉数打理,仍有长长的乌发垂落在肩后背上,好看的紧。 “哎……” “嗯?”风皇不解徐小凤怎么梳着梳着就唉声叹气了起来。 将一枚晶莹剔透的淡色玉扣环束上发髻,再以一枚细银簪固定,徐小凤望着铜镜中面貌始终保持在凡人而立之后的清冷男子。 “他是我要是连仙都修不成,岂不是会越来越老,到最后我们两个人要是一同走了出去,估摸着别人该以为我是你的贴身老仆从而不是徒弟了。” 修仙之人,若是最后渡不了劫,最终也只是碌碌无为苍老一生的结局。 “你若是将这胡思乱想的精力用于修行之上,又如何会踏不上仙途?”风皇自梳妆台前起身,广袖往后轻轻一甩带起了阵凉风。 徐小凤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委屈地瞅了瞅他师傅:“徒儿倒是想好好修行,可师傅你又不喜欢和我合修……” 风皇眼角余光瞥了过来,徐小凤顿时识趣地把嘴巴闭上。 自那三天三夜的合修之后,别说是一二三四再来一次了,徐小凤连稍稍动手动脚都会他师傅一顿揍。 好吧,他师傅既然有力气揍他了,想必身上的寒毒也算是控制住了。 “你去旁边的柴屋中将那宗政隆庆带过来。” “嗯。”应了一声,徐小凤没有立刻就出门,他拿过木屋柜子里厚实的白狐裘给他师傅裹上,屋外还飘着雪,山谷中蒙上了一层白霜,神人之躯虽可抵御寒暑,只是如今他师傅身上还有寒毒不宜再受寒。 待将他师傅包裹好之后徐小凤才又去隔壁屋把连着几天挨饿受冻的宗政隆庆给逮了过来,给风皇披上厚厚的白狐裘除了有保暖的意图外,徐小凤也存了份心思,在宗政隆庆这种居心叵测的人面前,他师傅裹得越严实越好,最好包成个密不透风的粽子。 省得宗政隆庆就跟条狗似的,一闻到宝灵的气息就摇尾巴晃脑袋。 果不其然,连着几天挨饿受冻伤痛未愈,一脸菜色的宗政隆庆自踏进生着炉子满是温暖的木屋里,那双眼睛就不住的朝靠坐在榻上包裹严实的某个男人看了过去。 风皇好看是好看,然而平日里湛然若神,傲雪欺霜,凛然不可侵,着实是和“地气”二字压根儿不沾边,让人难以产生多余的杂念。 若非这几日以来宗政隆庆听了一些不该听的声音,闻到了一些从未闻到过的清冷如寒梅,软香似花果般的宝灵气息,宗政隆庆根本不会相信面前这清冷孤傲之人竟然会是个宝灵修士。 此时一看风皇眉宇间少了几分肃穆多了些许寒毒带来的疲乏,倒是一下子变得可亲了起来,苍白的面容衬着乌发雪色狐裘,莫名其妙地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股怜惜之意。 徐小凤翻了个大白眼,直接上去朝着宗政隆庆屁股就是一脚:“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我戳瞎你的眼睛?” 眼角余光瞪了徐小凤一眼,被禁锢了法力的宗政隆庆跪在地上,看不到风皇的面容,只能看到那男人蓝白长袍下若隐若现的一双腿。 “你虽为修仙之人,出身皇族世家,却是放不下尘寰中种种权势诱惑,此生已然无得道的机缘。皆因一贪字,被魔物侵身扰乱了心性而不自知,念在你并非有意与妖魔勾结,我暂且不会废去你一身修为,然而也不会就此轻易放了你。” 清冷的审判声音好似一盆冰水从头顶洒落,宗政隆庆眼瞳微张,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嘴唇微颤:“我可是宗政的王爷,你们敢动我?!” 风皇并不答他,两指捏诀,灵力汇成一道 金光好似一根针一样径直刺入了宗政隆庆的眉心之中。 “你做了什么?!” 慌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眉心,宗政隆庆隐约能感觉到一股醇厚绵远的力量融入了他的身体里,正气浩然,绝非是妖魔之气。 “金针入体,他是你若是再与妖魔为伍,即便是相隔千里之外,我亦能毁你根基取你性命。”平平淡淡的几句话所带来的威压硬是让宗政隆庆惊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宗政隆庆稍作运气,他身上的禁锢已然消失,然而那金针之力却好似定海神针一般牢牢扎根在他体内的灵珠之中,任由他如何运气,皆是岿然不动。 犹似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隆庆王爷顿时白了一张脸,睁大了眼睛满是惊恐地看着风皇,喉头上下滑动,声音颤抖不停:“你们……你们究竟是何人?!” 风皇不再理会宗政隆庆,他抬眼朝徐小凤看了一眼。 徐小凤自是明白了他师傅的意思,一个拳头毫不客气地朝隆庆王爷揍下去的时候,轻声笑道:“王爷你记住我的姓名。” 风皇略感诧异地看着徐小凤。 “九霄!” 拳头落下,王爷倒地。 第三卷第十六章 九霄 风皇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只是直勾勾地定定地看着把宗政隆庆揍晕的徐小凤,犹豫着开了口:“你……如何得知……这名字?” “纵然是乌鸦之身亦有凌驾九天之心。”一脚把宗政隆庆踢到了门外,徐小凤将门关好免得有个昏迷不醒的电灯泡坏了他和师傅的氛围。 自徐小凤说出这番话之后,风皇的眼睛又这对了几分,沉默片刻,缓缓开了口:“你记起来了?” 风皇早该想到的,那日徐小凤金乌血脉苏醒,只怕也会勾起一引起过往的回忆,只是这几日他们忙于压制毒素这事情便忘记提及。 “记起来了一些,知道师傅你以前给我取了这么好听的一个名字。”大步走到了榻边与师傅坐在一起,徐小凤靠了过去,笑得温柔,“师傅,以后我就叫九霄好不好?” “不管叫什么名字,你仍旧是你。”风皇莞尔。 “那怎么一样,九霄这名字是你给我取的。” “莫非你以后不叫徐小凤了?” “不叫徐小凤了,反正我已经不是徐家的人为何还要姓徐,从今往后我是师傅的徒弟,是师傅的人,就应该叫师傅取的名字。”徐小凤,应该说是九霄,咧嘴笑着,“是全,你叫我一声。” 抬手轻轻抚上面前年经男子越发俊朗的面容,风皇沉沉喊了一声:“……九霄。” 一声轻柔的呢喃,便是跨越万年的相思爱恋。 …… …… 九霄…… 口中无声地呢喃着这一个已经被他念了万年的名字,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风皇缓缓闭上眼眸,双手背负在身后站立在窗前,迎着飘雪的风。 “即便有九霄大人在身旁边叮嘱,尊上还是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雪发童颜的上神静静立在一旁,目光由窗外的冰冷浅蓝湖面移到了窗旁裹着白狐裘的天尊身上,眼神微微一暗,迟疑地开口道:“尊上既然身染寒毒,最好的法子就该是回到神界飘渺天地闭关疗伤。” “太白,你应知道我此时无法孤身一人回到神界。”背对着匆忙从神界赶回来的好友,风皇不曾睁开眼眸,声音平平淡淡的犹亿湖面上拂过的凉风。 太白不禁轻声低语:“是无法,还是不想?” “……我不能留九霄一人在凡间,东皇太一暗中伺机而动必然想要九霄的命。” 至于神界,风皇更是难以带九霄进入神界,暂且不论九霄现在的修为还不足以进入神界,即便是去了神界,若是被神界中四大神兽的族人发现了九霄的存在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如今妖魔两界在仙界闹事,神界正是特殊时期是万万不能再出这些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乱事。 “太白心知尊上为九霄大人聚魂足足等了一万年,如今对九霄大人格外珍惜,但还请尊上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仅仅是九霄大人需要您,神界乃至于六界都需要您。” “在神界是疗伤,在人间也是疗伤,并无不妥,此事我自有定夺你不必再言。”长袖轻轻一挥,风皇的态度坚决。 大白暗暗叹气唯有听命,跟随在天尊身边这么多年,他对风皇的行事作风十分了解,风皇所做的决定无人能更改。 留下一些从神界带来的丹药宝物,太白在九霄回来之前便带着在屋外快要被冻成冰棍儿的宗政隆庆离开了雪色山谷,待九霄提着鱼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刚才还躺在外面的宗政隆庆没了人影。 如今宗政国内尚且需要上下一心共同对付妖魔,若是宗政隆庆就真的消失不见,对现在的宗政乃至于人间都是一个麻烦,牵一发而动全身,倒是如了那些藏在暗自妖邪的意。 “师傅,你又有属下过来了?” 见了摆在桌子上的一堆好东西,九霄高高兴兴地蹦了过去依次查看起来,倒不是他贪图宝物,而是一看这些灵气满满的宝贝就知道是从神界带下来的,定能好好给他师傅医治医治身上的寒毒。 “嗯,那人名唤太白,是跟随在为师身边多年的好友,本该引荐于你,只是他近日琐事繁多无法在人间逗留太久。”风皇自窗旁走了过来,对着自家徒弟的时候,证据不自学地就变得轻柔了起来,“你把东西收好,我们明日便回宗政皇城。” “师傅,我有一件事情始终不太明白,那个……你能告诉我吗?” 一边收拾着宝物,九霄一边偏头偷偷看着他师傅,犹犹豫豫地问道。 风皇瞥了九霄一眼:“你何时变得这般犹犹豫豫,讲话吞吞吐吐。” 明明骨子里胆子不小,这会让倒是和他卖乖起来。 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九霄单手杵着下颚好奇地看着他师傅:“那我就问了,师傅,你和东皇太一是兄弟关系,那么你们还有亲人吗?” 风皇摇了摇头:“我与他于天地灵气中孕育而出,倘若说父母,那天地便是我与他的父母,至于其他兄弟并无。” 师傅果然不是凡胎生的,九霄暗暗点头,又接着说道:“师傅既然是灵气孕育而出,那师傅……我们两个整合了灵珠,没事撞一撞灵气什么的,会不会也孕育出一个孩子来?” 一边说着,竟然还一边大胆地朝着他师傅的肚子看了过去。 似是被徒弟的这番大胆想象给吓到了,风皇怔了一怔,看着九霄的瞳孔都大了一圈。 声音里带了几分严厉的斥责,皱眉道:“莫要胡言乱语,整天不好好修行尽想些乱七八糟之事,灵气孕育生命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赶忙收敛起自己打量师傅肚子的眼神,九霄低声笑着吐了吐舌头:“好啦好啦,我就是随便说说,师傅不要生气,看看你,害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 风皇一阵无语,被这不孝徒弟看得耳根子越发滚烫,干脆打发九霄去厨房熬鱼汤去,免得他待会儿又忍不住揍九霄一顿。 灵气孕育生命,也亏他那徒弟能想得出来,这生命岂是那么好孕育的,他当初与东皇太一聊生的天地灵气是世间最为纯粹的阴阳之气,现如今除了他与东皇太一以外,这天地间已经再无数万年前那般纯粹的灵气了。 隔日清晨,二人乘着一个宝葫芦离开 了山谷朝宗政皇城飞去。 苍茫茫的天蒙了一层的茫茫的雾,片片飞雪似落英一般轻飘飘地摇曳着飘落红尘。 九霄原本想在宝葫芦周围设下一个结界免得让鹅毛似的雪片落在他师傅身上,奈何风皇却说区区寒毒还不至于令他柔弱至此。 喜欢赏雪,喜欢吹风,喜欢在飘雪之中与所爱之人相依相偎。 将他师傅揽在怀里生怕风皇冻着一样,九霄探进了他师傅的长袖中与其十指交缠,他这会儿身上的火毒犹在体温总是跟发高烧一样,刚好和他发低烧的师傅来个互补。 “……我且问你。”…… 清冷低沉的声音顺着寒风从耳畔吹过,九霄差点儿以为自己幻听了,刚刚是他师傅在说话? “你是不是很想要一个孩子,如凡人那般养儿育女,热热闹闹?” 九霄低头扑哧一笑,下颚抵着他师傅肩膀上软软的狐裘毛领子上蹭了蹭,看着风皇被风吹得冰凉冰凉,好似冷玉一般的脸颊,说道:“我要是想要,师傅你给我生一个?” “我非是女子,更非肉体凡胎。”明知道这不孝徒弟在故意逗弄自己,风皇一本正经的回答把九霄的话给都一回去,“可惜你这一世投胎还是男儿身,若是女儿身的话倒是能自己生。” 自食恶果的九霄吐了吐舌头,轻轻蹭了蹭他师傅凉冰冰的脸颊,柔声道:“师傅你别误会了,你徒弟我像是那种刻板的老古董吗?什么孩子不孩子的都不重要,其实……嘿嘿,我就是想看看师傅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而已。” 他师傅小时候,定是非常非常可爱的。 说不定跟个糯米团子一般,软软香香的。 二人乘着宝葫芦又回到了宗政皇城,只说是风皇在途中遇到了妖邪中了妖毒,这段时间便留在国师所在的灵山宝地内吸纳天地灵气养伤,身为徒弟的九霄自然是陪伴左右。 第三卷第十七章 入魔 【山洞之中】 “隆庆王爷已与四在家族之修士一同前往周边镇压妖邪,得益于尊上所传授解毒之法,才有黎明百姓之安康。” 双膝跪于地上,国师万般恭敬地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朝盘坐于石油中的男人看一眼。 风皇略略扫了国师一眼,凡尘中的权势纷争他向来懒得理会,随意与国师说了几句便让对方退下,宗政隆庆若是胆敢再与妖邪勾结,他定不会饶了那人第二次。 “也不知道东皇太一与魔界勾结到了何种程度。” 一股寒气倏然直冲心腹,眉头一皱,风皇双手结印运起浑身灵气将身体内的寒毒缓缓压了下去。 此前为了替九霄续命疗伤已经陆续耗损了他的千年修为,并非是舍不得那点修为,他根基深厚就是耗损了几千年的修为也无大碍,只是现如今又遭遇东皇太一的暗算身中寒毒,即便有九霄替他分担火毒,身体里的火毒仍旧残留些许并未拔除干净。 单单遇上东皇太一倒也不怕,怕就怕在,对方不只是一个人。 此微有些困倦,风皇眉头皱得更深,按理说即便有双毒的侵袭在耗损他的法力,他几乎每日都与九霄共同合修,合修带来的法力增长足以抵消耗损,可为最近却常常觉得耗损的速度竟是这般快? 风皇正疑虑的时候,九霄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师傅,我在饭菜里加了补药,保证吃进去一点儿都不苦。” 嫩豆腐入口即化,香滑可口,确实是如九霄所言一点都不苦,吞咽进去之后便感觉一股纯然灵力如暖水一般澜开,可见的确是加了那苦苦的补药在其中。 也亏得这逆徒有心了。 晚饭过后九霄收了碗筷,回来时又看到他师傅眉头紧蹙的模样。 “师傅,是不是铁面无私舒服?”九霄立刻就赶了过去。 “无碍,这几日风平浪静的不太正常,我料想东皇太一不会一直安静下去,只怕不出几日他就会有动作,这些时日你切记与我待在山上,若是东皇太一来了,凭借你我之力要击退他也并不问题。” 九霄点头称是,想了想,又说道:“师傅,我三姐他们来看我,我出去和他们说说话,待会儿再回来,你好好休息。” “嗯。” …… ……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孤身一人于世间已是千万年,哪里料得到有朝一日也会尝尽凡间情滋味。 打坐片刻将寒气压了下去,风皇睁眼朝山洞的入口处看了看,虽是知道九霄此时定是和徐小贝她们久别重逢相谈甚欢不会立刻回来,仍旧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往山洞处。 与习惯了孤自一人的他相比,九霄终究是经历过两世为人,有情有义,定是耐不住寂寞的。 即便将来九霄恢复了神威能踏入神界,只怕他这徒弟也不会喜欢那冷冰冰的孤寂之地,这一万年来风皇亲眼目睹一个个神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久,直至最后成了一块石头。 若非过去的那些年他一直记挂着小乌鸦,只怕也和那些神一样在看不到尽头的岁月里化作一块帮着了永远醒不过来了。 世间生灵总是这般,渴求自己不曾拥有无法拥有的事物。 凡人因岁月有限而追求长生不老,长生不老的仙神却在无尽岁月中化作山石。 这般想着,风皇却又是更想念他那喜欢逗他笑逗他生气的徒弟了。 时至今日风皇也不明白为何当初的小乌鸦竟然会喜欢上他,殷成财那般的人喜欢他只不过是对他力量的盲目崇拜,如宗政隆庆那般的天灵关注于他仅仅是对灵气的自然追逐,这些人喜欢的是“神仙”是“天尊”是“宝灵”,却永远不会去喜欢一个名为风皇的人。 撇除种种身份,风皇自知他其实是一个很无聊无趣的人。 不喜言笑,性格孤冷,用昙华的话来讲就是一座冰山,远看着美,靠近了,莫说是会愿意与他相守一生,只怕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 常人理解不了他们,也唯有如同昙华那般与他一样活得太久太久的人才了解彼此的寂寞了。 旁人总觉得九霄与他这神界天尊在一起是九霄占了他的便宜,只有风皇自己知道,以“伴侣”的标准去看待,他自己是万万不称职的,又有几个人会喜欢一根不喜言笑的木头呢? 正因为如此,风皇分外珍惜九霄对他的情与爱。 九霄爱的不是天尊不是宝灵,而是风皇,只是风皇。 想到此处心头一甜,风皇低头看着戴在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正当他想要碰一碰戒指的时候突然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人似一道风一般瞬间离开了山洞。 这山里,有魔的气息。 待风皇寻着气息在山中找到九霄时,远远的他就看到刚才还好好的徒弟,此时竟然双眼血红杀气满身,黑红的衣摆在烈烈寒风中被吹得声声作响,四周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的人,甚至连国师也身负重伤倒在了一旁。 “发生何事?!” 风皇暗暗心惊,九霄的金乌之力怎么又被激出来了?与此同时又心痛得无以复加。 若非九霄在一万年前不顾生死替他斩获四在神兽的灵珠,也不会受了四大神兽怨恨之气的影响而身中煞气。 如今人虽然是救活过来了,九霄身体流淌着的金乌血脉不曾,那些藏匿于金乌血脉中的怨恨之气也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不曾离开九霄的身体,一旦九霄受煞气影响迷了心智坠入魔道。 “尊上……”国师捂着胸口,唇上仍然沾染血迹,气虚的道,“有魔物控制了徐小贝的心神,趁着徐小贝与凤公子进了凤公子的身体,此时、此时只怕是已经被魔魅所影响,才会对我们刀剑相向!” 喉头一甜差点又是一口向喷出来,国师暗自震惊于九霄的实力,以他之修为在凡间也算是强者了,竟然在三招之内就败下阵来。 明明还只是化神境界的初期,在被魔魅影响了心神之后修为竟是突习猛进,国师心忧的道:“尊上,此人已经被魔魅影响了心智狂性大发,尊上又有伤在身……” 目光紧紧盯着悬浮在半空中备受魔魅折磨的九霄,风皇眉头一皱即刻朝九霄飞了过去,越是离九霄近了一些他凝聚在眉心处的怒意更深。 东皇太一,你当真是要不择手段地毁了我唯一的希望吗? 悬浮于半空的男子恍若变了一个人一般,浑身凶煞之气凝成血红与暗黑的灵气包裹在周身,忽弱忽强,好似陈随时都会爆裂而发一般。 才刚刚靠近了九霄,借由合修连结所带来的情绪影响便如同暴雨一般击打在他身上,眉头微皱,风皇心中大惊,九霄竟然被心魔影响至此。 “九霄,不要被心魔所影响,抱元守一,静心凝神!”脚下踩飘渺云霞踏空而上,风皇一起轻喝借由二都融灵连结直击九霄的心神。 此时的九霄受心魔所困定是听到不外人的言语,也唯有与之相连接的风皇能将声音传达到九霄的心中。 双目充血发红的年轻男子状似痛苦地捂住了双耳,蓦地望向了不远处一脸担忧的风皇,突然就仰天长笑了起来,震天动地的狂妄笑声震得四周的修士一个个差点儿肝胆寸裂,纷纷咬牙原地打坐护住心神以免被震碎了心魂。 “哈哈哈哈……让我看看……这是谁?”恍然入魔的男子嘴角向上一勾,充斥血红的双瞳紧紧盯着风皇毫不掩饰眼中的嗜血与贪婪,完全不同于往常的温柔,只剩下挑衅与冷漠的戏谑,轻轻的,喊了一声,“师尊。” 瞳孔骤然扩大,风皇双唇紧抿成一条细长紧绷的细线,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九霄的盯视,沉沉一声呢喃:“九霄……” 这世间,只有一个人会唤他做师尊。 莫非是,都想起来了? 他和他的,过去。 九霄讽刺地道:“这般严肃沉痛的表情,莫非师尊不高兴徒儿记起来你我的从前?亦或者是,师尊更喜欢一个傻乎乎的如同一条狗一般跟随在你身后摇尾乞怜的乖徒儿?” 第三卷第十八章 师傅之怒 九霄戏谑的声音皆被在场的众人听了去,其间的公孙庄等人心中暗惊,这二人不是师兄弟吗,怎么就成了师徒? 凤公子不是凤公子,原来叫做九霄? 而此后他们所听到的圣诞,更是让公孙庄等四在家族之修士震惊不已。 “师尊,爱上一个人的滋味如何?过去万年间你所承受相思之苦,亦是徒儿曾经所受之相思折磨。师尊,你可知道徒儿爱你爱得何等痛苦挣扎!”周身的气焰随着九霄的情绪起伏而疯狂涌动,金乌血脉疯狂冲击着九霄的身体想要破壳而出,皮肤上隐约可见细小的裂纹。 眉心处早已经因忧虑而堆积沟壑,风皇仍是语气冷静,试图唤回九霄的神智:“九霄,不要被心魔所控制,前尘往事都已经过去,你……” 打断了风皇的话,九霄怒意勃然龇目欲裂:“我?我如何?哈哈哈——你莫不是以为我被心魔所控皆是因为四大神兽的怨恨?那些怨恨算得了什么,师尊,你才是我的心魔,你才是我入魔的祸根!”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早已经超出师徒情谊却始终回避佯装不知!” “你明明知道因血杀过多,作为你徒儿的我早晚会因为杀戮过多而耗损心神乃至于坠入魔道,为了你的大仁大义,为了你的神界尊位,即便是无间地狱,归墟深渊,我也无怨无悔为你付出一切……” 九霄惨然仰天长笑,黑色的发在烈烈寒风中肆意飞扬,似网路飘落的飞絮,虽是天地之大,却无他归根之处。 惨然,绝望而又怨恨的笑声刺痛了风皇的眉心,即便知道此时的九霄是受心魔所控才会对他说出这番话来。 然而,心魔由何而起? 若是九霄心底没有对他的怨忿委屈,又如何会遭遇心魔的控制? “前世……是为师对不起你。”风皇任由九霄说下去,这些话是平时尚有理智的九霄永远不会对他说出来的,平日里的徒弟爱他怜他,即便有万般委屈也会暗暗压下去。 风皇想听,听九霄心底的痛苦与折磨,更想让他这傻徒儿不要再把这些委屈怨恨憋在心里。 “风皇,你是这世间最为虚伪之人!爱众生?哈哈,你爱的只是你自己,如若众生皆是平等,你又何必自居众神之神,神界之尊?” “你借我之手夺取四大神兽之灵珠封印四界,口口声声是为了六界和平,这般强行镇压就是你的作风?如果你真是愿意为了六界苍生,为何不牺牲了你自己而要强行牺牲他人?!” “什么大仁大义都是你的虚伪谎言!风皇,你最爱的师尊,你享受的只是对天地六界的掌控……你的徒儿,唯一爱你的九霄在万年前为你散尽魂魄之时就已经死了。” 扬起了下颚,入魔的男子双唇微张,微笑着吐露残忍的话语:“爱?早已经没了,师尊,你与我之间,剩下的,只有恨。” 不曾言语,风皇脸色微微发白。 “你知道一旦恢复记忆我只会恨你,你便一次次的隐瞒欺骗,当真是虚伪的令人厌恶,不过……” 语气一顿,九霄目光放肆地落在了风皇的身上,恶意满溢,语气轻薄,极尽羞辱:“师尊倒也不愧是神界之尊主,天地至纯至净灵气孕育而生,这身体的美妙滋味……呵呵,当真是举世无双,让徒儿爱不释手,只想坠入魔道与师尊日夜行那人间快乐之事……” 神界天尊? 师徒行那……那种事情? 众人早已经呆愣在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风皇缓缓闭上双眸,再睁开时眸光冷冽似宝剑出鞘,阵阵寒光直射九霄:“你不是他,从他身体里离开!” “我怎么不是他?我就是你的好徒儿,师尊……亦或者,是你不想承认……” “闭嘴!” 不曾有半分迟疑,在“九霄”极尽羞辱他之后,觉察到不对劲的风皇即刻双手结印,淡金色的灵气汇聚成无上法术弥漫天地,将苍茫的人间天地都映得好似洞天福地一般光芒万丈。 至纯至净的灵气化作细碎的淡金色粉尘自半空中犹似花雨一般落下,将整座山乃至于整个宗政皇城都笼罩在了神迹一般的圣光之中。 这便是神界的力量。 这便是神界天尊的灵力。 不远处的国师捂着胸口,忍着疼痛双膝跪地,重重朝风皇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啊——师尊,你莫非想要杀我么?” 被无上纯净灵气围住的九霄几乎疯狂,疼痛得大声呼喊,眼中的血红似是要溢出来一般,风皇虽是心中不忍却也不能就此松手。 “住口!污秽之魔物,还敢冒充本尊之徒儿。” 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早已经动气的风皇两指向内弯曲结印,区区一介魔物竟然也敢趁机入了九霄的身体借此羞辱于他。 何须多言?他便让这魔物知道,何谓天尊之怒! 纯粹的金色灵气于阴暗之魔物犹如烈焰灼身,熔了的滚烫金液从头而降一般,九霄体内的魔物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吼声,早已经说不出半个字来。 剧痛难忍之下,终是化作一股浓重的黑烟窜出了九霄的身体直冲天际想要逃离。 风皇眼眸半眯,施法将昏迷的九霄送至地面,凝气化剑,一把金龙缠身之剑紧握手中。 几道虚影残留半空,眨眼间人已经挡住了黑雾逃离的方向,在对方惊愣恐惧的目光上,手中金龙剑直刺黑雾躯体。 “我……我是魔,我是……不生不灭的魔……你杀不了我!就算像天尊也杀不了我!”无形无体的黑雾因金龙剑的凌厉剑气而剧烈地抖动了起来,犹是不甘心的嘶吼着,直至身上的黑雾越来越淡,才又惊恐地发出声来。 “你做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面若寒霜,不染一丝情绪的声音宛如来自天地命运的裁定,直击魔物心神:“归墟之深渊,那无尽永坠之地才是你的归宿。” 风皇右手两指朝虚空中一划,空气中传来一阵山崩地摇般的震动,空中似是被撕裂一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裂口。 安静,黑暗,绝望,便是归墟。 “不——不——魔神大人!救我,救我啊——” 万年的魔,竟是被一剑散尽修为,化作孤魂坠入永远看不到底的归墟深渊之中,生生世世轮回其间再无回来的可能。 “不愧是当年以一己之力平息六界混战之人,天尊之风采,六界中无人能比。” 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模糊人影,似是浓墨一般的黑雾流淌于来人的身影,只见其人身姿挺拔却看不清面貌,声音却是温润悦耳,胜过玉石之音。 风皇徐徐转身面向了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他身后的归墟之门在吞没了魔物后缓缓闭合,细碎的金色灵气仍旧似飞舞的火焰一般弥漫天地,冬日冷冷的光映在他的发上身上。 手中金龙剑随意往空中一掷便化用千把灵气之剑护在周身,万千金龙剑于风皇的脚下,身后,头顶汇成金光四射之阵法,站在其中的男人一挥飘逸广袖,双手背负身后,眉宇间尽是倘然自信。 有那么一瞬间,这天地间所有的光都像是风皇一个人的。 “呵呵,我亲爱的兄弟,我美丽又强大的天尊,你是这般厌恶我,以至于都不肯多看我一眼?”东皇太一低低笑着,见风皇只是在打量他身旁的魔尊,一股浓烈的愤怒之火燃烧在他的胸口处几欲喷发。 眼角余光冷冷一瞥,几抹淡淡的嘲讽:“东皇太一,万年不见,你的修为却不见多少精进,实在是……令本尊失望。” 徐徐转身,一层淡色的碎金爬上了天尊的眼瞳,渐渐释放了自身无上灵力的天尊,一身光芒万丈,衬得悬挂于天边的太阳黯淡得犹如萤火之光。 风皇静静看着东皇太一,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每一个字,都如同雷鸣海啸般落在东皇太一的耳边:“如你这般,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你才是唯一能够与我屹立天地之人?” 平淡陈述的话语,才显得更为嘲讽。 嘴唇微微颤动,东皇太一却也不做反驳,长袖一挥,周身祭起法阵。 第三卷第十九章 被擒 单单一个东皇太一,于风皇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 尽管他们同时降临天地,又同时修行,然而身具宝灵之体的风皇即便是为了复活九霄而折损了修为,修行速度也要大大胜过后期的天灵。 只是此时多了一个魔界魔尊,二打一的局面就显得不那么好看了。 三人之间彼此互有克制,若是全力施展只怕整个人间都要被他们三人给打烂了,稍稍恢复过来的四在家族修士以及国师等人也顾不得欣赏那半空中互相斗法的三人,只得赶紧布阵施展结界以避免更多的伤亡。 左手结印,手指挥动之间一条山峦般的庞大金龙仰天长啸,携带排山倒海之势朝着魔尊冲了过去。 右手一指成剑,剑芒四射寒光冷冽,化作万千剑雨悉数朝东皇太一掠去。 一时之间三人变幻做三角之势难以分出胜负,蓦地,风皇眼瞳微扩朝斜下方看去一眼,即便他们相距甚远,那已经苏醒过来身着黑红相间衣服的男子仍是精准的与其目光对上。 只是一眼,风皇就知道经过刚才的心魔困扰,九霄终究还是……记起了万年前的所有。 心念微动,风皇传间阻止了想要来帮忙的九霄:布阵结界!切勿伤及无辜! 见九霄没有立刻行动仍是死死盯着他的方向,风皇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师傅……”千言万语只能汇做一句低声呢喃。 和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成拳几乎要抓破了手心,九霄暗暗咬了咬牙强迫自己不再朝风皇的方向望去,抱元守一,静心凝神,双手飞舞结印加入到国师等人的布阵结界中。 他记起来了,他全都记起来了。 记起万年前他与那男人所有的一切,更记起来刚才被心魔所控时对师傅说出的那些难听的话语。 即便三人毁天灭地的灵力在互相斗法的过程里已经被削弱了不少,余威震在结界上时仍旧差点儿让当下的众修士抵挡不住魂飞魄散。 幸好有了九霄的加入,结界尚且能够维持住,不至于让三大尊主互斗的余威将宗政皇城夷为平地。 不管再怎么克制自己,九霄仍旧没办法把全部心思放在结界上,他和他的师傅如今已经是融灵后的合修伴侣,风皇此时的情况并不算好。 前不久才中了妖魔双毒,那毒虽然要不了风皇的命,但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加上前些日子来为了九霄续合重塑躯体又耗损了数千年的修为,此时风皇虽然一派镇定对上东皇太一与魔尊时看起来尚且迎刃有余,可是只有能与风皇连心的九霄知道,风皇此时的灵气异常不稳。 施展法术激发了体内毒性的蔓延,更奇怪的是…… 他师傅此时的灵气一会儿如同高耸入云的山峰般巍峨浑厚,一会儿又好似天崩地裂般摇摇欲坠,即便是身上中了毒,以他对师傅修为的了解也根本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瞳孔骤然扩大,九霄满脸震惊地朝半空中望了过去。 灵力互斗所产生的霞光将苍穹映得成了三个世界,三分之一的火海燃烧血色蔓延,三分之一的无力黑暗乌云涌动,三分之一的金霞万丈…… 而这金色的霞光,突然之间就黯淡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胸腹一阵剧烈的疼痛,未曾预料到的情况让风皇措手不及,本能告诉他此时应该收手,可他怎能在此时逃离? 他的身后是万千无辜生灵,他的身后更有一个他发誓此生要好好保护的人。 目光一凌,风皇轻喝一声于空中留下他的虚影,不到眨眼的功夫已然出现在东皇太一的身前,二者相距不到一步的距离。 觉察到危险的东皇太一不仅没有逃离,反而仰头大声笑了起来,状似疯狂:“杀了我啊!杀了我……你就不用再担心你那宝贝徒儿会被我千刀万剐!” 狂笑之间,东皇太一伸手迎上了风皇的掌击,两股强悍的灵力碰撞在一起激起花火无数,一时间天摇地动好似天要塌下,地要裂开。 喉头一甜,风皇终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这一掌也足够让东皇太一受伤退下。 还有一个魔尊,可对方为何不趁着他受伤的此时出手,那人在等什么? 魔尊出手了,只是他的掌心非是对向风皇却是打在了东皇太一的身上。 “怀光”目眦欲裂,东皇太一虽是从没有信任过魔尊,可他完全没有料到此人竟然会在此时从背后出手伤他。 “呵呵……” 一声低低的浅笑,被黑雾所包围的男人出现在了风皇的身旁,魔尊身上萦绕的黑雾好似活物一样纷纷缠绕上了风皇的身体越收越紧。 “怀光,原来是你。”提不起气来,风皇无力挣脱来对方早早替他准备好的枷锁,他淡淡 瞥了眼不远处身受重伤的东皇太一,不无嘲讽地道,“太一,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东皇太一稳了稳身上的灵气,朝着渐渐消失的风皇与魔尊狠狠道:“我不会放过你——” 这话,自然是对着魔尊说的。 回应东皇太一的,是魔尊抱着已经被黑雾吞噬的风皇消失在天地间,不留下一抹痕迹。 …… …… “你若是想通过我来要挟仙神两界为你魔界打开大门,只怕要失望了。” “你怎么会认为,我千辛万苦将你带到这里来是为了这等无聊之事?” 躺靠在铺了柔软兽疏通的榻上,吊在屋顶上垂落而下的胭脂红纱帐为风皇苍白的面颊染上了几分淡淡的暖色,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话语中带了一分浅浅的疑惑。 “绑架我,你得罪了神界;背叛太一,你得罪了妖界。” 话语一顿,即便此时身为阶下囚,风皇仍旧不减半分气势:“同时得罪神妖两界,又不是为了冲破结界,纵然深知魔界中人向来行事诡异,如你这般不怕死的,还是头一个。” “天尊是在担心我吗?” 双手背负在身后,站在榻边不远处的男人明明是最为黑暗的魔界之主,却偏偏穿着一袭素雅干净的白衣,满是温和地静静看着坐在床榻里,被层层纱帐掩在期间的风皇。 原本束发的玉环发簪早就不知道掉落在了何处,一头乌沉沉的发犹似世间独一无二的丝绸一般顺滑光亮,静静地垂落在躺靠在榻上男人的四周围成了一个半圆,衬得身受重伤尚未得到医治的风皇脸色更为惨白。 轻佻的语气,过于专注的凝视,回想此前怀光与他在北望山上的那番谈话,风皇闭了闭眼睛,也不去看对方,只是低头看着床榻上洁白柔软的兽皮毯,好似那里藏了一朵花一般。 他刚刚醒过来,不知道过去了几天,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身体里的火毒与寒毒仍旧不眠不休地盘踞在他身上,每当他恢复一分灵气,这双毒就咬去他一分灵气,虽然要不到他的命,却始终让他保持在虚弱的状态,这种情况只怕也是怀光的刻意安排。 即便如此,也不应该让他修为大减以至于此时竟然提不起气来。 这好似失去了力量的无力感,在过去的无尽岁月里不管受到过多大的伤,风皇也不曾遇到过。 疑惑之时,他的前方传来了魔尊的声音:“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没办法凝聚灵气,现在的你,也就和一个人间的普通修士差不多。” “你做了什么?”风皇平淡的开口,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失去力量就害怕得失去了冷静。 这份气度与冷静让魔尊眼中的爱慕又深了几分,只是自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是冰冷扭曲的。 “我做了什么?你太看得起我了,如果我有这般的能耐,又何必欺骗东皇太一让他与我联手,借助他的力量得到你呢?” 自床榻边缓缓坐了下来,魔尊虽是笑着的,那笑容却比寒科腊月里的风还要刺骨冷冽,他紧紧盯着面色淡漠的风皇:“你真不知道?” 目光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风皇的小腹上。 “我曾听说你与东皇太一乃是天地灵气孕育而出,未曾料到……”眼眉一挑,魔尊渐渐靠近了风皇,他眯着眼睛凝视着风皇,那眼里有不忿有不满有嫉妒也有愤恨。 抬起手,魔尊两指轻轻捏住了风皇的下颚:“堂堂神界天尊,莫非连自己身体里多出来一颗灵珠都未曾觉察?” 第三卷第二十章 灵珠 不露声色,平静冷淡的天尊猛地抬起头来望向了魔尊,风皇面上一闪而逝的震惊让魔尊满意得露出了笑容,能看到风皇脸上的惊讶之色,也不枉罪了神界与妖界。 “你说什么?” 风皇不是没觉察到体内灵气的异样,只是……那股陌生又微小的灵气太过于脆弱,如同一股清澈一般时而出现又时而消失,他以为那只是和九霄合修所带来的反应。 另一颗灵珠? 蕴含生命的灵珠? 莫非是他与九霄合修时,双方灵气融汇时所催生出来的? 虽然他与东皇太一也是天地灵气碰撞催生而出,然后这般、这般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却又变得微妙了起来。 难怪先前他会突然灵气不稳,定是体内这颗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灵珠预感到了危险,依照生的本能强行在他体内吸纳抢夺他的灵气。 此时他的体内既有残余双毒在消耗灵气,又有小灵珠在吞噬他的灵力,再加上魔尊故意对他的伤痛视若无睹,难怪他会突然一下子变成了现在这般无力的模样。 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风皇立刻朝后退了一步脊背贴在墙壁上,抬手捂住了他的小腹。 这颗小灵珠定然不是他计划之内的产物,却也是他与九霄灵气催生而出的生命。 “这小灵珠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只会一直吸取你体内的灵气,加之双毒肆虐,曾经天下无双的天尊只能如现在这般虚弱无力,以你现在的能力,将体内这小小的灵珠催化融解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不想……毁了它么?” 轻笑一声,魔尊只是看着风皇那保护小灵珠的动作,眼里泛起浓烈的嫉妒。 风皇缓缓闭上双目:“不劳魔尊费心。” “这般的样子,你难道想将这灵珠孕育而出?” 有热气洒在了风皇的耳边,带着魔物特有的阴冷潮湿,低低的笑声好似千万毒虫爬进风皇的耳中。 “澹台风雅。” 短短的四个字,让风皇眉心微皱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目光复杂地对上了魔尊凝视着他的深情注视:“……你。” …… …… 是夜,孤灯如豆。 细细的褐色枝条上裹着一层薄薄的雪,被泉水冲洗过一般的夜空里悬着一轮皎洁的月。 “如果我早一些遇到了你,此时你心里想着的人可会是我?” “世间哪来那么多的如果?” 倚靠窗旁,风皇静静望着窗外模糊清的夜色,皎洁的月,莹白的雪,将昏暗的夜映出清冷的光来。 凉风夹带着几不可见的雪颗粒落在了他的发梢与眉上,扇动的睫毛上隐约可见一层薄薄的蓝冰,并非是因寒冬里轻柔的雪落了上去,这薄薄的凝结在风皇睫毛上的寒气来自于风皇自己。 寒毒似跗骨之蛆缠绕周身,许久未曾感觉到寒暑的风皇在此时也习惯了每时每刻萦绕在他身上的寒冷,最初时略微有些不适应,但这么一点小小的风寒既然驱除不去,也就只能去适应了。 温馨雅致的屋子里有两个人,一个倚靠在窗旁看着模糊寒冷的夜思念着远方的人,一个站在身后一步半距离的地方看着倚靠在窗旁的,想念着这倚靠在窗旁的。 “长风……”轻轻的一声呼唤,好似有千言万语。 倚靠在窗旁的人不曾回头,声音沉而稳:“长风已经死了。” “呵呵——长风死了,可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几许低笑,一袭白衣胜雪的澹台风雅往前迈了一步,他与他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了半步,却又如曾经的怀光在北望山时与风皇说过的那句话一样——咫尺天涯,相见不相识。 两指一动,系在身上的披风解了玉色盘扣在半空中甩出猎猎声响,澹台风雅身子往前倾了倾,双手持着从身上解上来的披风轻轻披在了风皇透着凉意的背上,风皇好似成了一尊玉色雕一般仍旧倚靠在窗台上一动不动。 双手绕过了风皇的脖颈替对方将披风的玉扣系上,澹台风雅静静凝视着离他那么的男人。 夜里的风透着雪的味道,从风皇身边吹过时便染了这人身上的气息,凉如雪,香如梅,一如千年来澹吧风雅所怀念的味道。 他凑近了男人,下颚贴着风皇的发,阖上双眸轻轻呼吸。 “我要休息了。” 往旁边一站避开了澹台风雅,风皇朝着房间冷冰冰的床榻走了过去,脚步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若是以往,他走路的时候是断不会发生丝毫声响的。 随手将才刚刚披在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挂到了一旁,风皇在榻边坐了下来,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仍然站在窗旁看着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这里仍旧是人间,多亏了四大封印的存在,澹台风雅并没有将他带到魔界,要到魔界就必定要穿过神界与仙界才行。 他们三人之前在宗政皇城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一直都有注意凡间动静的太白定是知道了他被化名怀光的澹台风雅带走的事情,澹台风雅想要带着风皇这么一个明显的目标回到魔界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你曾经告诉过我,只要坚持便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话语一顿,澹台风雅迈着步子朝榻过的方向走了过来,清澈的双眸凝视着一派冷淡的男人,“风皇,这一次我不会再离你而去,你信我么?” “信与不信又如何,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数千年前为人的那一段经历,于风皇而主只是他漫漫人生中的一个插曲,若说在当时对澹台风雅将他一个人丢在傲北会心存失望,那份本就浅淡的失望早已经在数千年的时光流逝里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任何一个像他这般活得如此长久的人,即便拥有七情六欲,这些情感也会变得极为浅淡。 只是未曾料到,本应该消弭的过往之人竟然会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当年坠入魔道的澹台风雅还活着,不但活着,甚至还成了魔界的一尊之主。 “我的事情?呵呵。” 轻笑了一声,澹台风雅抬手轻轻按在了风皇的肩膀上,掌心下传来萦绕周身风皇的寒气,他就像是在碰着一块冬夜里被冻着的冷玉,而非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温暖的人。 “身中寒毒的滋味不好受吧,看着你受苦,我何尝不是比你更痛苦?”一声无奈的叹息,澹台风雅轻轻揉了揉风皇的肩膀,冰凉服帖的面料在他的手心下生出一条条皱褶来。 他停了片刻,全心感受着从风皇身上传来的冰凉体温,手指触碰对方身体所带来的真实感让澹台风雅有一瞬间的迷惘。 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 “风皇,你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年,又等了你多少年,”单手撩起衣摆,澹台风雅弯曲了膝盖单腿跪了下去,像是一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脸颊贴着风皇的膝盖轻轻蹭了蹭,呢喃道,“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澹台风雅,何必?” 抬起搬来,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如一片羽毛般轻轻落在了澹台风雅的头发上,风皇低垂着眼眸,凝视着个倚靠在他膝上的男子。 澹台风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寻了等了他千年,他在万年里寻了等了另外一个人。 他终是找到了九霄,等到了九霄,便是不会给予另外一个回应。 “他胜在比我早一步认识你,胜在不曾离你而去……”澹台风雅抱着风皇的膝盖轻轻中意了蹭,惨然沉声道,“我犯了错,品尝了这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后连绵千年的苦痛,我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 “风皇,我发誓……这一次我不会再离你而去。” 澹台风雅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像是怕风皇不相信一样,本就是坠入魔道之人,而今成了魔界至尊就更是继承了魔的执着。 “给我一个与你相守一生的机会,我向你保证魔界将完全听命于你。” 听起来倒是一个容易让风皇动摇的诱惑。 “我累了,出去吧。” 第三卷 情根深种 第二十一章 寒毒发作 缓缓闭上了眼睛,风皇收回了轻抚澹台风雅头发的手,他是真的累了。 这一点完完全全表现在他的脸上,苍白而无血色的面容,甚至是平日里总是泛着红润的唇都被蒙上了一层寒气,清秀的双目里亦是藏不住的疲惫困倦。 淡淡瞥了眼风皇始终单手搁在小腹上的手,澹台风雅自地上站了起来,抓过男人的手亲了一下,并没有立刻放开,仍是握在手里欣赏着风皇的手,手指修长而匀润,带着一些寒毒的凉意。 “慢慢休息,慢慢考虑。”目光骤然在风皇的小腹上停留了片刻,澹台风雅轻轻放开了风皇的手,对方自醒来以后的温顺与憔悴总是让人容易产生怜惜之意,更何况这人还是他深深迷恋着爱着的男人。 “寒毒入体总是不好受的,尤其是你现在还有一颗小灵珠在抢压你的灵气,这夜里凉得厉害,看到你这般折磨自己,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风皇反问:“你会解了我身上的寒毒?” 澹台风雅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会,我怜惜你,却也知道一旦解了你身上的寒毒,你便会离我而去。” “若我想离开,无人能困的住我。”风皇淡淡道。 澹台风雅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只当作是风皇身为神界天尊的尊严与傲气,他故意不解除风皇身上的寒毒,任由这男人每日每夜遭受寒毒侵害,心中虽是疼惜却也没有办法。 唯有不停地消耗风皇身上的灵气,才能让风皇丧失了逃离的能力,若是全盛时期的风皇,六界之中又有谁能正面抵达这人的神威? 这般强大的男人,让澹台风雅更为迷恋。 屋子里只剩下了风皇一人,他的疲惫倒也不是装出来的,连日来备受寒毒的折腾加之小灵珠总是肆无忌惮地吸取他的灵气,澹台风雅又故意延缓对他身上伤的治疗,即便是不灭之躯也是会累的。 和衣而眠,风皇静静看着床榻上方一层又一层的幔帐。 此时的澹台风雅尚且有耐心等着他,再过上一些时日呢?只怕看似温和实则已经入魔至深的男人不会有太多的耐心。 手掌轻轻覆在小腹上,风凰不经意地蹙了蹙眉头,这小灵珠确实是来得突然让他毫无准备,混合了他与九霄的灵气,若是他愿意,这小灵珠确实也能够孕育出一个生命来。 只是…… 似是叹了一声,风皇缓缓阖上双目。 床榻看着冷冰冰的,躺上去倒也暖和,只是不管盖多少层被子也无济于事,身上的这份寒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他身体里的寒毒。 一日有小灵珠在,他就如同套上了一个枷锁一般一天没办法恢复。 这般孤冷的夜,有多久没有自己独自一人度过了? 习惯了温暖之后,这些孤独寒冷就变得越发难熬了。 “九霄……” 这样的夜里,你可有因担忧而如我这般睡不着呢? …… …… 半透明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男人的眉梢发丝。 屋子里摆放着两个暖炉,鲜红的火焰滋滋滋地燃烧着热气,这些热气却难以阻止越来越多的冰晶爬上了风皇的头发与皮肤。 缓缓呼出一口气也是冰冷的寒气,缺少了灵力的压制之后寒毒比想象中的还要猛烈,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经好似在下雪天里站了一天一夜一般,头发被冰晶染成了霜白色,手指被体内寒气冻得发白。 寒气蚕食着他的理智,犹似要将他拖入无边无际的沉眠中一般,只怕这一次闭上眼睛,下一次睁开眼睛就会看到自己被冻在冰里出不来了。 好冷。 风皇缓缓睁开眼睛,被冰雪染白了的睫毛根根分明,他身下的床榻竟是已经被寒气冻得多出了一层透明的冰霜,寒毒发作,只怕再过一会儿这间屋子都会因他身体里的寒气被冰封起来。 需要熬过今日寒毒才可。 眉头微皱,风皇两指结印运气调息,入定之后便再也没有感觉到寒毒带来的冰冷刺骨,只是后背却突然变得温暖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陌生灵气让他立刻睁开了眼睛,还未看清来人便被推倒在了已成寒冰的塌上。 视线透过结冰的睫毛看清了来人,风皇抬手挡住了对方压过来的动作。 “出去。”冷冷道。 “寒毒发作,毒素从体内延续至体外,你体内已经快被冻起来了,这般的冰冷刺骨莫非你想强行忍下去?若是没有那多余的灵珠吸取你的灵力,你尚且可以凭借自身灵力将寒毒压制下去,如今灵力不足,这寒毒你可压不了了。” 握住了风皇试图将自己推开的手,澹台风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忿然道:“你莫非是没看到自己的样子不成?” 头发乃至于睫毛都已经被寒气冻得霜白,被澹台风雅握着的手臂更是如同寒冰一般感觉不到丝毫温暖,这寒毒是他从魔界千辛万苦寻来的万年寒蝉炼制而来,普通人别说是碰一下,只要被一缕寒气沾染到也是瞬间发作寒冰碎片。 也就是风皇灵气深厚才能一直压制寒毒而不被侵害,只是如今灵力大幅度减弱,已经不能再像前几日那般随心所欲的控制寒毒了。 风皇淡淡道:“这番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不觉得可笑?” 这寒毒伤不了他多少根基,奈何从里而外的延伸足以将他拉入冰冷的沉眠之中,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一个被冻在寒冰中的沉眠之人,到时候即便是澹台风雅也很难破开寒冰将他救出来。 风皇不想陷入冰冻的沉眠之中,即便最终依靠自己的灵力也会慢慢将寒毒消化,可那会是多少年之后? 少则百年,多则千年。 如果有一天九霄找到他了,看到的也只是一个被封印在寒冰中的他。 咫尺天涯,最可悲的莫过于一人清醒而一人沉眠不醒,那些孤独的滋味纵然他品尝不到也不想让九霄去品尝。 “这么多年来你可知我每时每刻都被在人间的记忆所折磨,入了魔道便进不了轮回,悔恨,我无时无刻不在悔恨当初你我相遇时,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握紧了风皇的手腕,澹台风雅俯下身轻轻吻了吻男人布满霜白的冰冷发丝。 “这几千年的孤独与等待,挣扎与懊悔……”话语一顿,澹台风雅俯下身抱紧了这浑身冰冷的男人,轻声细语地道,“如叵不是这寒毒,我也没办法将你带来此地。” “风皇,你会如何去选择?” 下颚轻轻蹭着男人冰凉的发丝,澹台风雅呢喃道:“只要你毁了那莫名多出来的灵珠,你大可以不必受寒毒的折磨。” 风皇不曾回答,澹台风雅低声一笑,叹道:“不言不语,你果然还是要保住这颗可能会要了你的命的小灵珠?即便它是由你与九霄的灵气催生而成,他日也不一定能拥有生命。” “与你何干?” 风皇侧卧在塌上,不断的寒气让他的舌尖都有些木木的,后背传来的陌生灵气似乎渐渐地驱散他身上的寒冷。 放软了语气,澹台风雅看着风皇蒙上了一层冰晶的耳廓,好似在哄人一般说道:“我知道你恨我当年的不辞而别,对你的不信任,风皇,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发生第二次。” 干脆闭上了眼睛,风皇也不回答。 微微抿起唇来,澹台风雅凑了过去轻轻蹭了蹭风皇的耳垂,后者毫无反应的态度让澹台风雅的眉心凝聚起一抹黑雾。 语气低了几分,透着威胁的意味:“你若是这么想留下这颗灵珠,我倒是有个两全之法。” “风皇,我可以帮你压制身上的寒毒,甚至是除去你身上的寒毒,这寒毒里淬炼了我的灵气,只要我的灵气进入你的身体里,虽不能立刻将寒毒全部散去,但只需要多次之后就能彻底拔除你身上的寒毒。” 澹台风雅在风皇的耳边低语道:“如何?为了保护你的小灵珠,你可愿意?” 交换灵气? “你又要如何将灵气度给我?”风皇仍是闭着眼睛。 手滑落至风皇的腰间,澹台风雅的声音低了几分:“你自是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话音未落,一股寒气直击澹台风雅的胸口,澹台风雅眼露惊讶的同时化作一阵黑雾退到了快到房间门边的地方,再次化作人形时满含怒意地凝视着仍然侧卧在塌上的男人。 “好!好!你愿意尝尝这寒冰之苦,我又何必拦你?只是为了一个九霄,值得吗?!”气怒至极,连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 收回了差一点就打在澹台风雅的掌风,风皇睁开眼睛看着那枚已经被包裹在冰霜中的银色指环,仍是声音冷淡:“出去。” 澹台风雅愤然离去,冷冰冰的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人。 “九霄,你曾说想与我有后代,那虽然只是你的一时口快玩笑之语,想必你心中也是想与我有一个温馨之家,而今这小灵珠因你我而起,不管他日是否能修得三魂七魄之命,我必当全力相护。” 第三卷 情根深种 第二十二章 你从不了解我 汗冰混着寒冰融化后的冷流将风皇淋得浑身湿透,好似刚刚从海里爬出来一样身上就没有一块干的地方,好在忍过去了。 记忆之中如同此时一样的狼狈少之又少,尚且没有脱离冰寒的身体仍旧有些迟钝麻木,盘坐在同样湿淋淋的榻上双手结印稍作调息,已经变得极为浅淡的淡金色灵气于周身运作之后风皇呼出一口气。 澹台风雅倒也没有为难他,房间隔壁就是浴池,水也是热的。 稍作清洗后换上了衣柜中的干净衣裳,干干净净素雅的白,仔细一看竟是和当年他在傲北国时的穿着有几分相似,风皇也不介意,总不能仍然穿着一身湿淋淋的衣服。 头发就这么半干的披散着,灵气变得珍贵的时候也就不会再像往常一样用灵气将身上的水蒸干。 等风皇从浴室出来回到里间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被人打扫了一遍,早前因他的寒气而冻得开裂的桌椅板凳也都换成了新的,一个男子站在床榻前弯腰整理着床铺。 见风皇过来了,澹台风雅回头朝男人望了过来,眼中带着些许怜惜:“本尊也好,化身也罢,你的性格一点都没有变,拒人于千里之外,总是冷冷淡淡的,即便吃了苦也不会泄露半分委屈。” 澹台风雅的目光随着风皇的步伐而动,半干的黑发有几缕贴在了风皇憔悴苍白的脸颊上更显得风皇的肤色惨白,只是这人仍旧有着一双藏着万千星辰的明眸,明亮得好似一把神兵利刃。 没有回应澹台风雅的话,风皇兀自在窗旁铺了兽皮毯子的矮塌上坐了下来,自己倒了一杯水润润喉咙。 吃了苦受了罪就必须得说出来?他从不是会祈求他人怜爱之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 “还在生我的气?”亲自将床榻整理好了,澹台风雅扬起唇角眼中漾起一抹温暖的浅笑,走了过来,“消耗了不少灵力来抵抗寒毒,此时你一定很累吧?待会儿我让人给你弄些可口的饭菜来,可有什么想吃的?” 掬起风皇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澹台风雅凑近了轻轻嗅了嗅:“吃一些凡间的食物可以减少你对灵力的消耗。”意有所指地朝风皇身上看了一眼。 似是懒得理会澹台风雅,风皇径自半倚在矮塌上闭上了眼睛,单手撑着下颚好似睡着了一般。 澹台风雅淡淡一笑,就这么站在旁边看着,像是要把人给看进了眼底一般。 没过一会儿房间的门便开了,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手中抬着盛了精美食物的托盘,依次将菜肴摆放在桌上之后便又陆续离开。 澹台风雅自己摆好了两副碗筷,还没回过身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风皇自己走到了桌旁坐在了矮凳上,诚如澹台风雅所言,摄取食物和让头发自然风干一样可以降低对灵力的消耗。 澹台风雅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风皇想要留住那颗小灵珠,澹台风雅眼中闪过一丝光,抓住了风皇的这一个弱点。 落座,执起筷子,夹了些看起来还算清淡的食物面无表情地细嚼慢咽,只是虽然满满一桌子的饭菜,风皇却也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多吃一些。”澹台风雅说道,风皇自从被他带到了此地几乎是滴水不沾,这男人若是要好好养精蓄锐就该多吃一些才对,怎么才吃了这么一点点就放下了筷子? “饭菜不必,给我一些浆果便可。”眉头微皱,风皇将碗筷往前推了推,以往偶尔进食也是吃的九霄做的饭菜,这些桌上的菜肴虽然不难吃,和九霄的手艺比起来却还是差了很多。 心细如针的澹台风雅觉察到了风皇一闪而逝的皱眉:“不合胃口?” “你这么做有何意义?”风皇反问道,澹台风雅困不了他一辈子,这事实无论是他还是澹台风雅都心知肚明。 然而正如此这世间的人都知道一个个大道理一样,却也仍有不少人选择飞蛾扑火。 澹台风雅顿时就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也有些无奈,他看着始终目光清冷的风皇:“好好休息,待会儿我让人拿些浆果过来。” 说完便出去了。 那些话不是澹台风雅想要真正对风皇说的话,风皇静静看着紧闭的房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入了魔道的人在这方面就变得更为执着了。 同情?倒也没有。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风皇亦有他自己的选择。 …… …… 寒毒发作过后休息了两天,风皇便恢复得差不多了。 虽说仍旧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总是苍白的少了些血色,却也不至于需要每天足不出户的打坐休息。 澹台风雅并没有限制风皇的行动,两天过后风皇就自己出门走了走,身边看似没有人跟着,敏锐如风皇即便灵力受损也觉察得出来有魔物随时藏匿在他身旁寸步不离的跟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风皇的身份容不得澹台风雅放松警惕。 好歹也是一界之主,澹台风雅也没有那么笨。 “这是什么?” 长桌上摆满了各色美味佳肴,一眼看上去色香味俱全且大多口味清淡,澹台风雅在桌子旁边站着依次介绍了起来:“这些都是傲北国各大酒楼中名厨所烹饪的菜肴,你挑几样顺眼的尝尝看,若是不喜欢我们就换其他的。” 风皇抬头朝旁边站着一排的侍女看了一眼,每一个女子的手中都抬着一个加了盖子的托盘,这阵势只怕连傲北国的皇帝见了都要跪了。 这般费心思的讨好不免有奢华浪费的嫌疑,只是对于澹台风雅而言这样做根本算不上什么,他不会放了风皇,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爱惜这男人的机会。 “你倒是上心。”随意扫了眼面前的菜肴,风皇执起筷子夹了块嫩竹笋放入口中咀嚼,人间的饭菜可以让他减少对灵力的消耗,可身为魔界之尊主,澹台风雅的身边怎么可能会缺少补充灵丹妙药? 不拿出来,也不主动帮风皇疗伤,就故意这么耗着。 这种好意,风皇领受不了。 吃过一块嫩竹笋后风皇就放下了筷子,澹台风雅挥了挥后示意下人将桌上的菜肴撤下去,另一批侍女将热腾腾的菜肴又依次端了上来。 如此反复多次,风皇每次都是只尝一口就放下筷子,澹台风雅就让人换上另一位大厨烹饪的菜肴,傲北国的菜肴比之宗政要好上不少,奈何风皇就是不肯多吃一口。 澹台风雅也耐着性子在旁边伺候着,一个坐着独自享用佳肴,一个随时在旁边看着,这般架势若是看了,只怕还会以为澹台风雅是风皇的手下。 轮换了近十次之后风皇终于不再拿起筷子,澹台风雅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都不合胃口?” 此话一出来,旁边的各个下人无不是瞬间绷紧了脊背,紧紧盯着脚尖儿大气也不敢出一个,澹台风雅对着风皇的时候是温柔的,对着其他人的时候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太慢了。” 干脆自己站了起来,风皇扫了眼一旁仍旧站成一排的各个侍女,声音清冷:“将盖子掀开。” 澹台风雅明白了风皇的意思,扭头对其余人冷声道:“都掀开。”见风皇起身朝各个侍女走了过去,他拿起碗筷也跟了过去。 “我原本以为你会负气不愿意理会儿。”凝视着男人的背影,澹台风雅有一瞬间的恍惚,即便他擒到风皇已经有好几天了,他仍旧难以相信他竟然又遇到了这个他苦苦寻觅了千年的男人。 “我寻了你几千年,你可知道那些岁月里我经历着何等痛苦的等待,更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如今才知道,你是天界的神,我又怎会找到你?呵呵————”澹台风雅不无凄凉的感叹了起来。 “我从未让你找我,于人间的那些事情早已经过去千年,当时虽然是我的化身,但化身与本尊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不同,你说你寻了等了我数千年,可就算找到了又如何?” 一直走在前面打量着菜色的风皇顿了顿,语气清冷:“入了魔界便是执念太深,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心魔,澹台风雅,你自己明白你的心魔是你自己放不下而已,为何不放下?” “你不也放不下你那徒弟?为何又偏偏要我放下你!” 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侍女手中所捧着的白底青花汤碗上,风皇缓缓走了过去:“你从未了解过我。” 澹台风雅眉头一皱似是不同意风皇对他的评价,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是忍了下来。 “你觉得……我不了解你?” “将这菌子汤盛一碗。”风皇看了眼那侍女所持托盘中鲜香的菌子汤,“以后的饭菜,便要这家的。” 未得到答案的澹台风雅紧抿着嘴唇,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了下去:“或许你说的对,我的确不了解你,竟是连你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以后就订这家酒楼的饭菜。”澹台风雅道。 “是。”一旁的下人低声应道,在风皇与澹台风雅离开之后扭头问道,“这家酒楼是哪家?” “松鹤楼,两个月之前才刚刚开起来的。” 第三卷 情根深种 第二十三章 穿心 远看似是一团模糊的黑雾,待凑近了才发觉黑雾隐约是一个人的身影,低着脑袋弯着腰似是跪在地上。 黑雾中的人影声音暗哑低沉:“尊上,妖界并没有撤掉对仙神两界的兵力。” 背对着属下,澹台风雅站在一棵裹着细雪的树下朝远处看着,远处有一个小屋,半敞着窗户,一个欣长的白色身影挺拔如倯,偶尔因风而扬起几缕发丝,若不是眼睛在眨动,还以为是一尊玉雕。 目光凝视着风皇,澹台风雅一挥手,那黑雾便化作一缕黑烟朝远方飞了去。 澹台风雅举步朝风皇的方向走了过去,身后的雪地海苔了一个个清浅的脚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风皇的身上,风皇却从未回头看他一眼。 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成了拳头,莫非错过了就真的不能挽回?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松开了拳头,澹台风雅走到了屋外六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将要开口的时候风皇侧身朝他望了过来,那两抹清冷的视线落在了澹台风雅的身上好似击中了他的穴道一样,将他牢牢钉在了原地没法儿动弹。 直至原本在屋子里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澹台风雅才有晃过神来,仓促的说道:“走吧。” 淡淡看了澹台风雅一眼,风皇举步朝院子的大门行了去,几缕乌发被凉风向后扬起,留下一抹淡淡的甜香。 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澹台风雅微笑着跟上了风皇的步伐,故意踩着风皇落在雪地上的脚印一步步跟着,风皇走到门口台阶上时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澹台风雅抬起头时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目光向下移,风皇看了眼澹台风雅的脚步,蓦地就微微扬起了唇角:“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般童趣。” 澹台风雅愣在了原地,直到风皇跨过门槛离开了院子才有从惊愣中回过神来,刚刚……风皇笑了吗? 那男人…… 竟然对他笑了吗? 抬起脚步飞也似的跑了出去,澹台风雅追上了披着白狐裘的男人,口中呼出一团白雾,他伸手就想要抓住风皇的肩膀,手指将要碰到的时候风皇突然回过头来,风皇朝澹台风雅伸过来的手指看了一眼,澹台风雅的手指好似被冷针刺了一下一样立刻缩了回来。 “何事?”风皇不解地看着他。 “你刚刚笑了。”澹台风雅直愣愣地看着风皇。 “所以?”风皇偏了偏脑袋,似是不解为什么澹台风雅会莫名其妙地突然盯着他傻傻看着,见澹台风雅没有说话,便举步继续朝前走了去。 “我以为……你不会对我笑。” “所以我说过,你从未了解过我。” 背对着澹台风雅,风皇目视前方继续前行,他知道澹台风雅总喜欢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 从前有一个人也喜欢看着他,只是那个人不喜欢看着他的背影,喜欢与他并肩而立,承诺与他携手度过余生。 双手勾在身前,风皇微笑着轻轻摩擦着他戴在左手中的戒指。 …… …… 远方的白云飘在苍茫的天上,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片素雅的干净。 坐落于悬崖边上的亭子里,风皇与澹台风雅面对面地坐着,他们此时仍旧待在人间,这地方风皇并不陌生,正是数千年前曾被毁灭殆尽早已经消失于历史长河中的修仙门派。 时至今日,早已经无人记得那修仙门派的名字。 二人入座后,便有下人依次将刚刚出锅的菜肴端了上来。 风皇只喜欢吃松鹤楼的菜肴,这几日以来澹台风雅便命人将松鹤楼的大厨请了过来,他们二人已经在这崖上凉亭中一起用餐多日。 松鹤楼的菜肴色香味俱全,澹台风雅更喜欢看着风皇慢悠悠地进食,这男人吃的总是很少,大多数时候吃上两口便会遥望着远方模糊在山色中的烟云,不管澹台风雅如何注视,总那那般宠辱不惊,云淡风轻。 九霄已经离开了宗政国,东皇太一也不知所踪,那二人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这些日子平静得犹如暴风雨的前夜,澹台风雅能追踪到的消息越来越少,这些倒也没有让他过分忧虑,该来的总会来,无谓的担心又有何用? “我真羡慕他。”澹台风雅突然开口道。 眺望着远方的风皇眼中划过一丝光。 澹台风雅接着说道:“他从一开始便对你一心一意,想来救你喜欢也是情理之中,我呢?即便现在你我在一起,我却始终得不到第二次机会,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不是因为懊悔,也不是为了逃离魔障,几千年的时间足够让我冷静下来。” 突然之间的一番真诚话语,风皇低垂下眼帘,手中把玩着还剩一半清茶的玉杯,最终却也只是说了四个字:“前尘已散。” 又何必执着? 澹台风雅淡淡一笑却也不再多话,他说服不了风皇,风皇也说服不了他。 正如此前所言,他与他之间只剩下四个字:咫尺天涯。 …… …… 有风自北方而来,裹挟着细碎的雪,吹散了天边的云。 一片小小的雪花儿,摇摆着轻飘飘落下。 心提了起来,澹台风雅望向坐在他对面的男人,风皇朝亭外伸出手去,那一片小小的雪花距离他的手还有一些距离,却似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拐了个弯儿朝风皇的掌心飞了过来。 澹台风雅目光凛然,暗自提气,藏在石桌下的双手凝结灵气。 那雪花越来越近,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了风皇的指尖上,风起云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澹台风雅紧绷的肩背缓缓松了下来,就在这一刹那,一道白光在他眼前闪过,紧随而来的暴风雪将澹台风雅全身淹没。 从远方望云,原本伫立在岸边的小小凉亭已经成了一堆碎片。 一口鲜红从嘴角溢出,悬浮在半空中的澹台风雅抬起碎了袖子的手背逝去嘴角的血迹,远远看着仍旧如同一尊玉雕般屹立在崖边的男人。 “你的灵力……何时恢复的?”语气中不管惊讶,更多的却还是平静。 澹台风雅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留得了风皇一时留不了风皇一世,看着那面色略显苍白的男人,澹台风雅微微扬起了嘴角:“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大幅度提升灵气,只是这般耗损灵气你也撑不了太久。” 目光放柔,澹台风雅柔声劝道:“风皇,我不想伤害你。” “说出这番话来你也不觉得恶心,是谁在我师傅身上放的毒?!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骤然咆哮怒意的声音,一个黑色的身影自云间破风而来,目光触及到那人的身影时澹台风雅眼中的温柔尽散只剩下阴冷,回头望向站在崖边的风皇,风皇眼含笑意地温柔看着那人,即便是面色苍白,整个人也好似发光一般。 嫉妒的怒焰几乎烧碎了他的心,澹台风雅目光一凌朝九霄飞了过去。 二人在半空中你来我往,一时之间竟也打得难分上下,风皇目光一亮,九霄倒是突飞猛进了不少,只是时间长了只怕不是澹台风雅的对手。 正待出手相助的时候,几个赶来的魔界中人朝着风皇的方向跑了过来,风皇抬起长袖正要将这几个小鱼小虾打发了的时候,几支锋利的黑色长箭自空中如雨一般落下,“咻咻咻————”的纷纷扎进了几个魔物的身体里。 几个魔物没有发出一点点声响,扭动了两个便化作一滩黑水。 眉头微皱,风皇猛地抬起了右手挡住了朝他袭来的黑雾,手臂一阵发麻,他冷冷朝不远处盯着他的男人看了过去,轻声念出四字:“东皇太一?” “我亲爱的兄弟,何必用这般冰冷的目光看着我?那些放在菜肴中补充灵力的药物,可都是用我的灵力提炼而成,此时此刻,我们本该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不是吗?”低低笑声,阴冷的男子眸光流转,看着沉默不言,仍旧警惕地盯着他的风皇,笑道,“你不必担心,待我解决了那澹台风雅,你我之间必有一个结果。” 说罢,东皇太一冷笑一声朝着九霄与澹台风雅飞了过去。 风皇往前踏了一步,骤然间头重脚轻有一瞬间的眩晕感,原本平静的眼眸碎裂成了惊慌与忧虑,一股剧痛在胸腹中迅速弥漫开来,身体一下子冷得厉害,一下子又热得厉害,竟是差一点都说不出话来。 惊觉中了计谋,苍白的额头上滴落大颗大颗的汗水,风皇踉踉呛呛地往前走了两步疼得受不了只能捂着胸腹半跪在地上。 “九霄————” 原本与已经受伤的澹台风雅缠斗的东皇太一突然之间就调转了方向,五指成爪朝着九霄抓了过去。 五指穿过男子的胸口,鲜红的血染透了飘落而下的雪。 修仙之师傅保护我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消失的灵珠 强烈的疼痛感,却并非来自东皇太一的偷袭。 心灵相通,九霄疼的是来自于他师傅剧烈起伏的情绪,那些情绪里所抑制不住的恐慌、疼痛与害怕。 银牙一咬,九霄翻手一掌朝东皇太一打过去,接力向崖边飞快跃去,一把抱住了心心念念多日的风皇,转身迅速消失在了冷风之中。 另一边,澹台风雅压着愠怒冷冷一笑,在九霄与东皇太一动手之时亦是送出去一掌,随即化作一阵黑雾消散于天地之间。 “哼。”长袖用力向后一甩,东皇太一屹立半空之中睥睨天下,阴冷的眼眸里浮现疯狂的火焰,自言自语的沉声道,“殊途同归,才是你我最终的结局,风皇。” …… …… “师傅……师傅……” 混着泥土与枯叶的雪地里落下点点血色红梅,东皇太一五爪留下的伤痕处灼烧着乌黑的血迹,九霄却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将怀里的男人紧紧抱着搂着,一声声的唤着,单手贴着男人的背将灵气灌入风皇的身体里。 失而复得,一次又一次。 恢复记忆以来的心情难以言说,千言万语最终也抵不过此时的相依相偎。 “我……没事。”双手紧紧拽着九霄的衣襟,渐渐恢复意识的风皇把自己埋进了九霄的怀抱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沾染到了尚有余温的血迹,他猛地抬头,目光在碰到九霄身上的伤口时如同被针刺了眼睛一样眼瞳骤缩。 “快停下,别再给我灌输灵力了。” “师傅,你醒了?”见风皇睁开了眼睛,九霄顿时就扬起了笑脸,犹豫了那么片刻,下一刻便低下头在男人额头上亲了亲,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风皇的脸颊。 自己身上的伤痛算什么? 再也没有什么比风皇的受伤更让九霄感到疼痛的事情了。 九霄温暖如昔的灿烂笑容比那悬挂在苍茫天边的冬日暖阳还要温暖,身上令人难忍的双毒也变得不是那么难受了。 “嗯。”风皇缓缓点了点头,伸出手去同样触碰着九霄的脸颊,指尖触及到年轻男子面部的温暖皮肤时,禁不住叹了口气。 “师傅……”四目相接的瞬间竟是差点湿润了眼眶,九霄抓住了风皇的触碰他脸颊的手紧紧握着,他渴望了那么久的人此时竟然就在他的身旁,他的怀里。 回忆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相处,九霄时常觉得这是一个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这高高在上的神祗,想也不敢想的男人竟真的爱上他了,为了寻回他散落四处的魂魄等了一万年,他的师傅,他的风皇…… “师傅,我们走。” 东皇太一只怕很快就会追上来,以他们现在的情况不宜在原地久留,九霄将风皇抱了起来就要离开。 “等等——” 风皇拉住了九霄,硬是从九霄怀里下来,一手撑着旁边的树,一手拉着九霄的衣服,沉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淡淡道:“跑也跑不到哪里去,倒不如就地休息,东皇太一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你我二人。” 更何况,他们二人皆是负伤在身。 九霄点了点头,对于风皇的决定他从来都不会质疑。 “你先坐下,我看看你的伤。”随手在四周设下一个结界屏蔽了他么二人的灵气,风皇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东皇太一不是一个会贸然出手的人,既然出手了,东皇太一定是抱着十足的把握。 “师傅,我没什么大碍,你忘了我有金乌血脉了?”明明已经疼得脸色发白还在逞能,九霄不想让风皇替他担心。 从怀里取出来之前准备好的一些丹药,九霄与风皇各自服下脸色稍稍转好。 刚才借着九霄灵力暂时压制住毒性,只是这毒性太过于霸道只能压得了一时而已,若是让九霄继续灌入灵力予他,九霄必定会耗损修为,更何况九霄身上的伤比风皇的毒还要重。 即便此时回到了天界,风皇也不觉得他身上的毒能立刻解除。 而此时若是与太白等人联系,只怕会让东皇太一立刻觉察到他们的所在,在太白赶来之前,东皇太一必然会捷足先登。 求不了他人的帮助,只能…… 风皇眼底掠过一抹黯然,胸下竟是一阵阵的心脏抽痛。 “师傅,要不你睡一会儿?” 回过神来,风皇抬头对上九霄流露关切的眸光,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打坐便可,待会儿我会运功将毒逼出来,你在旁边守候便可。” 下意识地轻轻咬了咬嘴唇,风皇维持着面上的温和,声音沉沉:“你我心灵相通,到时候你可能会感到难以忍耐的疼痛,这……是正常的。” “徒儿明白。”九霄不加怀疑的道。 风皇在树下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在膝上,他偏头朝旁边看了一眼,为了不打扰到他,九霄已经坐在了结界最边缘的地方,含着温暖的笑意看着他。 避开了九霄的眼神,风皇缓缓抚上了自己的胸腹,胸腹下灵气翻涌隐隐透着急躁与不安,这般清晰强烈不属于自己的情绪还是风皇头一次感觉到。 从一开始觉察到这颗小灵珠的存在,风皇便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将它保留了下来,不一定所有灵气孕育而出的灵珠都能如同生灵那般获得魂灵。 然而风皇确实也期待过,他想过若是将此事告诉了九霄,九霄该会如何的开心喜悦。 他这徒弟大概会嘴角扬得大大的说出一些恬不知耻的话来,或许还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比如抱着他又亲又啃,甚至在灵珠尚未有意识之前就忙着给这不知道能否修炼成人的灵珠取一些名字…… 风皇缓缓闭上了眼睛,搁在胸腹上的双手渐渐收紧禁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本应该高兴的,这小灵珠既然有情绪,就意味着有孕育成人的可能。 【你能否听到我的声音?我想告诉他你的存在,可现在我已经不能继续留你了……】 【你是猜到我想做什么了对不对?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倘若将来你能修炼成人,必定会像九霄那般活泼聪颖吧。】 【对不起,我……保不住你了】 体内翻腾不断的灵气骤然间安静了下来,原本不停吸收风皇灵气的小灵珠也停止了吸取的举动,好似睡着了一般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紧紧闭着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湿润,风皇宁愿这刚刚有了些许意识的小家伙能不安的闹腾一些,也不要这般的……懂事。 松开了紧拽衣服的手,屏气凝神,风皇紧抿着唇运起周身灵力,自身的灵珠在体内缓缓转动,一改此前任由小灵珠吸取灵力的情况,转而吸取小灵珠的灵力。 九霄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了他师傅悲哀绝望的情绪,那一闪而逝的情绪几乎让他胸闷得窒息,若不是风皇叮嘱过不可以打扰,九霄差一点就要跑过去紧紧抱住那男人了。 那情绪…… 太过于悲伤,太过于绝望,也太过于悲恸。 就像是,风皇失去了什么。 风皇周身的淡金色灵气越来越浓,映得四周的雪地都似是染了金光一般明亮光辉,原本苍白的脸颊也渐渐有了气色。 眼看着风皇似乎渐渐恢复正常,九霄胸口的痛楚也渐渐减少了。 下一刻,九霄却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荒芜,眼前的人和物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有什么很重要的与他相关的事物瞬间消失,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抓住,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事物渐渐变得明晰起来。 九霄捂着自己空荡荡的胸口,说不出什么感觉。 “唔——” “师傅!” 听到异样的声响,九霄慌忙抬头望了过去,风皇捂着胸口跌靠在树干上,在他面前的雪地上有一滩刺眼的鲜红,风皇的嘴角尚且残留在鲜血,在苍白的下颚上留下一条细长的红。 九霄连忙跑了过去将人抱在怀里,惊觉他的师傅竟然在瑟瑟发抖,还以为是毒性发作抬手就要灌入灵力。 “我没事,毒已经排出了大半,让我……靠一会儿。” 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沉重和疲惫,更有一些隐忍着的颤抖,风皇已经没有力气去看九霄眼中的疑惑与担忧,他将自己埋入了九霄的怀里,双手紧紧拽着年轻人的衣襟。 血的腥甜弥漫在唇齿之间,只剩下了浓烈的苦涩。 终究还是没了。 没有了。 修仙之师傅保护我 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同归,殊途 在风皇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九霄轻轻用手袖拭去了他师傅嘴角的血迹,平缓过来的风皇伸手按住了九霄的后脑勺贴着彼此的额头。 “东皇太一很快便会过来,我与他的争斗已经持续了数万年,时至今日,也应该有一个了结。” 风皇平静的声音里透着某种九霄猜不透的决绝,他注视着风皇闭着的双眸,不掩忧虑:“师傅……”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你待会儿不要插手。”缓缓睁开了眼帘,沉静的眼眸深处泛起缕缕温柔,风皇欺身印上了九霄的唇,柔声呢喃道,“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不会改变。” “我知道了。”抚上了男人的头发,九霄不顾身上的疼痛再一次将他师傅紧紧抱住,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风皇的脊背,“我尊重你的决定,你是我师傅,是我敬重之人,更是我毕生所爱之人。 与你并肩而立,行走天下,是我一生所求。” 他知道风皇隐瞒了他一些事情,他不强求风皇说出来,无论风皇做什么,他都能理解他师傅。 九霄故意微笑着以轻松的口吻说道:“师傅,自从我恢复了记忆,我就一直在想,当年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你啊,还真是一个不擅长表达内心的人。可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越和你相处得久,就越是能够了解你,有时候甚至自私的想,至少我是为数不多的能够理解你的其中一个。” 理解他,爱他。 九霄只想让他师傅知道,不管风皇做什么,他永远站在风皇的这一边。 心领神会,再也无须多余的情意绵绵话语。 “呵呵,你们二人还想抱到什么时候,是想一起殉情吗?我成全你们!” 刺耳冰冷的声音从上空凌厉落下,一股阴冷的气焰直冲二人而来,直接击打在了结界之上,结界之内一阵灵气波动,风皇按下九霄的手:“不要插手。” 不再看九霄一眼,风皇转过身之际结界恰好被浓浓黑雾所击破,浓重的黑雾化作咆哮的巨龙汹涌而来,与巨龙相比,风皇与九霄就像是两只小小的蚂蚁一样。 紧紧握了握拳,九霄忍着出手的冲动遵循风皇的意愿在旁边站着,他尊重他师傅,更相信他的师傅。 眼看着黑色巨龙就要喷吐着火焰将二人湮没,风皇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右手朝虚空中一握,金色光芒闪动,一把长戟出现在他的手中,足尖轻点,于原地留下一个虚影,本尊早已化作一道光芒冲入黑色巨龙的口中。 咆哮震天撼地的黑色巨龙被某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截住一样顿时停止不动,小拇指大小的金色火焰跳跃在黑龙的长须上,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化作漫天大火将整条黑龙完全吞没,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这黑龙就被火焰燃烧得无影无踪。 金色的长戟划破天空与黑色的长刀相接,刹那间地动山摇,天地变色,宛如末世。 手腕震得一阵阵发麻疼痛,东皇太一眼中燃着疯狂与火热,紧紧盯着眸光冰冷坚决的男人:“我亲爱的兄弟,终于忍不住想杀了我了?别忘了,我死了,你也不会活着。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我就永远永远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那徒弟。”2550712 不言不语,却并非没有愤怒。 刹那间的灵气增长映得天地失色,巨大的威压竟是差一点让东皇太一喉头一甜,眼里露出几分讶异,东皇太一仰头疯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就是宝灵所带来的真正修为?这就是你真正的实力,风皇?”笑得癫狂,更笑得愤怒,连眼睛像都染了血一样的猩红,“你瞒了多少人,又瞒了多久?!整个六界的人都被你这所谓的庄严圣洁外表所骗! 他们是否知道,你在最初与我同修取得成果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 那些崇拜你、敬仰你,心心念念以为你心怀天下的是否知道,这天界的神,从一开始就憎恨厌恶自己的兄弟,恨不得自己的兄弟永远,从未出现过。 风皇——我的疯狂,你所遭受的一切都不过是你自作自受!” 他恨他,恨他单方面地扯断了他们的同修关系,更恨风皇对他的淡漠。 他曾多爱他的兄弟,现在就有多恨风皇。 “你给了我希望却又生生毁了,我便是要你也尝一尝这般滋味,呵呵呵—” “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离开你并非是厌恶你抛弃你,并蹄相生,初心已失,你早已经失去了你最初的样子。” 平静的叙述,是早已经料到的结局。 芸芸众生皆有其命运,他与他亦是逃不过,天地在看着他们,他们已经活得够长,变得足够强大。当无人能销毁他们的时候,便会陷入自我毁灭的死胡同里逃也逃不出来。 风皇庆幸自己遇到了一心一意为他的九霄,东皇太一却在执着乃至于癫狂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现在已经无路可退。 如此这般纠缠下去,终究难逃灭亡的结局。 手中长戟缓缓指向东皇太一,锋利的刀刃在白日下映出风皇坚决冷峻的面容:“既然是我带给你痛苦,就由我来结束这一切。” 低头看了眼指向自己心窝的利刃,东皇太一低低笑着,笑得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方才停下,不躲不避,含着笑意地迎向了风皇的清冷眼眸。 “你舍得?我死了,你也活不了。”虽是这般说着,眼中的兴奋却越来越浓烈。 东皇太一想要和风皇在一起,回归到最初的时候,死亡便是他毕生所追求的,可风皇会舍得九霄?他不信。 “死不是唯一的选择,你应该明白,我有另外一个让你消失的办法。”这番话从风皇口中说出来,东皇太一猩红的双眼便似灼烧着浓烈般的晚霞一般。 同根而生,他死,另一人也不得而活。 然而这并非是唯一的解决之法,只需其中一人将另一人的灵魂吞噬融汇亦可。 只是这世间从此再无东皇太一,更无风皇,会发生什么,他们谁也不知道。 东皇太一从不曾想过风皇竟然也会动吞没他的念头,一时竟是兴奋得想要大笑:“那你还在等什么?” 手中刀刃往虚空中丢去,东皇太一微扬下颚凝视着眉头微颦的风皇,轻声呢喃:“我亲爱的兄弟,这是你我最终的结局,我为阴,你为阳;我为天灵,你为宝灵,你我相和是宿命的安排,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分开。” 相融,便意味着要切断与九霄的联系。 一旦与东皇太一融合了,灵珠归于一体,世间再也无东皇太一,没有人会再去危害六界兴风作浪,亦没有人会永生永世如噩梦般伴随着他,更不会再让万年前的悲剧再一次发生。 然而,即便是他的意识最终占据上风也不能改变世间亦是再无风皇此人的事实。 这是他的宿命,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九霄在看着他,从一开始就凝视着不曾移开片刻,那目光强烈得让他无须回头也知道九霄在注视着他。 风皇没有回头,他往前推动手中长戟,锋利的刀刃割破了东皇太一的衣服,划开了衣服下的皮肉。 东皇太一变得安静了下来,眼中的疯狂渐渐散去,只剩下得到了救赎一般的满足。 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风皇突然用力将长戟一推,锋利的刀刃自东皇太一的后背破开,朵朵鲜红的血花绽放在冰冷的刀刃上。 东皇太一扬起了嘴角,单手握住长戟用力一拉,将长戟整把没入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死死握住了风皇的手,身上如夜一般的黑色灵气顺着风皇的手腕疯狂地朝他的兄弟身体里涌去。 地面上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九霄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打得倒在了地上。 皮肉似是被人硬生生从骨头上拉扯,九霄死死抓着自己左胸口的衣服,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再次破开,流出血来。然而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耐的却是灵魂被剥离的痛楚。 这种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疼痛…… “师傅——” 九霄颤抖着声音满眼不可置信,这种感觉……这种师傅离他越来越远的感觉…… 怎么会!怎么可能! “不、不可以!” 想要起来,却疼得连腰也直不起来,风皇单方面地断开与他的合修关系,曾经融灵在一起的精神世界开始坍塌,他再也感觉不到风皇的一丝情绪。 这般的疼痛让九霄几乎发疯,他咆哮着抱住了自己仿佛被碾压过的脑袋在雪地里颤抖,无数纷杂的情绪开始涌入,四周有风吹过落雪的簌簌声,有被积雪压得吱呀作响,马上就要断裂的枯枝,唯独再也听不到风皇的声音。 疼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消失了,余下的只有一片空白,空荡荡的胸口里仿佛真的被掏空了心一般。 模糊的视野里,九霄隐约看到一双纹绣金色祥云的白靴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前,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顺着白靴往上看去。 风皇站在他的面前,清冷得似是与四周的冷雪融为了一体。 “师傅……” 这人仍是他的师傅,没有任何改变的外貌却又像是失去了什么,待九霄因风皇面容上的冷漠刺痛了目光朝他望去的时候,九霄惊得说不出话来,紧紧盯着风皇的头发呆若木鸡,宛如失了魂一般。 那一头曾经乌黑柔顺的长发,他曾经最爱梳理的乌发已经变了颜色,比他们四周的冷雪还要白,还要冷。 从始至终,风皇只是看着,不带感情的看着。 他伸出手,醇厚的灵气缓缓洒落在九霄的身上散去了原本东皇太一留在九霄身上的乌黑浊气。 至此,不言不语,离去。 “师傅!”九霄爬在雪地上看着那男人渐渐走远的身影,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到。 修仙之师傅保护我 第四卷 第一章 韶华白首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了,别激动也不要紧张,你师傅他现在很好,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我慢慢告诉你,你好好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听着。” 全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干了一样使不上劲儿,能听到旁边人的声音,眼皮子却跟吊着铅块一样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鲜艳的红色身影。 “昙华?” 九霄虚弱的开了口吐出两个字来,那抹艳红的身影施施然坐在了床边伸手过来覆盖上他的眼睛,如玉一般的温凉平复了九霄初醒的些许不安脑袋也渐渐变得清明起来。 东皇太一,决斗,风皇,他师傅…… 白发? “能听出来我是谁,看起来你这会儿应该是真的醒了。” 真的醒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已经昏迷了快一个月了,过去的一个月里总是反反复复的醒过来又昏睡过去,每次嘴里都是喊着你师傅的名字,”顿了一顿,昙华挪开了覆盖在九霄眼睛上的双手,松了一口气一样的浅笑道,“我还真怕你醒不过来了。 你这人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师傅,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师傅现在很好,他虽然和你一样经历了灵珠分离之苦,但他如今的修为足够让他平平安安的撑过去,而且他……” 昙华没有说下去,他犹豫地看了眼床上的男子,不经意之间换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他现在在天界休养,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也一样,等你醒了,我们再慢慢谈。 灵珠分离的苦痛我虽然并未经历过,但也见过不少人因此变得痴傻癫狂,你能清醒过来已经是一件幸事,就当作是为了你师傅,你先躺着。” 眼看九霄眼皮不停跳动似是要挣扎着醒过来,昙华在说完一番话之后赶忙施法让九霄再次睡了过去,确认九霄确实睡着了之后才起身离开。 绕过屏风走到了外屋,昙华的目光落在了外屋一个亭亭玉立的白发男子身上,他上前一步,礼貌性地作揖道:“他醒了,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休养,多谢你的丹药。” “九霄是尊上的徒弟,亦是我神界中人,帮助他恢复是我应做之事,更是尊上所希望的。”太白转过身来,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黯然,眼中不乏忧虑,“世人皆有其命运,即便是尊上也不例外,尊上与东皇太一的恩怨纠葛已经持续了数万年,时至今日终于有了一个结果。” 只是这结果是好是坏,太白却看不出来,越是看不透,就越是担忧。 沉吟片刻,昙华皱眉道:“他如今怎么样?” 一个月以前,太白将昏迷不醒的九霄送到了昙华此处,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也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便立刻赶回了神界,而后过了好几天,太白才再次从神界来到人间,这之后昙华才大概了解到此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皇与东皇太一同时降生,二者相生相克,不是同死就是共生。 以东皇太一后来日渐疯狂的偏执只怕最后不单单要拖着风皇一起死,整个六界也要遭殃,风皇选择了一条让彼此存活下来的道路,吞噬融灵,合二为一。 纵然风皇保留了他的意识泯灭了东皇太一的意识,这人终究还是变了,可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太白自己也说不清楚。 “尊上自回来之后便进了飘渺天地闭关修养,我也不知道为何尊上没有将九霄大人带回来,而且……”太白握紧了手中的佛尘,神色凝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尊上虽然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但绝非无情无欲无感之人,那日与尊上匆匆一别,我却再也感觉不到尊上身上有一丝情绪。” 更别提,那曾经的三千青丝竟然成了三千雪丝。 “以我对风皇的了解,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九霄丢下不管,九霄身上除去分离灵珠的伤势并不严重,看得出来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人替他治疗过,这个人必然是风皇,正如太白上神所言,风皇为何偏偏丢下了九霄。” 叹着气轻轻摇了摇头,昙华回头朝屏风后的男子看了一眼,淡淡道:“他们二人都还活着,这便足够了。” 其他的问题,等待九霄清醒之后再作详谈。 …… …… “就是这样。” 抬手拂去了落在手袖上的桃花,昙华注视着不远处翘着个二郎腿坐在溪边垂钓的男子,九霄彻底清醒过来已经三天有余,身怀金乌血脉恢复得比平常人要迅速许多,在经历了寒冬时节发生的种种事情之后,恢复记忆的九霄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人还是那个人,却和昙华初次遇见时变了许多。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覆盖着薄冰的溪流潺潺流淌,九霄手里握着一柄鱼竿惬意闲暇地在溪边垂钓,饿了一个冬天的鱼儿争先恐后地咬上鱼钩。 “你打算怎么做?”昙华好奇地看着九霄,他原本还以为九霄在听到他的话以后会陷入剧烈的情绪起伏之中,倒是没想到会这般平静。 按理说看到九霄这么平静,他应该担心,但对方的平静却又显得那么合情合理,好似这才应该是九霄应该有的表现。 “风皇已经离开了飘渺天地,就太白所言,风皇并未失忆,他仍记得每一件事,也记得每一个人,却因为与东皇太一灵珠的融合而彻底摒弃了人性,现如今的他……是一个真正的神。”昙华偷偷注意着九霄的反应,风皇仍然记得九霄故而那天才会施与援手,只是风皇已经不再拥有感情,那一日也才会没有将九霄带走。 现在的风皇,比之最初九霄遇到的那一个更为冷酷。 昙华虽然还未亲眼见到风皇,但是从太白的反应来看只怕情况不容乐观。 着二人历经波折难得相聚,现如今却又出了种种难事,这叫昙华感到唏嘘不已。 “我会去找他。”鱼竿一抬,清澈的溪面上荡起一圈圈波纹水花,九霄收了线,手中提着尚且在活蹦乱跳的鱼,回头朝昙华咧嘴笑道,“给你烤条鱼,这几日多谢照顾了。” 席地而坐,烤得金黄的鲜鱼发出诱人的喷香,昙华的两颗眼珠子剧跟黏在了烤鱼身上一样动也不动一下。 吞了口唾沫,昙华一边盯着还没烤熟的鱼一边说道:“太白那边传来消息,风皇在离开飘渺天地之后去了魔界,之前仙神两界不是和妖魔混战吗?现如今东皇太一不在了,妖界群龙无首必然会退离战局,至于魔界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他还会再临人间。”九霄单手撑着脸颊,手里一根木柴拨弄着火堆,小火苗噗呲噗呲地想着。 昙华朝旁边的男子投去一抹注视:“你怎么知道?” “他是我师傅,我是他徒弟。”淡淡笑着,九霄说道,“我认识他可比你认识的早,倘若师傅真如你所言摒弃了人性,摒弃了人性的风皇仍然是风皇,除去不会轻易动感情之外,他该做的事情他必然会去做。” 昙华略有些气馁,叹道:“你怎么就如此淡定,万一风皇真的不能再恢复人性,你们……” 九霄笑着打断了昙华的话:“既然气急败坏也不能改变现状,我紧张担忧又有什么用?” 况且,九霄不觉得他唤不回他师傅的人性。 一天不够就一年一年不够就十年,百年,千年,乃至于万年海枯石烂。 “风皇能寻我等我万年,我也可以为了唤回他的人性寻他等他万年。” 着不单单是九霄的决心,更是他对他师傅的承诺。 将烤鱼取下来丢给了昙华,九霄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眺望着远方扬起了嘴角的笑容,眸光坚定明亮。 他清楚地记得他师傅在与东皇太一决战前看着他的目光,风皇信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变成了什么样子,总有一个徒弟会不离不弃,即便跨越千山万水也会寻到他。 …… 手指不知觉地摩擦着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眼帘微垂的男子似是发现了自己奇怪的行为,长袖朝后轻轻一甩,双手背负在身后,雪色的发几缕无风拂动。 “澹台风雅,归降神界,饶你不死。” “与神作对,万劫不复。” 眼帘缓缓抬起,风皇淡漠地注视着眼前被束缚在阵法中嘴角流血的男子,后者只是看着他,眼睛亮了亮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澹台风雅双膝弯曲跪了下去:“永生永世,澹台风雅只追随尊上一人。” 第四卷韶华白首 第二章不能放弃你 宁静秀美的小村子被一片花果林子包裹其间,冬去春来,融冰的溪流冲刷过干净的石头,嫩芽从枝头冒出新绿,几个唇红齿白穿得圆滚滚的小孩儿手里拿着树枝在村口互相追逐打闹,寒风吹得小脸红扑扑的好似一个苹果。 “哥哥你看,那儿有个老爷爷。”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孩儿突然停了下来,短短粗粗的指头指向不知何时来到了村口的白衣男人,那男人不但衣服是白的,竟是连头发也是白的。 稍大一点的孩子循声朝白衣男人望了过去,那男人的头发跟他们的爷爷一样白,不对,应该是跟雪一样的白,整个人白得会发光似的。 两小孩就见着那白发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高高的个子,腰比他们娘还要细,头发虽然是白的,那脸上却没有一条皱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好似藏着星星一样让两个小孩儿给看呆了。 风皇抬手轻轻拂了拂孩子的小脑袋,声音虽柔,却透着骨子里的清冷,跟一团积雪从树枝上掉下来打在了头上一样,瞬间把两个发呆的小孩给冷醒了。 “李夫子在何处?” “你……你找夫子干嘛?”大一点的孩子怯生生的问着,一双圆圆亮亮的眼睛跟两颗黑葡萄似的漂亮澄净。 风皇静静注视着这孩子的眼睛,恍惚间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只小乌鸦,那小乌鸦被他捡到的时候也是这般大小,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眼底又藏着火似的冒着光。 只是回忆,仅此而已。 两小一大走在村子里格外显眼,两个小孩儿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糖,一边吃着一边在前边儿蹦蹦跳跳的,偶尔回头朝后面跟着他们的雪发男人偷偷看一眼。 这人虽然是白头发的,却长得比他们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好看。 李夫子好看,没想到连夫子的朋友也一样好看。 好似世外桃源一般的小村子平日里基本没有外人,今儿个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白衣雪发的男子引得村中人频频注目却不敢上前多问。 “那人定是仙人吧,鹤发童颜,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 “李夫子也是风度翩翩人中龙凤,早就知道李夫子这般好看的善人不会是普通人,这仙人莫不是来寻李夫子的?” 村中人好奇地远远看着,看到两个小孩儿带着雪发男子朝李夫子的书院方向走了去,更是笃定从几年前就留在村中任教的李夫子说不定也是一个仙人。 书院是几年前新建的,白墙绿瓦柳树成荫,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墨香味儿,书院的木门半敞着,里面隐隐传来清幽闲逸的古琴音。 风皇站定在门外七步距离的地方,两个小孩儿熟门熟路地跑到了书院的门口,虽然是看着调皮捣蛋,却极为有礼貌的没有立刻横冲直撞的跑进去,而是在门外敲了敲门,奶声奶气的喊道:“夫子,有客人来找您。” 院内传来一男子清亮悦耳的声音:“门外那位故友,请进吧。” 今儿个书院突然休息,不用上课的两个小孩儿退到一旁好奇地看着雪发男子,只见雪发男子拾阶而上,双手都没有推木门,那门就自己打开了,看得两个小孩儿是目瞪口呆,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开了的木门又关了,不留一丝缝隙。 书院内,一片柳叶随春风而落。 琴音悠悠,涤荡人心。 一青衫男子盘腿坐在柳絮飘飞的树下,身前摆放着一把古琴,当风皇望过去的时候,青衫男子亦是抬头望了过来,清亮温和的双眸里映出风皇的一头雪发,顿时荡起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水纹来。 琴声戛然而止,青衫男子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几次三番之后才苦涩开口道:“你来了。” 轻轻的三个字,却似是早已经料到。 风皇并未回答,无论他面前温文儒雅的青衫男子如何变幻神情,他纹丝不动,不言不语,双眸清冷得令人想起寒冬腊月的雪。 “我已听闻你与东皇太一的事情……”话语一顿,青衫男子的目光落在了风皇的雪发上,他仍然记得上一次他们相见的时候,这来自天界的神明明是一头乌黑长发,眼神温润如水何曾有现在的淡漠。 “好友,你——” “世间再无东皇太一。”打断了青衫男子的话,风皇眼眸微抬迸出两抹暗含杀意的寒光。 春风更冷,吹得柳絮飒飒作响。 青衫男子轻叹一声,淡淡道:“我李青峰并不怕死,怕的是亲眼目睹好友步入万劫不复境地而无能为力,世上再无东皇太一,却也是再无风皇。” 他看着他,眼中不乏关切,沉声道:“失去了一切人性,纵然是活着又与死了有何区别?” 曾经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一派风姿卓越自成画的男子,现如今却似一尊冰雕一般冷得让人难以亲近,风皇的确是消灭了东皇太一,付出的代价是他自己。 风皇沉吟一声,自喉间溢出的冰冷中暗藏几分不耐,几分杀意。 既已身为天界之尊,六界之主,他又何曾在意过面前一个“故人”的感叹之词,更何况,他如今才是真正的无心之人。 “将灵珠交给我。”未曾回应李青峰的话语,已经有几分不耐烦的风皇单刀直入,自澄净双眸中射出的冰冷眸光好似两把利刃一把紧紧锁定李青峰身上,无论李青峰做出何种的选择,这颗灵珠,这条命,风皇势在必得。 “亦或者是……我自己动手。”左手背负在身后,风皇伸出的右手洁白干净,指尖却透出凛凛杀意。 自己动手,是让李青峰交出灵珠,轻则修为尽散成为废人,重则一命呜呼。 若是风皇动手,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曾经一同盘坐崖边笑傲天下,曾经在下雪天的凉亭中煮酒谈天论地,曾经的故友现如今只剩下无情冰冷。 双唇紧抿,李青峰手指轻点琴弦:“我不怕死,只是此时,我不能死在你手里。” 话音未落,一股冰冷杀意便如残雪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剑气未到而杀意已是率先刺痛了眉心,李青峰急速拨动古琴琴弦,一改此前的悠扬动听,铮铮琴音发出道道剑气与冷冷杀意于半空中碰撞。 刹那间,柳絮飘飞化作青色星点洒满一地,李青峰又如何抵挡得了现如今的风皇,即便手中有神兵在手也是被风皇一掌逼得节节后退,喉头一甜,唇间溢出鲜红点点。 脚跟尚未站稳,索命之手再次袭来,眼看着风皇就要近身,李青峰急忙拨动琴弦射出数道剑气,后者竟然是轻松避过,一头雪发在院子里留下一道浅白的虚影,素白干净的手眨眼之间就要扣住李青峰的脖颈。 “师傅,不可以!” 一道黑色的人影横空出现挡在了李青峰的面前,两个曾经的师徒以这般的方式再次相见,风皇未曾收敛力道,身影灵动虚幻莫测之间,三掌连击四象齐动,五行变换六界震,扣似七星挪八阵,九九归一,竟是胜负难分。 在场三人表情各异,负伤的李青峰未曾料到面前这年轻人竟然能接下风皇数掌,面对突如出现的九霄,风皇亦是眉头微皱终于显露出些许表情来。 于九霄而言,亲眼目睹风皇的一头雪发才是真正刺痛他的地方。 “让开。”只是淡淡看了九霄一眼,风皇目光越过九霄始终盯着李青峰,李青峰体内的灵珠才是他今日势在必得之物。 “李夫子,你先走。”九霄站定原地并没有让开的打算,他往旁边一站阻断了风皇紧盯李青峰的目光,就在这一瞬间,靠在旁边的负伤之人已是瞬间逃离。 眼见自己的猎物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风皇轻哼一声就要追上去,九霄见状便又立刻缠了上来。 “放肆!” 被九霄这么一打扰,李青峰早已经逃得远了,眸光冷意,风皇一声轻喝竟是直接一掌朝九霄打了过去,即便已经有所准备,九霄仍旧被这一掌打得喉头发甜。 即便现在恢复了记忆,身体里的金乌血脉也大部分觉醒了,和现如今的风皇比起来,九霄仍旧不是风皇的对手,能接下风皇的这几掌已经是他的最大底限了。 咽下了将要涌到唇边的血,九霄咧嘴一笑,目光炯炯:“师傅,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是我的师傅。 第四卷韶华白首 第三章轮到我来寻他 身为徒,便该谨遵师命。 一股隐隐的怒意藏在风皇胸口之下如同燃烧的火苗一般不停跳跃,对此前的逾越之举他已绕九霄一命,这所谓的徒弟竟是又跳出来坏了他的事。 气息不稳,面色难看,九霄根本不是现如今风皇的对手,早已经如风中烛火一般随时就要昏厥过去,却是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他夺取李青峰的灵珠。 无人能阻拦于他。 即使是他。 “让开。”风皇朝始终拦在他面前的九霄望去,冷若寒潭的双眸深处映出嘴角残留血迹的年轻男子,双目犹如含着火一般越挫越勇,即便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仍是不愿意后退一步。 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跌落下去的不是九霄是他心心念念的师傅。 不是没有从风皇冰寒无情的双眸中看到隐隐跃出的怒火与杀意,但九霄不能退,不能让他的师傅双手再沾染杀戮与血迹,九霄咧嘴一笑:“师傅,我们回家吧。” 家。 眼眸中寒光一闪,心跳骤然加快是摸不透看不清的丝丝情愫,叫人心烦意乱,只想用三千怒火焚烧殆尽,思绪尚未跟上,手已经朝九霄伸了过去,背叛他的人,扰乱他思绪之人,无需存活于世间! 忽的“轰隆——”一声,无数团雪花从旁化作翻涌的潮水一般倾覆而来,风皇下意识地动作一顿抬手在身侧筑下一道高达数十丈的冰墙将雪崩般的白雪海潮阻拦在外,再回首的时候面前的年轻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洁白干净的雪地上徒留些许红梅般的血痕。 …… …… “昙华?” 九霄睁开眼睛时便是一阵头痛欲裂,入眼的红衣男子听到了九霄的声音后眼眉一弯流露浅浅的笑容,俯身将九霄从床上搀扶着坐起来,顺势在榻旁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哈,上一次我们三人告别之时你和你师父还是恩恩爱爱的,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该不会是闹什么矛盾了吧?” 说着笑,昙华往虚空中一抓,摆放在屋中桌子上的杯子落入了他的手中。 水杯被递到了九霄的口中,将要说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九霄道了一声谢低头喝着水,昙华的一句玩笑话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得回忆起他与风皇的此前种种,过往岁月里的那些坎坷、误会与甜蜜,在经历了岁月的洗练与轮回之后,如今竟还是无法再在一起。 出神感叹之余,九霄耳边听到昙华幸灾乐祸的说道:“风皇有他自己的原因出手不留情面,你倒也好,不躲不闪硬碰硬,若不是我及时出现你莫非还想死在他手里?” “我不能让他犯错。”九霄皱起了眉头,听昙华的语气应该是已经知道他师傅发生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及时赶到将他救走。 也不知道师傅此时如何了…… “哎哟喂,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呢!”昙华差一点就翻了个大白眼,训斥道,“你不想让你师傅犯错,怎么就不想想,比起你所谓的犯错,真正能伤到他的不还是你吗?” 九霄微微一愣,而后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面露苦笑,笑着笑着便摇起头来,嘴角流露一丝浅浅的甜蜜。 看着九霄这傻兮兮的模样,昙华忍不住笑道:“风皇那人虽是看着冷冷淡淡的不喜与人接触,但在寒冰之下却是包裹一潭温水,有时候固执起来不管是谁都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他想做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话语一顿,昙华看了眼脸上渐渐消失笑容的九霄,说道:“他可以为了找回你等一万年,现如今……也会为了他的固执扫去一切拦在他面前的障碍。” “九霄,你可明白我的话?我知道你关心你师傅,但如今你若是与他硬碰硬无疑是鸡蛋碰石头,别说是你一个人,即便是你我联手也无法抵挡现在的风皇,不要一时冲动伤了自己,须知他日风皇若是清醒过来,他该如何伤心?” 九霄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受伤,倒是昙华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他,他师傅在意他,在意他便不想伤了他。 “哈哈哈哈……”九霄蓦地一下仰头笑了起来,惊得旁边的昙华目瞪口呆,连连说道:“喂喂喂,老弟你该不会是被风皇打到了脑袋打疯了吧?” 疯?他怎么会疯呢,他只是笑自己太笨了,竟然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昙华还以为九霄是受了刺激,收敛了玩笑,颇为认真的劝了起来:“你且好好养伤,风皇那边……我们肯定会找到办法让他恢复过来的。” 心中一边道,这一个是孤独清冷了数万年的天神,一个是历经轮回与师傅重遇相爱的杀神,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吧,竟然又因为东皇而成了如今这般相见相识却无情的局面,也难怪九霄发疯一般的笑了。 “发疯?只怕应该是醒悟才对。”伴随着温润如春日清风拂柳般的声音,一青衫男子自门外跨步入内,双手作揖,朝着九霄鞠了一躬,道,“青峰多谢九霄公子相救。” “谢我做什么,先生这般聪明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为了救你。”这份感谢九霄不想承受。 那一日他对自己的师傅出手并非为了他人,这一生他也不可能为了救另外一个人而与风皇刀剑相向,从始至终,他都是为了风皇,仅此而已。 李青峰一副了然的模样,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做他说。 “风皇既然找上了青峰,必然是要将灵珠收集齐全之后把封印彻底加固,这一次我们能拦得了风皇,下一次呢?”昙华眉头微皱,当年的封印是 为了防止东皇趁此作乱,如今东皇已经消失,风皇心中的执念却并未抹去。 若是再让风皇将四界封印起来,只怕四界的怨言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反弹更大。 像是看穿了昙华的想法一般,李青峰说道:“这些年我虽然时常在人间走动,但多多少少也听闻一些四界的消息,四界内部纵然混乱不堪,但对于封印一事已是常年不满,只怕不过多久风皇受伤之事便会传开来,到时候……” “受伤?”一听到这两个字,九霄顿时拧起了眉毛。 昙华见状忙解释道:“只是传闻罢了,你师傅有没有受伤你还不知道?” 昙华就差翻个大白眼了,所谓的受伤传闻那是在东皇太一与风皇融合之前,现在的风皇可是比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瞥了眼旁边的九霄,昙华继续道:“就怕四界的人真以为风皇受了伤,天界能对付了,到时候难免掀起一番风浪,只怕会伤及更多无辜。” “以风皇现在的能力和性子,我不担心天界会受多大损伤,倒是更担心四界作死把风皇惹恼了,若是真的再一次发动六界战争,现在的风皇……”李青峰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那日他与风皇有过对招,与上一次他和风皇交手时所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样。 若说从前的风皇是一池绵延无尽的温润之水,现在的风皇就是一潭寒冰,少了包容温润,只剩下直刺心脏的浓浓杀意,那么的寒冷刺骨让李青峰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接近,风皇是真的要杀了他,不留情面,没有一点犹豫。 以他对风皇的了解,只怕再一次发生六界之战,那人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毁尽万千生灵。 “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不顾阻拦从床榻上下来,九霄轻轻捂着发疼的胸口,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遥远天边残留的一片虚无缥缈的白云,嘴唇翕动:“我要去找他。” 闻言,李青峰与昙华皆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疯了,他现在会杀了你的!” “他不会。” 如果风皇要杀他,即便有昙华相救九霄也知道自己活不了。 可是他还活着,他师傅并不是真的从此变得无情无义冷血无感,他师傅记得他,记得他们的一切,纵然没有了感情,往日留存在每一滴血液中的温存也不会因此彻底消失。 风皇为了寻他等待了一万年,这一次,便轮到他来寻他。 第四卷韶华白首 第四章完结 隐藏了自身的气息,行走于车水马龙的人间。 人群中穿梭而过,无人相识,无人注意到一名并非来自人间的雪发男子。 身在此处,心在何处? 玉琢般的面容上一双深邃冷清的眼眸中映过一个个自身旁走过的人影,好似幻影,身在人群中却显得格格不入,他看得见他们,又看不到他们,而他们从未注意过他。 他不属于这里,他来自哪里,又将到何处去? 停下了脚步,风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茫然与疑惑,雪一般清冷的发垂落在身侧,冷冷春风中向后扬起几缕,似是银线一般在空气中留下一条条刀割般的划痕。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初春的清晨,来来往往的人群喧闹,有从田地里采摘新鲜蔬菜挑着担子的老妇在街边叫卖,他望了过去,看到老妇心里念叨着今天多挣几文钱给家中做工伤了腿的丈夫买上一些药,日子虽然苦了一些,但只要丈夫的腿伤好了,日子仍有盼头; 有怀中抱着书籍匆匆走过的书生,傻乎乎的一边抱着书一边嘴里念叨着什么,仔细一听原来是在背诵诗词,这地儿昨夜下了雨,书生不小心踩了水坑湿了布鞋也好似没发觉一般,专心致志的背着他的书本,一心想着他日高中状元为家门争光; 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站在街边小店前挑选着胭脂水粉,仿佛明天就要穿上嫁衣坐上花轿,再一眨眼便是嫁做人妇,相夫教子,其乐融融之景。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每一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未来与念想。 他呢? 他要……封印四界。 为什么? 心中有一股本能督促着他封印四界,但这似乎又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银针刺入太阳穴一般的疼痛骤然袭来,风皇抬手轻轻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好似有万顷波涛要从他的脑海中喷涌出来,又被一堵厚厚的墙壁牢牢挡住,两股势力互相僵持仿佛把他的脑袋当成了战场互相厮杀,尸横遍野。 紧握成拳的双手轻轻颤抖,闷哼一声,硬生生将脑海中互相撕扯的两股力量压了下去,一瞬间好似迷雾散开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最后一丝疑惑从眼中缓缓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清醒。 “师傅。”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人。 四目相对,残存于记忆中不曾改变的温暖笑容映入眼帘,他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光亮,双唇微张:“李青峰在何处?” 从口中唤出的却不是来人的名字。 九霄也不恼不气,面对不远处那浑身散发着不喜亲近气息的男子,如同往日一般露出了宠溺又喜欢的笑容,好似他们只是在简单的打闹开玩笑一般说道:“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没有立刻反应,风皇直直地盯着面前笑意吟吟的年轻男子看了好一会儿,仿佛在确认什么一样,而后口中喝出两字:“放肆。” “一直以来,不是只有我才能在你面前放肆吗?”往前走了一步,九霄伸出了手,看着男人,好似要将他所有最浓烈最为真挚的感情都要看进对方淡漠的眼眸里,他温柔出声,“师傅,我们回去吧。” 我们? 他原来不是一个人。 “你要拦住我的去路?”风皇望着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思,不知道是没有还是藏得太深。 摇了摇头,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九霄说道:“一个人走了太多的路终究会感到孤寂,两个孤寂的人走到了一起就不再是孤单一个人,师傅,你去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说过会陪着你直到天荒地老就不会食言。” 话音落下,一步一步,认定坚定,缓缓靠近。 不放开就是不会放开,失去了他,纵然有上天入地的本领也如同废人,纵然有与天地同寿的寿命也无异于漫长无尽的折磨。 “不怕我杀了你?”九霄一步一步靠近,风皇站在原地未曾有所动作。 语气笃定:“你不会。” 低垂的眼帘下曳过一丝浅浅的波动,再抬眼时刚才还离他很远很远的年轻男人已经近在眼前,离他不过半步的距离,触手可及。 “如此自信?”只要他出手,定能要了九霄的性命。 浅浅一笑,九霄闭上了眼睛,淡然道:“我是你的,心是你的,人是你的,命也是你的,想要,尽管拿去。” 他看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双唇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线。 凉风轻拂,吹扬起散落耳际的几缕长发于空中划出一条条的线,恍惚之间这世间只剩下了他与他,连流水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浅浅的呼吸,那触手可及的令人眷恋的淡淡体温。 “任何拦住我去路之人,都可以除去。” 面前的年轻男子仍然没有动弹丝毫,好似睡着了一般全然没有半点防备,如九霄所言,完完全全的将自己交给了他。 是生是死,不过一瞬间的念头。 只是这让面前这人消失的念头,却从未有过。 “有胆量,有勇气,有魄力。”一连三个“有”字,正如九霄所言,他的确下不了手,风皇淡漠地继续说道,“这便是他欣赏你的所在。” “他?”九霄睁开了眼睛。 “从前的我,未与半身相融合的他。”语气平静的叙述道。 垂落身侧的双手微微颤动,九霄苦笑道:“那现在的你,又是谁?” “你觉得呢?”一句反问,明明是最为熟悉的彼此却又弥漫着陌生的矛盾,风皇语气平静,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如同他话里缺失的感情一般少了那份熟悉的情愫。 “我仍记得你与我的种种,也记得人间下雪时冰雪落在身上时所谓寒冷的感觉,”风皇侧过身朝远处眺望,像是在看着他触摸不到的遥远的某个地方,“寒冷炎热已无感。” 亦如,知道他对面前年轻男子的倾心相爱,却已经无法再感触到这份缠绵了千万年的细腻情感。 人就在眼前,碰也碰不到,他与这世间,隔了薄薄的一层无法冲破的隔阂。 “听”不到。 “看”不见。 “闻”不了。 “碰”不着。 “师傅——”一声呼唤,一生情深,却再也得不到记忆中男人温柔宠溺的浅笑回应。 他所爱的男人就在他的面前,触手可及,咫尺天涯,却如同诅咒一般被封闭了为人的七情六欲,被藏到了他碰也碰不到,找也找不着的地方。 “我就在这里,不管多久……我都会把你找回来。”终究是忍不住带了一丝哽咽,强颜欢笑,九霄紧紧握住了面前淡漠的男人格外冰凉的手。 听到了九霄的话,却不知道这话是否听进了心里,听进了心里,却又不知道是否激起了哪怕一丝丝的波浪。 仍旧是无情无感的平静叙述,风皇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说出来,此时的一切,都不过是本能罢了。 “我此一生已由你师傅与东皇融合时定下了道路,救你之性命,封印各处,维持六界平和。” 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只会按照既定的道路一步步走下去。 即便是曾经的风皇也不敢断定在与东皇融合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是自己的意识占据主导,亦或者是被东皇反为控制? 终究是隐患,倒不如斩断一切。 “你救了我,接下来是封印各处,再然后呢?无穷尽的余生就像现在这样……”后面的话九霄不忍心说下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没有犹豫的回答:“是。” “我的性命,有多重要?” 难得的,风皇有了一瞬间的犹豫,迟疑片刻之后才缓缓开了口,仍然望着远方:“既然你这般了解我,又何必开口问?” 所谓信任,也不过如此了吧。 身为天尊背负他人所不能承担的责任,他的师傅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为了个人情感就抛下责任的自私之人,风皇给予他的信任里包含了他对他师傅同样的信任。 所谓心有灵犀,大抵不过如此。 他给予他的信任,他定不会辜负。 “封印之事,六界之事,由我来处理。” 这番话让风皇回过头来,对上了九霄并无任何玩笑的严肃目光。 “你没有足够的力量。” 即便是风皇自己,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你就是我的力量。”抓着男人的手用了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原本冰凉的手因为九霄的体温而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我现在要暂时吸收你的法力,你可以阻止我。” “一旦我反抗,你会被反噬而亡。” “你会吗?” 答案,已了然于心。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失去了的没关系,九霄会一点一点找回来,一点点的把他师傅找回来。 在此之前,由他撑起他们的一片天。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花小蝶】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